第二十八章 清军来袭(下)
第二十八章清军来袭(下)
道州城三面环水,西面濂溪河旁就是云山一带,太平军早派人驻守山上,山腰架设火炮,设立矮墙与木栅栏等防御工事。南面和东面由河水猛涨的濂溪河和潇水环绕,易守难攻。因此,清军进攻的重点在城北,特别是通往永州府的官道。
冯绍光自知并不擅长临阵指挥作战,便将狙击清军的作战指挥权交给战事经验丰富的罗大纲、林凤祥和李开芳他们,自己在一旁协助。
罗大纲自加入太平军以来,每次战事都冲在最前面,身经百战。一直以来,名义上,他是跟随西王萧朝贵的前军作为先锋部队,都在萧朝贵的指挥下作战。
实际上,萧朝贵勇猛过人,常常率一干亲卫冲锋在最前,真正统筹协调战场的协调者,往往落在罗大纲头上。像攻占永安城,就是罗大纲抓住战机,采用声东击西的战术,自作主张一战而下,为太平天国打下第一份基业。
也不假意推辞,罗大纲欣然领命。他知道圣王的为人,也明白圣王对自己的了解,一切的虚情客套之言,用不着!
而土官正将军林凤祥,没有人比冯绍光更清楚这名猛将的战场指挥作战能力了。能在另外一个时空,率先攻破武昌城头,又是首破南京城门,率兵攻克扬州、镇江,带2万精兵便能北伐到京师旁边的天津,纵横满清腹地3年,击溃清军上十万,这样的战绩,就是由林凤祥所创造。
而李开芳,虽然计谋不多,但个人武力和带兵作战的冲锋能力,更是比林凤祥更为出色。
这样的绝世猛将就在眼前,冯绍光毫不犹豫地将与清军主力厮杀的任务,交给了他们俩人。
于是,林凤祥率圣二军五千兵士、炎官副将军李开芳率圣三军的四千“道州大旗营”将士主动出击,立即潜行,赶往城北三十多里,永州通往道州官道上的一个河谷处,分散埋伏在河谷的两边,准备夹击沿着河谷边官道前来的清军。
而罗大纲,则率圣一军的四千将士,赶至城东北20里的斜皮渡地带驻防,应对从东面宁远方向来的清军。圣王冯绍光,则率剩余的五千将士,以及一干御林军、后勤军等,拱卫道州城,随时支援城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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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队疏密相间的清军队伍,行进在潇水边,永州通往道州的官道上。走在队伍中间的几匹高头大马,簇拥着这支队伍的统帅---刚去掉“署理”二字转正的广西提督刘长清,他最近心情不错。
从永安,再到桂林,一路追击太平军反贼,未曾有败仗。
当然,一些嫉妒本督的小人,说什么刘军门未曾真正与太平军反贼正面交战过。真是混账话!本督还是总兵的时候,就率兄弟们将反贼驱逐永安,一路追杀,擒获贼首天德王洪大全,这不是正面交战?难道非要跟灌了**药、悍不畏死的反贼死拼,才算正面交战?
本督可不是乌兰泰那样的傻楞子,正面硬拼。带兵打仗,还是要靠脑子。几月时间而已,本督从一镇总兵,先是升迁为署理提督,最近又转为正式的一省提督。而没脑子的乌兰泰,只知道身先士卒地傻冲,现在已化成一堆黄土。
哎呀,这人呐,不光要有好出身,还得有脑子。不光要有脑子,还要有机缘。骑在马背上的刘长清不由从内心发出感慨。
这不,才升的广西提督,广西乱匪主力已经围攻长沙,祸水北走。剩下的一部老弱病残乱匪偏师,居然敢盘踞道州,甚至有返回广西迹象。这简直就是---天上掉下来的肥肉,给本督送军功来了。
也幸好本督手里有兵!可惜给和春那厮分走三千多精悍的贵州苗兵,要不然,本督率自己本部五千精兵,直接横扫道州,根本不用等那孙应照了。小小的永州镇总兵,居然来分本镇功劳,想想就心痛啊。
不过,看见眼前队形杂乱,衣冠不整、走路弯弯扭扭的永州兵勇,刘长清又一阵不爽。他想起了出兵之前,幕僚苦口婆心劝谏自己的话。
“军门,虽说那道州的粤贼只是冯云山带领的一支老弱之众,没什么战力,道州也是不战而下。但毕竟道州城也堪比府城,城墙之高厚,并非普通县城能比。且粤贼素擅煽动民壮,占领道州这段时间,想必已聚当地刁民数千,加上原有粤贼,贼兵人数恐比我方还多。军门还是徐徐图之,摸清贼情,待永州孙总兵一道,合兵一处,一鼓击溃粤贼!”
嗤!这些酸秀才,做了本督幕僚,还要拿别人好处,这么帮永州总兵说话,莫非真以为本督不清楚他打的好算盘?无非担心本督一战而下,独占功劳而已!刘长清想着那个精廋幕僚的话,心里暗自发笑。
本督堂堂广西提督,想的不是如何一鼓击溃粤贼!而是---全歼这股粤贼,不能再使之逃窜到广西境内。这股粤贼都是病弱之流,人数越多,反而会让本督功劳越大。
本督不担心粤贼据城而守,那样的话,正好一网打尽,全部剿灭。本督只担心粤贼闻风而逃,虽道州城不战而下,可这本就在意料之中。但粤贼如果重新逃窜回广西,自己身为广西提督,又有得头疼了。至于粤贼会不会主动出击?笑话,只是一帮老弱病残妇孺之流,要是真来埋伏,倒省得到处寻他,一股歼灭就是。
想想永州总兵孙应照所部,从宁远绕道而来,就算自己为了国事,堂堂提督折下身份,愿意等候这帮郴州兵,但要合兵一处,起码也要两天后。两天时间,说不定这帮粤贼早已经窜入广西境内了。
不行,必须要尽快赶到道州!
“报!军门,前方官道不远,便进入潇水的河谷,两旁古树荫蔽连天。前锋营怕贼兵埋伏其中,已停止行军,并派探哨前去查探。”
“河谷?查探一下也好!命前锋营不许耽搁战机,速速查探,尽早赶路!各营稍事休息,都不许卸甲,随时准备出发!”
刘长清对前锋营的胆小谨慎有些恼怒,不过,他是让并不归属自己本部的永州兵充当前锋,因此,也并不表现出来,只是吩咐早点出发。
前锋营信使地位并不低,察言观色本事不小,知道这刘军门对永州本地兵有些看轻,便立即传令给前锋营。
前锋营探哨在官道上粗粗查探,并未发现什么,正准备进入树林仔细查勘一下,把总带着几人,骑着马匆匆赶来。
把总得知探哨并未发现可疑迹象,便手一挥道:“不必浪费时间查看了,谅那长毛贼也没那么大胆子,估计此时都已逃出道州了。兄弟几个,赶紧随我回去复命。军门都等着急了。”
几名探哨翻身上马,随把总北返离开河谷。
躲在树丛后的林凤祥,松了一口气,转头朝身后埋伏着的圣军刀矛手轻喝一声:“兄弟们,继续给我躲好了。一会就算枪炮声响起,没我命令,也还是死死地给我藏好。不遵命令,军规处置!”
不知道自己无意中,坏了大事的刘长清,听到探哨来报后,脸上更加显出不耐烦地神色。本督早知道,道州的粤贼都是老弱病残之列,哪有胆量出来作战。白白耽误时间!
就应该迅速行军,赶到道州城。大不了本督谨慎点,先不攻城,只是先将道州城围困起来,等那姓孙的领兵到了,再行攻城。是了,本督率领大军一围,联合当地乡绅,再赦免从贼的本地民壮,说不定,不用费多少手脚,就可拿下道州,剿灭粤贼。
沉浸在贪天大功的刘长清,忽觉屁股下坐骑走得缓慢了起来,抬头一看,原来队伍已经进入了前锋营说的狭长的河谷。河谷约莫三四里长,官道在潇水的西岸,道路两旁一边是河水,一边是山脚浓密翠绿的树丛,一下变得有些拥挤起来。
刘长清下了马,揉揉自己酸痛的屁股,招招手换来亲卫,搀扶着他坐上后面八人抬着的空轿。
轰!轰轰!几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连成一片,一股强烈的冲击波席卷而来。同时,河谷两旁的山腰树丛里,枪炮声响起一片。
第二十九章 河谷伏击(上)
第二十九章河谷伏击(上)
还未感叹坐轿就是比骑马舒服的刘长清,从官轿里跌了出来,摔在地上,兀自没反应过来。身边的兵勇乱成一团,纷纷逃至官道边草丛躲避!
怎么会?粤贼主力不是都去围攻长沙了,而道州的这帮粤贼不是老弱妇孺,等着本督去剿灭,怎么不但没逃,反而还敢出来伏击朝廷官兵?
一时间,刘长清头脑各种念头大生。虽然有数十名亲卫将他簇拥着围在中间,他还是感到一种没来由的心慌!莫非,道州这伙粤贼,也是主力?还是,只装腔作势,恐吓本督?
眼下,他也来不及细想,忙令众兵勇还击。
这地形显然对己方不利。不过,自己在桂林时就从死鬼乌兰泰的部属那里,用米酒腊肉和数十个健壮的村妇,换来一批乌兰泰从广州带来的上好火器,现在是时候将它们派上用场,先消灭埋伏的反贼再说。
一时间,河谷间你来我往地枪炮齐鸣,硫烟弥漫,双方打得火热。
太平圣军这边,落后的武器装备,的确有些吃亏,火力最猛的也就是鸟枪、抬枪和土炮了,部分将士还是手持刀矛甚至棍棒,此时远距离作战,只能看热闹。
其实,圣二军和圣三军的战阵布置,便根据这些混杂的武器配备,而精心推算过的。
三十来门土炮,由圣二军军帅陈德风带着七百余人,架设在河谷东岸的树林里,每门土炮都有两名圣兵充当炮手,在官道上埋设的炸药一炸,便朝对岸河边的官道上乱哄哄的清军猛烈轰击。
圣二军总共五百多杆鸟枪,全部带了出来,集中在谭绍光率领的八百多广西老兄弟手中,昨天就埋伏在河谷西岸的山梁边,离官道不足百米,这正是鸟枪的最远杀伤射程。而此刻,五百多杆鸟枪跟着对面的土炮,开始朝下方惊慌成团的清军自由射击。
而鸟枪军的前面,又密密麻麻蹲守着三千多名刀矛手,由圣二军统帅土官正将军林凤祥亲自带领,沿官道排开,藏身在大树和山石之后,沿着山势,居高临下,随时准备冲杀下去。
最后一列的是一百来杆抬枪和二十门新铸的火炮,架在比官道高出一百多米的山梁处,此刻,正由监军卢七带领着五百余人,都是瑶山招募过来的猎户和投降过来的清军勇练,勇练熟练地半趴在地,用后背架设着抬枪杆,持枪端的猎户朝着官道上的清兵聚集处,不断开火。
这边,炎官副将军李开芳率领的圣三军,分成了三部。
北侧河谷的尽头树林里,埋伏了二千人,都是道州大旗营里的本地儿郎,一听见炮响,迅速从树丛中、柴堆里、山梁上、泥土中钻了出来,上千人合力砍伐河谷两边的古树,放上早就藏在一旁的柴堆和木板,组成围挡掩体,迅速将北面河谷堵塞,挡住清军沿官道后撤的退路。
而李开芳和他率领的,精心挑选出来的一千四百余名将士,还埋伏在一处异常凶险而又关键的地方,此刻,仍未出现。
剩余的二千五百余人,则埋伏在河谷南侧出口处,手持刀叉矛棒,躲在树丛里。任前方枪炮声响起,却纹丝不动。此部分兵力由水一总制苏三娘和圣三军军帅何贱苟二人带领,二人得到土官正将军林凤祥的交代,不可提前出击,务必等到清军溃败逃窜,经过河谷出口时,再迅速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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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军经过一阵慌乱,已经稳住阵脚。在伤亡了三百余人后,作战经验丰富的刘长清已经开始组织有效的反击!趁太平圣军枪炮稀疏的空当,他亲自领着五百余名炮手,架设火炮朝树丛中冒青烟的密集处轰击。
十五门铁铸子母炮一字排开,炮的尾部装有木柄,柄的后部向下弯曲,并以铁线联于炮架。此炮长约一人身高,仅重一百余斤,死去的乌兰泰对火器颇有研究,将之装备在四足木架上,木架安有铁轮,可推可抬。清军这些炮手们比鸟枪手训练有素得多,熟练地将子炮放入母炮后腹开口处,用铁闩固定,然后点燃子炮,弹头从母炮口飞出,射向旁边山梁上的太平圣军。一时间,清军炮火激烈,太平圣军已有数十人被炸死,百余人受伤。
而刘长清手下的一个游击将军,带领一千多名贵州苗兵,手持硬木盾,防护着身后的鸟枪兵。
这一千来杆鸟枪和几十杆抬枪,分成两股火力,朝山上太平圣军鸟枪手还击。但鸟枪射程有限,加上山上树木茂盛,倒没给太平军造成很大伤亡,但也一定程度上压制了太平圣军的火力。
那游击将军见千余杆鸟枪,开火的不过三四百余杆,便一阵喝骂,挥着马鞭朝鸟枪手们鞭打过来。
“龟孙子们,赶紧开火啊!给老子打,往死里打!”
清军兵勇,对于有膛炸危险的鸟枪,普遍不敢操作。士卒先是尽量避免当鸟枪兵,当了鸟枪手,则不愿实弹训练。一般清军将领为安全起见,也很少进行实弹射击。
对于鸟枪种比较原始的火枪,不但有膛炸危险,还百分之百地泄露火药气体,火星会溅落到手上、脸上。因此,清军鸟枪手在发射时,皆牢记“闭眼、扭头、缩脖子”这三大保身法宝。当然,如此以来,这样的射击方式能命中目标,可算是奇迹了。
游击将军见三名挤在一块的鸟枪手,抖擞着装好火药弹凡,却半天不见点燃火绳,不由大怒,奋力两鞭过去。
不料,收回鞭子时鞭尾扫过旁边正在开火的一名鸟枪手。这名鸟枪手担心炸膛,忧心紧张着,正点燃火绳闭上双眼等着枪响,却被鞭尾一扫后脖子,吓得猛地跳了提来,手中鸟枪随之一晃,砰地一声响起,炸膛了,弹凡朝侧后面喷出,鸟枪手惨叫一声捂住自己脑袋,便倒地翻滚。随之倒地的还有后面不那么幸运的游击将军,他的脸上和大腿上都被鸟枪炸膛喷出的铁珠击中,也跟着在地上痛呼救命。
类似的,清军鸟枪手中不断有炸膛圣响起。这样一来,本就提心吊胆的鸟枪手们,就更加不敢开枪了,只是装模作样,似急实缓地一直在充装药凡。一时间,枪声逐渐慢了下来。加上指挥的游击将军被抬到隐蔽处躲藏起来,清军这一千余杆鸟枪,发出的枪声竟然还没有太平圣军那五百多杆鸟枪的枪声密集。
第三十章 河谷伏击(下)
第三十章河谷伏击(下)
谭绍光率领的八百多名广西老兄弟,对于手中的鸟枪可不恐惧,而是像对宝贝一样的爱护。这些鸟枪虽然都是陆续从清军手中缴获过来的,但有冯绍光在,怎么可能还会让之随意炸膛?虽然冯绍光不是火器方面专家,但对于这种古老的火枪,大致结构和原理还是清楚,便组织道州的工匠进行了改善。
主要是对后膛枪管的密封和散热进行了适当处理。对些许缝隙处,以铅水勾缝。又以纸少许塞结于膛内,用长约寸许的药线,在装弹之前由药门中插入。鸟枪在用时将火燎着药线,使火种传入膛内,药着火即炸。发铳时以右手固握其柄,切防弹出口时外拔后退的反动力,以免自伤而不克瞄准;左手出火绳晃燎药线,火由药门传入膛内,药炸而众子弹即向目的轰射。而对填装的火药,做了强行规定,提前用油纸包裹固定份量,减少炸膛可能。
这样一来,改善后的鸟枪,不但炸膛风险大为降低,连射程和精度也提高了不少。加上太平圣军中的广西老兄弟,对圣王改装后的鸟枪格外爱惜,又觉火药珍贵,从而在训练时异常认真。所以,两边的鸟枪威力,不可相提并论。
太平圣军鸟枪手不断轮番开火,收割在河谷官道上毫无掩体的鸟枪手和火炮手的性命。而排在最后的抬枪和铁铸火炮,则由卢七督促着,抓紧机会不断向官道边密集的鸟枪手们轰击。
随着火炮的第三轮开火,西岸卢七带领的二十门铁铸火炮和东岸山梁陈德风指挥的三十来门土炮,交织着轮番轰炸河谷中间,火力猛烈。
清军苦不堪言,十五门子母炮的木架已经被炸毁六架,炮手们心思重点已经不在开炮上了,而是熟练地躲闪着炮子,但还是死伤惨重,太密集了。要不是提督刘长清就在一旁督战,炮手们早弃炮而逃。
刘长清万万没想到,这帮粤贼的火器如此之多,火力这么猛烈和犀利。在震耳欲聋地火炮声中,他思维也陷入僵硬,该如何才好?
趁着火炮稀疏的间隙,透过烟雾,刘长清看见己方兵勇士气低沉,不由暗自后悔。大意了!没想到粤贼竟然敢主动前来伏击。还有,那些个探哨怎么侦查的,该斩首示众!眼下,贼军火器犹胜己方,不能再呆在这不利之境,先撤,等那孙总兵人马赶到,再合力攻打道州好了。
拿定主意,刘长清不再迟疑,立即下令前锋营负责断后,全军往永州方向北撤。未料,军令刚下,后营探哨来报,河谷北侧出口道路已被贼军用巨树堵截,无法通行。
刘长清闻言,气急攻心,喉头一甜,差点吐出一口怒血。他拔出腰刀,一刀刺死这名可恶的探哨,心头怒火才稍稍缓解。急忙命令前锋营开道,后营掩护断后,全军快速冲出河谷。
只是,狭长的战线,几千人在混战之中,指挥哪有那么顺畅?
前锋营本就是永州府本地一帮平日里慵懒惯了的兵勇油子,哪见过如此场面?枪炮声中身旁不停有人倒下,本想当兵混口饭吃的本地兵油子们,早就想跑得远远地,一辈子再不想当兵了。一听上官下令冲出河谷,便一哄而散,绿布大旗、鸟枪、牌刀、得胜号帽、火罐等,丢得一地,撒腿而跑。
见清军要跑,林凤祥命身旁的鼓手敲响大鼓,随着一阵激扬猛烈的鼓点,几十面铜锣也跟着急促地敲响。林凤祥拔出牌刀,喝道:“圣军的兄弟们,随我去,杀清妖!”
三千多名刀矛手纷纷拔出刀矛,一跃而起,齐声呐喊:“杀清妖!”便如猛虎般冲出树林,杀向清军!
鸟枪手也跟着刀矛手后面,见缝插针般朝清军随手就是一枪。
后面的炮手和抬枪手纷纷停止开火,留少量弟兄照看火器,其余人也跟着手持长矛往山下冲杀。
刘长清见太平军主力杀到,只得命清军列阵抵挡,以刀盾手在前,长矛手在中,鸟枪手在后,侧身面朝向官道西侧的太平军,且战且退。不得不说,刘长清临战布阵还是有一手的。怪只怪,他遇到一队怪物般的敌手。
清军正奋力抵挡西侧冲杀过来的太平圣军,只听背后潇水“哗”、“哗”地响声,一个把总忍不住扭头一看,顿时傻眼了。
只见从无数浑身湿漉漉的身影,从河水里钻了出来,提着牌刀和长毛,杀了过来。原来这一千四百余名圣军将士,就是李开芳为清军准备的意外惊喜!当初,李开芳也被圣王提的建议吓了一跳,原来圣王有时偶尔提及的特种兵作战,就是类似于这样的方式。
早前,林凤祥和李开芳、苏三娘几个在讨论如何伏击袭来的清军时,等诸人布置妥当,冯绍光却有个提议。
他让李开芳挑选精通游水的将士,头顶大陶罐,罩住空气,藏身岸边有杂草丛的河水里,利用伸到草丛的气管呼吸空气。这样出其不意,从清军后背突然杀出,两面夹击,必定大获全胜。只是,他又提醒,虽然藏身水中的将士有河岸和草丛掩护,但在两边山梁的火炮要注意,避开圣军埋伏之处。
所幸,顺利埋伏下来,现在,是收割妖兵首级的时候了。第一个冲上岸的李开芳,手持双刀,威风凛凛,魁梧的身材犹如天神下凡般扑向惊惶失措的清军。
刘长清已经傻眼了。他万万没想到,连近在咫尺的河水里面居然都有埋伏。他想喝止已经无心抵抗,陷入慌乱的清军兵勇们,但自己也感觉不大可能了。因为,峡谷口的前锋营,已经溃败了。
原来,苏三娘和何贱苟在清军前锋营正要冲出河谷时,率早就埋伏一旁的二千五百余名道州大旗营兄弟,高举道州大旗,手持刀叉一阵劈砍,冲撞着早已丢帽弃械的清军。何贱苟见是永州本地兵勇,大喝一声:“都是永州弟兄,跪地投降不杀!”
二千余名大旗营兄弟也齐声吼叫:“跪地投降不杀!”
本就丧胆,一心想逃跑的永州本地兵,见到自己被勇猛的太平圣军包围,齐啦啦地一大半,跪地而降。剩下五百人拖在后面,离河谷尚远,当下回身一转,又逃回河谷内。只是,河谷进出两端都被封锁,逃回去,也只不过是苟延残喘而已!
刘长清想过贼军可能会比较多,但没想到会有如此之多,而且还都是精壮可战之辈。这哪是什么老弱病残为主的粤贼偏师?分明是粤贼主力!要是知道有这么多精壮贼军,再大的功劳送给他,他也不会带兵前来。
败了!没想到,自己居然败了,还败得如此之惨!见到溃败逃回的前锋营,刘长清不由心生无力感。眼下,先别说失败,能不能逃出去都是难说了。莫非,自己要成为粤贼第一个俘虏的大清提督?刘长清从未想过奋勇战死或自尽报效朝廷,但也不想成为第一个被俘虏的提督。
他不由盘算脱身之策。
第三十一章 大获全胜
第三十一章大获全胜
刘长清不愧为久经战场的老将,危急时刻,反而冷静下来。他让清军放弃了辎重车载和子母炮,又命一名把总率人将辎重车全部点燃烧毁。在上百名亲卫的保护下,以数十几匹战马在前开道,他亲自带领清兵中军主力,一步步杀向后营,想利用战马的冲击力和亲卫的凶悍,将被分割成一股股的兵勇集中起来。
“既然贼军在河谷官道两端都封锁埋伏,而西岸山梁树林和河里,又冲出这么多的贼军精锐,那潇水河东岸,就是贼军薄弱之处!东岸除了那些炮兵,肯定没什么伏兵了。”一边往前冲杀,一边想通了战场关键的刘长清,手中腰刀奋力一斩,将一名圣兵的脖颈劈断大半,又刺死一名从侧面攻向他的年长圣兵。
他身旁的亲卫也是配合着上下劈砍,损失二十余名亲卫的代价,砍杀十余名圣军将士,终于得一点喘息之机。
然而,这也仅仅是一点点喘息之机而已!林凤祥带领的精壮刀矛兵,已杀到清军中军的红缎金龙大旗不远,离主将刘长清也就几十步距离。眼看,抵挡林凤祥刀矛兵的清勇死伤惨重,敢于正面厮杀的清兵越来越少。
而这时,对于清军雪上加霜的是,侧面树丛里钻出数百统一身着浅色马褂、头顶红色包头的太平圣兵,正是谭绍光带领的鸟枪手。谭绍光率先挤进友军刀矛手侧后方,半蹲着端稳手中的鸟枪,也不细瞄,就是砰地一枪,前面两名清军兵勇应声栽倒在地翻滚着,其中一人头部中枪,侧脸血肉模糊,正是准备烧掉辎重车的那名把总。他刚带几名清兵点燃几辆辎重车上的火绳,火绳另一头放进车上装载火药的木桶里,还未来得及逃走,便被隔着三十余步远的谭绍光鸟枪射中。
与此同时,跟随谭绍光的几百杆鸟枪砰砰啪啪地陆续开火射击,围绕红缎金龙大旗周围的清军纷纷中枪倒地。得鸟枪手帮助,林凤祥领着的刀矛兵如虎添翼,一拥而上,砍翻了清军中营旗车上插着的红缎金龙大旗。清军已彻底失去抵挡力量和勇气,一些怕死的便跪地求饶,还有些乱找方向抱头鼠窜,却不是被刀矛手砍杀在地,就是被鸟枪射成筛子。
刘长清扭头一看,满脸死灰!败得太快了!眼下,连冲到后营的希望也不可能实现了,清军的反抗也越来越弱,别无他想,再不走,就逃不掉了!
急忙领着亲卫,驱赶仅剩的几匹战马,主动冲向河边的正与少量清兵厮杀的李开芳等人。众亲卫一边抵挡太平圣兵刺过来的短矛,一边齐声大叫:“军门有令,大家冲过河到对面!”
身后被林凤祥等人追杀的众清军,见刘长清冲向河边,又听到叫声,顿时鼓起最后的希望和力量,皆想冲向河边。但河边李开芳率领的上千圣军勇士,身上泡着鲜血和河水,浑身湿透,让人不寒而栗。他们刚刚消灭回头抵挡阻拦的一队清兵,见一大股清兵奔向河边,忙上前截杀。
林凤祥见清军中有一群精锐清兵,簇拥着一名身穿狮子补服的武将,正冲向河边太平军的一处空隙,忙领部分刀矛手追上前去。
而他身后的谭绍光,也看见了这一幕。他扔掉手中尚未填好火药弹丸的鸟枪,抢过身旁一名圣兵的鸟枪,稍微一瞄,正准备开枪。突然,轰轰地接连两声巨响,身后离他不远的辎重车上火药桶发生猛烈地爆炸,接着又是连续三次爆炸。却是清军点燃火绳,烧入火药桶内没被发现,谭绍光等人虽然灭掉几根火绳,但还是有遗漏的,引爆了火药,发生强烈爆炸。
有二十余名圣军将士和几名清兵一同被炸飞。谭绍光也被爆炸的气浪掀翻在地,甚好,距离不是太近,并未受到实际性的伤害,但还是震得心头颤动,一时耳鸣头旋。
幸好,这几次爆炸都是在同一辆辎重车上,并没有引起其他火药连锁起爆。否则,被炸死的就不会是这么点人了。
离爆炸稍近的,不管是太平圣军,还是清军,不由地手持武器,动作都有了片刻的停顿。很多见机不妙的清军,便趁着众人愣神的功夫,冲向河水。
李开芳等人听见爆炸,也是不由张望了一下。而对于刘长清等人,引燃炸药便是由他叫人去办,因而早有准备。趁这机会,抢先穿插经过阻截的空隙,冲入河内。
此处河谷,河水虽然不是特别湍急,但由于河面暴涨,流速仍然不慢。几名清军刚冲入水中便被水流带走,几只手伸出水面胡乱扑腾几下,便不见了踪影。
刘长清等人却早有准备,他和众亲卫抓住冲在前面的战马马鞍,有些拉着漂在水中的缰绳,战马鼓起肚皮,马头浮在水面,速度不快,虽被水流带至下游百余米远,却也将他们送到河对面。
谭绍光带领着数十名鸟枪赶到河边,连忙朝河里射击,但距离太远,已失去了准头和威力。李开芳带着百余人,拖着几辆辎重车上木板,冲入河中,但被河水一激荡,始终过不了河中心,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清军护卫着那狮子补服的武将,逃到远处。
刘长清等人一逃,剩下的清军便彻底失去抵抗之心。
林凤祥晃了晃头,清除掉爆炸对他的不良影响,见那些杀红眼的圣军刀矛手,仍准备屠杀已彻底放弃反抗、只顾求饶的清兵,忙命人喝止住,又让身边将士一齐大呼:“投降免死!”
见圣军不再逼近砍杀,清兵心里一松,纷纷抛下手中刀枪,弃械而降。事实上,不想死的话,就没办法不投降。
他们被分割成几团几十个、百来人的队伍,周围都是满脸杀意有些疯魔状的太平圣军,死死地围住。见外圈的兵勇一个个被击毙,死亡的恐惧,一直笼罩着每个清兵的心里,挥散不去。除了投降,他们别无出路。
很快,战事便结束了。这次伏击战,是太平圣军自成立以来的第一次作战。虽是伏击,但也与清军展开正面作战,能取的这样的胜利,是极不容易的。
树林里,官道上,河边,不停有年轻的太平圣军战士,蹲地呕吐。这些新加入的太平圣军,本来从未见过血,从狂热激昂的拼杀中冷静下来,一下次就因为受不了自己身上浓厚的血腥味儿,再加上周围满眼断臂残尸,终于忍不住纷纷呕吐起来。
李开芳和林凤祥带着笑意地看着这一幕。当初李开芳带着林凤祥跑出老家,路遇山贼抢劫,两人奋力反抗,第一次杀人之后,也是这样呕吐了半天。如今,两人又是相视一笑!
李开芳从怀里摸出半块已经压变形的桂林糕,用他那沾满血迹的手,撕成两半,看了看,将那块小一号的递给林凤祥。见他皱皱眉头摆着手拒绝,李开芳也不说话,将两块桂林糕都扔进自己嘴里,滋滋有味地吃了个干净。
几个时辰后,整个战场已清理完毕。连东岸山腰上的陈德风领着人将山炮都推了下来。他在山上见到逃走的一群清兵,便朝其轰了十几炮,也炸死炸伤三十来个清兵。
战况统计结果很快报到冯绍光手中。此战,圣二军和圣三军共战死三百余人,受伤一千一百余人,其中有二百人身受重伤,哪怕治愈,以后也无法再作战,变为牌尾。一共击毙清妖兵勇九百余人,俘虏清军二千四百余人,跟随刘长清逃走的仅不到二百人,剩余的估计掉入河水,找不到尸体了。
这样的战果,已经算是大获全胜。
尽管胜了,冯绍光还是感到不太满意。要知道,这是提前准备的伏击,而且是在占据大好地形的情况下进行的伏击。近万人伏击四千人,结果还有五百多战斗力量减员,虽说这万名圣兵中大部分是新招的民壮,但也还是伤亡太惨重了。
要知道,新招的圣兵,很多都是瑶山的猎户和反清的天地会会众,单体武力作战能力都不差,只是缺乏实战,从没上过真正的战场而已。相信,经过这次伏击战,每名圣兵在战场上,亲身经历过血战,战斗力会有所提升,不同兵种之间的配合也会慢慢熟练起来。
第三十二章 伤亡抚恤制度
第三十二章伤亡抚恤制度
见死去的三百余天国兄弟,却无人表现出伤心哭泣,冯绍光才想起来,原来洪秀全在永安修订《天条书》时规定,“升天是头顶好事,宜欢不宜哭。一切旧时坏规矩尽除,但用牲馔茶饭祭告皇上帝。”又规定升天的兄弟,不能用棺木埋葬,只以绸布等物裹体,直接入土。难怪后世历史上太平天国整天到处抢挖砸烧棺木,连埋下几年的棺木都要挖出来捣毁,这个政策天怒人怨的,弄得这些受害百姓对太平军充满敌意。
这不是有病么?洪表哥整天没事干,就琢磨着如何和现实世界唱反调,看来那四次考秀才,皆不中,对他的打击实在太大,心里憋出阴影了啊。可惜这个时代没有心理医生这个说法,否则倒可以给他治治。
我太平圣军绝不能做如此丧失民心的事情!冯绍光暗暗地做了决定。
看着死去的这些弟兄,冯绍光还是有点悲伤情绪,毕竟,前几天还都是活生生的人。不过,幸好,马上有事情刺激得他忘记了悲伤,开始兴奋起来。是林凤祥和周胜坤带来了让他不得不兴奋的消息:这次伏击,除歼灭来犯清军外,还缴获了大量清军物资。
缴获的具体统计工作,是圣军副总典圣库周胜坤安排人进行的,结果到半夜才出来。
缴获熟铁子母炮十五门,虽然有六门的木架被炸毁,但只是不方便移动,杀敌还是一样的效果。这子母炮说来威风,在康熙朝时,可是被认为看家火器,除东北八旗驻防的龙兴之地外,其余地方的绿营都不让装备。刘长清也是趁着根正苗红的正红旗乌兰泰死掉,部下纷争变卖武器的机会,才从他统领的火器营中换来的大杀器。
让缴获能用的鸟枪八百余杆,还有损坏的一百余杆,修理一下应该还有大半可以使用。
最关键的缴获是近百辆辎重车,上面单单火药就装有一万五千三百来斤,其余神威大将军重铁炮三座,大小炮子四百枚,铅弹子三万余粒。其余牌刀、长枪、藤牌等三千余件,火罐五百余个,火箭四十箱。
另外铁盔铁甲三百余件,绿缎红缎大旗数十张,红心白边和白心红边号褂合计千余套,帐房百顶,银两一万七千三百余两,米八百多担,盐三十担……
看完周胜坤拿来的长长清单,冯绍光忽然想到了后世,自己经常唱的一首歌:“没有枪,没有炮,敌人给我们造!”哈哈,这刘长清刘提督,还真是我太平圣军的好运输大队长啊!可惜这次让他给跑了,要不然,自己一定会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以表感激之情!
有了这批武器和钱财,圣军武器装备就上了个台阶,军力也更加强大,就有战力可以俘获更多的武器钱粮。哎,冯绍光忽然发现自己陷入意淫之中,不由摇摇头,主要还是太穷了,得到一点缴获,就兴奋得上天,看来自己的自制力还是修炼得不够啊。
“胜坤兄弟,清妖俘虏身上和河谷被击毙的妖兵身上清理过没有?也在这里吗?”
“回圣王,都还在清理。我这边人手少,虽向器械营和辎重营借了二十余人,但只有3人识字,没有能记账的人,所以慢了些。”一旁的周胜坤苦恼地回答道,对于被圣王任免为圣军副总典圣库,这么重要的职务,算得上是越级提拔,自然十分感激,想做好圣库管理。只是,太平圣军中识字之人本就不多,能管账会算之人,就更为稀少,所以有些只能他亲往理算账目,也真是难为他了。
“胜坤兄弟辛苦了!这样,我让观澜和享才两人来协助你,抓紧点,早点清理完。顺便,对这次战斗中升天的那三百兄弟,给他们家人发些一些抚恤银两,还有那二百重伤后只能充当牌尾的兄弟,也要适当一些财物补偿。”看到周胜坤有些疑惑地望着自己,冯云山又继续解释道:“圣教既然进行了修正完善,众教众和圣军将士的一些待遇规定自然也要完善起来。都将与之前的老太平天国有所不同。我会让观澜协助胜坤兄弟,就是要尽快将需要抚恤补偿多少财物,大致定个标准,给我过目。”
一听冯绍光说要拿财物发放出去,周胜坤不禁劝道:“圣王,教众为圣教、为圣国战死而升天,那是他们的荣幸,不必再进行补偿了吧?再说,虽然这次伏击胜利和上次破了道州城,都有很多缴获,但现在圣军人数大增,消耗也日益巨大,圣库实际上并不富裕。”
“胜坤,你能这样劝本王,证明本王没有看错人!你是个称职的典圣库,却不是一名好的圣教兄弟!”
冯绍光不理会被自己说得满脸通红的周胜坤,自顾自地朝河谷方向望去,大声地道:“我圣教之所以拜天帝,就是因为天帝一视同仁地庇佑我们所有人,视同他的儿女。如今兄弟身亡,遗孤寡老,自然由我们赡养。拿些财物补偿,自是应当。否则,整天兄弟兄弟地叫,遇到事情,却没兄弟的样子,还有哪个圣军战士当我们是兄弟,为我们奋战?”
也许觉着出了胸口闷气。冯绍光有些歉意地对周胜坤说:“胜坤兄弟,我不是针对你。倘若圣军将士知晓清妖对战死的妖兵,都能抚恤其亲属,而我圣军却寡意情薄,只罚不赏,会怎么想?”
“你随我入圣教前,本是生意人。怎么只打眼前的算盘?你想想,若是通过奖赏,圣军将士无后顾之忧,作战自然人人争先,必能多克清妖,多俘财物,到时,只怕你这典圣库要忙坏了呢。”
“胜坤惶恐!胜坤愚钝短视,若非圣王提点,根本想不到还有如此关节在其中。险误大事。”周胜坤本是聪明之人,听冯绍光这样一说,顿时明白过来,圣王这不但要收买军心,更是要打破太平天国的旧制,忙道:“圣王放心,胜坤必定尽快列出抚恤补偿标准。”
次日一早,冯绍光昨晚睡得迟,正酣睡,被曾观澜叫醒,原来是细作营派往潇水东岸的几名细作传来消息。永州镇总兵孙应照统领的二千郴州兵,已到了宁远,不知何故,一直驻扎在宁远县城外,并未向道州方向进发。
冯绍光听到这个消息,陷入沉思。
眼下,由于他来到这个世界,从避免蓑衣渡殒命开始,他已经煽动了太平天国的正常发展进程,从而导致整个世界已经跟跟前世历史上有些不同。他也无法摸清这个永州总兵孙应照的用意,会不会是已经知道了刘长清惨败的消息,畏惧不前;还是尚不知情,小心谨慎之下,留守宁远等待消息。
不管是哪种情况,都不能放过这支人马。冯绍光现在已经尝到了清军送武器送钱财送战俘的甜头,区区二千人,又是临时抽调的地方兵勇,又怎么可能阻挡冯绍光垂涎三尺的热情?
顾不上让林凤祥和李开芳继续休息,冯绍光直接命二人各率本部三千圣军将士,速往宁远,会同半道埋伏的罗大纲那四千名圣一军将士,合兵一万,合围宁远县城。
而道州城内,冯绍光居所,在曾观澜的陪同下,快步赶来的周胜坤将另一份缴获清单列了出来。
俘虏的二千四百清军,没想到有几条大鱼,1名参将、1名游击、2名都司、3名守备、2名千总、6名把总。单单从这几名清军将领身上,就搜出银票计一万三千余两,据周胜坤解释,都为信誉极佳的山西祥字号钱铺和宝丰社两家钱庄的银票。
奇怪的是,有一名把总身上却只搜出五钱碎银,甚是清廉,在清妖头贪污成风的环境下,极为少见。冯绍光倒对这名把总有点兴趣了,吩咐身边亲卫牌刀手将此人押来见见。
其余清军兵勇身上油水不多,只有些零碎银两,加起来不过三千二百两。倒是战死的清军,虽然才九百多具尸体,却搜出银子六千多两。
见冯绍光疑惑不解,身旁的曾观澜解释道:“圣王,据清妖俘虏交代,战死的大半是刘长清从广西带来的贵州苗兵,都是清妖朝廷向苗寨土司花钱雇佣,生性好战,因而死得最多。刘长清一向对其厚待,因此身上银两也多。”
“却都是便宜了我们圣军。”有了银两,一向本份严谨的周胜坤都忍不住说笑起来,看来他心情不错。
“哈哈!说的不错。不过,这银两本来就是清妖从我们百姓身上抢走的,现在我们只不过是帮百姓,拿回来一小部分而已。”见一下又多了二万多两银子,冯绍光心情也好了起来。
接过曾观澜递过来的战死圣兵抚恤补偿标准,每名战死圣兵发放抚恤金10两银子,伤残进牌尾的每名3两补助。
“标准太低了,虽然目前圣军比较困难,但不能这么低。否则,就起不到补助的作用了。”
“日后,我圣军,反遇战事伤亡者,每名普通战死圣兵发放抚恤金20两银子,伤残进牌尾的每名发放补助5两银子。比普通圣兵级别高的圣军将士,抚恤金每级多1两,补助每级多1钱。”冯绍光直接定了下来。
“圣王仁爱,圣军之福!众兄弟敢不效死力?”曾观澜和周胜坤齐声赞道。
第三十三章 贵县黄三
第三十三章贵县黄三
送走周胜坤,一名面孔稚嫩的牌刀手,领着另外两个牌刀手,押着一个身形较为短小精悍的年轻清军武官走了过来。冯绍光认得这名字叫林始发的牌刀手,还是名新提任的卒长,习有武艺,接替谭体元做自己的亲卫。
“刚才说的那名清妖把总,就是他吗?”冯绍光瞟了眼这个身着绣犀牛补服的把总,除了有些年轻外,相貌平平。
“就是此妖头!”曾观澜忙回答道。
冯绍光点点头,走近这名因身材短小精悍,显得身上的官袍极为肥大的年轻把总,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年轻把总好似未听到冯绍光的话,神情倨傲地盯着地面。
一旁的林始发见这妖头居然不回答圣王的话,气不过,飞起一脚就踢向年轻把总腹部。年轻把总双手虽被麻绳捆绑,两臂也被两名牌刀手死死按住,却见他双眼闪过一丝精光,口中大喝一声,两臂一曲,竟然甩开两旁按他的牌刀手,双臂就是上前一挡,正好挡住林始发的那一脚。
林始发感觉自己踢在石头上一样,脚背撞得生疼,他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这才站稳,却惊骇地发现,那年轻把总竟然是纹丝不动。
门口的警戒的圣兵,连忙冲入屋内,和那两名牌刀手一起,六七人死死按住年轻把总。有圣兵想用刀背敲年轻把总的头部,林始发却伸手挡住,他挺佩服这人一身功夫,虽然是清妖,也不想让他过分受辱。凭武艺,打败他,才是真本事。
年轻把总有些诧异,看了眼帮助他的林始发,虽没说话,眼神已经没那么倨傲。
“即使你不说,我也问问其他俘虏也会知道你的底细。何必这么固执呢?说说你的情况吧。”冯绍光耐心开导。
“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贵县黄三!”年轻把总豪气地回道。
什么?他说他是贵县黄三?
冯绍光追问道:“你就是黄三?是不是大名叫黄鼎风的黄三?”
“你怎会知道我黄三的本名?”年轻把总惊异地问道。无疑,他承认他就是黄鼎风。
“这个…….我乃太平圣军的圣王。天帝早有谕旨告知:有贵县黄三,本名黄鼎风之人,误入歧途充当满清妖兵,眼下已颇有悔意。若擒获,勿杀之。若相投,善待之。”
“……,难怪太平军两年功夫,声势就如此浩大,原来是有无所不知的天帝保佑。”黄鼎风一时间,还真想不出有什么理由不相信冯绍光的话。
他这黄鼎风的真名,就连平素跟他关系最好的老乡黄有禄都不知道,平日军营里,也只是称呼黄三。也就是说,不可能有人提前告诉这位太平天国的圣王,可偏偏他却知道自己的名字,除了天帝之说,还真找不出其他解释。
冯绍光虽然知道广西贵县有个黄鼎风的人,外号黄三,在明年年底的时候,会发动了震撼清廷的“郭西起义”,攻占贵县县城,后来成了大成国的隆国公,是壮族农民运动出名的领袖人物。
但是,他并不了解具体细节。他只了解到,这个黄三最早是从跟太平军作战的清军中逃回老家,开设武馆,积蓄力量后开始起义,杀了一名叫黄德三的仇敌。之所以有印象,还是因为这两个姓黄的名字居然这么相近,当时冯绍光看到这段历史时,还哈哈笑道:“这黄三缺‘德’,便将这不缺‘德’的黄德三给杀了!”
“黄三,你可愿弃暗投明,反清入我圣军,将来有一天,手刃那仇人黄德三,岂不快哉?”冯绍光引诱道。
一听到黄德三的名字,黄鼎风刷地抬起头,死死盯着冯绍光,良久才道:“你从哪里知道黄德三是我杀父仇人的?”。
冯绍光见此情形,知道他已意动。挥挥手示意按住他的几个圣兵,松开了他,继续诱惑道:“天帝有言,若黄三入我太平圣军,必能手刃仇敌。”
“这位大王,此话当真?天帝真有如此说过?”黄鼎风心系报仇,此时显得有些傻,如此问道。
“天帝不说,我冯某哪知道你有叫黄德三的仇敌?”
“既然天帝早有言,我便信你。黄三愿加入圣军。拜见大王!”黄鼎风大礼参拜,答应加入太平圣军。
原来,这黄鼎风是广西贵县僮人,也就是后世的壮族,家境贫寒,父亲摘了本村地主黄德三家的玉米,被其送到官府活活打死,黄鼎风一怒之下,烧了黄德三家的柴房,逃走参加了张嘉祥率领的天地会反清义军。
不久,张嘉祥改名张国梁,叛变投靠清军,黄鼎凤也随军充当壮勇,一直在向荣手下与太平军作战,由于武艺高强,又豪爽大方,将自己饷银分发给困苦的手下,深受部属爱戴,一路升迁至把总。
张国梁离开在桂林称病的向荣,跟随提督和春追击太平军主力到永州。前不久,张国梁又随和春率部尾随太平天国主力,协防长沙城。
而黄鼎风目睹清军营中**,对反清的太平天国充满同情,又挂念家乡老母和杀父仇人,就和同籍的黄有禄秘密商议,他俩相约托病不起,想要逃回家乡。没想到却被缺兵的刘长清征调,急匆匆来攻打道州,稀里糊涂地变成了圣军俘虏。
冯绍光了解了事情的经过,对黄鼎风甚是赞赏,又见其武艺高强,为人豪迈耿直,便任命其为亲卫营叁卒的卒长。又将其那也被俘虏的同乡黄有禄,一同随其进入亲卫营。他倒不担心这黄鼎风和黄有禄在自己身边,会对自己不利,因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二人是真的反清,而且还没有自立为王的野心,否则后来也不会主动要求大成国和太平天国的册封了。
之所以将黄鼎风留在身边,一方面是确实喜爱黄鼎风这个年轻人,另一方面,却是熟知历史的冯绍光,有了一个极为引诱他的计划,而这黄鼎风,就是这个计划中最重要的环节。
冯绍光又命亲卫营将俘获的那名参将和游击,还有那几名都司守备以及千总把总都带至偏殿,他要见见这些人,会不会还有类似黄鼎凤这样的惊喜。
见过之后,冯绍光甚是失望。参将姓刘,和这名游击将军皆贪生怕死、庸碌贪墨之辈,其名不闻,另外的都司守备和几名千总把总也是如此。
只有其中一名叫唐得升的千总,倒是为人硬气,宁死不降,而且还杀死多名太平圣军将士,冯绍光命白晖怀带监察营圣兵将其当街斩首,祭奠战死的太平圣军将士。
倒是那名刘姓参将和两名把总,为了保命投降,将永州城中守备松弛的情况详细地说了出来,让冯绍光极为动心。
这名参将透露,眼下因永州城内清军大部分被抽走,守兵严重不足,战力低下,若是圣军派支部队偷袭,很可能得手。两名把总更是详细地说出永州各城门的守备兵力分布,一名张姓把总更是得意地透露,永州城北门是他的结拜兄弟负责带兵守卫,他愿意带领圣军将功赎罪,从北门混入城内,趁机夺城。
冯绍光想起前几天,细作探知刘长清来攻打道州的消息时,其中有个消息说,衡永郴桂道张其仁、永州知府徐嘉瑞只领兵一千五百人镇守永州城。相互印证之下,永州城内守兵不多是实。但前番洪杨率太平军主力攻打永州城,失利而退,可见永州城墙高厚,正面攻打破城困难。
既然如此,不如派遣一支人数不多,却习过武艺的精锐部队,作为先锋,由熟悉情况的人带领,偷袭永州城。倘若无机可趁,撤回便是。后面再派一队人马,策应先锋部队。若偷袭进了永州城,占据城门,后面人马蜂拥而上,则城可破。
心念已定,冯绍光便命留守道州的圣二军军帅陈德风,在道州城内留守的圣一军中挑选广西老兄弟和道州大旗营中习武精干之人,共四百余人,作为先锋,偷袭永州。冯绍光又让投降张把总带着几十名自愿投降的永州兵一起随行,又让黄鼎凤也随军,他熟悉清军内情,还可以监督张把总。
又命水一总制苏三娘率留在城外的道州大旗营三千余人,跟随其后,偷袭不成则接应陈德风等人,偷袭成功则紧跟而上,一举攻占永州城。
第三十四章 江华王氏兄弟(上)
正当冯绍光算计着清军永州城的时候,远在几十里外的江华县城南码市黄家寨,有两人,却在算计着他的江华城。
一两天前,广西提督刘长清率数千清军进攻道州的消息在永州府南部散开。等传到江华时,已变成总督刘长清率数万清军来势汹汹,围攻道州。
“大哥,你把家产全部变卖,意欲何为?”
“德榜,你别急。我来问你,朝廷派兵前来收复道州的事情,你听说了没有?”一个精瘦高个的青年人摸着下巴的胡须,缓缓答道。
“我这两天已经听人说过此事!但这与你变卖家产有何关系?”
瘦高个青年转过头,看看旁边的这个胖乎乎的少年,苦笑道:“德榜,为兄也不想这样。父亲给我们王家留下硕大份家业,如果世道安稳,你我皆可安度一世。只是,长毛攻陷道州,听说已将道州境内富户乡绅的家财全被抄没。如今又攻陷江华,过段时间必定也会抄没我王家家业。既如此,不若我们主动变卖,组织团练,为朝廷为家乡父老,杀退长毛贼军,建功立业。”说完,瘦高个青年望着胖乎乎的少年,道:“德榜,你不会怪大哥自作主张吧?”
“大哥有此壮志雄心,做弟弟的怎么能责怪?德榜虽然年幼,也知大好男儿,当建功立业。如此乱世,正是我等大展身手之时。大哥,我跟你一道,杀退长毛贼,保家卫国。”胖乎乎的少年一脸坚毅。
“好一个王德榜!想不到你如此年纪,便有这般见识,不愧父亲平时经常教导于你!既如此,你我兄弟便齐心协力,毁家纾难,散财募军,为国出力!”瘦高个青年哈哈一笑,扶住胖少年的肩膀摇晃着。
“兄长既已变卖了家产,可有募集多少乡勇?”王德榜问道。
“已招募五百余人。前几日缺些武器,为兄便将家中老宅也抵当出去,如今武器凑齐,人强器利,只待时机。”
“大哥,既然朝廷官兵已派兵收复道州,想必不日就会前来光复江华。待那时,我等变卖家产,编练的乡兵,还有何意义?我看,不如今日我就赶去县城,打探一番,顺便联络城中乡绅练勇,以为内应,趁朝廷兵马将至未至,城中长毛贼兵心中惊惶,加上占城未久,必能一举攻破!”王德榜胖乎乎的脸上,早已不见了稚嫩,只剩下狰狞和得意,“到时,我王氏兄弟献城之功,到时只怕朝廷会封官授爵,不吝奖赐。我王家一门也可光宗耀祖了!”
“说的有理!为兄空长岁数,德榜,吾不如也。既如此,德榜你即刻动身,潜入县城,我这有几位父亲在世时的知交好友名单,都是城内有名望的乡绅,忠于朝廷,可以联络共聚义事!”瘦高个青年一咬牙,下了决定,掏出一张名单递给王德榜。
“大哥且等我好消息!只是,我如何传消息给你?”
“德榜,城里可还驻守五百长毛贼,个个凶悍无比。特别是那个为首姓林的长毛贼,为兄见过他,一双眼睛能看到你心里去,不是善与之辈。在城内万事小心,别露出马脚。一有消息,让城南门边的王家杂货店传信给我。”
看着胖乎乎的少年走远,瘦高个青年有些担忧地自言自语道:“为何心里有点莫名地不安。莫非,听德榜的话,在朝廷官兵到达之前收复江华的决定,是个错误?”
“不会的,不会的,我王吉昌毁家赴国难,不会有错!”
却说这王氏兄弟,祖籍广州府,其父至江华经商,在此开枝散叶,建立起硕大份家业,成为江华码市黄家寨中有名的乡绅。前些年,其父为广东流窜过来的天地会众所害,从此后,王家兄弟痛恨反贼。老大王吉昌更是热心编练上百名乡勇,保卫乡里。
如今,太平军攻陷江华城,王氏兄弟便变卖家产,招练乡勇,意图收复江华,据功以仕。
……………
一日后,城南王家杂货铺的王掌柜,出现在城南码市黄家寨。
当夜子时三刻,月色暗淡,城南门外树林里,若非看得仔细,断不会发现,数百人手持尖刀长矛聚集在此。
正是黄家寨的王吉昌,率领着变卖家产组建起来的团练乡勇,埋伏在城外。只等约定的半个时辰后,城内的内应将南城门打开,便杀入城内,收复江华县城。
前日,年仅16岁的王德榜混入江华城内。当晚便四处找王吉昌给的城内乡绅,告知朝廷派兵准备收复江华,谎称京城来的总督刘长清已派信使找到王吉昌,要求王氏兄弟转告城内乡绅共聚乡勇,作为内应共同起事。
众乡绅虽然害怕如狼似虎的长毛贼军,但更害怕统治近两百年的满清朝廷,加上又听说长毛贼军不久便要收缴他们的家产,家中妻妾女眷一律充公,便纷纷答应充当内应,聚集家丁乡勇。商定次日凌晨丑时一刻,城内二百余名乡勇趁夜砍了城门守卫,打开南门,放城外团练乡勇入城。
此刻,城内南门旁,躲在墙角后胖乎乎的王德榜,觉着自己心砰砰地跳得厉害。看着城墙上没有一丝灯光,黑乎乎地一片寂静,他感觉似乎有点不对劲。不过,想到马上就能打开城门,等那时,外面大哥带领的五百乡勇进了城,一切便尘埃落定,贪天之功跑不了要落到自己头上。他便让自己不要乱想。
这个时候,再没有什么比马上打开城门更重要。此刻的王德榜,觉得时间是那么的难熬。
丑时已到!再过片刻,便可打开城门!迎接城外大哥他们入城!
王德榜朝身后跟他一起,躲在墙后巷子里的几位叔伯辈乡绅,悄悄地比划着。
终于,那个计时的年老乡绅做了个手势,表示丑时一刻已到!
王德榜急不可耐,带领众乡绅走出巷子,朝身后躲藏在一旁的二百乡勇示意开始行动!
城内众乡勇纷拥而上,有些手持牌刀长矛,有些甚至手持菜刀木棒,冲向黑暗而特别安静的城门。
突然,城门正上方的城楼上,有些奇怪的响声,冒着几点火光。紧接着,众人正紧张间,城墙上响起一片刺耳地枪声。
“砰砰砰”,如同炸雷般,随着枪响,城门前空地上的乡勇,几个十几个地倒在地上,手持的菜刀棍棒跌落在地,人已在地上翻滚着惨嚎救命!
紧接着,一片璀璨的白光飞速地从城楼射向众乡勇头顶,接下来又是几道嗤啦啦的火蛇,从城楼冲向众人,却是城楼上有人点燃火箭、火罐向众人开火。
一时间,火花四射,嘈杂一片。几个不幸着火的乡勇,疯狂地惨嚎几声便没了气息。
几个呼吸的时间,只见冲向城门的乡勇,已伤亡数十人。剩下百余人一时手足无措,只觉手足冰凉,连手中的长矛、菜刀都不知何时已落在地上。突然谁一声发喊:“逃命吧!”众人夺路而逃。
站在后面的王德榜,只觉后背发凉,双脚不听使唤地发抖。
他一时懵了!怎么会这样??!很明显,城内长毛贼军早有准备,等着自己这群傻子们自投罗网。
一时间,封官晋爵光宗耀祖的诸般念头,瞬间烟消云散,此刻,只有无尽的后悔与恐惧围绕着他。不敢想象,下一刻会怎么样。不单是恐惧自己,还有城外的大哥和那五百乡勇,更有整个王家,一念之差,所有人的命运就此断送。
第三十五章 江华王氏兄弟(下)
(非常感谢振振南二、西德大大、天气有机磷、龙之海魂的打赏!谢谢支持!)
不说心乱如麻的王德榜。这边,众乡勇争先恐后返身,回头往来的巷子里跑。只是,几个巷口都突然同时燃起一排明亮的火把,等众人眼前恢复视力,才发觉几排黑压压地人墙出现,堵在巷口。
一时间,城墙上的枪声也停止了,喊杀声也消失了,只剩下几十名在地上低沉地惨叫和呻吟声,反倒显得现场安静起来!
火光中,众乡勇赫然发现,人墙中的为首之人,是位约三十余岁的厚实大汉,头包红头巾,身着黄短卦,一副平常长毛贼人打扮,但眼神锐利如剑,只是扫视一眼,便让人心底发冷。这无疑是一个冷静残酷的贼酋。
“扔掉武器,双手抱头,跪地投降,可免一死!”一个简短有力而又冷酷无情的声音,在空旷的黑夜中响起。
二十余名乡勇一发狠,嚎叫一声,往城门冲去,想拼死打开城门。只听见一阵炒豆子般地砰砰火枪声响起,那二十余名乡勇尚未靠近城门,就已浑身冒烟,布满血洞,倒在血泊之中。
见到这幅场景,仿佛不约而同般,那几名乡绅,带领剩下的百余乡勇,纷纷抱头,哭泣着,跪地而降。
王德榜见此一幕,两眼发红,嘴唇已经被咬出鲜血。腥咸的味道让回过神来,他发狂地一边朝城外大喊:“大哥,快逃!长毛贼军有埋伏。”一边冲向门栓,想去打开城门。只是,一个人,如蚍蜉撼大树般,又怎么抬得动?
任凭王德榜发狂了一阵,为首的大汉眉头一皱,“圣军之名,岂容这狂犬乱吠!西司马果毅和威武两伍长何在?”见人墙中有两人出列,为首的大汉不耐烦地挥挥手:“将这狂犬绑了,先去半截舌头!”然后又朝人墙大喝道:“开启城门!诸位兄弟,随我出城,围歼乱贼!”
“哇,呜呜~~~~,你这恶贼,我王德榜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放开我!啊~~~”
“啊……啊……”
……………………………
半柱香前。
城南门外小树林里,一个高瘦的身影,来回踱步,此人正是王吉昌。他正焦急难耐,烦躁不安。马上就到丑时一刻了,怎么城内还没一点动静?
正担忧心焦时,城墙上传来砰砰地枪声。紧随其后,城内传出有人惨叫救命声。
出事了!绝对是城内的德榜他们出事了!
怎么办?怎么办?王吉昌一时间心焦如火焚,念头飞转。
要么,强行攻城,说不定能救下德榜。要么,放弃弟弟德榜,先行撤退,等朝廷官军来时再一起攻城,只是这样就眼睁睁看着德榜落入长毛贼手中,心里难安。
不行!不能再犹豫了!霍地,王吉昌手掌朝旁边树上一拍,掌心被硬枝刺破,他却浑然不觉。他已作出决定!
“快撤!”
然而,此刻,为时已晚!
带领乡勇们还未出树林,王吉昌却忽然惊恐地发现,不知何时,小树林的除靠城门的那一侧外,另三面都已被几列头戴红包巾的长毛贼军给层层包围起来。
王吉昌只觉双唇发苦!他还算镇静,虽心知情况不妙,但还是想带领众人奋力杀出包围。回头想召集众乡勇,可转身一看,顿时傻眼了!
平时训练得有模有样的乡勇,看起来个个精壮威猛,孔武有力的样子,没想到这个时候。
一小半乡勇已经瘫倒在地,双腿发软站不住脚,甚至听见有人汩汩尿了的声音。
另外一大半,已蜂拥朝城门边躲去,只是,那边是城墙,再无可躲,苟延残喘,又有何意义?虽暂时没正面对阵长毛,但退至那城墙下,被长毛居高临下,变成活靶?
王吉昌满怀壮志瞬间皆成泡影,剩下弟弟还陷在城内,生死不知。可笑,这些乡勇都是没见过血的乡民,一帮乌合之众,枉费自己费尽心思,变卖家产,还想依靠他们收复这江华城,贪那吞天之功!
真正可笑的正是自己!如今不但要自己身死此地,更是要害得整个王家遭到万劫不复的境地。悔不该!
最后望了城内一眼,料定弟弟德榜恐也难逃毒手,王吉昌顿时万念俱灰,当下手持牌刀,狂叫一声,朝围困左侧的一群长毛挥刀冲去。
“砰”!一声枪声,王吉昌低头看看自己胸口上的数个血洞,不甘心地晃动着手中的牌刀,径直倒下。
众乡勇本有数十人已迈开了腿,想跟着王吉昌一道冲出包围,看到这一幕,赶紧屁滚尿流地往人群里钻,谁也不敢往跑,生怕下一个就是自己。
大不了掉了脑袋,也就是碗大个疤!是啊,话可以说得漂亮。可是谁都知道,这个疤一生成,就再没机会长回去了。
“自不量力!”一个卒长模样的太平圣军将士,望着王吉昌的尸体,轻蔑地笑道。
他本是驻守枫树寨的一名圣军卒长,虽然年纪不大,但随太平军转战一年多,也是个老广西兄弟。昨天下午,忽然接到江华城中守将代理旅帅林启荣送来的紧急军情,要求驻守枫树寨的五卒太平圣军,协助江华守军围歼一股反乱的团练。他才和其他两名卒长一道,带领手下圣兵连夜赶路,埋伏在一侧,等数百团练乡勇进入小树林后,这才悄悄地包围了树林。
接下来便发生前面的一幕。
这时,城头上燃起了火把。城下的乡勇突然发现,原来城头上早已摆下数十支黑洞洞的铁管,那是鸟铳,乡勇都见过。于是,乡勇们又跟鸭子一样,赶着离城墙拉远一些。
城门吱嘎一声响起,开了一道仅容两人出入的缝隙。随后,大群头包红头巾的太平圣军鱼贯而出,沿着城墙列成二排,第一排手持牌刀,第二排手持鸟枪,纷纷对准尚自在恐慌不安的众乡勇。
一名头包红头巾的大汉站了出来,正是那名城内圣军为首之人。
枫树寨的那名圣军卒长,借着火光,远远地朝大汉示意。然后带着俩人,拖起已然断气的王吉昌尸体,大步走至大汉面前,行了一礼:“旅帅善人,此人就是乱民为首之人,意图顽抗,已被当场格杀。”
“嗯,称我代理旅帅便是!辛苦卒长善人了!辛苦各位圣军的兄弟们!”为首的大汉面色严肃,即便是问候兄弟,也是一副冷酷模样。
“林善人说笑了。如今善人铲除乱民攻城的阴谋,保卫江华,这天大的功劳铁定跑不掉了。说不定连圣王都会惊动到,夸赞善人你呢!怎么可能还是区区代理旅帅?”枫树寨的这名卒长极为奉承,话也多起来,接着说道:“要是被圣王看重,怕是小弟不久就要称呼一声师帅善人也未可知!”
原来,这为首的大汉就是罗大纲命之留守江华的林启荣。
事实上,这位卒长平常并不是阿谀奉承之辈。但他在枫树寨的时候,好像听金官副将军罗大纲提起过这位负责守卫江华城的林启荣,据说是圣王指定让他负责守城。只要跟圣王扯上点关系,圣军上下哪有不尊崇的道理?何况这位卒长还是广西入教的老兄弟,自觉跟圣王特别的亲近,圣王看重的人,哪怕只是代理旅帅,也是自己仿效的榜样。
也许是马屁拍得很到位,也许是提到圣王,即便是冷酷如斯的林启荣,也泛起和善的笑容,摆摆手道:“兄弟说笑了。军务正事要紧,你我一起带人先将这些暴民看押起来,再报道州,等候圣王裁决!”
五百余乡勇,一丝毫都没反抗,全部被去了武器,反绑双手,押入城内。
第三十六章 收服乡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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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等可知罪?”江华县衙内,林启荣端坐大堂上,威严地看着堂下爬跪在地的一众乡绅。
旁边,却还有三名乡绅端坐一侧,紧张地看着。
“王~掌~柜,李~老~贼,孙~老~贼,全来系累们搞的笔(原来是你们告的密)?偶黄的盼诅够累们全噶不得好喜(我王德榜诅咒你们全家不得好死)!”堂下被按在地上的少年,正是舌头被割去一小截的王德榜。
他看着端坐一旁的三个乡绅,马上明白身中陷阱,攻城失败的原因,有人告密。顿时双目欲裂,仇恨的目光射向三人。尤其是王姓掌柜,是他远房本家叔叔,跟随他父亲经商多年,一直在城南门边帮他王家经营杂货铺,不知为何也要背叛他们王家。
王掌柜可能自觉有愧,起身先朝堂上的林启荣做了个揖,再转向王德榜,道:“少爷,怪不得老王心狠!是你们兄弟俩自己作死!以前满清妖兵整天欺凌我等百姓,幸赖圣军赶走清妖,还我百姓公平买卖,平等生活,老王不愿意再失去这大好生活,只能出卖你们。不光为了老王一家老少,也为了王家其他旁系族人。圣军宽厚仁慈,已经答应,王家旁支皆不牵连。”
“累(你)!”王德榜刚想爬起身子,却被圣兵再次按在地上。
“是啊,你们王家兄弟自作孽,不可活!王德榜,还有你们这些忠于满清的糊涂虫,老实说出还有哪些人参与反乱,省的旅帅善人动怒?”另外两名端坐的乡绅面色尴尬,对于林启荣让他们坐在大堂一旁,他们是极为不愿的。
但迫于形势,不得不照做。只是这样一来,他们身份公开了,就只能跟太平圣军绑在一起。所以,就想拉更多的乡绅一起,都投奔太平圣军,腰上贼船,大家一起上。即使官府打回来,也法不责重,大家一起想办法。
林启荣见堂下的乡绅都不做声,脸上一沉,惊堂木一拍,喝问道:“既如此,皆押入牢中,反乱之罪,待我报与道州,不出十日,便全部处斩!来人,带下去!”
“且慢!大人,小民知罪!小民知罪!小民愿加入圣教,将家中一半资财奉献给圣教。求大人恩准!”一名机灵的乡绅,情急之下,忙爬出恳求。
“嗯,既如此。你家可有成年子嗣?”林启荣问道。
“小民有三子,皆已成年!还有一长孙,也年满十七。”
“嗯,圣教教众亲如兄弟姐妹,人人愿意为圣教奉献。既如此,你可愿遣一子加入圣军,保卫圣王。日后,或许全家丁口免半税,商税减三成,圣教保护!”
“自是愿意!”这名乡绅一听丁税可能减免,忙答应下来。本来家中三儿子就整体闹着要去加入圣军,驱除满清,如今这已上了贼船,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见林启荣满意地点头,堂下其余的乡绅纷纷叫道:“大人,小人也知罪!小人也愿意加入圣教,奉献大部家财。”
“大人,小人家有5个儿子,愿意送4个加入圣军!只求大人饶恕小人和儿子先前盲从之罪!”这个乡绅倒是打得好算盘,自己和儿子都被抓起来,身死由人,反正满清也没给自己什么好处,不如干脆点,加入圣教,指不上能混个飞黄腾达,至少暂时还能保个全家平安。
林启荣见这些乡绅都愿意奉献财资、送子孙入圣军,终于满意地露出笑意。
他记得来江华的前两天,当时作为一名卒长,也参加了前几期的圣王亲自授讲的夜校课程。圣王讲课,并没教大家识文断字,而是重点介绍了特种作战、治理地方和练兵之法。
特种作战主要讲了很短浅的一些,如何进行秘密突袭,收集情报,扰乱后方,破坏粮草或经济,斩首行动等,着重分析了小股部队如何进行特种侦查与反侦查,比如伪装、挖地洞、潜水、高空滑翔等,利用一切环境进行达到目的的作战方法。林启荣已经觉着学不完了。像这次,他只不过就是利用情报优势,提前知晓有大股乡勇要攻城,再采取埋伏地方法,一举成功铲除隐患。
而治理地方,林启荣听得不多,他更喜欢的还是特种作战。对于治理地方,他只听懂了要团结拉拢一部分人,分化一大部分人,再带动大家打击一小部分人,就成功了一大半。
所以他驻守江华县后,暗地拉拢了城中做布匹生意的李姓乡绅和做竹篾生意的孙姓乡绅,让他们为太平圣军收集情报,注意城中乡绅的暗地动向。作为回报,林启荣做主,江华县内的圣军采购布匹、竹篾器具等,从他们的店铺购买。
又根据南王讲授的,组织发动民间百姓为军队提供情报,提供报酬进行奖励。城南门口杂货铺的王掌柜,就是被第二次秘密请去县衙时,宣讲政策,被太平圣军的情报奖励政策所吸引,主动交代码市黄家寨的王家兄弟有反乱之心的。
两边一应证,林启荣断知乡勇要暴乱攻城,于是提前设计埋伏,一劳永逸地解决乡勇问题。顺便,收拾乡绅,还可以为圣军获笔不菲财物。
至于最后的练兵之法,虽然圣王讲了个什么《圣军练兵纪要》的练兵之法,可时间较短,林启荣只听到了个赏罚分明,言必行,行必果。他特别喜欢圣王在夜校里讲的一句:“对待教中兄弟要像春天般温暖,对待敌人要像冬天般冷酷。”于是便成了现在这幅冷冰冰的模样。
接下来,林启荣示意堂外牌刀手送来一担箩筐。众乡绅看见,不免猜测,但因被红布罩住,具体何物,不得而知。
“下面,林某代表圣军,对此次平定江华叛乱有功之士,进行嘉奖!”林启荣站起身来,画着十字,嘴里喃喃地仿佛在念着原天帝保佑之类的话。
这下,堂下的乡绅都明白了。一时间,满是嫉妒与后悔!
但是,更后悔的事情还在林启荣后面说的话。
“如今内乱已定,为了安抚民心,让在场的各位也尽早定下心来,不再胡思乱想,安居乐业。”林启荣难得地微笑了一下,接着说道:“三天半前,清妖四千余人从永州进攻道州,我太平圣军主力在圣王谋划下,在潇水河谷对清妖进行了伏击,大获全胜。满清妖头刘长清仅率不到二百人仓惶逃走。如今,道州和这江华、永明三地皆是我太平圣军治下,希望各位江华的乡老,认清形势,为自己和家人打算,为江华打算,切忌再起歪心,否则,王氏兄弟便是榜样!”
什么!?前来收复道州的朝廷官军,三天前就已经被太平圣军消灭?连刘长清都逃走了!
顿时,堂下本来有些还稍存一丝幻想,企望朝廷前来收复江华的乡绅们,傻眼了。内心的苦涩,无人知道,表面上还得表现出欢天喜地地庆祝太平圣军大捷的模样,这心中的悔恨,只能自己悄悄地吞咽下去。
“王大柱,鉴于此次江华反乱事件中,你为圣军所作贡献,特颁发并授予‘圣军绿色卫士’称号给你,职务等同于两司马。另奖励白银20两。”林启荣念道。
王掌柜犹如还在梦里。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一个开杂货铺的,圣军为了表彰他提供的一个情报,特地授予他“圣军绿色卫士”的称号,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但听起来也是好威风的样子!
要知道,他这辈子见过最大的官也就是县太爷,但那也只是远远地偷偷瞟一眼!可如今,比县太爷还要厉害的将军,亲手授予自己相当于两司马的职务,那可是只比正六品把总低一级。
还一次性就奖励自己20两银子,自己以前给王家经营杂货铺,一年最多也就十一、二两银子,这20两够自己一家老少生活两年了!这真是天大的恩情,老王只有好好当好圣军的差使,做好这个“圣军绿色卫士”,将城内城外的大小消息都留意下来,禀报圣军。
接下来,李姓乡绅和孙姓乡绅也都被林启荣授予“圣军绿色卫士”,各奖励白银10两。
看着三人屁颠颠地围绕在林启荣周围,满脸谄笑地模样,爬跪在地的诸位乡绅恨不得想一个耳光打在三人脸上。那份荣耀和脸面本来应该是自己的!怪只怪,自己听信那王德榜的谗言,以为朝廷会打过来。没想到,连王大柱那样的小人,都能站在公堂前和圣军将军有说有笑,风光无限,还得巨奖。而自己,哪点不比他强,却只能爬跪在地上,还要捐献自己家产才能抵罪。一时间,爬地上的乡绅都转个一个念头,以后要多配合圣军,下次有什么风吹草动,一定要早点向圣军报告。
林启荣看着堂下跪在那恭恭敬敬的一群乡绅,知道这帮人已不足为惧了。
按他的想法,根本就不喜欢这些自以为是又自私自利的地主商人,直接像以前一样,全部抄家,充入圣库,简单省事。
城中为首的那两名地主,一贯欺凌百姓,这次还和王家勾结,图谋反攻江华,可不能让他们也跟其他乡绅一样,捐点家产就草草过关。还是将他们和那个叫王德榜的领头之人,一起斩首示众,才能威慑众人。
至于其他乡绅,圣王在卒长以上的授课课堂上说过,要把广大商人也看成天帝的子女,如果他们也愿意为圣军效力,就要保障他们的利益。除了罪大恶极欺男霸女之辈,还有强占民田的恶霸地主,要进行批斗游街,抄没家产,其他的平常乡绅要引导和保护,打击分化他们,让他们相互之间开展竞争,从而为我太平圣军服务。
这才有了县衙公堂一幕!不过,好像真的跟圣王授课的时候讲的一样,这些乡绅对待圣军态度好像有了不同,怎么说呢,对了,用圣王的话说,好像是有了某种臣服,还有种认同感!
第三十七章 攻占宁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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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中,一队数千人的队伍,在崎岖的山道上蜿蜒前行。
正是罗大纲率领的四千圣一军将士,前面,就是今晚的目的地,水仔洞峡谷。
三天前,埋伏在道州城东北20里的斜皮渡附近,准备伏击从宁远进攻道州的永州总兵孙应照。
不料,前天深夜,细作营派往宁远境内的几名探子回报,孙应照统领的二千郴州兵,不知何故,一直逗留宁远城外,并未向靠近道州。送走探子后,罗大纲思考再三,最终决定不再在此埋伏,而是率四千圣一军将士,直接向宁远进发,主动出击。当然,出发之前,派了2名信使通知圣王,告知大军的去向。
罗大纲率领大军,并未走道州至宁远的官道,而是故意从人烟稀少的山间小路行进。幸亏找了几名去过宁远的道州本地人士,进入宁远县境后,又请了两名本地猎户作为向导。经过昨日的一整天长途爬涉,圣一军来到猎户口中的名叫水仔洞的山冲峡谷,在此稍事歇息,今晚连夜赶路,到凌晨时分,便能再行十余里,到达宁远县城外。
宁远县境是南北向两列山峰,中间夹着的丘陵平原地区。县城就在平原的中间位置,一条东西走向的泠江河,自东边著名的九嶷山峰,流经县城,向西穿过水仔洞的峡谷,流入道州境内注入潇水。
细作早就告知,孙应照统领的二千郴州兵驻扎在城外的泠江河南岸,与县城隔河相对。为了不让清军知晓自己的行踪,罗大纲才决定率部绕道而行。不通过道州与宁远之间的必经之地-----天堂镇,直接从天堂镇北面五六里的水仔洞,就渡过泠江河。此处深山老林,除了猎户外,基本无人进山。
泠江河水量不大,但在水仔洞峡谷处却水流湍急,幸好,水却不深,趟腿就能过。为了以防河中石板滑倒,罗大纲命人栓了几根树藤在河水两岸,圣军将士扶着树藤过河。但天黑林密,又怕被人发现行踪,不敢多打火把,还是有十余人摔伤在河里,幸好抓住树藤,未被水冲走。
由于此次本是伏击,出发得匆忙,圣一军四千将士全为战兵,并无牌尾辅助人员,也未携带火炮等大型火器。因此,将士过河倒也顺利。
出了山林,来到丘陵,罗大纲传令战马全部用布裹蹄,套住响鼻,牌刀也用红头巾包住,以免反光被人看见。但夜色太暗,四千大军小心翼翼地摸索前进,直至快到寅时,罗大纲才率四千将士抵达宁远县城外西北角。
昨日提前派出的探哨已经摸清了清军大致分布。城内有宁远本地守兵五百余人,基本都为称号为“疑勇营”的乡勇。这名年轻的探哨见罗大纲不清楚“疑勇营”,便又解释道:“将军大人,疑勇营乃是一名叫石焕章的人自练的乡勇团练。这个石焕章,是宁远城北石家洞人,原来是清妖国子监生员,年前回老家,耗资招募了上千青壮,建起了“疑勇营”,配备鸟枪等火器,专门针对我太平圣军。”
城外泠江河南岸,则是永州镇总兵孙应照统领的二千郴州兵。至于郴州兵为何既不前往道州,也不进驻县城,却是大有缘由。
原来,城外的那二千郴州兵,都是郴州城中的老油子,虽然表面听从永州镇总兵孙应照的指挥,但实际却是只听从几个把总,难以驾驭。从郴州赶往宁远的途中,一路为祸村寨,沿途地方官府也都是敢怒不敢言。
进入宁远县境,这些郴州兵更加是肆无忌惮,在几个把总带领下,借口军需粮饷不足,从强行摊派变成光明正大地打家劫舍,地方乡绅告到宁远官府。宁远县令还指望着这些郴州兵帮忙守城,自然不愿得罪这帮兵老爷,但又不敢完全不管下面的乡绅,便想了个馊主意,他将乡绅诉的苦,原封不动地转给了城内驻防的石焕章的“疑勇营”,将自己撇得干净,两不得罪。
原来,自太平天国广西起事后,宁远县东北有名叫石焕章的国子监生员,原本读书无望,见乱世机会来临,便斥资招募了上千民壮,编练乡勇,企望博取功名。没想到还真让他蒙对了!前段时间,太平军主力攻向永州府城,永州知府徐嘉瑞任免他为外委千总,将他调至永州府城守城。石焕章为人精明,知道自己的凭靠就是手下乡勇,就只带了五百乡勇赶往府城,留下五百余名乡勇,让堂弟石焕之带领,驻扎在宁远县城内。
石焕之接到县令转来的宁远乡老哭诉郴州兵勇之事,火冒三丈。坚决将二千郴州兵拒之城门外。郴州兵不服,想强行进城,不料被疑勇营死死挡在城外,双方发生械斗,人数占优的数百名郴州兵反被百余人疑勇营打得东躲西藏。
永州总兵孙应照虽是个老好人,但在发生械斗且死伤十余人的情况下,为了严肃军纪,还是抓了带头械斗的几人准备军法处置,不料,却激怒了几个把总带头不配合,带领一大半兵勇,个个自称得了重病,躲在城外的军营里躺着睡大觉了。气得老好人孙应照都想一走了之。
这名本是郴州人的探哨,也是从几名出营到外面买酒喝的郴州兵勇嘴里,借老乡名义打听出来的。
罗大纲了解到这里,不由大喜!重重地拍了下这个探哨的肩膀,人才啊,立即晋升这个本为伍长的郴州圣兵为两司马,继续负责战场的军情探哨。
当下命令圣一军将士就地稍事休息,整备武器,随即便包围了泠江河南岸的郴州兵营。由于兵营北面紧邻泠江河,河面宽三四十米,难以逃脱。罗大纲便只让四千圣军将郴州兵营东西南三面团团围困,摆好作战阵势,徐徐而进!
牌刀手和长矛手在前,鸟枪手在后,每名牌到手又各持一面藤盾,将自己和鸟枪手都防护在内。
几名亲卫上前干掉三名明哨,圣军将士步进离军营三百余步时,终于被营外的两名暗哨发现,高呼“有贼兵打过来了!”
见营帐内兵勇翻动起来,罗大纲命圣一军主力半蹲下做好伏击准备,自己的亲卫营继续逼近,点火烧敌营。数十名手持火箭火罐的亲卫圣兵挺身而出,点燃火绳,三人一组地牢牢抵住木架。
“哄!~刺啦啦~~”几排火蛇带着无数火星,冲向清军营帐,顿时,几处营帐燃起大火。点完火罐的圣兵迅速撤回伏击队伍中,等待清军出营再杀敌。
郴州兵根本没有任何的反抗,只顾各自逃命。也是,千总以上的武将管不住下面兵油子,便眼不见为净,晚上都留宿在县城内;几个把总倒是能管住下面的兵勇,但他们从城外酒肆光顾回来,刚睡不久,估计火烧到身上都不大会起来。于是,失去指挥的郴州兵勇,便如失去蜂窝的一团马蜂,乱撞出营,甚至连武器都未带。
郝西德是郴州兵勇中的一员,他住的营帐是最先着火的。昨晚营帐有几个同乡打了半宿牌九,闹得他很晚才睡。刚睡不久,他便被一股热浪和刺鼻的烟雾呛醒。随即听说长毛贼军打过来了,便急忙抓过枕头下的布包裹,那里面有前阵子发的二两多银子的军饷和他家祖传的镯子,可不能丢。跑出营帐的时候,还被两杆倒在地上的鸟铳给拌了一下,差点让他给摔倒。
鸟铳?对了,自己把随身的鸟铳给忘了。算了,要那鸟铳有鸟用?自己难不成还要和那长毛贼对射不成?还是不要带,先逃命要紧,跑起来也快。
郝西德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跟随着同帐的兵勇出了营。营外一片夜色,像吃人的野兽,吞噬着营帐燃起的火光。跟随着众兵勇胡乱往东跑的郝西德,忽然停住了脚步。他从小就眼睛厉害,特别是夜里都能看见老远的东西。此刻,他便看见前方有两排人组成的队伍,半蹲在不远处,他甚至能看见好多人手中握着的牌刀,在身后营帐中微弱的火光照耀下,刀刃反着亮光。
“砰,砰砰砰!”对面一排鸟枪开火了。跑在前面的十来人,纷纷中弹,身上冒起血雾,惨叫着仰倒在地。郝西德也随着赶紧趴倒在地,大口喘着气,顾不得脸上溅落上的一股温热的液体,因为他下面裤子上也有另一股温热的液体出来了。是的,他吓得尿了裤子!
他从郴州城郊的兵营外边长大,接替病死的老爹入伍,从未经历真正的战场厮杀,最多跟随同乡一起驱赶驱赶乡民。哪见过如此血腥恐怖的一幕?
没人再敢往前跑了。一排脚步声逼过来,郝西德抬头一看,自己已被几杆鸟枪对准,鸟枪后面,是那面目狰狞的凶猛长毛贼军。见身旁其他郴州兵纷纷跪地投降,郝西德也赶紧投降,也不知道能不能保住小命。他觉着自己心空空的,害怕的厉害。
正当郝西德这样的郴州兵成了俘虏,胆战心惊时,罗大纲发出了全面进攻的命令。
第三十八章 攻占宁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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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一军将士基本没遇到像样的抵挡,顺利攻入清军大营。除了三四百清兵跳入泠江河,小半不知去向,大半游到对岸四处逃散,其余清兵几乎全部成了俘虏。
要是冯绍光在这,肯定会吃惊,想不到这个时代清朝的地方兵,也就是绿营兵,战力居然低下到了如此地步!难怪后来八国联军攻入京城,虽说武器差距很大,但相比对手,几倍十几倍兵力的八旗兵、绿营兵一战即溃,可见一斑。
但罗大纲数次与这些绿营兵作战,已经见怪不怪了。
他清楚,清军目前的八旗兵、汉军绿营兵都是世兵制度,军士当兵吃粮,一家多口要靠俸饷度日,由于各级武将贪污腐化抽份子,到手的饷额有限,难于维持生计,旗营尤甚。旗人生活习惯奢华,又不准从事其他职业,生活日益窘迫,为照顾旗人生活,清政府只得扩大兵额,兵员的质量难于保证;另外由于训练松弛,纪律涣散,战斗力江河日下。反而,最近开始组建的地方团练乡勇,虽武器装备差,却保护家乡,敢于拼杀,战力不可小觑。
对面县城城楼上已燃起了火把,看来刚才太平圣军的攻营已经惊动了城内的守军“疑勇营”。还有部分逃至城墙下的郴州兵勇,被城头上放下的吊篮拉起,进了城。看来大敌当前,城内的疑勇营已经顾不得与郴州兵勇的交恶,准备一致对付太平圣军了。
天色已经开始蒙蒙亮了。
撒在城外的探子来报,昨晚逃入城中的郴州兵,在副将邓绍良的带领下,趁夜,偷偷从北门出城,逃往新田县方向。永州总兵孙应照不知道又没有出城。
听到这个消息,罗大纲并未在意。那些郴州兵趁夜偷偷出城逃跑,应该来不及携带什么财物,现在最让罗大纲兴奋的,就是能缴获多少武器和财物。
罗大纲命六百圣军将士看管这些俘虏,甚至来不及清理军营中缴获的物资,便自己亲率其余圣兵绕道过河,准备从三面攻打宁远县城。
不料,城内虽没重型火炮,但五百余名疑勇营占据城墙有利地形,利用鸟枪、火箭等,又发动城内百姓死守城墙,太平圣军因未携带火炮,又无攻城器械,在伤亡百余人后,罗大纲下令停止进攻,主动后撤二里,只是把宁远县城团团包围起来。
罗大纲心疼手下圣兵损伤,打的算盘就是死死将县城围住,再从道州请来几十门火炮,对着城门一阵猛轰,炸开城门自然就可占领县城。他心念已定,便欲派人至道州运来火炮。忽听亲卫禀报,有一卒长求见,称有破城计策献给金官副将军。
罗大纲忙命亲卫将那卒长请来。
是圣王从童子军里提拔为卒长的外号为“陈四眼”的那小子!
罗大纲一下认了出来,没想到他已经调到自己的圣一军中。
陈玉成身材已不太显单薄,尽管还是有点文静,但已变得稍微粗壮起来,眼下的黑色疤痕,不但不显狰狞,还平添几分英气。
“圣一军左营师前营贰卒卒长陈玉成参见将军大人!”陈玉成恭敬地行了一礼。
“免礼!陈卒长,听说你有破这宁远城的妙计,快快说给罗某听听。”罗大纲直接问起来。
“禀将军大人,属下听闻这宁远城中的守兵,皆是宁远县石家洞人士。属下便想,若是请这些守兵的亲人家眷接到城墙下,进行劝降,城内守兵即便不马上开城投降,也必定会心思浮动,到时我圣军再一鼓作气,必能攻下宁远城。”
噢!罗大纲倒吸一口冷气!这小子,坏心思不小,这计谋也太狠毒了!这哪是请那些守兵的家眷?说的好听,分明是胁迫!押着城中守兵的家人,到城下劝降。不降吧,这样不管一家老小谁能做到?任谁,都是最看重血脉亲人的。
罗大纲大喜!这主意坏是坏点,不过老罗我喜欢!
“好小子!这样的鬼主意都想的出来!就这么干!若是真的劝降宁远城,我提你做旅帅!”罗大纲说完,便命左营师前营、中营两旅共五百余人,速赶往县城北方六十里远的石家洞,将附近凡家中有青壮加入疑勇营的人家,全部“请”到宁远城下。
两天后的傍晚时分。
宁远城楼上,一名三十余岁的中年大汉,望着远处,眉头禁皱,正是城中守兵“疑勇营”的头领石焕之。他之所以眉头禁皱,正因为城外将宁远团团围住的长毛贼军。
自从昨天天刚亮的时候进攻了一次,被“疑勇营”击退后,整整将近两天时间,长毛贼军一直没有再次攻城。石焕之心里非但没有因为长毛没攻打,而放下心来,恰恰相反,他心思沉重。面对城外平静的长毛贼兵,他有一股不祥的预感,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但是,他却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算了,不要想那么多,前几天堂哥来信说过,过两天就回宁远,应该就是这两天了!”
石焕之心里想着堂哥,皱起的眉头立马舒缓下来。一想起堂哥,什么事情他都不用担心,因为,只要有堂哥在,天大的事情堂哥都能撑起!
石焕之一生之中,最敬佩的就是堂哥石焕章!以己之力,白手创立千余名乡勇的“疑勇营”,骁勇善战,不说宁远,即便是整个永州府,都是一支举足轻重的武力。
“疑勇营”从创立一年多以来,每战必胜,帮助官府剿灭永州府周边天地会众和郴州暴民举事十数次。就像这次,广西长毛贼军进攻府城,堂哥带五百家乡兵勇,被知府大人请去守城。这不,有堂哥在,广西长毛贼军主力果然败退,往北逃走,这个前几天堂哥的信里已有提起。
不过,奇怪的是,堂哥在信里还说起过,广西提督刘长清刘大人率兵从永州府城出发,攻打道州,照理说这长毛贼回救道州都不及,怎么会还想起要来攻打宁远?哦,对了,一定是道州被占,长毛贼众仓惶逃窜至宁远,顺便攻打抢些钱粮。但是,如果是逃窜,应该急着攻城或者直接跑路才对,为何还会将宁远城围困起来,又不派兵攻打呢?石焕之不由再一次疑惑起来。
第三十九章 攻占宁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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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已经落山,天色更暗了些。石焕之紧紧盔甲,准备在城楼巡防,顺便提醒众兄弟们小心提防贼军夜间偷袭。城楼上值守的大部分还是“疑勇营”的兄弟,城内的民壮,没有逼迫,不敢上城墙,估计都吓破了胆,躲在城下。
“咦,那边长毛贼军有动静了,他们是要做什么?”一名城楼上的兄弟,指着北边,叫道。
石焕之顺着往北看去,只见长毛贼兵原本围得死死的队伍,向城墙逼近。石焕之一下紧张起来,以为长毛贼军要展开进攻了,吩咐守兵准备开火。没想到,长毛贼兵离城三百步距离时,便不再逼近,而是站里一旁,将队伍散开了几处缺口。每个缺口处,数十人齐心在离城搭设一座简易的木平台。
长毛贼这是要干什么?唱戏?石焕之不由更疑惑了。原本就觉得长毛贼不对劲,眼下又闹这一出,就更不安了。这肯定有什么用意,只是自己没闹明白!
半个时辰后,天色夜间差不多全暗了下来。这时,长毛贼的队伍里,每隔一段就燃起了两排火把,将木平台照得如同白昼般光亮。
石焕之刚感觉不妥,便也顾不得怕浪费炮子火药,命城头的兄弟将城楼大炮瞄准木台,将之轰掉。
就在这时,城头上的疑勇营兄弟几乎怀疑自己的眼睛,没错,他们瞧见一队队的老人和妇孺的乡民被长毛贼扶上了平台。几个眼尖的鸟枪手,甚至认出了有几名乡民是他们的家人!他们大喊着将城楼的炮手赶了下来,又调转炮口方向,以免伤到城下木台上自己的家人。
石焕之终于明白这群长毛贼军的恶毒计划。想必是拿疑勇营兄弟们的家眷作人质,兄弟们没办法朝自己家人开火,扰乱疑勇营的军心,甚至,还会逼疑勇营的兄弟束手投降。
石焕之脸色一下变得惨白,心底发冷。
这个计划太狠毒了,牢牢抓住了人性弱点,完全没办法抵挡。要知道,疑勇营的兄弟之所以在战场上悍不畏死,战无不胜,就是因为有个勇气和信念支撑着他们,那就是保卫自己的家乡,保卫自己的家人。不行,不能让更多的兄弟们知道他们的家人已在贼军手中,否则,只怕不但这宁远城守不住,连疑勇营也全完了。
石焕之喊道:“所有疑勇营兄弟,不得胡言乱语,扰乱军心,违令者斩!贼军既然没进攻,各位兄弟就地休息,养足精神,做好贼军进攻准备。”
石焕之心里没底,他只能趁着天黑,希望城头上的同乡兄弟们看不清楚,只是木平台两边照得如同白昼一样灯火通明的火把,在黑暗中更加引人注目,又哪会看不清楚?
更加让石焕之幻想破灭的是,耳边忽然传来家乡石家洞人那特有的乡音:“崽伢子们,别和圣军作对了,开城门出城和亲人团聚了!”
“崽伢子们,别被石家兄弟骗去送死,永州府城和长沙省城都被圣军打下来了!”
“崽伢子们,别打仗了,快随老娘回家去,你媳妇和崽子都盼着你呐!”
石焕之是个死脑筋,他一丝不苟地执行着堂哥临走前交代给他的任务。即便知道很不妙,他还是强行下令用沙土杂物等封死城门,又命令城楼上所有兵勇用破布堵住双耳。为分散兵勇心思,他还来回训话,说堂哥石焕章马上就要回宁远了,还带来大量战利品,以此鼓舞士气。
随后又将城中只知道烧香求保佑的知县叫来,让他和一些衙役在城中四处宣扬,一旦破了城,长毛贼军会将城中男丁不管老少全部杀死,妇女抢去军营中凌辱,以此诱骗逼迫城中民众上城墙协助守城。
忙活到深夜,疲劳至极的石焕之就躺在城楼上墙角里,沉沉睡去。
“团总大人,不好了!”一名乡勇慌慌张张地摇醒石焕之。
“什么事情?慌张成这样!还有,说了多少次,我是团副总!”石焕之揉揉睡意朦胧的眼睛,不耐烦地喝斥道。
“团副总,都降了!昨晚城里的疑勇营兄弟一大半都跑出城投降贼军了,只剩下一直跟着你的这二百多号人了。”
“什么?”
“连那个总兵大人昨夜也偷偷出城了!”
“混蛋!都他们的混蛋!你也混蛋!怎么不早点来报我?”
“团副总,他们都是半夜悄悄用绳子从城楼吊下去,小人也是刚刚才发现。”
石焕之急忙一咕噜爬起来,一脚踢翻眼前的乡勇,望向城外。
天色已经蒙蒙亮了,已经能清楚地看见那几个简易木平台。台上并没人,火把也早就熄灭,一切显得那么安静。
正在这时,原本的寂静被鼓点声打破。长毛贼军中人群攒动,锣鼓敲响。
石焕之心情沉重,喃喃道:“要攻城了吗?眼下城内连疑勇营兄弟都跑了,剩下的兄弟也是无心作战,看来,自己等不到堂哥回来的时候了!”
他心中一片凄然。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却听见城外一阵雷鸣般的欢呼声!抬头望去,却见长毛贼兵中间树起了红包黄的双色绸缎大旗,数百人簇拥着几十余人,缓缓登上中间最大的平台。
中间有一人感觉侧影很熟悉!
等等,怎么会?那是堂哥石焕章!!!
不会有错!即便是侧脸,即便隔得有些远,石焕之绝对不会认错!堂哥的身影已根植在他心底!何况,旁边那个外号小石头的侍卫,不正扶着堂哥吗。
只是,堂哥怎么会在长毛贼军之中?!石焕之感觉自己眼睛和脑袋一起错乱!
他已来不及多想,因为,他那平日里让他钦佩敬仰的堂哥石焕章,已经站在平台中间,正面朝他望来!
石焕之第一次很想朝堂哥大喊一声:为什么?你让我好好替你守城。怎么你自己跑贼军里面去了?
面对远处平台上的堂哥,他突然感觉又有点怨恨,但更多的却是怜惜。那个堂哥,原本冷静自信、智慧儒雅的团总石焕章,今天,即便是隔这么远,仍能觉察到他的颓然和沮丧,不单单只是面色惨白一点,身上官袍破损一点,还有那股行尸走肉般的毫无斗志的感觉,发自心底的绝望。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会让昔日那英姿飒爽的儒将,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正思索着,城外贼军突然静了下来,一片压抑。石焕之瞧见堂哥站在木台上,高呼:“焕之,让疑勇营的兄弟们打开城门,都降了吧。”
“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会这样?”石焕之吼道。
“没有为什么!如果你们还认我是疑勇营的团总,是你们的大哥,就听我最后一个命令。开城投降!”
见没人动,平台上的石焕章,神情开始激动起来,声音略带嘶哑,吼道:“焕之,你看看城里还有多少疑勇营的兄弟?你问问他们还有几个人真的愿意跟随你死守城墙?就算他们愿意,他们父母妻儿呢?”
石焕章那萧索的身影,又继续嘶喊,“城上的疑勇营兄弟们,我知道你们都在看着,你们家乡都是在石家洞附近,是我石焕章的乡亲,我不忍心将你们全拖入死路,让家乡父老来埋怨。听我一句,赶快打开城门降了吧,算我石焕章求你们了!”喊罢,双腿膝盖一弯,竟然跪倒在木台上!
石焕之面色大变,心里一阵刀刮般绞痛,堂哥是受到了怎样的境遇,才会这般模样?罢了罢了,反正城头上的兄弟也是无心守城,这么点人也不可能真的守住,白白送死罢了。当下他也心灰意冷,命城里兵勇打开城门,自己意兴阑珊地走下城楼。
宁远城门已经打开!石焕之和城内的疑勇营兵勇都出了城门,扔了兵器,徒手走向木台上的石焕章。
宁远城守兵降了。
第四十章 忠君殉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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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兄弟见面,竟连抱头痛哭的心情都没有了,心如死灰。
原来,石焕章如同给石焕之的信上说的,见永州城已无碍,在提督刘长清出兵后的第三天,便也带领跟随他的三百余名疑勇营兵勇,出了永州府城,赶往宁远。他们之所以行程很慢,是因为还带了二百具同乡的尸骨。有两百名疑勇营兵勇,跟太平军主力作战时,战死在永州城头上。
一路上,却碰到惨败后绕路而逃的广西提督刘长清。石焕章一听提督刘长清率领的四千大军进攻道州,却被长毛贼军伏击全灭,顿时大惊!能全歼四千清军的长毛贼军,想必过万。他立刻想到,宁远离道州最近,宁远很有可能也要被长毛贼军攻打,自己那五百疑勇营和那两千郴州兵根本不足抵挡。
当下心急如焚,加快行军赶至老家石家洞,埋好同乡尸骨,却发现他们的家眷亲人全部被长毛贼军抓走了,上千人啊,这上千家人就是石焕章和疑勇营为之奋斗的全部支柱,也是提供财物接济的来源。
石焕章心中大急,忙一路望新宁城方向追击。也许是太过心焦,疑勇营等追上长毛贼军的时候,恰遇前来接应的大股贼军,被包围在一片树林之中。
长毛贼军更是派出他那德高望重的堂叔公前来劝降。本就人少被围,加上所有亲人都在贼军手中,贼军势力如此巨大,若拼死反抗激怒贼军,很可能会给石家洞带来灭顶之灾。经过堂叔公的一番劝说,终于,石焕章经过痛苦的抉择,选择投降,还答应帮助劝降宁远城内的石焕之,以此保全石家洞和疑勇营兵勇。
说完事情的来龙去脉,石焕章心中凄然,道:“焕之,为兄身心俱惫,疑勇营的兄弟和石家洞乡邻就托付给你了!”
说完,石焕章又走向人群中央的罗大纲,拱拱手苦笑道:“罗将军,石某已完成昨晚的承诺,希望将军也遵守诺言,不单放石家洞众乡邻归家,还不为难疑勇营的兄弟,去留凭兄弟们自愿。当然,作为回报,我会劝兄弟们加入圣军。”
“这个自然。罗某答应过你的话,绝不食言!”罗大纲斩钉截铁地应道,他对这个叫石焕章的地方团总,能凭一己之力组建战力不下圣军的疑勇营,甚是佩服。
“好,石某感念罗将军的恩德!”石焕章回到从城里出来的二百余名疑勇营兵勇面前,内心充满苦涩和留恋,但面上却无表情地喝道:“我疑勇营的兄弟们,你们是好样的!罗将军很期待你们能加入圣军的队伍,我石焕章也希望你们能参加圣军,为你们自己,为石家洞乡亲,闯出一份前程!”
“焕之,照顾好兄弟们!照顾好石家洞!下辈子,我们做亲兄弟!”
“大哥,你要干什么?不要啊!”石焕之猛地反应过来,他抢身过去,却还是晚了一步!
石焕章嘴角溢出一缕血迹,却面带微笑,仿佛解脱了一般。他的右手也沾着温热的鲜血,握着一把匕首,深深地插在自己腹部。
“大哥!你为什么这么做?是不是这帮长毛贼逼你的?我跟他们拼了!”石焕之紧紧搀扶着他的堂哥,怨恨地看向罗大纲!
“是啊,团总,你不是让我们参加他们那个圣军嘛,为何还走这条路?”旁边的疑勇营乡勇也纷纷围上来。
“焕之,跟圣军无关!罗将军,也邀请我加入圣军,是我自己心累了,想休息一下!”石焕章嘴角咧开嘴角,想笑,然而身体的剧痛又让他笑不出来,死亡渐渐临近,他用力说出最后的话:“我石焕章自幼熟读圣人经书,常奉忠君之心,然此次因家乡兄弟与父老之私,尽孝而不得忠,虽当今朝廷已非尽忠之明智,但为求心安,只得以死谢罪!”
说完,石焕章忍住剧痛,乃挣扎着奋力朝疑勇营乡勇大呼:“石某求死只为心安,非圣军之过!而今满清朝廷,已腐朽羸弱不堪。我等疑勇营众兄弟不可埋没己身,大好男儿当求奋战沙场,以图大事。众兄弟加入圣军,罗将军诚信~大~丈~夫~,必….必定…..善….善待!”说完,倒头而毙。
石焕之哀痛欲绝,泣泪伏地,已不能言。众乡勇也是个个垂泪,心中一片茫然,不知所措。
罗大纲见状,也是唏嘘不已!心中大感可惜,如此忠君重义之士,竟为那满清朝廷而死,为自己心结而死,太不值当。幸好那满清朝中尽是贪腐庸碌之辈,要都是如此之人,我太平圣军还真难以战胜。
他上前温言道:“众位兄弟,石将军之死,罗某也甚为感伤!罗将军昨晚就将疑勇营托付罗某,他刚才的遗言,你们也都听见。从今以后,大家都是圣军将士,都是自己兄弟!石将军也是罗某难得的敬佩之人,其身后事,罗某必定按你们习俗,风光办理。”
罗大纲又上前拍拍石焕之,道:“石兄弟,石将军之死,是他自己的选择,还请节哀!我们圣军也是一群活不下去的百姓,被满清鞑子所逼。我们圣王曾经说过,要怪,只能怪那个昏庸的满清狗皇帝,认为他自己为君为师,用虚伪的忠君思想欺骗了天下读书人,害死了石将军!推翻满清朝廷,就是为石将军报仇!”
罗大纲承认,他费尽口舌的劝说,的确是因为他对这些疑勇营兵勇很是看重,数量完全不占优势的情况下,还能让他带领的圣一军吃了小亏,这样战力的队伍,不得不让他眼馋。要不换他平时的性格,早无视了。
见石焕之仍无反应,罗大纲想起圣王曾经说过的,读书人,最重名声颜面。便加码道:“罗某也甚是钦佩石将军,加上石将军身为疑勇营头领,罗某愿向圣王恳求,册封石将军为我圣国的真正将军,以慰他在天英灵!”
石焕之闻言顿时收住哭泣,抬头看了眼罗大纲,眼神带着一丝感激,轻声道:“罗将军恩义,石某谢过。”随后,擦掉眼泪,沉声道:“疑勇营的兄弟们,石某遵从大哥的遗愿,带领疑勇营加入圣军,你等可愿意?”
“我等遵从团总的遗愿,愿随副团总参加圣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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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缴获颇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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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大纲留了一千余名将士在城外,打扫郴州兵驻营的缴获,又命河对面的六百圣兵,将看管的一千三百多名郴州兵俘虏,随后押入城中看守。他自己则亲率圣一军另外二千三百余圣兵,在石焕之和疑勇营的引领下,进入宁远城,接收宁远县令的投降。
至于那个总兵孙应照,昨夜好不容易在亲卫的护卫下,吊绳下城逃走,却被巡夜的圣军探哨发现,俘虏关押了起来。
宁远知县是个信佛的老头,早已不理县衙政事。对于这种昏庸的地方狗官,罗大纲甚是讨厌,没有正眼瞧过一眼。要不是圣王说过,以后对于背叛满清的汉族官员,哪怕昏庸,也要好脸相迎,除了罪大恶极必须严加惩处以安抚百姓外,其余人等,都要千金买马骨般,拉拢过来。日后,再慢慢处理。
罗大纲没有那么多歪心思去对待这个糟老头,他心思早放在县衙和官库里。
没有让他失望,宁远是个难得的大山中的丘陵富饶之地,知县信佛,虽然也贪墨,但并不严重。圣军单从银库便发现库银二万四千余两,让带路的疑勇营兄弟愤愤不平:让你平时抠门得紧,管的死死的,一点银子都不愿发给疑勇营兄弟们,现在便宜反贼,哦不对,圣军了!
其余稻米、食盐、官布等物也是官仓中大有储存,竟是比攻破道州城缴获的还多。
大概由于宁远自古习武成风,加上有疑勇营等团练在境内,刀矛之类堆满武器库。还有当初石焕章托宁远知县从广东购买的5门冲天炮,尚未使用,也成了圣军缴获。其余鸟枪五百杆,火药两万多斤,弹凡上万粒颗,让罗大纲满面笑容,心里乐开了花。
正当罗大纲在宁远县库欣赏缴获时,亲卫来报,道州来的援军已经到了宁远城外,是林凤祥和李开芳率领的六千圣军将士,已经领他们在城北扎下营帐了。
罗大纲大喜,林凤祥和李开芳带着圣二军、圣三军来了,正好让他们瞧瞧罗某的圣一军攻下的宁远城,再看看这些缴获,让他们眼羡一番!不过,这个时候自己不能急着去见他们,好似显得自己故意炫耀一样。
林凤祥和李开芳在道州时就听说宁远城墙高厚,想起罗大纲的圣一军并未携带大型火器,便从道州带了大小近六十门各类火炮,加上官道年久失修,行军甚是缓慢。未曾想,还未到宁远城,却听路上碰到的探哨说,不单是清妖孙应照的郴州兵被他们全歼,连宁远城都被他们轻松拿下。不由大悔,早知道,还费劲力气地拉什么火炮,直接急行军,有个一天半也能赶到宁远城了,还能抢点功劳和缴获。不行,功劳没沾着,缴获怎么也得分点才行!
二人让手下安排大军扎营之事,自己却在亲卫的簇拥下,进了宁远城,准备寻一地方吃了中饭,便找罗大纲哭可怜来了。
罗大纲匆匆吃了午饭,城外河对面的原郴州兵营帐里的缴获也清理出来了。也幸亏那帮郴州兵投降的快,让圣军能及时将将着火的营帐扑灭,里面的一些东西才没有被烧毁多少。
郴州兵营中,共搜获库银一万八千两饷银,另外一些金银珠宝首饰之类的有十余箱,想必是从郴州一路自村寨百姓处抢夺过来的,倒便宜了太平圣军。另外粮食二百余担,鸟枪八百来杆,最让罗大纲激动的是,郴州兵营中居然藏有4门六百斤的神威将军炮和2门上千斤的铁芯铜炮,这可是攻城的大杀器,孙应照将它们带去道州,想必是准备用它们来攻城的打算。
另外一些刀矛之类的冷兵器,罗大纲已没什么感觉。最后的五万斤火药和七十余枚炮子倒让他又是一阵狂喜,这么多火药,火药短缺的问题暂时不用愁了。当初,太平军在永安城被围困,弹尽之际,还是大纲带兵攻破东路姑苏冲清军防线,并缴获清兵的火药,太平军中才有火药作战,才能突围出去。从那时开始,罗大纲就一直认为火药是最宝贵的东西,没有火药,鸟枪和火炮都成了废铁,连棍棒都不如,所以,罗大纲对缴获的火药,看管得非常严密。
但是,圣军自己不制造火药,始终是大问题!要早点跟圣王提出这个问题才好!罗大纲看完缴获的清单,心中暗地念叨着。
其实,罗大纲想到的,身为后世火药时代过来的冯绍光,岂能想不到?只不过,一是前阵子火药足够用,他也还没空忙火药的事情;二是他手头还没制造火药的关键原料—硝石、硫磺。硝的问题还稍微好点,乡里村寨的污垢之处,取砖土或表层土壤磨成粉混草木灰熬煮,总能得些硝粉,但硫磺就必须要外地购买了。
满清对硫磺的管控,现在虽然还没有以后的那么严格,但也禁止大量的硫磺私自交易。黑市硫磺交易当然还有,但数量就没那么多了。
因此,冯绍光暂时还没有开始着手火药的自行制造。不过,暂时没制造,并不代表他不想制造,他对火药,可以说比任何人都更重视些。在夜校对卒长以上圣军将士授课的时候,他就交代这些圣军中的基层军官,转战各处的时候,顺便打听附近的矿产,不但是金银铜铁矿,还有煤矿、硫磺和硝石等哪里有出产。
冯绍光记得,硝石出产最多的是四川江油那边,但湖南特别是湘南的山林里,不但有少量硝石矿产,还有硫磺矿产。他相信,随着圣军地盘的逐步扩大,总会得到这方面的消息。
罗大纲当然不会知道这些。看完缴获的东西后,他安排圣一军将士将各类缴获分门别类,装好入圣库,一些银两和多余的火枪等物,让人准备好马车送到道州。
突然想起还没见到林凤祥和李开芳两人,不是到了宁远?正疑惑着,门外有人大声说笑,正是林凤祥和李开芳两人来了。
“兄长,我俩寻你半天都不见人,没想到你倒是躲在库房里清点你的宝贝来了!”林凤翔笑着说道。李开芳为人拘谨,不大说话,平时都是林凤祥开口。而罗大纲虽然加入圣教比他们晚,但为人豪爽,教众许多老兄弟,甚至包括圣王都将他看成老大哥,因此林凤翔虽然职位比罗大纲要高,但也不敢在他面前造次,口称兄长,以示恭敬和亲近。
“林兄弟,李兄弟,你们急着来寻我,甚至找到这里来了,恐怕是没安什么好心吧?”罗大纲甚是得意,库房内的堆积成山般的缴获物资,能让友军的兄弟眼馋,也是一种享受!
“什么都逃不过兄长的眼睛!我圣二军中的兄弟,眼下大半装备的还是木棒树杈,兄弟们上了战场,也丢圣王的脸面。还望兄长各样都匀点给我圣二军,小弟替圣二军六千弟兄谢过兄长!”林凤祥笑嘻嘻地说道。
“罗兄长,我圣三军也是都拿树杈打仗,跟野人一样的。火药也没有多少,还望兄长救济救济啊!”李开芳也连忙插嘴。
“你们呀!还好,我圣一军这次还真缴获不少好东西,看圣王面上,你们又说的如此可怜,我做主,就分一半给你们自行分配吧。不过,下回有了缴获,要加倍还我!”罗大纲哈哈大笑,见其余的两军主将向自己讨要缴获,心里的那股酸爽,实在是,舒坦!
罗大纲又跟他们聊了下如何攻破的宁远城,不由得又夸赞起陈玉成那小子。不知不觉间,三人才发现已经到了天黑时分,便各自散去。
第四十二章 俘虏透露的重要消息(上)
(ps:首先非常感谢今天萧五十一郎大大的打赏!感谢前两天灵雨轩、清风秀林、西德的打赏!今天为萧五十一郎大大加更一章!真心谢谢!)
次日一早,罗大纲便来到县衙后院。来这,是因为他理完缴获的物资,现在要理下缴获的人了。
首先押过来的是永州镇总兵孙应照,还是陈玉成亲手押解过来的。说来也巧,孙应照半夜逃走时,被左营师前营贰卒的探哨发现,最后被贰卒圣兵擒获,而领兵的卒长就是陈玉成。
罗大纲看见陈玉成,想起自己前几天说过的话。要是采用陈玉成的计策,劝降了宁远城的疑勇营,就提他做旅帅。现在这小子又俘虏了清军总兵这样的高级别妖头,就算想抵赖说是开玩笑都不成了。想到正好前营旅帅尚空缺,当下,罗大纲便晋陈玉成为左营师前营署理旅帅,举荐书报与道州,待圣王批准后发官照下来,便可转为正式旅帅。
陈玉成合不拢嘴地拜谢过罗大纲,又看了看左右几个收拾房间的牌尾,神秘地道:“将军大人,小人还有重要消息报与将军,此事关系重大,还望将军屏退闲杂人等。”
罗大纲知道陈玉成看起来是少年老成,但其实古林精怪的,鬼点子多,便依言让几个牌尾出去,又瞟了哈欠连天、眼畏首畏尾的孙应照,疑惑地看看陈玉成。
陈玉成知道罗大纲是问他为何留孙应照在,便凑近罗大纲跟前,轻声解释道:“将军大人,这个消息正是此妖头刚才告诉小人,这才将他带来见您!”
原来,陈玉成俘虏孙应照之后,想起夜校中圣王曾经交代过的,俘获敌军重要将领,一定要想办法从其嘴里掏出点情报,比如,有些不怕死的人,却怕痒;再比如,有些不怕痛的铁汉,却怕不能睡觉。
陈玉成可是圣王狂热的崇拜者,冯绍光的每句话,他都深信不疑。因此,可怜的永州镇总兵孙大人,成为陈玉成验证圣王所说方法的第一个试验品。
两个晚上和一个白天的试验下来,充分证明,本来怕死的孙大人已经不觉得死可怕,可怕的是不让人睡觉!
头个晚上,陈玉成让孙应照说出他知道的一些情况,总兵孙大人当然对这小毛贼置之不理。陈玉成便让人用几个大号的桐油马灯,彻夜对着孙应照,让他无法入睡。好不容易熬到白天,陈玉成又将孙应照绑在两条长凳上,凳腿绑上铜锣,不停敲响,更让几名圣兵手持铜镜,将阳光聚集在孙应照眼睛处,使其连闭上眼睛都是一阵红光亮堂。
第二个晚上的后半夜,孙应照受不了了,极度渴望睡觉的他,被陈玉成和几个手下,除了重复头天晚上的大号的桐油马灯外,更让人时不时被强行拉开眼睑,各种小手段不停地刺激他,让他无法入睡。但年近五十的孙应照实在抵挡不住困意,拉开眼睑睁开眼睛都能睡着,没成想,陈玉成又找来点大蒜水喷了下眼睛,这下孙应照崩溃了,辣得眼睛流泪不止,就算打来清水洗过,最终也还是没能入睡。
到今天早上,未熬过试验的总兵孙大人,已彻底崩溃,告饶和哀求着诉说了自己知道的所有信息,甚至他年轻时候和堂嫂的私情都说得一清二楚,只不过,陈玉成对那不感兴趣。
让陈玉成感兴趣的有两样事情。
一是孙应照说的,桂阳城郊外往西十余里,有叫宝山的山林,满清在那有大量银铜铅锌矿石采出,其山后隐蔽部位有几处矿洞内,其内有硫磺产出。桂阳知州便在矿洞内秘密开设了一个中型的火药制造工场。
陈玉成马上想起到圣王提起过的,硫磺是制造火药里最为难寻的原料,有了硫磺,基本就能制造火药了,难怪这些郴州兵能带那么多火药,原来是因为附近桂阳能自行生产火药呢。
二是孙应照透露,桂阳、郴州的清军防御力量薄弱。两处城内的兵勇,大多被抽调派往长沙守城,孙应照又借走二千郴州兵,据他所知,桂阳城内只有一千不到的地方兵勇,而郴州城内也只有不到二千人,还都是因为原守兵抽走后,从下面各县抽调的乡勇,临时凑一起送到州城来守卫。
孙应照的意思,陈玉成明白。正规的兵勇,也就是现在被圣军俘虏的那上千号人,战力已经算比较强的了,那现在守城的那些乡勇,这个战力可想而知,是如何的不堪一击。
这两个消息可都是了不得的大事!觉悟就是高的陈玉成,一大早便心急难耐地跑来报告,想说动金官副将军罗大纲早点打桂阳和郴州的主意,也好占了那些矿洞,自行制造火药。
听完陈玉成和孙应照的讲叙,罗大纲又仔细盘问了孙应照几个细节,基本确定他讲的是实情!他略一思索,命亲卫将林凤祥和李开芳两人请来,三人共同商议下。
没想到,林凤祥和李开芳一听完,两人都兴奋坏了。特别是李开芳,平时看沉闷不言,现在却大叫:“还商议什么,赶紧带领兄弟们杀过去啊!大好机会,很多战利品在等着我们呢!”
连一向沉稳的林凤祥也跃跃欲试,罗大纲自己也是如此想法,便道,“看来我们也不用多商议了,这样吧,出兵也行,但要稍事准备,也不差这一天半天的,另外还要派人向圣王禀报一声。”
“自该如此!”林李两人大喜,连忙称是!他二人,领军来到宁远,一点军功未捞着,本以为要空跑一趟,未曾想,有这么诱人的大好机会送上门来,再想想昨日圣一军的缴获战利品,更是心痒难耐,狠不得立马杀过去。
当下三人商议具体出兵数量和宁远留守人数。林凤祥又细问了孙应照,桂阳州和郴州两地的清军兵力情况,确认此时两地清兵兵力空虚,提议不要一地一城的争夺,还是分三路出兵,一同而下,将郴桂地区全部拿下。
罗大纲虽觉林凤祥想法大胆,但仔细想想,确实也有道理。郴桂山区,行军艰难,反正清妖兵力不多,圣军分成三路兵力,也还是占绝对优势,便表示赞同。李开芳想想能单独一路,自无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