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节-邪气凛澜(首征月票)
凝胎境长老意外坐化对于小林寺而言不啻于晴天霹雳。
天赋驭风的青蛇速度极快,哪怕带着李小白,依然可以后发先至,短短十数息,蛇躯纵身一跃,当落在地面上时,成功拦在了对方身前,随即一道风幕展开,绵延百余丈,使妖虎与它手下的众妖无法再趁虚而入。
在李小白与清瑶身后十余丈开外,恰好正是小林寺的寺门。
无法挤进寺内的平民百姓们吓得四散奔逃,青蛇顺势将化形境巅峰的气势完全释放出来,妖气升腾,在松山峰顶形成新的阴云。
蜂拥往山上而来的飞禽走兽开始迟疑起来,一方是妖虎的命令,一方是清瑶的威压,让它们难以取舍,一时间进退两难,在某种程度上暂时解救了山上的百姓。
“咯咯……”
李小白低下头一看,怀中的婴孩咯咯笑着,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正面临着一群妖怪的虎视眈眈。
唉,真是没心没肺,不知死活,快跟本公子有得一拼了。
他随即抬起头望向身旁的青蛇,说道:“清瑶,速战速决!”
只有解决掉这头妖虎,才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慑服其他妖族,并将妖灾化于无形,这些除了清瑶,没有其他人能够办到。
“嘶!奴家明白!”
清瑶开始真正的认真起来,吐着鲜红的蛇信蜿蜒向对方缓缓逼近。
尽管双方妖力修为有高低,但是同为化形境,若是大意的话,被对方干掉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一轮轮风刃平空出现,而且数量越来越多,不是飞向天空,不时左右乱窜,隐隐形成一个包围圈将妖虎和它的手下笼罩了进去。
“青蛇,你我联手,可以尽情享用这些血食,人族狡诈,何必听他们的话!”
察觉到空气中对方散发出来的妖气一浪高过一浪,终于开始感到害怕的妖虎试图说服清瑶与自己统一战线,而不是互相残杀。
“妖族难道又不狡诈吗?你我原本就互不两立,何必说那些废话!”
清瑶怎么可能轻易动摇,她猛然喷出一团毒烟,朝着众妖扑了过去。
“你欲杀我,不如一起死了吧!”
双目圆睁的妖虎吐出一口赤红色的火焰,身上再次火光大作,弥漫十余丈,毫不示弱的迎向翻滚的毒烟。
通体赤红的妖狐趁机陷入妖虎的火焰,正是狐假虎威,摇曳着狐尾,使炽烈的火焰更盛。
火光与毒烟互相交锋嗞嗞作声。
以妖虎为首的众妖顶着乱飞的风刃向青蛇冲来,欲合众妖之力将她杀死。
化形境的风刃不是那么容易硬扛的,几只灵犀境小妖躲闪不及,直接被呼啸而至的风刃给当场乱刃分尸。
灵犀境与化形境的差距不足以里计,被风刃割得遍体鳞伤的妖虎还没扑到清瑶面前,它身后的灵犀境小妖悉数死了个干干净净,只剩下一只妖鹿和一只妖狐。
隐匿于妖虎火焰当中的妖狐猛然窜出,狐尾一甩,放出一团粉红色烟雾罩向青蛇。
然而一阵狂风平空出现,将颜色诡异的粉红烟雾倒卷了回去。
一轮风刃恰好划过妖狐,硕大蓬松的狐尾当场掉了下来,痛得妖狐哩哩直叫唤,偷袭不成,反倒丢了自己的尾巴。
狐性狡,蛇性亦如此,隐忍本性更胜之。
妖狐若是不离开妖虎火焰倒也罢了,如此冒失的偷袭却正中清瑶的下怀。
妖虎趁机几个纵跃扑到青蛇面前,张开火焰缭绕的虎爪,就像套上了一只伸出数支锋刃的爪套,狠狠抓向蛇躯。
清瑶非但不躲不闪,反而迎向妖虎,蛇躯摇曳不定,正准备展开致命的绞杀之术时,妖虎却突然转身扑向站在不远处的李小白。
“公子小心!”
青瑶正欲放弃绞杀,追向妖虎,此时一团被火焰包裹的红影扑至,蛇躯绞杀顺势发动。
我勒个去的!
看到妖虎扑向自己,猝不及防的小白同学条件反射般抬起剑指。
“邪澜!”
嘶!空气中骤然响起一声响亮的撕裂声,一道仿佛碎片一般的奇怪剑光从李小白的指尖迸发出来,随即斜射了出去。
几乎与此同时,妖虎再次变向,扑向错愕中的清瑶,“邪澜”剑光直接一个三不沾从它身侧掠过,速度却不及“曦和”那样迅雷不及掩耳。
体力终于耗尽的李小白当即委顿在地,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明明对准了妖虎,可是为什么“邪澜”却不走寻常路。
然而这个时候青蛇已经缠住了断尾后,动作变形的妖狐,蛇躯毫不犹豫的狠狠一收,就听到噼啪爆响,妖狐口中喷出一条血柱,里面还掺杂着许多内脏碎片,当场毙命。
蛇类的绞杀也有缺点,就是在绞杀过程中无法挪动位置,面对扑向自己的妖虎利爪只能释放出毒雾和风刃再加上自己的青鳞硬扛。
当李小白以为自己白白浪费了最后一道剑光时,却见“邪澜”斜飞出十余丈时,仿佛被什么东西折射了回来。
鹿妖的双角狠狠抵在了蛇躯上,蹦出无数火星,突然间一抹剑光闪过,两支分叉的大角齐根而落,余势未减的“邪澜”剑光直直射向反扑过来的妖虎。
看到这一幕的李小白瞪着眼睛,张大了嘴,这第三道剑光当真邪气的紧,竟然还能回来?
连续变向扑向,自以为得计的妖虎却没有想到聪明反被聪明误,那个人族的剑光无比诡异,竟然能够倒转回来。
就在这个时候,它想躲闪已然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诡异的剑光不偏不倚的没入自己脖颈,眼前的世界迅速灰暗了下去。
骨碌碌一颗硕大的虎头滚落在地,圆睁的兽瞳依然残留着不可置信和恐惧的眼神。
穿透妖虎脖颈的“邪澜”剑光飞出十余丈后,这才平空消失,没有再次折射倒转,饶是如此,依然吓得清瑶小心肝直颤。
她不止一次见识过公子的凌厉剑光,挨着便死,碰着便亡,若是误中副车,恐怕奴家也是照样吾命休矣,十条命都不够玩的。
-(未完待续。)
第107节-魔头
失去头颅的妖虎顿时气势一散,轰然倒地,污血登时喷出数丈远,兀自呲牙咧嘴的虎头看上去可怖的紧。
想到李小白新弄出来的剑光邪门儿的紧,清瑶有些胆战心惊的往边上挪了挪身子。
仅存的妖鹿四蹄打颤,似乎被吓蒙圈儿了,根本没想过逃走,或许在它看来,想要从一只化形境妖族手上逃得性命,恐怕比登天还难,更何况引以为傲的鹿角几乎齐根而断,意味着一身妖力修为十成只剩下了七成,无论做什么都是任人宰割的份儿。
“还剩下一个!”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正当那只吐纳境妖鹿不知所措的时候,趁机含上一颗大还丹的李小白将目光投了过来。
“妖孽,哪里走!”
嘶啦,空气中一道剑气暴射而至,在猝不及防间穿透了妖鹿的脖颈,一股血箭喷出,妖鹿摇晃了几下,终于不支,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它原本就中了些许蛇毒,此刻再也压制不住,完全暴发了开来。
衣袂激荡,游侠儿郑侠的身影暴射而至,连续十几个剑势施展开来,剑吟声不绝于耳,好一式剑夜八方,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
好吧!
这货方才还半死不活,现在却精神抖擞,绝逼是嗑了药,而且还嗑多了!
“妖怪呢?全死了!”
拔剑四顾心茫然,郑侠这才发觉,战斗似乎已经结束,青蛇妖依旧妖气升腾,将化形境妖族的威压扩散开来,遮天蔽日的妖云渐渐散开,天色开始明亮起来,疯狂的飞禽走兽迅速恢复神智,纷纷作鸟兽散。
绞成破布娃娃的断尾妖狐,没了脑袋的黑毛火纹妖虎,被剑气贯穿了脖子的妖鹿,驱动这场可怕妖灾兽潮的罪魁祸首无一漏网,当场被就地正法。
“你来晚了!”
瘫坐在地的李小白再一次体会到了贼去楼空的虚弱无力,怀中的婴儿却哇一声哭嚎了起来。
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淡淡的尿骚味儿,这小娃子竟是尿了。
小白同学只好捏着鼻子解开襁褓,手忙脚乱的将婴孩身下的尿布扯去,远远丢开,嗯,还是个男娃,玄装法号以后就归你了。
成功甩锅的李小白从自己的衣服上扯下一块布当作尿布重新丢了回去,小娃儿的哭声这才渐止,晃着粉段儿似的胳膊,将手指伸进嘴里,吧唧吧唧。
屎尿屁,哭笑,吃了睡,这便是小娃儿的全部。
小林寺自此多了一个名叫“玄装”的小和尚,度牒都是现成的,他或许不曾记得自己刚出生没多久,就经历了一场可怕的妖灾兽潮并且侥幸活了下来。
扑天盖地的妖云飞快散去,金色的阳光再一次撒下,落在松山峰顶,庙宇辉煌的小林寺如往昔般佛光普照。
随着寺外可怕的鸟兽嘶鸣渐渐退去,所有人终于将绝望彻底放了下来,他们都知道妖灾解除了,漫山的欢呼声此起彼伏,妖灾终于结束了。
死死守在山门前的众僧与百姓们瘫了一地,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一条血肉矮墙横列在山门前方,里面堆叠了不知多少飞禽走兽的尸体。
往日里精持勤修的佛门修行者一个个就像从血狱里爬出来的阿修罗,从头到脚沾染了鲜血,心中却是百感交集,不知道该深深忏悔自己大开杀戒而沾染上的满手血腥,还是庆幸救下了多少无辜性命,能够替代多少级浮屠。
“下火锅!下火锅!”
化作人形的妖女欢快的扑向精疲力竭的小白同学,赖在他的身上不断扭动身子。
自打决定放弃吃人,妖族的肉便成为了她最喜欢的主食,人族花样百出的厨艺让这妖女为之深深痴迷。
“好好好,火锅,火锅!”
李小白一边翻着白眼,一边直求饶,这妖女似乎比混沌青莲更能榨干他。
不过在小林寺的大雄宝殿外面加起火锅,想必是极好的。
妖灾结束,善后工作总是充满了繁琐与混乱。
即使是佛门清静之地,也无法阻止劫后余生的百姓们自发组织的狂欢。
漫山遍野的野兽尸体被收集起来洗剥干净,一口口大锅架起,无论是炖煮,还是烧烤,总是能够将这些食材予以最好的处置,更何况食其肉,剃其骨,寝其皮,才能发泄不少人失去亲人的悲伤。
众僧无可奈何的看着寺里寺外满山腥膻,空气中荤腥味儿弥漫,如此多的人聚集松山,粮食早已经入不敷出,若是不给吃肉,总不能让百姓们饿肚子!
当然也少不了大雄宝殿门外的火锅宴,大锅煮起了高汤,往里头撇下新鲜的肉菜,酱醋混着蒜泥韭菜花,姑且算作是火锅吧!
发起妖灾兽潮的诸妖大部分血肉都进了青蛇的肚子,煎炒烹炸吃了个过瘾。
不过余下的爪牙筋骨皮毛若干都成为了一人一妖的专属战利品,虽然有一部分被李小白的剑光斩得支离破碎,但还是有相当数量依旧保存完好。
单单是一张几近完好的吐纳境妖狼皮,便是有价无市的珍品。
狂欢并未持续太久,当有胆大之人探明山下数十里范围内的所有飞禽走兽都已经彻底散去后,为了生计,许多百姓便迫不及待的携家带口返回了家园。
曾经一时人满为患的松山与小林寺终于重新恢复了往日的清静,尽管山上还有许多狼藉需要清理,不过随着时间推移,终究会一点点恢复如初,就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清晨的阳光从东方投来第一缕晨曦,小林寺的黄墙黑瓦仿佛被镀上了一层金边。
紧闭的寺门吱呀作声,缓缓向内打开一条门缝。
李小白与清瑶一人一妖各自提着一只包袱站在小林寺的寺门前,和尚们兑现了自己的承诺,不再非法拘禁他俩。
至于魔头什么的称呼就像不曾出现过一般,有见过像这般救万民于妖口的魔头么?
如果这样都算是魔头,满寺上下的僧人又算是什么?
像这种自打脸的事情,凡是稍有些脑子的人都不会去做。
谁能想到一场妖灾,便让龙女狄霜一次斩妖除魔的义举成为白费力气,若大的功德,即使是她自己也无法视若无睹,违心食言而肥。
“公子,这就走了么?他们还欠奴家一道龙气!”
清瑶有些舍不得离开,因为好处还没有拿完。
李小白敲的竹杠里面,有一道龙气正是为她要的,真正龙族的龙气可不是蕴含在蛟鳞内那一丝驳杂气息所能够相比,两者差距犹如金锭与金矿石的区别。
“哈哈哈,让他们欠着,留个念想,迟早要还的,说不定还有利息,你要是想待在这儿,说不定哪天又给关到镇妖塔里去了。”
李小白打了个哈哈,借着清瑶的性子有闯祸可能糊弄了过去,事实上他曾经做过的一些事情正在发酵酝酿,若是再待下去,一旦爆发出来,这些秃驴脸上会十分难看,届时不止是清瑶会被关进那座别名镇妖塔的九幡浮屠塔,恐怕连他自己也会被关进去。
清瑶不疑有他,欣然笑着说道:“好吧!公子要记得,不要忘了!”
“给他们留点儿记号,省得他们忘了!”
李小白打量了一眼寺门前,看中一株参天大数,那是一棵高大的云杉,至少需要三人才能合抱过来。
抬起剑指,清喝一声:“邪澜!”
听到一声“邪澜”,清瑶条件反射般往李小白身旁直躲,那道邪门的剑光天晓得会不会戳到她身上。
嘶!响亮的啸叫声在李小白指尖迸发,一道,准确的说,一块外形奇特的剑光呼啸而出,在即将触及云杉树干时,忽然倒射而回。
“公子小心!”
清瑶眼疾手快,拖着李小白直往后躲。
剑光极快,倏忽间从一人一妖的三步开外掠过,噗嗤一声没入了小林寺大门上首的牌匾内。
剑光练习熟练度失败……
刚想惊叹一下第三道剑光依旧如此不可捉摸,李小白的感慨却戛然而止。
“呃……”
小林寺的“小”字下面莫名多了一撇。
少林寺?
“咦!看上去好奇怪?”
清瑶歪着头,顺着李小白的目光,好奇的打量起那块牌匾,却不防李小白牵住她的手,就像干了什么坏事急着逃走一样,直奔通往山脚的石径。
“速走速走!”
擅自给人家改名,这仇结大了,不走等着挨打么?
一人一妖前脚刚走,慧能方丈带着几位长老追了出来,看着人迹渺渺的石阶山径,颂了一声佛号道:“唉!老纳欲多留李施主几日,却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快就走了!”
似乎对李小白带着化形境青蛇妖悄然离去感到几分遗憾。
“方丈!方丈!”
一个灰衣僧人满头大汗的从寺里冲了出来,上气不接下气地急道:“法钟,法钟不见了!”
“啊?”
慧能方丈等人齐齐一惊。
重达九千九百九十九斤,刻满符咒经文的巨钟虽然悬挂在钟阁,任何人都可以接近,然而却并不是任何人都可以挪动的。
“谁?谁干的?”
戒律院首座当即暴跳如雷,法钟虽然算不上什么罕见的宝贝,却也是小林寺的脸面之一,怎能说盗走就被盗走呢?究竟是谁那么大力气?
“方丈,首座,也许,也许是李施主干的,最近寺里发现了一些杂书,好像是李施主编撰的。”
那名僧人又从怀里摸出了几本书来,恭恭敬敬奉上,书册封面上赫然写着《青蛇传》、《西游记》、《玉蒲团》……
小白公子·著!
尽管这一期越狱提前落幕,但是小白同学的荼毒依然没有结束,郑侠在山下的县城里刻印了一些闲书,随着躲避妖灾的百姓们带上山来,总有几个马虎鬼在走的时候将其遗落。
就在不久前,李小白的担心果然应验了。
小林寺众僧终于发现自己竟然被黑的不轻。
“这,这……”
慧能方丈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小林寺的寺门牌匾上。
少林寺?
“魔头!老纳与你誓不两立!”
山脚忽然传来一声洪亮的钟鸣。
duang!~~~~
-(未完待续。)
第108节-所谓侠义
车厢微微摇晃,端正拄剑跪坐的郑侠表情复杂的望着懒懒靠在窗边,捧着一卷《洗髓经》抄本怡然自得细细品读的李小白,青蛇妖没有化作人形,依旧藏在他腰间的钱袋里。
敲诈!偷窃!
这等恶行应当被他这样的行侠仗义之辈惩治才对。
可是此刻他却偏偏与对方同坐于车厢内,彼此相安无事,甚至连这辆乘车都是自己帮着张罗的。
自己算是同谋么?
一时间,郑侠觉得自己一直以来对侠义之道的坚持莫名开始动摇起来,难道应该将对方绳之以法,可是又隐隐觉得哪里不对,越想越纠结,越想越矛盾,他终于忍不住开口。
“李公子!”
“怎么了?郑兄!”
李小白放下从小林寺藏经阁顺来的武道秘藉,疑惑的望过来。
他与其说在看书,倒不如说在体验自己身体自行响应书页上一张张行功图的奇妙反应,不时有一处跳动了一下,生出一丝暖暖的热流,随即流向下一处,又是一跳,最终连成串,与《洗髓经》上的修炼方式一般无二。
至于文字注释和口诀什么的,反倒是一个字都没看。
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又得明师指点,好不容易拥有锻体境真气修为,算得上是天骄之资的郑侠绝不会相信,仅凭着一册《洗髓经》,李小白就在不知不觉间进入了武道修行的聚气境,奇经八脉内犹如小溪般不断有真气流动。
术道难窥门径,反倒是误打误撞的闯入了武道之门,或许是天赋异禀,或许是吃了那么多大小还丹,药力积聚,恰逢其会的水到渠成。
“在李公子心中,侠义是什么?”
按捺不住心中三观动摇的郑侠想弄明白这位平日里一向言行举止没心没肺的年轻子心中到底有没有是非正邪之分。
“侠义?”
李小白没有想到对方竟然会和自己探讨这个话题,郑侠真的是游侠儿?该不会受了那些秃驴的影响吧?
郑侠进一步解释道:“没错,我辈游侠儿行走四方,依靠锄强扶弱,扶危济困,行侠义之道以求无愧于心,不知在公子眼中,侠义又作何解释?”
“哦!”李小白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当即说道:“侠义是责任!”
“责任?”
郑侠同样没有料到李小白的心中,侠义一词的解释会是这样,多多少少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侠义分为广义的侠义,还有狭义的侠义,责任对等于能力,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除暴安良,为兄弟两肋插刀是狭义的侠义,广义的侠义是对社会的责任,不分大小,扶起摔倒的老人是侠义,乐善好施是侠义,为了民族大义而战斗而牺牲是侠义,给贫穷的人一个以工换酬的机会是侠义,为官造福一方同样也是侠义,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李小白很显而易见的将郑侠带到了沟里,什么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归根到底是拳头大的说了算,是非黑白最终由胜利者来书写。
“侠义”的侠义?游侠儿有些头晕。
看到对方越发困惑的表情,李小白只得继续解释道:“广义是指广泛,大范围,狭义是指小范围,有局限性的,一个是大,一个是小,显而易见!”说完耸了耸肩膀,意指不言而喻。
郑侠恍然大悟,他随即说道:“你和清瑶姑娘偷了小林寺的大钟也算是侠义吗?”
他还是过不了那道坎儿。
“哈哈哈!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人无完人,你不能因为一道白墙上有一块黑斑就说整面墙是黑的,尽管那块黑色的也一样是墙体,任何事物都有多面性,现在是错的,将来未必就是错,对某些人而言是有害的,但是对其他人而言或许却是有益的,瑕不掩瑜,你应该学会试着接受。”
李小白敲着车厢内的桌面,他猜到对方因为自己的所做所为而钻了牛角尖。
顺走小林寺的大钟固然是一时心生贪念,何尝不也是给这些秃驴一个教训,这些大和尚也是难辨是非,以后多半会学着聪明些。
“我自小就想成为一位大侠,请公子教我!”
郑侠并不是一个笨人,沉吟了片刻便很快理顺了侠义的广义与狭义,正如李小白自己所言,瑕不掩瑜,尽管行事荒唐,令人捉摸不透,可是总体而言,这位年轻公子并不能算是坏人。
想到这里,心中的一时郁结莫名散了开来,或许非黑即白,非错即对,这般执拗本身就不应该有。
“做好每一件事,力求无愧于心,你就是大侠!”
李小白俨然一位心灵导师,谆谆而言。
在平常的时候,他就是这么教训妖女的,要多读书,少看小说……
“受教了!”
对方话不多,却每每点在了关键,有如一针见血,若有所悟的郑侠心情立刻好了许多。
“呵呵,互相学习,互相学习!”
李小白客气地说道,他重新端起手中的《洗髓经》,当目光放在那些身上画满线条的小人运功图上时,身体里面某些地方又开始跳动起来,很奇怪的体验,却又让人非常着迷。
车厢忽然一震,缓缓减速,就听到外面有人大喊:“呔!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
“公子!外面有强盗!”
虎力的声音从车夫位置传来。
“虎力,宰了他们!”
李小白头也不抬,依旧看着自己的书。
“……”
郑侠哑然,不是说好的事物的多面性呢?为何不问究一下那些强盗到底是原本就是歹人,还是为生活所迫。
或许察觉到郑侠又一次开始纠结,李小白传过来一句话:“你应该尝试着接受世间的不公,不然这日子就没法儿过了。”
生活就像***如果无法反抗,最好试着享受,小白同学才是真正的知行合一。
车厢外,惨叫声此起彼伏。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李小白又一次回到了乐州城。
“义善祥,敢吞没大爷的财货,你们是不想混了!”
轰隆!~
暴乱的风刃将义善祥乐州分舵的大门撕得粉碎,狂暴的气流将守门的商号护卫们掀得满地乱滚。
“何人敢在我义善祥门前放肆!呃!妖,妖怪啊!”
有人气势汹汹的冲出来,想要看看究竟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家伙竟敢挑衅大武朝北境数一数二的大商号,可是一看到那条人立而起的巨大青蛇,立刻吓得魂儿都飞了,怪叫一声,撒开脚丫子就往回跑。
“姓吴的,吴昌,快把本公子的财货速速归还,不然本公子就拆了你这义善祥商号!”
李小白一手三尺青锋,一手折扇,明明是翩翩浊世佳公子的派头,却摆出一副无赖泼汉上门滋事挑衅的架势。
“你,你是何人,竟敢到本商号生事?”
被点了姓名,吴昌再也无法置身事外,只好硬着头皮走了出来,若是因为他而被强拆了义善祥乐州分舵,恐怕东家也不会放过他。
“是你侵吞了本公子的财货吗?”
李小白上下打量着对方,庚字商队的伙计和护卫告诉他,就是这厮颠倒黑白,污蔑春管事夹带私货。
“什么财货,我义善祥怎会侵吞他人财货,你勿要血口喷人!”
吴昌依然没有反应过来,认定李小白是来找碴的。
“哼!庚字商队替我保管财货,就被你这厮侵吞了!这是货单!人证物证俱在,还怕你抵赖?若是冥顽不误,那就到刺史老爷那里去分辩吧!”
李小白抛出一叠白纸,平空出现一股气流,将那叠纸狠狠拍在吴监事的脸上。
连忙将拍得自己脸生疼的纸张拿下,扫了一眼,吴昌脸上当场色变。
-(未完待续。)
第109节-做茧
俗话说,腊月的债,还得快!
吴昌利用自己的监事权力将庚字商队的春管事和护卫队长关了起来,却没想到那些“夹带私货”的货主寻上门来,还砸了乐州分舵的大门。
从义善祥开张以来,这样的事情还从未发生过,这一次算是开了先例。
货单上的财货,银钱多少,货物多少,正是除了庚字商队自己的货单以外,多出来那几辆大车上的货物。
“你,你从哪里弄来的!这明明是我义善祥的货物!”
吴昌兀自死鸭子嘴硬,打算抵死不认,手上一用力,将这份货单撕得粉碎。
对方虽说穿着书生的襦衫,长的白白净净,却是个光脑袋,看上去不伦不类,反倒像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匪类。
“哼!就知道你会赖!方才不过是抄件,我这里还有很多!别给我装傻,商会进出货一进一出都有据可察,来龙去脉十分清楚,我就不会你能做得滴水不漏!”
李小白又掏出一份一模一样的货单,再次拍在了吴昌的脸上。
由于妖女暗中使坏的缘故,明明是软绵绵的白纸,险些将对方的脸都给拍肿了。
“那就去报官吧!哼,讲起报官,我义善祥还怕过谁来?”
料想到对方必有所准备,吴昌心下一横,打算死扛到底。
“那好啊!”
李小白又掏出一叠厚厚的纸,往天空中一丢,平空吹来一阵大风,将那叠纸吹散开来,落向四面八方,街坊店铺行人,几乎每一个人面前都落下一张传单,眨眼间几百张小传单便散了出去。
“咦?义祥善乐州分舵监事吴昌滥用私权,侵吞他人财货!”
“扣压商队管事和商队护卫欲行栽赃替罪。”
“义善祥遭细作监事抹黑,声誉大毁,其人狡诈,夺权乐州分舵。”
有识字之人的宣读下,街头巷尾嗡嗡作声,义善祥商在乐州城,在大武朝北境一向声誉良好,突然冒出这么一个大八卦,立刻就像风一样传播开来。
像这样的传单,自然也有一张落在了吴昌面前。
比坏人更坏,这便是李小白的侠义之道。
“你,你,卑鄙!”
吴昌满脸胀得通红,他没想到这位光头公子竟然不按常理出牌,直接一把传单散了出去,句句针对他吴昌。
见官又如何,官司打赢了又如何?义善祥会放过作为掀起这场风波当事人之一的他吗?
“见官?呵呵,走起!”
李小白乐呵呵的拍了拍走,就听到一阵铁链声传来,几名公人迈着八字步走了过来。
庚字商队是义善祥乐州分舵的重要商队之一,尽管主事之人被吴昌关押,终究还是有几分能量,配合李小白设了这一场大局。
“可使不得,可使不得!”乐州分舵的大掌柜急匆匆赶来,打官司事小,无论输赢,义善祥商号上下视若性命的信誉和声望都将受损,那是用无数银钱都换不来的。
“这位公子,小老儿请公子行个方面,这件事是本商号不对,一应责任和损失,本商号全担了!”
池大掌柜当即一揖到底,将姿态放到低的不能再低。
“池大,你这是干什么?他分明是想要敲诈商号的无耻之徒。”
吴昌没想到池掌柜一个横炮,让他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底气立刻泄了个干净,不应该是抱起团来一致对外么?
“人家人证物证俱全,你能拿得出那些财货的来龙去脉吗?说春管事夹带私货也只是你的一面之词,你边人证物证都拿不出来,打官司损得是我义善祥的声誉,你能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池大掌柜人老成精,在吴昌扣下春管事所谓“夹带私货”的事情后,就察觉到其中有蹊跷,虽然想要替春管事和护卫头领分辩,却始终插不上手,这一次有人上门发作,对于他来说同样是一个机会。
恐怕连吴昌都不曾想到,这个看似老糊涂的老掌柜竟能如此隐忍,不动一已,一动便与外人将他逼到了风尖浪口上。
原本胀红的脸,瞬间变得煞白,吴昌难以置信的指着池大掌柜,浑身颤栗,气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他确实没有人证物证,这一点根本无话可说,偏偏却被分舵大掌柜捅了出来,坐实了这一劣势。
附近围观的百姓更是一片哗然,他们没想到义善祥商号侵吞他人财货竟然是真的,始作俑者正是这个吴昌。
“来人啊,吴监事身体不适,快把他请下去好生休息,这里的事情由我来处理!”
池大此刻表现正如一位一言九鼎的分舵大掌柜,完全不似吴监事到来后便开始谨小慎微,又而有些老聩昏庸的老掌柜。
示敌以弱,伺机发作,池大掌柜就像一位精明的猎人,终于找到机会扳倒这位喜欢鸡蛋里挑骨头的新任监事。
监事权力虽大,能够影响商会内的人事任免,双方若是能够和平共处倒也罢了,像这般彼此不爽利,也需要一个合适的借口将其拿下,池大掌柜终于等到了李小白,吴昌反倒是像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坐茧自缚,原以为拿了别人的把柄,好做些有存在感的事情,最后却成了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几位膀大腰圆的商会护卫将吴昌架了下去,这货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落入了大掌柜与外人联手唱的一出好戏。
“池大,你好卑鄙!我吴昌不会放过你的。”
乐州分舵大门口,围观者们就像看了一场精彩的好戏,连声鼓掌,不断大声叫好。
池大掌柜主持公道,更是赢得了许多人的尊敬,义善祥商号果然是义字当头,是非黑白总有分清的一天。
“呵呵!个嫩娃子,不晓得天高地厚!”
池大掌柜眼中带着精明之色挪揄了一句被带走的吴监事,再次向李小白作揖道:“这位公子,让你见笑了!”
“在下姓李小白,见过大掌柜!”
从庚字商队的人那里,李小白对义善祥乐州分舵有所了解,也知道这位精明的老掌柜与春管事的关系。
“春博的事情,老朽因为职责所在,还请李公子见谅。”
池大掌柜先致了一声歉。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事实上,池大掌柜在乐州分舵一直保持着中立的地位,只有这样才能把将一碗水端平,将方方面面都照顾到,让所有人都服气,因此即使春管事被吴监事关押,他也没有主动出面替春管事开脱,直到抓住眼下这个机会为其翻盘,丝毫没有并没有偏颇之处。
待被关了大半个月,形容憔悴的春管事被放出来,得知游侠儿郑侠与虎力为自己的清白奔波,将李小白寻了回来为自己作证,甫一得自由,便向几人纳头便拜。
“在下今日能得清白,多谢诸位相助!”
“春管事请起,这是应该的!”
郑侠也十分高兴,连忙将对方扶起,自己又做了一桩侠义之举,没有让好人被冤枉。
“此事因在下的财货而起,就由在下补偿春管事一二,就当作,嗯,当作精神损失费好了。”
李小白摸了摸自己的大秃瓢,要不是他,春管事也不会被那个狗屁监事找碴连累。
不得不说,小林寺的和尚们手艺不赖,竟没有一处剃破皮的地方,光溜溜的极为干净,手感依旧甚好。
“不必不必!那些财货物能够归原主,在下也心满意足了!”
春管事将脑袋摇得跟拨郎鼓一般,话说回来,他也有一些内疚,如果不是义善祥乐州分舵内部出了小人,也不如生出这些事端来。
“嗯,也罢!耽搁了这些日子,有些事情还是不能忘了,致笃大师呢?还等着他做法事呢!”
李小白忽然左右环顾,若不是被多管闲事的龙女捉走,不仅仅是春管事已经蒙冤得雪,庚字商队还有几件法事要做。
-(未完待续。)
第110节-学剑
当一连串意外风波相继平息,李小白等人这才发现致笃大师竟然不见了踪影,似乎与郑侠带着虎力前往小林寺的那一天同时平空消失在义字会馆内。
虽然无法得知缘由,所有人都猜测致笃大师或许因为什么急事而中途离开也说不定。
正当春管事到处张罗着找道士或法师准备法事的时候,一身风尘仆仆的致笃大师却出现在他们眼前。
“南无阿弥陀佛!贫僧耽误了!”
“大师这是去哪儿了?”
李小白眨了眨眼,对方的身形似乎又削瘦了一圈,僧袍有些破烂,连脚下的僧鞋都变成了一双破烂的草鞋,隐约可见一些干涸的血渍。
看来大师在这些日子里也没少吃苦头。
在李小白心目中,致笃大师与小林寺的那些大和尚是不同的,前者是真正虔诚精修的佛门大德,后者却是守着一亩三分地,呆板迟钝的守山奴。
“公子福缘深厚,却是贫僧始料不及!”
致笃大师望着李小白一阵苦笑,人算不如天算。
与郑侠、虎力一样,他准备以自己的方式将李小白从龙女手上解救出来,却不曾想,刚有些眉目,对方却便凭着一己之力轻而易举的脱身而出,反倒是困住他和青蛇的小林寺被折腾的灰头土脸,甚至连招牌都被改了,小林寺变成了少林寺,一时间成为了笑谈,恐怕几百年都别想洗脱掉这件大糗事。
听完致笃大师一番解释,李小白不禁动容。
短短半个月的功夫,对方竟然说服了大武朝北境的白马寺和雷音寺等佛门古刹为李小白与清瑶做保,只是这份保书还没送到小林寺,李小白与妖女就已经逃之夭夭。
“阿弥陀佛,大师辛苦了!”
李小白第一次双手合什,向对方恭恭敬敬的躬身行了一礼。
南无为梵语发音,意为皈依,他不信佛,自然没有皈依之说,却是因为对方的坚持而感到敬佩,才念了一声佛名。
“当初施主一席话,犹如惊醒梦中人,贫僧得益匪浅,一饮一啄亦是因果,施主毋须多礼!”
致笃大师同样双手合什回礼。
这才是真正的得道高僧!
“小林寺同道处置有失偏颇,贫僧愿以此聊作补偿,请施主勿怪!”
或许是因为过意不去没能真正帮上忙,致笃大师拿出了一册经书递向李小白。
“摩诃钵兰经?”
李小白看得清楚,封面上写得正是《摩诃钵兰经》五个字,而且还是下册,他诧异的望向致笃大师,说道:“您怎么会有?”
因为确实需要,他没有多谦让,当即接受了这份珍贵的礼物。
致笃微笑着说道:“南无阿弥陀佛,施主与我佛有缘!”
大师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说,然而这一次,李小白却是真的信了,他笑着说道:“小林寺的秃驴们多半会说我与魔有缘!”
“哈哈哈,小林寺的是秃驴,贫僧是秃驴,施主也是秃驴!何必在意那么多呢?”
致笃大师打起机锋来,也是有趣的紧。
“没错,没错!我也着相了!”
李小白笑声更大,佛曰众生皆平等,所以众生皆秃驴。
致笃大师与李小白的对话同样惹笑了其他人。
领到迟来的银钱厚恤,由佛门大德主持法事超度,失去亲人的那几户人家又哭又笑,哭的是天人永隔,笑的是竟有高僧超度,哪怕是豪门大户也未必有此优待,当真是无撼了。
如此一来,春博管事在庚字商队的地位越发无人可动摇,甚至在义善祥乐州分舵内也是人心所向,声望仅次于池大掌柜,有这样的管事领头,下面的人还有什么后顾之忧,还敢不效死命?!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乐州的事情一了,李小白还要前往帝都天京,五里长亭外,春管事带着庚字商队众人与他依依惜别。
游侠儿郑侠又将踏上游历四方,继续行侠仗义的旅途,致笃大师亦是同样继续自己的苦行修持。
虎力在一旁牵着马,李小白向正准备抱拳告辞离去的游侠儿说道:“郑兄,有件事情小弟想拜托于你。”
郑侠当即说道:“贤弟请讲!为兄一定竭尽全力。”
有些不好意思的干笑了几声,李小白再次说道:“小弟想请郑兄指点剑术!”
总是依靠三板斧的混沌青莲剑光,哪怕有妖女清瑶在身旁,他依然还是觉得少了些出门闯荡的自保手段。
若是哪天清瑶被牵制住,几道剑光又耗尽,恐怕他就只剩下任人宰割的份儿。
“学剑?”
郑侠怔了一怔,不解地说道:“贤弟已是术士,连化形境妖族都杀得,何必学为兄的剑术?”
在他看来,两人若是放对,自己妥妥被秒杀的份儿。
对方的手段明明比自己还厉害,更何况还有一只化形境妖奴,哪里还需要放下身段儿学什么剑术,岂不是吃力不讨好?
李小白搓了搓手说道:“郑兄应该也知道,小弟其实就只有那两下子,所以,嘿嘿,当然也不会让郑兄白忙,小弟自然有丰厚的酬仪奉上。”
他看中了对方的凌厉剑气,尽管威力不及自己的剑光,但是作为一种傍身的杀手锏却再合适不过。
“为兄练的是沧浪剑,贤弟若是不嫌弃的话,为兄愿意倾囊相授,酬仪还是算了!”
郑侠摇了摇头,教授剑术没有问题,谈钱就伤感情了。
“出门在外,无论是否行侠仗义,衣食住行都需要银钱,银钱虽然不是万能,但是没有银钱却是万万不能,更何况郑兄不要,也有需要的人,小弟若是白送,恐怕郑兄又不会收。”
李小白学剑也算是各取所需。
“呃!好,好吧!”
郑侠沉吟了片刻,只好苦笑着应了下来。
对方说的并没有错,行侠仗义是需要花钱的,无论是自己,还是那些需要帮助的人,在很多时候都需要用钱来解决问题。
君子有通财之谊,李小白也算是在某种程度上变相帮助他,侠义之道果然博大精深,自己以往确实有些狭隘了。
李小白心中暗笑,武道锻体境的游侠儿成功诱拐到手。
“剑,百兵之首,又为君子之器,心正则剑正,心邪则剑邪,剑随心意,至诚至粹而生剑意,意之所至则气生,剑气如芒,无坚不催,不过想要催发剑气,必须先有锻体境高阶的真气修为,首先得拥有真气!”
看到李小白一脸茫然的好奇模样,郑侠便知道自己第一次讲解武道剑术算是鸡同鸭讲。
术道与武道之隔有如天堑,术道天骄未必能够在武道上拥有同样成就,反之亦然,术道与武道将修行者们划分为两个截然不同的群体,并且因此天然对立,直到二十五年前那场大战终于将全部矛盾引爆。
为了能够让一个武道菜鸟尽快成长起来,郑侠只好从最基础的部分开始讲起,继续说道:“术道修行凝练灵气,武道修行凝练真气,与术道的引灵境、初识境、炼神境和凝胎境相对应,武道也有聚气境、锻体境、洗髓境和蜕凡境,一旦晋入蜕凡境,便有机会聚气为罡,剑气就会变成剑罡,威力暴增,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将一身真气化为罡气,所以我们需要一套高明的真气修练功诀,而我修行的正是沧浪诀。”
“真气功诀?好像我也有几本,这些都可以么?”
李小白像是想起了什么,摸出十几本册子,递给郑侠看。
虽然都是手抄本,但是封面上却一一写着《洗髓经》、《波若功》、《金刚锻体诀》、《空明劲》、《纯阳功》……
-(未完待续。)
第111节-天上掉下个聚气境
郑侠嘴角直抽搐,贤弟你该不会打劫了小林寺的藏经阁吧?其中有不少真气功诀丝毫不下于他所修炼的沧浪诀,身怀重宝而不知,偏偏又找他学剑,这又是何苦呢?
小林寺当然不会将自己与李小白“交易”的内容公诸于众,毕竟被敲竹杠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游侠儿的猜测虽不中,亦不远矣,席卷藏经阁的武术两道抄本,可不正是打劫么?
虽然龙气还没到手,被圈禁多日的小白同学和妖女却足足的捞回了本钱,甚至还有添头(法钟)!
“可,可以!你选择一本最适合自己的就行,切忌贪多嚼不烂!”
艰难的咽了咽口水,郑侠这才终于言回正传。
“郑兄能否帮小弟挑一本?”
李小白左看看,右看看,貌似哪一本都很牛逼的说,反而让他无从选择。
“随便哪一本吧!剑术需要真气推动,才能够发挥出真正的威力,正所谓练武不练功,到老一场空。”
昔日初入武道,欲求一秘笈而不可得,眼前这位倒好,多到不知该怎么选,郑侠也是羡慕加无语。
眼前随便哪一本武道真气功诀,若是能够勤修苦练,便足以在江湖上傲视群雄,小林寺术道底蕴虽然不及那些术道大宗,但是武道底蕴相当深厚,难怪说天下武道出小林。
“那就统统修炼一遍!”
李小白咧开一口白牙,他是真的武道小白,游侠儿顿觉好生心塞,自己方才算是白说了。
稍稍平复了一下情绪,郑侠再次说道:“真气是武道的根基,没有修炼出真气便不算是真正踏入武道,为兄先让贤弟体验一下什么是真气!”
还没有哪位武道师傅一上手就用真气给弟子开蒙的,游侠儿对李小白算是真正的毫无保留。
“好好!”
李小白用力点了点头,心中立刻有几分小期待。
“把右手伸出来,放松,不要抗拒!集中注意力去体会!”
郑侠抬起手,凝聚出一缕淡淡的温和真气。
因为修炼的是沧浪诀的缘故,真气天然自带有一丝异样波动,犹如波涛海浪,一阵阵无休无止的震荡。
剑随心,气亦随心,如果游侠儿心有歹意,那么这缕真气便会毫不客气的闯入李小白的奇经八脉肆意破坏,将他置于死地,然而毫无恶念的话,细如发丝的真气便只会心平气和的到此一游,只是让对方体验一下真气的存在感和游走于经脉内的奇异感觉,对奇经八脉不会造成任何伤害。
李小白依言伸出不沾阳春水的手,任由郑侠凝聚了真气的手指压在自己的脉门上。
“嘶!”
指尖刚触及,仿佛是摸到了烧红的钢铁,郑侠轻呼一声,急急将手抽了回来,有些难以置信的望着自己的指尖。
“怎么了?”
李小白讶然看着郑侠不同寻常的奇怪反应,自己的手上明明没有针,他怎么像被针扎了一样呢?
“哦,没,没什么,也许是错觉!”
郑侠惊疑不定的上下打量了李小白一眼,错觉,一定是错觉,他犹豫着再次点了下去。
然而在下一秒,他的脸色再次变了。
这一次,郑侠没有松手,依然坚定的按在李小白右手腕的脉门上。
脉门深处莫名出现的那一丝微弱反弹和抗拒并不是什么错觉,而是若有若无的真气并且对外来真气的天然自我保护性反应,宣示这里是属于它的地盘。
存在于李小白体内的真气虽然很微弱,却给人以一种中正平和的感觉,有如谦谦君子之风。
郑侠长长吐出一口气,终于松开了手,无比肯定地说道:“聚气境!”
当凝练出第一道真气,便意味着成功踏入武道的聚气境,成为一位真正的武者。
“什么?”
小白同学无辜的眨着眼睛。
“贤弟竟然已经凝炼出真气,真是出乎为兄意料!”
郑侠点了点头,他没有想到李小白已经有了武道的底子。
这样一来,似乎并不需要从头开始,很快就能进入传授剑术的阶段,倒也能节省不少力气和时间。
“真气?我没有真气啊!”
李小白越发茫然不解。
郑侠微微一滞,摇着头苦笑道:“贤弟莫要哄为兄,你已踏入武道,拥有聚气境修为!”
李小白的嘴巴越张越大,随即直摇着头道:“怎么可能!我根本没有修炼过武道!”
若是拥有武道修为,当日老刀把子带着千余马匪洗劫西延镇,李家遭逢大劫,混沌青莲未开,怎么可能无可奈何的被重重保护起来当一个观众,否则抄家伙一起干他娘的岂不是很带感?!
“当真没修炼过武道?”
这回轮到郑侠瞠目结舌,这家伙居然连自己是不是聚气境都不知道,潜伏在脉门内的那道真气究竟是怎么练出来的?要知道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凝炼出第一道真气,武道同样需要天资。
“当真!”
李小白点头如小鸡啄米,他忽然想起了什么,掏出一把“糖豆”,说道:“是不是这些吃多了,会有真气出现。”
奇异的药香立刻在车厢内弥漫开来。
一枚大丸子,十多枚小丸子,这些大小“糖豆”让郑侠立刻感到牙疼。
天下闻名的小林寺大小还丹,就像一堆糖豆一样堆在李小白的手中,旁人欲觅一颗而不可得,他倒好,随随便便就掏出一把。
“把”这个单位真是用的让人郁闷。
若非这些丹药效力仅限于武道修行,否则也不会沦落为李小白的磨牙零嘴儿,哪天上火了来上一颗,效果立竿见影。
“不会!”
郑侠却摇了摇头,对方果然是武道门外汉。
尽管大小还丹确实可以提升真气修为,但那只是对于已经踏入武道之人而言,它们并不会使人平空生出真气,最多因为药力积聚,让人身强力壮,百病不生罢了,想要凝炼出真气,终究还是需要真气功诀,否则便是坐拥宝山却无法将其价值发挥出来。
李小白依旧还是百思不得其解,想不明白自己的聚气境究竟是从哪儿来的,或许是前几日看《洗髓经》等书的行功图时,身体自行应感而生。
不过他并没有说出这个猜测,即便说出来,郑侠也未必肯信。
武道若是这么容易修炼,哪里还会有二十五年前那场武术两道大战,当时被生生灭掉的恐怕是术道而不是武道,天下间将是武道昌隆,而不是术道大兴。
确认了李小白尽管空有一身聚气境初阶的修为,却依旧是白纸一般的武道菜鸟,郑侠只好耐心的重新给他补课。
奇经八脉、经络穴位、上中下丹田、天人感应、搬运周天……李小白眼前就像缓缓开启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别看他抬手就能放出置化形境妖族于死地的剑光,貌似是一种强横无匹的法术,然而终究不是正经的术士,除了《摩诃钵兰经》奥义在不经意间会聚拢一些灵气,但是术道大门自始至终都没有向他正式开启过。
虽然是一个茫然无知的武道菜鸟,李小白却是最好的学生,郑侠只需讲一遍,这位对武道常识就像海绵一样饥渴的学生立刻就能记住,甚至能够举一反三。
与武道密不可分的三百六十五个穴位,看似数量众多,强化记忆却是有办法,一个二货加十三点,加三八婆,加六二(杭州方言,意同sb),加二百五,反正没一堆好数字,诸多穴位名称分散其中,最终凑成一个三百十六五。
小白同学不愧是硕士出身,这也是绝了。
更何况《摩诃钵兰经》上册使他耳聪目明,记忆力提升了许多,应付这些需要死记硬背的东西恰好棋逢对手,将遇良好,正得心应手。
-(未完待续。)
第112节-宴散
从关华道的乐州前往帝都天京所在的永安道,一路上哪怕驾车而行,郑侠对李小白的剑术指导依然从未停止过,甚至尤为严格。
侠义重然诺,五岳倒为轻。
游侠儿力求在最短的时间内倾囊相授,让李小白成为一位真正的武道剑术高手,否则徒然白费了这一身武道天赋,岂不令人遗憾。
平空拥有聚气境的武道修为,这样的事情可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够遇上的。
最让郑侠感到欣慰的是,在正式手把手指点剑术的阶段,李小白总是能够在最短的时间里记下他施展过的剑招,似有过目不忘之能,凭此练习剑术大有事倍功半之效。
哪怕一招一式间依旧无法催动那一丝若有若无的聚气境真气进行配合,但是似模似样的花架子却是分毫不差。
况且李小白也舍得下苦功,从早到晚剑不离身,不时拔剑练习,刺、挑、劈、抹、挽、撩、断、点……短短两三天的功夫,最基本的剑招练得纯熟无比。
在郑侠看来,从对武道一无所知的菜鸟到握剑出剑皆有模有样,李小白俨然已经有了一两年的火候,单单是这份武道天资与他自己相比,恐怕只强不弱。
虽然李小白没有弄清楚抑或说清楚自己身上莫名其妙出现的聚气境是怎么来的,但是指点他武道修炼的郑侠终究还是看出了一些端倪,不过也仅此而已。
每当练习剑招的闲暇,李小白便会端起那几本真气功诀不知在琢磨什么,不见打坐搬运周天,也没有诵念功诀,只是当作寻常书册般静静翻阅,然而他的真气却在一天天壮大,每一天都有堪比他人竟月之功,仿佛看书时就如同在凝炼真气一般。
即便拿小林寺的大小还丹当糖豆吃,或许还有其他什么天材地宝,可是像他这般凝炼真气的进度却足以让人感到惊世骇俗。
嘤!~~
三尺青锋颤鸣绵延不绝于耳,李小白欣喜的缓缓挥动长剑,大叫了一声:“成了!”
奇异的颤鸣声虽然因为心神一松戛然而止,但是脸上的喜色却并未消失,多次努力,数百次失败,终于得到了回报
郑侠似乎已经习惯了李小白在剑术一道上的惊人进步,由衷恭贺道:“恭喜贤弟已经能够催动真气,并将其与剑锋相合,现在贤弟已是一名剑客!”
作为一位能够催发剑气的锻体境高手,他当然十分清楚其中的艰难。
凝聚真气难,催动真气与剑锋相合更难,这一声持续不断的剑鸣意味着李小白已经能够得心应手的驾驭住自己的聚气境真气,并且完美匹配他手中这支三尺精钢长剑。
剑随心意,至诚至粹而生剑意,剑鸣便是剑意初生的象征。
因为这声剑鸣,这柄价值百贯的精钢长剑原本可以斩开七枚大武朝治世通宝铜钱而不伤刃,但是现在,却可以轻而易举的斩开十枚不止,剑刃依旧能够毫发无伤,堪比千贯的宝剑。
“多谢郑兄悉心指点!”
随着对武道和剑术的不断深入了妥,聚气境已有小成的李小白十分清楚郑侠传授给自己的虽然不是天下最顶尖的剑术与功诀,却依然是一流的高明剑术。
换作寻常师傅授艺,不仅要磕头敬茶奉束脩入墙门,传授技艺未必肯尽心尽力,多半还会留一手,但是在郑侠这里却并非如此,一概惯例皆无,完全是毫无保留的倾囊相授,不仅没有留一手,还将自己的心得尽数交予。
“贤弟的真气本质中正平和,颇有君子之风,却又变化多端,让愚兄实在莫可奈何。”
想到李小白的武道真气修行,郑侠完全摸不着头脑。
时至今日,他也只能从剑招上指点对方,至于如何修炼真气,除了告之一些常识外,则完全插不上手,好在李小白已经找到了凝炼真气的方法,从聚气境初阶提升到了中阶。
“小弟已经有些心得,多谢郑兄关心!”
自家人知自家事,李小白终究还是贪多,但是并未发生郑侠所担心的贪多嚼不烂。
每当将一本真气功诀烂熟于心,混沌青莲绽放的花瓣中,那片属于剑光“奢摩”的花瓣上便会自行烙印入这本真气功诀的所有内容,并且随着李小白的意愿,不断转换修炼,前一刻可以是《洗髓经》,后一刻就会变成《空明劲》。
郑侠所认为的变化多端,原因正是基于此,对于李小白本人而言,却没有任何坏处。
“贤弟天资过人,愚兄多有不及,不过武道一途从无捷径可走,有如激流勇进,不进则退,需得大智大勇大无畏才能走得更远,看到更广阔的世界,贤弟以后还需多加勤练,不可懈怠!”
郑侠想起了自己的恩师,在决意仗剑行走江湖的临行前,老人家就是将这一句话送于他,而今天,他又将这句话送给李小白。
武道传承,吾道不孤矣!
“小弟一定谨记在心!”
李小白抖出一朵剑花,向郑侠行了一个剑客之礼。
“公子,郑大侠,前面就是天京!”
负责驾车的虎力的声音从车厢外传了进来。
帝都天京?
李小白一怔,迫不及待的推开车厢窗帘,将脑袋探了出去。
嘶!~
在倒吸冷气中,他看到了一座宏伟的雄城。
黑色的城墙几乎与地平线齐平,左右望不到边际。
单单是马车行驶的官道,就已经开始变得车水马龙,一直延伸到帝都的城门内,官道两旁并不像其他城池那样荒无人烟,反而沿道民居商铺连绵不断,让人无法分清这里是城内,还是城外。
“天京已到,贤弟,为兄该告辞了。”
待李小白将目光从远处那座越来越近的雄城收回来后,郑侠便拿出了自己的包袱,他并没有打算和李小白一起进入帝都,剑术传授也因而到此为止。
天下那么大,还有那么多不公,正需要像他这样的游侠儿去踩一踩,去铲一铲。
“郑兄欲去,小弟便不多留,这是酬仪,请兄收下!”
李小白取出一叠厚厚的飞票,每一张面额都是百贯,足足有百余张,总数至少有万贯。
郑侠有些吃惊,直摇着头说道:“太多了,太多了,为兄哪里用得了那么多!”
他并不认为自己传授李小白的武道剑术能够值一万贯,这笔钱足以让他回乡当个一辈子吃喝不愁的富家翁。
“郑兄用不了,那些需要帮助的人却能用得了,行走江湖从不会嫌银钱多!日后行侠仗义也顺带着小弟那一份吧!”
不得不说李小白那张嘴能够把死人说活,又能把活人说死,是非黑白全凭他那一张嘴。
离开了舒适的车厢,有一段时日单人单骑,此刻恍然间有了一丝陌生,郑侠冲着站在马车旁的李小白与虎力,用力一抱拳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
江湖儿女,快意恩仇,聚散离合同样豪爽。
只是在转身的那一刹,郑侠眼角多了一丝湿意。
“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李小白与虎力两人同样拱手回礼。
天京城墙高如山,天京人多泛如海,位于大武朝腹地的帝都,人口高达百万,东南西北十余道城门从日出到日落都是川流不息,是神州东土最为繁华的城市,传闻天下人族气运分十成,有两成就在天京。
排了约摸半个时辰的队,终于得以进入这座大武朝的最核心所在。
穿过瓮城进入外城,宽约五十丈,长约十五里,直通内城的玄黄大道上依旧是摩肩擦踵,放眼过去,黑压压一片人头攒动。
“这便是帝都啊!”
牵着马车随着人流缓缓而行的虎力仗着自己个头高看得远,一时间看呆了眼。
不知从哪里飘来烧鸡的香味儿,使他狠狠咽了一口口水。
竟然连这烧鸡都带着一股子帝都的威严大气。
-(未完待续。)
第113节-打上门来
在终日热闹无比的帝都内,除了内城豪门显贵们的居所汇集处与皇帝老儿的宫城外,依然有几处显得冷清异常,一处是执掌刑狱,处置犯官的大理寺,另一处便是人人闻之变色的皇家秘情司。
两尊睚眦石像狰狞作势分立于漆黑大门左右,左右百步之内荒草枯木,不仅没有一座民居商铺,更看不到一丝人迹,仿佛连气温也比旁处低上一些,空气中莫名弥漫着一股子阴森森的气息,使人不禁毛骨悚然,极为不舒服。
即便偶尔有行人路过,也是竭尽所能躲得远远并且快步走过,在他们眼中,横挂着“皇家秘情司”红字黑漆牌匾的这处深宅大院内藏着食人凶兽或是阎罗地狱。
哪怕“皇家秘情司”公开建衙,也依然没有人愿意与这样的阴私机构有什么牵连,无不敬而远之,唯恐惹祸上身,使这座充门面的衙门变得越来越生人勿近。
一辆马车缓缓而至,驾车的巨汉轻勒缰绳,同时一声轻喝,挽马便知机的停下脚步。
“虎力!到了吗?”
车厢门帘往一旁拨开,一个身着素白色襦衫的年轻公子弯腰下了马车。
“到了,公子!”
巨汉瓮声瓮气的又说道:“这地方看起来诡异的紧!”
不止是他觉得诡异的紧,连在问路时,指点位置的禁卫军士看他的目光也同样诡异的紧。
这厮莫不是皇家秘情司的人吧?
百步开外,不知何时多了一小队禁卫军士,正远远望着李小白与虎力,或许是好奇,或许是监视。
“很好,就是这儿了!”
李小白望着那块阴森森的牌匾,用力点了点头,便回身从车厢内拿出一只铁皮扩音喇叭。
气定神闲的迈着方步来到皇家秘情司紧闭的大门外,举起花了两贯钱专门定做的铁皮扩音喇叭,劳资今天就是要耍流氓!
“焦寡妇!快把媳妇还给俺!”
“你个丧天良的!抢人家媳妇损阴德!当心半夜鬼敲门!”
“瞅你洗澡又咋的?本少爷我瞅你是看得起你!”
“天杀的皇家秘情司,竟然干起抢人媳妇的勾当!你们不得好死!”
……
百步开外,禁卫们的下巴跌了一地。
早觉得不对劲儿,可是这般场面无论如何也不是他们能够想像得到的。
别人唯恐避之不及的皇家秘情司,这货到好,直接上门骂街来了,难道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吗?
不过却没有一个禁卫过来阻止,连吱声儿的都没有,这事儿是皇家秘情司的,他们也就瞅瞅热闹,躲都来不及,绝对没胆子插手。
李大虎若是站在这儿,一定会老怀大慰的感慨一句,果然是俺老李家的种,尽得为父之风范矣!
作死,有时候也是会遗传的!
李小白超水平发挥了,每一句都不带重样,足足骂了一刻钟,感到口干舌燥方才作罢。
皇家秘情司的一对黑漆大门依旧紧闭,没有人气急败坏的冲出来将李小白和虎力二人拿将进去,除了门后多出了几个呼吸声和小声交谈。
“哪个厮如此大胆,竟敢找上门来骂街,焦寡妇是谁?”
“嘘!焦……呃,是‘破军’大人,莫坏了规矩!不得直呼其名!”
“是是是,‘破军’大人怎会抢人家媳妇?分明是污蔑!等等,这厮在攻讦我秘情司,开门,把这厮抓进来,哼哼,今天就让这家伙开开眼,尝尝咱们秘情司的手段!”
“招呼刁秀才,把家伙什准备好!我赌这厮只能坚持半个时辰!”
“能找到这儿自寻死路,多半有点儿倚仗,一个时辰!”
“恁着胡说八道,多少英雄好汉落到刁秀才手上,还不是麻溜认怂,一盏茶!刁秀才的家伙光看着就能吓躺人。”
门后几人正待动手,忽然一个冷厉的喝声在他们身后响起。
“你们几个在干什么?”
一个穿着黑袍的中年男子面色阴沉的看着靠在大门后的那三个壮汉。
“冷大人,外面有个家伙在辱骂‘破军’大人和我秘情司!”
“这厮骂的忒阴损,不收拾一下,谁都当我秘情司好欺负!”
“小的们这就把他抓进来!”
三个穿着同样黑袍的精壮汉子立刻就像老鼠见了猫,脸上勉强挤出干笑。
皇家秘情司平日里不去欺负别人就不错了,什么时候就这么让人欺上门来?
与被作冷大人的中年男子相比,三个精壮汉子的袖口和衣领乡着一道白线,而中年男子身上同样位置绣的是银线。
皇家秘情司主事人是指挥使,下有北斗七星分别负责七个堂口,每个堂口往下全是旗主,校尉和力士,制式黑衣上的白线代表着力士,校尉是红线,银线则是七星堂主以上的旗主。
在等阶森严的皇家秘情司内,旗主可以一言决校尉和力士的生死,这三个被门外骂声吸引来的力士被喝斥后,立刻噤若寒蝉,唯有讨好的份。
面无表情的扫一眼三名力士,冷旗主面无表情地说道:“星主大人有令,莫要多管闲事!”
因为每一位堂主都有北斗七星的称号,所以下面的人又尊称其为星主。
“啊……”
三个力士彼此面面相觑,这不是认怂了嘛!
其中一个力士大着胆子说道:“可是,可是就让那厮骂着?”
记得上一个敢站在皇家秘情司大门外想要找碴的家伙,恐怕这会儿连骨头已经都烂在了秘情司的大牢最深处。
平民百姓们懵懂地知或许不觉得,但是朝堂上的达官显贵们却对皇家秘情司畏如蛇蝎,哪怕素来喜欢鸡蛋里挑骨头的御史言官也没这些黑袍人可怕。
“不然你们还想怎么着?皇家秘情司管的是国家大事,像人家泼妇骂街你们也要管吗?要是不想在秘情司待了,直管自己去南衙报到。”
冷旗主一甩袖子,自顾自去了,南衙十六卫正好有管着街面上的职责。
不仅仅是三个力士不理解,事实上甚至连他自己也弄不明白星主大人为何要下这样的命令,但是作为下属,大人的命令理解要执行,不理解也要在执行中理解。
直到冷旗主远去,三个力士这才敢说话。
有一位力士终于按捺不住说道:“外面那家伙找的是‘破军’大人,冷旗主却是‘贪狼’大人麾下,这不对啊!”
其他两人互相对视一眼,不由自主的各自摇了摇头。
啪!
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大响,厚厚的门板上紧接着响起噼哩啪啦的声音。
三名力士登时吓了一跳,借着门缝往外一瞅,立刻吓得魂儿都没了,就见一个身形魁梧的巨汉挥动两柄大锤左右交替开弓,将门口两座青石睚眦砸得粉身碎骨。
这,这,竟敢砸皇家秘情司的门前石雕,难道不想活了吗?
可是三人又想起方才冷旗主的话,当即缩了缩脖子,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灰溜溜的走了,眼不见为净。
铜井坊,皇家秘情司的建衙落址所在。
隶属于南衙十六卫的一支禁卫小队今天算是开了眼。
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何方神圣,胆大包天的站在皇家秘情司大门前叫骂倒也罢了,现在竟然连门口两座睚眦也给砸得稀巴烂,这是要捅破天啊!
睚眦必报,得理不饶人,无理搅三分,这便是代表了皇家秘情司一贯以来的行事作风。
更令人稀奇的是,直到现在,那对黑漆大门依旧紧闭,竟然连一个人都不曾出来阻止。
难道今天皇家秘情司休沐,里面根本没有人吗?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作为皇帝陛下最可靠的耳目和鹰犬,岂有懈怠之理?!
看热闹的禁卫们渐渐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了。
-(未完待续。)
第114节-铁砧巷
两座睚眦石像从上到下,连基座也被砸成了齑粉。
望着毫无回应的皇家秘情司漆黑大门,李小白沉默半晌,返身登上了马车。
“公子,不继续吗?”
巨汉虎力挥舞着沉重的八棱金瓜锤在空气中虎虎作声,似乎仍然意犹未尽。
“明天再来!”
盘腿坐在车厢内,三尺精钢长剑横于膝上,李小白皱着眉头陷入沉思。
根据对于皇家秘情司的了解,对方的反应完全不同寻常,连刘县尉都会吓得屁滚尿流的机构,怎么可能被人叫骂并打砸了门前石像,反而当起了缩头乌龟。
事出反常必有妖。
南衙十六卫基本上可以算是帝都天京的地头蛇,消息一向灵通,稍有风吹草动便能够在第一时间知晓。
像皇家秘情司被人门前叫骂并且打砸了睚眦石像这样的大事,无论如何都没可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次日,同一时间。
或明处,或暗处,数量更多的禁卫望着那辆马车再次缓缓而至。
从马车上走下来的李小白忽然冷笑了一声,他看到昨日被虎力砸碎了的两座睚眦只剩下两个方形基座浅坑,碎石一块不见,都被人清理了干净。
对方定然是知晓的。
“里面的人听着,快快把我家小娘子交出来,不然本公子教你们好看!”
举起铁皮大喇叭,李小白的声音又一次在皇家秘情司紧闭的大门外响起。
远处立时出现一阵骚动。
“快看,快看,开始了!”
“秘情司怂了!竟然能让人骂第二回。”
“就是,就是,我还以为这家伙昨天就被抓起来了,居然什么事情都没有,一定有大背景!”
“说不定是大皇子或二皇子府上的人。”
“那是皇家秘情司,只听陛下的命令,什么人来了都不好使。”
“此人该不会是陛下的民间私生子吧?”
“两位皇子都是宗亲过继给陛下的,怎么可能容忍一个私生子活着抵达秘情司,半路早就劫杀了!”
“慎言,慎言,莫谈皇家事。”
虽然隔着百步开外,李小白依然察觉到附近不下百人正关注着自己,不过却没有一个人出来阻止他像昨日那样对皇家秘情司的叫骂。
铁皮扩音器的质量十分过关,将他的声音十分清晰的送入眼前这座深宅高院内,除非里面的人堵住自己的耳朵,否则绝无可能装作听不见。
连续花样百出的叫骂绝无重复,或低俗,或高雅,将语言艺术几乎玩出花来,令附近围观的禁卫和其他闲杂人等大开眼界,叹为观止。
精准犹如沙漏,半个时辰后,李小白结束了骂声,瞧了瞧皇家秘情司门前已经砸无可砸,便一挥袖子,施施然离去了。
“这厮是真的不怕死!”
第一次来看热闹的禁卫狠狠咽了咽口水,那可是皇家秘情司不是平头百姓家的小门小户。
“我堵他明日来不了!”
有人不信这个邪,皇家秘情司虽然阴私,却也代表了皇家的颜面,怎么可能任由一小民辱骂。
“我看还得再骂几日。”
握于皇帝陛下手中的秘情司就像悬于文武百官们头顶上方的一柄利剑,绝无可能会有什么好名声,现如今有人上门找碴,无论结果如何,都不会缺少幸灾乐祸之辈,巴不得再骂上几日,好发泄一下藏在心底对那些黑袍人的忌惮与恐惧。
“开庄了开庄了!有钱出钱,没钱滚球!可以押来与不来,若押时日赔率更高!”
终于有聪明人按奈不住,借着这个机会开起了盘口。
“我押一贯,押那小子明天来不了!”
“我押五贯,押再骂上两日!”
“四贯!七日!”
“我也来……”
一锭锭银两和铜钱飞快汇聚起来,让那开盘坐庄的禁卫眉开眼笑,仿佛能够借此赚上一大笔。
在其他暗处,一些似闲汉打扮的身影并没有参与进来,一转身相继离去。
马车驶在帝都天京的街头,仿佛每一日都如同赶集般热闹非凡。
盘腿坐在马车内,车厢随着车轮压在石板路高低不平的边缘辚辚隆隆不断颤动,李小白忽然开口道:“虎力!去外城东市!”
“好嘞!公子!”
车厢外传来虎力的声音。
“去逛市集吗?奴家最喜欢逛市集!”
李小白腰间钱袋微微一动,一条青蛇兴奋的钻了出来,在清光中化作人形,作小鸟依人状靠在他的肩头。
蛇性凉,喜暖,冰凉袭身,李小白直皱眉头。
帝都天京鱼龙混杂,生怕这妖女被人看破了原形才一直不让她现身,没想到一听到要去东市立刻按捺不住的化形,缠着他要去看人世间的花花世界。
东市金铁忙,西市绸皮张,南市骡马旺,北市娇娘香,这一句东南西北道尽了天京外城民坊的特点。
天下人族气运分十成,有两成就在天京,便可知大武朝帝都的繁华鼎盛犹如烈火烹油,曾经作为昆仑妖域的一个小妖,恐怕根本难以抵挡住这样的诱惑。
“我去找匠人,那里不是金玉珠宝,便是铁器匠作,又不是西市和北市,激动什么?还不快快变回去!”
李小白一脸嫌弃的推开妖女,天气原本就渐凉,这妖女一靠,身上的凉气就更加没了。
“不要嘛!”
妖女又开始撒娇。
小白目光朝天,不理她。
“不变!”
好不容易来一趟人族帝都,清瑶才不愿意藏在钱袋里当一条缩头小蛇。
“随你!”
李小白可以预见到,这妖女很快又会招来降妖除魔的正义之辈,嗷嗷叫着要将她捉了去下火锅。
“嘻嘻!”
得逞的妖女笑得花枝乱颤,托了李小白饱含帝流浆的鲜血之福,她的化形境修为距离真丹境大妖只差半步之遥,随时都有可能破境晋升。
马车抵达东市的匠作坊后,便需要换作步行,使了一贯钱将马车托予坊间武候。
在下车前,清瑶不得不戴上女子出行专用的帷帽,一道齐肩的朦胧纱巾挡住了妖美容颜,不过绰约身姿依然遮掩不住,是不是招来路人惊艳的目光,暗叹沉鱼落雁难以掩,犹带琵琶欲遮面。
这已经是李小白所能接受的底线,他可不想被一群人围观,哪怕身后还跟着一个五大三粗,看上去就凶神恶煞的虎力。
“珠宝,珠宝,奴家要珠宝!”
看到天京城内有数的珠宝商号“金玉满堂”铺子里琳琅满目的首饰,妖女便开始走不动道儿,隔着垂下来的纱巾,目光直勾勾的死死盯着店内。
好死不死的店伙计看到门外佳人,当即卖力吆喝起来:“上等的头面哟!宝剑赠英雄,宝钗送佳人,不可错过的稀世珍品,七分容颜更要三分妆扮,本店的头面可以传家!”
“……”
李小白可以明显感觉的到身旁妖女正一片片青鳞竖起,他喵的店伙计恁得讨厌!
“去嘛去嘛!”
他身不由己的被妖女生生往店内拖去,脚下与地面摩擦有声。
虎力挠了挠头,公子和妖女他一个都惹不起,只好跟在后面。
伙计的笑容越发奸诈!
就这么拖拖拉拉的,李小白老老实实交了八百贯“买路钱”,扫了两三个铺子,妖女这才心满意足的放过他。
一行人终于来到了叮叮当当作响,烟火气弥漫的铁砧巷。
约摸一丈宽的巷子左右两侧,满满当当的都是铁匠铺,炭灰在空气中弥漫,将铺面熏得乌黑,无论是掌柜还是伙计都不以为意,反而认为铺子越黑越脏,越显得底蕴深厚。
不过与封狼道节度府所在的坎尔井相比,铁砧巷规模小了些,但是档次却更高了些。
“公子,来买兵器吧,上好的宝剑,鲨皮鞘,紫金吞口,千年寒铁万炼钢!”
“这位好汉,本店有十八般兵器,一等一的杀伐利器,用料十足,无论是上阵杀敌,还是行走江湖,堪比第二条性命!”
一看到有人入巷,吆喝声立刻此起彼伏,铁砧巷虽然打造各种金铁器具,却少不了各种兵器,南衙十六卫更是这里的大主顾,除了弓弩和铠甲不得擅售外,其他兵器还是放得很开。
短兵器立等可取,长兵器则需要花些银钱找个保人罢了。
妖女清瑶对人族的兵器无爱,虎力已经有自己的八棱金瓜锤,李小白则是目的明确,三人没有一个为之所动,径直走入巷子深处。
“……蠢货!没吃饱饭吗?把火升得再旺些,都说炉火纯青,青焰不现,怎么打造上等兵器,难道就像外面那些庸才一样,胡乱敲些破烂出来糊弄人么?”
与其他铺子一样,满地烟灰残碴,布满裂纹的牌匾歪歪扭扭的挂在铺子门口,上面斑驳的字迹需要连蒙带猜,才能勉强分辩出是“甘记剑器铺”。
李小白看了看手中那支五寸长的小剑信物,又看了看牌匾,这才确认眼前这处脏乱差,仿佛随时会倒塌的杂乱铺子正是自己要找的地方。
这便是能够打造飞剑的剑匠所在的铺子?小白同学忍不住怀疑,狡猾的老瞎子生前是不是在糊弄他。
-(未完待续。)
第115节-拜师
不断向外涌动灼热气浪的锻造台占了整个铺子的三分之二,一个灰头土脸的佝偻老头正唾沫星子横飞的喝骂三四个同样像是从黑煤窑子里钻出来的徒弟。
一个徒弟满头大汗的拉着风箱,一个徒弟挥动着铁锤在砧上不断锤打,最后一个徒弟则是打杂,被支使的团团转,也没好到哪里去。
“好脏!”
清瑶捂起了鼻子,这破铺子比她在昆仑妖域的蛇窟还要脏,她可不想在这里多待。
虽然是妖,她也是爱干净的妖。
李小白没好气地说道:“不喜欢就回去!”
清瑶扭了扭蛮腰,终究还是没有说什么,只是跟在对方身后,小心翼翼的躲避脚下杂物,生怕沾脏了自己的裙子。
虎力倒是不在乎,反而好奇的打量着这个位于铁砧巷深处的铺子。
正在教训徒弟的佝偻老头终于察觉到有人进了店铺,没好气的大声喝道:“你们什么人?”
难怪铺子里没什么生意,摆出来的样品也没多少,光凭老头的这一嗓子就能吓跑不少客人。
不过他的目光很快落在了李小白垂在身侧的右手上,指间似乎握着一支小剑。
佝偻老头表情微微一变,三步并作两步抢了过来,毫不客气地说道:“你手里的东西给老夫看看!”
对方的态度吓了李小白一跳,只好老老实实的将信物小剑递了过去。
“哼!”
佝偻老头径直一把夺过小剑,捏在手指中,眼中闪过一道转瞬即逝的异光,随即微微眯了起来,似乎在回忆什么。
片刻之后,这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将视线从小剑上移开,投在了李小白身上,说道:“老瞎子现在可好?”他显然从李小白带过来的这支小剑想起了什么。
“死了!”
李小白扬了扬眉头。
“死了?”
佝偻老头讶然瞪大了眼睛,却又点了点头,说道:“跟着那帮杀才,哪有不打战的道理,打战就会死,哪里都一样!”
说着他无奈的摇了摇头。
“我……”
“闭嘴!”
佝偻老头的脾气很暴,李小白刚张嘴,他毫不客气的一声暴喝打断,同时向正满头大汗推拉风箱的徒弟一指:“去!去替他!”
李小白嘴角咧了咧,却见对方夺过另一个徒弟手中的铁锤,面色不善的瞪视着他:“怎么?不服气!老瞎子能够把这件信物交给你,难道我不知道他的心思?都惦记这么多年了,相识一场,成全他又怎么样!”
李小白只好灰溜溜的走到火炉旁,接替了那个此前被骂得狗血淋头的徒弟,握住风箱推杆开始用力推拉起来。
这位剑匠的规矩真是稀奇古怪,闻所未闻,找他定制飞剑,居然还要帮着干活儿!
“笨蛋!用力不要太猛,火头太旺会让钢口发脆,你有多少力气可以这么挥霍?如如果后力不继,白白糟蹋了这一炉炭火,现在就可以滚出去,老夫没有那么多上好的青炭让你糟蹋!”
佝偻老头就像对自己的徒弟一样,丝毫不见外的冲着李小白一顿痛骂,待看到原来正在推拉风箱的徒弟向对方露出同情神色时,语气一转:“铁虎,你是不是觉得在老夫这儿可以白吃饭,去!把铺子里的几柄刀剑全部磨一遍,重新上一遍油,不准有半点儿锈迹!”
“是!师傅!”
那个徒弟耷拉着脑袋,从仅有的几座兵器架上取下一支长剑,拿着一块厚草垫,垂头丧气的走到角落里。
剑出鞘,刃却如一泓秋水,平空给铺子里增添了些许光亮,光看锋刃卖相便是一柄难得的宝剑,用节节草编制的草垫能够以最小损耗抛光锋剑。
看得出来,这家甘记剑器铺外表丝毫不起眼,却藏着几支上等的好货!
“公子!”
虎力和清瑶倒是没人搭理,不论是佝偻老头,还是另外三个老实徒弟,前者根本没兴趣看他们,后者则是不敢分心,生怕稍有差池便被骂个狗血淋头。
“吵吵什么,出去出去!”
佝偻老头似乎不耐除了打铁磨剑和拉风箱以外的声音,直接往店外一指,欲要逐人。
“你们先去外面等着!”
李小白有求于人,舍不得为自己量身定制的飞剑,只好捏着鼻子认命。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竖起剑指向虎力身旁的妖女威胁道:“清瑶,不准离开我的视线,不然我射你!”
一只化形境妖族在人族大国的帝都内乱逛,天晓得会掀起什么样的同波。
在乐州城招来龙女就是教训,李小白可不想再被什么仙子给捉到什么庙里去,光是对付那帮秃驴就让人心塞的很。
尽管戴着女子专用的帷帽,清瑶不情不愿的扭身腰肢,却老老实实的站在店铺门口,一旁虎力也不嫌脏,拣了块破火砖干脆席地而坐。
佝偻老头的嗓门又在铺子里响了起来,骂完大徒弟又骂李小白,然后又是他的二徒弟,三徒弟,所有人都没能幸免。
约摸快到午时,十几个衣着光鲜的家丁拥着一位年轻公子来到破败的甘记剑器铺外。
“快快,给恩师送上束脩!”
年轻公子也不看门口的清瑶与虎力两人,大步走入店内,冲着佝偻老头一跪到地,大声:“师尊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还没完,他跪地上冲着老头的三个徒弟拱手道:“诸位师兄,师弟有礼了!”
佝偻老头瞪视着这个不速之客,怒道:“长孙定门!老夫说了多少次,老夫十年前就不再收徒弟,今后更不会收!出去!这里不欢迎你!”
年轻人却恍然未闻,向身旁的家丁喝道:“楞着干什么,还不把束偏脩拿上来!”
那些家丁们连忙将挑着的担子放下,端着一张张木盘将不大的铺面挤得严严实实。
一锭锭金元宝,银元宝,上等的绸缎,立刻让这间肮脏杂乱的匠作铺子多了几分富贵之气。
除了李小白依旧神色淡定如常外,老头的三个徒弟看着那些金银绸缎无不一时间忘了手上的动作,齐齐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口水,显然为之动容。
铺子里只剩下李小白极有规律的推拉着风箱声,骤然静了下来。
“走!统统都走!老夫不收徒弟,你没听见吗?”
佝偻老头却不肯卖这个帐,用力甩着手,抢上前来,将年轻公子直接从地上拉起,然后往铺子外面推去。
一名捧着金银盘子的家丁看不惯这么个糟糕老头子莫名其妙的高傲和冷漠,当即喝道:“老头,你不要不识抬举,我家公子是百器阁东家的二公子,小心推平了你这铺子,让你在这天京城待不下去,哎哟,公子你。”话还未说完,脸上突然重重挨了一记耳光,身形踉跄,险些连手里的木盘和金银都差点儿飞了出去。
“闭嘴!不长眼的东西,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吗?”
长孙定门收回手,狠狠斥责了这个出言不逊的家丁,后者面色惶恐的连忙跪了下来,脸上当即浮现出一个清晰可见的掌印,这一记耳光十分结实,半边脸当即肿了起来。
“家丁出言无状,请甘老恕罪,在下是真心拜师,请甘老成全!”
长孙定门再次一揖到底,显得诚意十足。
佝偻老头不耐烦地说道:“老夫说过,不再收徒便是不再收徒,你莫要再妄想了,这一身本事如果那三个不争气的东西学不去,便随着老夫一直进棺材罢!”
他这句话说出来,铺子里的三个徒弟便是一阵惶恐,虽然跟了师傅多年,论手艺已经不逊色于铁砧巷里其他铺子的大师傅,可是师傅的真正本事他们却没有一个人学到手。
-(未完待续。)
第116节-黑锅
难怪佝偻老头每日将三个徒弟骂成狗,真本事断了传承,换作老头自己也着急的很。
心生羞愧的师兄弟仨将心神收了回来,铺子里再次热闹起来,打铁的打铁,打杂的打杂,磨剑的磨剑,不再关注百器阁的二公子和他带来的家丁。
“可,可是!”
长孙定门忽然看到了火炉后面正在不紧不慢推拉着风箱的李小白,立刻指着他说道:“他,他是谁?甘老,你不是说不收徒弟,那么他是干什么的?”
在甘老的铺子里拉风箱,要说不是甘老新收的徒弟,恐怕没人会相信。
“我?”
李小白一脸无辜。
要不是这个暴脾气老家伙的破规矩,他才不会在这里一边挨骂一边还要拉风箱,谁愿意吃饱了撑的跑过来欠骂还要劳动改造。
“对,就是你!你凭什么拜甘老为师,铸造飞剑这样的技艺也是你这样的人能够染指的吗?”
无处发泄的长孙定门将矛头对准了路人甲小白同学。
“闭嘴!老夫做事,不需要你来教!”
甘老头一句话就将长孙定门的嫉妒之火堵了回去。
我说老爷子,你倒是替我分辩一句啊!李小白望着长孙定门几乎要吃人的目光心里直嘀咕,就算是他为自己分辩,对方也未必肯信!
但是老头却怎么也不肯多说一句,疑似欲拿李小白挡枪。
“哼!我不管你是谁,如果放聪明的话,趁早滚蛋,滚得越远越好,否则本公子会教你什么叫作识时务者为俊杰,这辈子都休想踏入天京半步!”
仿佛没有听到甘老头的话,百器阁的二公子依旧怒视着李小白,口气与方才那个嚣张的家丁一模一样。
难怪上行下效,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家丁。
对方充满威胁之语让李小白彻底放弃了为自己辩解的念头,这哪里是什么误会,几乎与挑衅没什么分别,他当即冷冷地说道:“在下倒是要好好领教领教阁下的手段!”
话不多,铮铮风骨却完全展现出来。
面对任何挑衅,小白同学从来就没有认怂过。
你要战,便放马来战!
“好!好!好!”长孙定门完全将李小白视若仇敌,指着他连道三声好,一甩袖子,“咱们走着瞧!”
言毕,毫不迟疑的转身而去。
他窥觑甘老的独门技艺,不敢拿这个老头怎么样,却并不会同样顾忌铺子里的其他人。
“哼!小子,你有麻烦了,有大麻烦了!”
“敢招惹我家二公子,你死定了!”
“现在逃还来得及,希望你的骨头和你的嘴巴一样硬。”
那些捧着金银绸缎的家丁们一个个冲着李小白露出了乖张的嘴脸,纷纷出言威胁,为自家主子挣些威风回来。
“滚!”
甘老头一声暴喝,让这些出言不逊的家伙当即噤若寒蝉,他们也是见人下菜单,这个老头是万万惹不起,至于其他人却往往不会顾忌什么。
长孙定门带着一众家丁气急败坏的离去。
站在门口的虎力和清瑶想要当场发作,却被李小白的目光给阻止了。
不论是长孙定门也好,还是李小白也好,两人都有求于这家铺子里的老头,即便想要约架干仗,肯定是另选他处开片儿,而不是在这里一拍两散,闹得谁都别想得偿所愿,毕竟双方之间的矛盾还没有到这一步。
李小白望着甘老头,说道:“我说老头,你就这么让我背锅,好意思么?”
哪想到老头一瞪眼,说道:“你从老夫这里得了天大的好处,难道不应该多担挡些什么吗?些许小事若接受不了,现在就给老夫出去!”
好么,在这位眼里,惹上天京城内颇有名气的百器阁只不过是屁大的小事。
为了自己的免费飞剑,李小白只好接下这个梁子。
毕竟神州东土能够打造飞剑的剑匠风毛麟角,可遇而不可求,而更加专业的炼器士通常都被术道宗门当宝贝一样供奉起来,根本不见外人,因此像这样的机会往往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或许还会有其他的机会,却需要付出难以想像的巨大代价。
看到李小白老老实实的继续拉着风箱,没有起身的打算,老头带着孺子可教般的表情满意地点了点头:“你若是听得老夫的劝,必然能够得偿所愿。”
先给一棒子再给颗糖豆,这都是套路,小白同学已经无力吐槽,为了飞剑,他不得不需要做好跟这个脾气古怪暴躁的老头儿打持久战的心理准备。
铁砧巷口,长孙定门突然停下脚步,簇拥着他的家丁们连忙急刹,惊疑不定的望着自家公子,等候吩咐。
充满怨毒的目光转了转,长孙定门沉声道:“找几个人,去探探那小子的底,看看是什么来路,若是有机会的话,哼哼,打断手脚扔到城外乱葬岗里去!”
杀人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他选择了一种更加歹毒的方法,断了手脚被扔进坟堆里,恐怕也要受饥渴与恐惧折磨而死。
“是!二公子!”
家丁们连忙应声,将一个陌生的外来户打断手脚再扔出城,对他们来说是小菜一碟。
连续推拉了两个多时辰的风箱,李小白感到自己的手臂又酸又胀,直到调整体内的聚气境真气循着相关经络运转了几圈,这才缓解过来。
期间打造了一支长刀和一柄短剑,然而在淬火后,甘老头似乎不满意,全部扔到了角落里等待回炉。
天色渐黑,东市收市的鼓声响起,老头没打算留饭,开始捂火准备收摊。
“记得明日再来!”
丢下一句话,便将李小白赶了出去。
妈蛋!
就知道这飞剑没这么容易到手!
李小白想破口大骂,又怕把这个死老头骂出个好歹来,只得带着空等了一天的清瑶和虎力离开了东市。
位于帝都天京内城福临坊的义字会馆是李小白与虎力的落脚之处。
义善祥商号乐州分舵的大掌柜因为吴监事闹出的一场风波,作为额外补偿而送给了他一块“義”字银牌,用它可以得到各地义善祥商号分舵和旗下产业的帮助,入住义字会馆可以享受五折优惠。
即使以义善祥的财力,为持“義”字银牌的贵客提供免费食宿不会有任何问题,但是升米恩,斗米仇,人心难量,义善祥宁可让友谊沾上铜臭,也不愿意让它变得太过廉价。
马车驶入义字会馆前,李小白不经意间推开车窗帘布往外看了一眼,凭着《摩诃钵兰经》上册带来的五感提升,即使坐在车厢内,他依然能够感受到有人正在暗处偷偷监视马车。
或许是此前那位百器阁的二公子,也有可能是皇家秘情司的人。
那些监视的目光随着马车缓缓进入义字会馆而被全数阻挡在外,戌时宵禁的鼓声响起,武候们开始成为街头巷尾的夜游神,暗处的各路人等相继消失。
虽然义善祥的影响力主要在大武朝北境,帝都天京的分舵算不上是地头蛇,却足以阻挡住那些窥视,外人想要收买里面的人也相当困难,使李小白住得相当踏实。
次日寅时,坊门缓缓开启,随着巡逻了一夜的武候们逐渐散去,街面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
待到卯时,所有商铺这才全部开始张罗着新一天的生意。
当又一次聚集在义字会馆大门外的各种人等开始焦急等待的时候,日上三竿的李小白才姗姗来迟的踏下马车,由虎力驱马照例赶往皇家秘情司所在。
“出来了,快跟上!家伙准备好了吗?”
“带着呢!上好的酸枣木,再硬的腿也能给他敲折喽!”
百器阁的几个家丁死死盯着缓缓远去的马车,悄然跟在后面。
-(未完待续。)
第117节-报复
跟在李小白马车后面的那几个家丁绝不会想到,自家二少爷之所以死皮赖脸的欲拜东市匠作坊铁砧巷内甘记剑器铺那个糟老头为师,是因为在无意中发现这个甘老头竟然能够打造飞剑,一时之下惊喜若狂,对那炼造飞剑的技艺志在必得。
长孙家的百器阁虽然以经营各种奇珍异宝,甚至是难得一见的法器而闻名于帝都天京,可若是能够多一位打造飞剑的剑匠,将更是如虎添翼。
甘老头已经垂垂老矣,即便能够为百器阁效力,恐怕也维持不了多久,若是能够将这个神奇技艺学到手,立刻会成为天京城内术凡两道追捧的炙手可热的大人物,不仅名利双收,或许还有机会问鼎百器阁的阁主。
想到不可限量的未来,长孙定门怎么可能甘愿放过,会视李小白如眼中钉肉中刺并不足为奇。
马车再次施施然来到皇家秘情司大门外,终于停下。
与昨日一般无二,禁卫们早早候在附近。
有人捶胸顿足,显然是昨日盘口下了李小白来不了的家伙,有人喜气洋洋,定是看好这个不知是何方神圣的小子,借光赢了银钱,除了南衙的禁卫,连羽林卫和金吾卫都有人过来看这难得一见的热闹,赌盘口这样的好事必然是不可或缺。
角角落落里还多了一些其他来路不明的人,他们偶尔会打个照面,却彼此默契的保持着距离,静静观望那辆准点到来的马车和从车厢内走下来的人。
接二连三挑衅皇家秘情司,却偏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之样的古怪事情自大武朝开国太祖皇帝设立秘情司以来,还从未发生过。
尾行在马车后面的那几个家丁全然不知自己的一举一动已经落入其他人的眼中,他们一个个面露喜色,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这里荒凉僻静正适合他们下手。
“那几个鬼鬼祟祟的家伙是什么人?难道想要找那小子麻烦?”
“看上去像,今天有好戏看了!”
“是长孙家百器阁的人,我认得其中两个。”
“怎么会是百器阁,难道长孙家与秘情司有什么瓜葛不成?”
“说不准,长孙长也许活腻了,要招惹秘情司那些活阎王!”
角落里窃窃私语或疑惑的自言自语此起彼伏,许多人惊讶于今日马后后面多了一些“小尾巴”。
“阿康,我总觉得哪里好像不对!”
一个提着鸡蛋般粗细酸枣木短棍的家丁没来由的感到一股寒气袭身,情不自禁的缩了缩脖子,脚步不由放慢了一些。
“怎么?怕了?怕了就滚回去!赏钱一分没有,说不定还要吃家法!”
领头的家丁满脸横肉,目露凶光的盯着这个怂货。
然而有人这么一提,其他人也相继反应过来,无不察觉到周围的异样气氛,枯木杂草,诡异的荒僻之地莫名出现在帝都天京的内城,实属不同寻常,角落里像是藏着人影,隐隐约约似乎有无数目光正偷偷看着他们。
诡异的气氛弥漫,家丁一个个开始变得的疑神疑鬼。
忽然又有一个家丁失声叫了起来,眼睛就像死鱼一般凸出,死死指着前方一座大宅,喉咙里勉强挤出声音:“这,这里是,啊!”他的两条腿直接打起了颤。
“你们这是干什么?要是完不成二公子的交待,小心回去吃家法!”
领头家丁阿康怒视着这些突然颤栗不停的家伙们,顺着他们的目光望去,当即浑身一颤,目光呆滞起来。
“秘情司的王八蛋,你们这些缩头乌龟,小娘养的……”
二十多步开外,他们正准备下手的人拎着一个形状奇怪的玩意儿直接开骂了,嗓门儿一点儿也不小。
“这,这,这!秘情司?我的老天!”
阿康的结巴病平空发作,一股彻骨寒气自尾椎骨直冲上来,仿佛瞬间掉进了冰窟窿,浑身变得无比僵硬,明明想要返身就跑,可是两腿却如灌铅,无论如何也动弹不得。
我的老天爷,那厮究竟是什么人,竟然敢在皇家秘情司门前叫骂,老寿星吃砒霜,活腻了吗?
一想到自己此刻的位置,所有的家丁当即面如土色,完了完了,这是要抄家灭门诛九族的先兆啊!
一刻钟的时间,对于这些家丁来说就像过了一辈子。
照例不带重复的骂完后,开了嗓子的李小白神清气爽,将铁皮扩音喇叭丢回车厢,重新钻了回去。
马车仿佛没有看到那六个瘫软在地,身下腥臊冲天的家伙,就像来时一样,施施然的从边上驶过。
不论是虎力,还是李小白,都没有兴趣对这些不怀好意的尾随者多看一眼,那些颜色深沉的粗木棍暴露了这些家伙的深深恶意。
家丁们又是一阵绝望。
这样的家伙是百器阁能够招惹的吗?
马车再次来到外城的东市,这一次没有先急着去铁砧巷,而是在公输巷找了家木工匠铺子放下一锭银两和几张图纸,这才施施然步行来到了烟熏火燎的铁砧巷甘记剑器铺。
清瑶没有兴趣在遍地污秽肮脏的铁匠巷子里傻站,仍然是本体的模样缩在小白同学的钱袋子里当一个有钱途的守财奴。
看守钱财的妖奴可不正是守财奴么?
还没走到甘记剑器铺就远远听到老头喋喋不休的喝骂声,李小白刚踏进铺子,劈头盖脸的骂声便冲着他迎面扑来。
“你!都什么时候了?现在才来!不想来就不要来,老夫正好自己带进棺材里,还省些力气!去,推风箱去,就像昨天一样!”
这老头的谱儿还真大,居然把飞剑当作陪葬带进棺材。
面对这么一个不讲理的老头,李小白连辩解的兴趣都没有,只想着趁早把自己的飞剑弄到手,然后离这个脾气古怪暴躁的老家伙越远越好。
不得不说《摩诃钵兰经》上半册奥义不仅提升了李小白的五感,使他对力量掌控力同样也顺带着提升了许多,仅仅昨日适应了一天,今天刚来回推拉了几下,便让风箱推杆在一进一出之间带上了极有韵律的节奏感。
升腾的火苗开始均匀的出现纯青之色,不仅仅是锤打铁锭的徒弟惊诧的看了李小白几眼,连喜欢挑三拣四的甘老头也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完全挑不出一丝毛病,光这一手推拉风箱的火候俨然仿佛数年的功底。
即使换作甘老头自己,恐怕也最多只能做到这样的程度。
仅仅拉了一个时辰,李小白又被甘老头叫到后院,指着一堆石头说道:“这里面至少有十七种金铁矿石,你给我分拣出来。”
一堆大大小小,灰不溜丢,黑不溜丢的石头想要区分出它们的不同,着实有些强人所难。
看到李小白望着这堆石头发楞,甘老头丢出一本卷页发黄开裂的厚厚书册,重重拍在他的胸口上,说道:“这个拿去看,看完就知道怎么分辩了,老夫忙得很,没空对付你!”
“喂,老头,我的飞剑!”
李小白想要提醒对方,自己是来定制飞剑的,不是来分拣石头的。
“年轻人,莫要着急!该是你的就会是你的,要耐心!”
甘老头直接打断了李小白的话,背着手施施然离去。
这个怪老头,李小白捧着书册往封面上看去。
《金石集》,翻了两页,似乎是一本矿物手册,约有四五百页的样子,每一页都写着一种金属名称,不仅详细该金属的来历,矿石特征,提炼方法,半成品与成品金属的质地特点,轻重如何,优缺点,如何与其他金属配伍与禁忌等信息,可以用于分拣矿石的内容只是其中一小部分。
-(未完待续。)
第118节-新式风箱
难道是为了告诉飞剑买家如何自带矿石么?
李小白摇了摇头,找了块大点儿矿石坐了上去,开始一页页翻阅这册《金石集》。
树梢投下来的阴影渐渐移向树根,金乌高挂,已至午时。
一阵脚步声往甘记剑器铺后院走来。
“怎么一直没有听见动静,那小子该不会溜了吧?”
甘老头一边自言自语,一边疑惑的从前面铺子里来到后院,他手中端着一只粗陶碗,碗内盛着两只面馍,看来是给送午食的。
小堆,大堆,十七堆矿石整整齐刘分成三排,罗列在后院空旷的地面上。
“这,这怎么可能?”
难道是胡乱分拣,弄成十七堆糊弄自己,心中生出这个猜想的甘老头脸色立刻阴沉了下来,将自己积累了一生经验的《金石集》交给对方或许是个错误。
明珠暗投这样的事情并不少见。
看了一眼盘腿坐在角落里,闭目养神的李小白,甘老头没有作声,而是走到院子中央,开始检视那些石头。
银锡石,没有错!
哼,竟然让这小子瞎猫碰死耗子给蒙对了。
钨曜矿,咦,一块不多一块不少,全拣出来了,邪门!邪门!
往往最容易搞混的赤铜砂和紫金砂分别左一堆右一堆,让甘老头惊讶看着这两去黄豆粒般大小的矿砂,尽管颜色大小彼此极度相似,凭着他的毒辣眼光,却能够准确无误的确认,这两堆截然不同的矿砂竟然没有一粒混掺。
嘶!
甘老头终于动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就算是跟了他多年的那三个不成器的徒弟,也没可能将这几百粒矿砂无一错漏的分辩出来。
再看其他,十七堆矿石矿砂准确无误。
这仅仅只是看了半天《金石集》的成果吗?
老头心下骇然,他这才重新打量坐在院子角落里的李小白,又是一惊。
这个姿势……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分明是在搬运周天,凝炼真气。
真没看出来,竟是一个练家子。
不过这样倒也正好,甘老头脸上不禁浮现出一丝笑意,他清咳了一声,待李小白缓缓睁开眼睛,平复体内流转大小周天的真气。
似又有些不甘心,明明想要刁难,对方却轻而易举的过关,没好气地说道:“这次算你运气好!哼!下次未必这么走运!”
李小白却仿佛没有听见对方语气中的挪揄之意,反而恭恭敬敬地拱手道:“多谢甘老赐书!”
“吃饭了!”
甘老头动作僵硬的将陶碗往对方面前一递。
甘记剑器铺可供不起虎力这个大块头的伙食,他一个人的饭量就远远超过甘老头和他的三个徒弟,好在出门前,李小白就让义字会馆提前准备了足够的食物,这吃货正掰扯着烧鸡,坐在铺子门口甩开腮帮子大嚼。
弥漫的肉味儿让捧着粗面馍的三个徒弟直流口水,人家跟了个好主人,真是让人连羡慕都羡慕不来。
不过李小白却十分满足于甘老头拿来的面馍,吃得津津有味儿。
午食还未结束,一个挑夫担着两筐模样奇怪的木板来到了甘记剑器铺门外,还有一个掌柜模样的人往铺子里面探头探脑,同时叫道:“李公子!李公子在吗?”
“来了!就是这儿!”
李小白倒是没想到公输巷的木工匠铺子倒是动作挺快,才小半天的功夫,便将他定制的东西做好送了过来。
“这是什么?”
甘老头望着扁担两头挑筐里的木器,完全不明所以。
“是风箱!”
李小白一看那些仍未组装起来的部件,便知道正是自己想要的东西。
他冲着挑夫和那个木工匠铺子的掌柜说道:“把东西拿这儿来,等装好试用过,我再结清银子,若是做差了,一文钱没有!”
这也是丑话说在前头,哪怕那些东西准确完成了他所交待的图纸设计要求。
“没问题,没问题,李公子,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木工匠铺子掌柜搓着手,似有什么话不方便公开说。
“怎么,要加钱?咱们可是说好的,二两就二两,做人做生意可不能这么没诚信!”
李小白语气一变,只当作对方要敲竹杠,这怎么行?
历来只有他敲别人的竹杠,怎能让别人敲到自己头上来。
“不,不加钱,不关钱的事,哪怕公子不给剩下的钱都没关系!在下敢以本店声誉担保,东西百分百让您满意。”
木工匠铺子掌柜直摆手,像是另有隐情。
“就在这儿说!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李小白不觉得他跟木工匠铺子之间的定制业务值得如此小题大作。
另一旁,甘老头围着挑进来的两只挑筐转起了圈子,嗘笑道:“这就是风箱?小子,你莫要欺负老夫读书少,用这怪东西冒充风箱?”
“装起来就知道了!”
李小白开始动手,将两只挑筐里的东西拼装起来。
虽然是随便找的一家木工匠铺子,但没想到这家铺子的活儿还真是没得说,拼装接口全是十分考较技艺的榫卯,不仅严丝合缝,在抹以骨胶树脂后更是天衣无缝。
因为是模块化设计,片刻的功夫便组装完毕,正合当初图纸上的模样。
看着李小白的动作,木工匠铺子掌柜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能拗过对方的态度,只好说道:“公子,能否打个商量,将这个风箱图纸卖予本铺。”
虽说已经得了图纸,可是只能造一模一样的风箱,若是售出或另行定制的话,这份图纸又有其局限性,单单是转轮叶板和几种传动齿轮就无从下手,并不是单纯依照最初设计图放大或缩小那么简单。
“你们不是有图纸了吗?”
李小白卸下火炉旁的老风箱,将新的风箱对接上去,出风口尺寸正合适,用挑筐里带来的几块胶蜡填死可见了缝隙,便开始转动新风箱上的把手。
与老推杆风箱相比,新风箱则是涡轮结构,输出风量更均匀,耗力更有效率,同时还有一个风阀,随着风压增大,一支涂有不同色彩的泡桐木条便会升起来,提示当前的出风量,可以轻而易举的控制风力输出。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甘老头打量着李小白很随意的转动把手,就见呼呼作声的气流源源不断涌入炉底,原本橙黄色的炭火转眼间明亮起来,变成最适合锻造的焰色。
木工匠铺子掌柜哭丧着脸说道:“可是我们没有办法调整,哪怕放大一寸或缩小一寸都办不到。”
对方给自己的定制图纸实在是邪门的紧,构造明明十分清楚,自己也能造得出来,却没有办法做出任何改变,太诡异了。
甘老头惊讶的将目光从看上去十分好使的新风箱上移开,望向来自公输巷的工匠铺子掌柜,竟然还有这种事情,以往根本闻所未闻。
“我也没有办法!”
李小白摇了摇头,这不是木工的问题,是数学的问题,他可没办法指望对方能够看懂高等数学。
除非夜泣那家伙在,当然这是不可能的,一个工匠铺子可养不起这样的数学高手。
“我愿意出五十贯!”
木工匠铺子掌柜忽然咬了咬牙,报出一个数字,此前他完全没想过接了一个定制的活计,非但没得赚,还得倒贴。
要不是考虑到风箱可以用在许多场合,而且仿制困难,他也不会开这么高的价码。
“我出五十贯,你立刻从这里消失!”
李小白一句话就把对方堵了回去。
“我,我愿意与公子合作,奉上三成干股!”
考虑到对方是个不差钱的主儿,掌柜只好退而求其次,做长久生意。
“虎力!”
“公子有什么吩咐。”
一个巨汉堵在了门口,铺内光线登时暗了下来,噼哩啪啦的捏着拳头,不怀好意的打量着木工匠铺子掌柜。
“送客!”
李小白丢出一锭银子,扔到木工匠铺子掌柜的怀里。
双方原本就不在一个层面上,得闲的多蛋疼才会跟人家捣鼓这个临时弄出来的风箱,事实上李小白根本看不上这点儿蝇头小利。
“好嘞!”虎力咧开一口大板牙,冲着胆战心惊的掌柜一击掌道:“你自己乖乖出去呢,还是老子送你一程?”
“不,不,在下自己走,这就走。”
面对小山一般的汉子,掌柜果断识时务者为俊杰,怀着银锭与挑夫一起灰溜溜的逃出了甘记剑器铺。
“看不出来,你小子还有几分鬼才!明日早些来,跟我学生炉子吧!”
甘老头看着李小白的目光中,难得带着一丝满意的神色。
那三个不争气的徒弟要是有对方一半的聪明,他不会这么操心。
讷言的二徒弟铁牛接过了风箱的活计。
新风箱上手很快,只要持续转动把手,保持风量阀杆保持一定的升起高度即可,如此一来,便能够和李小白一样保证足够的稳定风量,甘老头直翻白眼,他想继续像往常那样骂徒弟都找不到借口。
不仅仅是铁牛,其他两个徒弟悄然借机向李小白微笑着点了点头,欣然期盼着更多的改变。
-(未完待续。)
第120节-生炉
“仙不纳我,我便为魔!”
“大哥!”
李小白猛然从床上坐起,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他做噩梦了,梦到了大哥李墨。
在血光冲天之中,李墨面目狰狞,声嘶力竭的怒吼道:“仙不纳我,我便为魔!”
从噩梦中渐渐回复过来,李小白自言自语道:“大哥!为魔又如何,你依然是我的大哥,天下若不能容你,我们便一起消灭正义!”
轰隆!~
窗外骤然一亮,随即传来隆隆雷声,紧接着噼哩啪啦的雨幕落在了瓦片上,形成一片密集的雨声。
吓死俺了!
突如其来的雷霆之怒让李小白以为老天爷听到了自己的大逆不道言语,随后落下的暴雨让他长长松了一口气。
身旁忽然响起嘤咛之声,目光疑惑的望去,李小白再次被吓了一跳。
“妖女,你爬到我床上来做甚,快快变回原形!”
难怪方才觉得被子不够用,竟然被这妖女变作人形后夺去大半,别看春光难掩,可是冰凉的娇躯却会瘆得任何人旖念皆无。
“不要嘛!公子这里真暖和。”
贪图小白同学身上热量的妖女再次紧了紧身上的暖被,好慵懒的打了呵欠,一脸满足的神情。
“那你自己躺着吧!”
被噩梦惊醒后,又被浑身冰凉的妖女占了被窝,李小白只好披上衣服起身,吹着火折子点亮客房内的油灯。
距离天亮还有一会儿时间,隔壁虎力的呼噜声隐隐传来。
“公子不一起吗?奴家想要公子陪着。”
清瑶失望缩在被窝里,舍不得起身。
天气渐凉,蛇性逾懒,即使成妖也无法逃脱天性使然。
李小白摇了摇头,顾自取出了致笃大师送予自己的《摩诃钵兰经》下半册。
与上半册一样,满篇梵文能读其音却不解其义,没有致笃大师诵经引动,李小白只能依靠自己在一遍又一遍诵读中领悟其奥义,不过有了上册的底子,下册的进境极快,隐隐约约间若有所悟。
片刻之后,他便忘我的沉浸入经文诵读中,心中混沌青莲的第一片莲瓣“曦和”上的梵文若隐若现,似乎即将多出一些新的经文。
淡淡的灵气若有若无的缓缓汇聚过来,环绕着李小白,俨然将他的身体当作游乐场所,时不时钻入或钻出。
即使没有像上半册那样,将下半册的奥义烙印入混沌青莲的“曦和”莲瓣,李小白的心神依旧比拥有上半册奥义时更快的飞速增长。
哪怕是寻常术道修士看到李小白的心神壮大速度,也会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他的心神强度已经丝毫不逊色于初识境初阶的术士。
一个时辰后,雷声不再,倾盆大雨变得稀稀拉拉,天色也渐渐放亮。
坊间民居喂养的公鸡纷纷昂首而啼,义字会馆人声越来越多,先是伙计们敲响那些需要叫早的客房,随即厨房里开始乒乒乓乓忙碌起来,水蒸气与柴烟袅袅升向天空,与其他民居灶火共同妆点人族帝都的烟火气息。
义字会馆提供的不仅仅是食宿,还有飞票兑换、货物寄存、担保和商货行价公示等服务。
无利不起早,片刻的功夫,整个会馆就像完全醒过来一般,人声鼎沸,各种叫喊声不绝于耳。
店伙计很快送来了热水供李小白洗漱,随即奉上晨食。
无需吩咐,虎力捧着粥瓮,抓着大面馒,提前将挽马和马车准备妥当,虽然不再过着打打杀杀的生活,作为一个给主人鞍前马后的家仆,他非常怡然自得的乐在其中,
直到临出发前,妖女这才恢复了本体,施施然从温暖的被窝里钻出来,游进李小白的钱袋内,她可不想单独一个被扔在义字会馆的客房内独守空房。
“去铁砧巷!”
李小白一边往腰间系上钱袋,一边钻进车厢。
“公子,不去皇家秘情司么?”
虎力已经习惯了第一站前往皇家秘情司的日程安排。
“且先晾他们一天!”
皇家秘情司的诡异反应让李小白意识到,武家小娘被焦寡妇劫走,恐怕并不是自己此前想像的那么简单。
可是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堂堂皇家秘情司为何会对一个边垂小镇的民女感兴趣,莫非武香君的身份另有秘辛?
李小白的猜测已经渐渐摸到了真相的边缘,不过期间依旧隔着一张无法捅破的窗户纸,令人纠结不已。
更何况甘记剑器铺的甘老头还跟他约定了什么生炉子,听起来很重要的样子。
李小白打算借着这个机会再试探一下皇家秘情司的态度,如果对方还是没有任何交待,那么他就打算给对方一个交待。
或许对方也怕把事情闹大,而李小白却不会在乎太多的顾忌,主动权完全在他的手里。
“走了!”
心思单纯的虎力不再多问,一抖马鞭,挽马便拖着车厢离开了义字会馆,往外城的东市走去。
坊门初开,在东市坊口,李小白与虎力再次换作步行,由于第一站便是铁砧巷,途中也没有耽搁,这次倒是没有被甘老头找碴骂得狗血淋头,反而难得的招呼了一声。
“跟我来吧!还有很多活儿要准备呢!”
老头领着李小白再次来到后院,丢给他一副扁担和两个筐,指着靠在墙边的矿石堆和碳堆说道:“去,挑出成色最好的青炭和矿石,把筐装满,然后到前头找我!”
说完背着双手,迈着方步,把李小白扔在了原地。
木炭?矿石?
李小白望着满地黑不溜丢的玩意儿,忍不住苦笑起来。
自己居然想当然,没有料到生炉子竟然真的只是字面意思,这是要炼铁啊!
难道定制飞剑,还要给对方当铁匠不成?
他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只好蹲下身子在矿石堆里挑拣起来。
能够打造飞剑的大师风毛麟角,拥有什么古怪规矩倒也在情理之中,因此有求于人,只好先接受对方的规矩。
凭借着远胜常人的敏锐感知,倾刻间推算出手中矿石的比重大小,金属含量高则比重大,成色更好,至于分辨的经验反倒其次。
李小白连迟疑都没有,很快拣了一筐成色上成的矿石,一旁的青炭亦是如法炮制,只不过挑选标准正好相反,比重越轻,炭质越好。
没一会儿功夫,看到李小白轻轻松松挑来一筐炭和一筐矿石,甘老头又忍不住怀疑起来,这小子是不是在糊弄自己,甚至连他的三个徒弟也有些诧异,这挑选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些。
-(未完待续。)
第121节-铸剑
将两筐青炭和矿石悉数翻检了一遍,甘老头不得不承认,这个持有自己信物的小子总会带给他新的惊喜。
然而他并不打算给对方骄傲的机会,依旧语气生硬地说道:“再去挑两筐青炭来,品质不能低于这一筐!”脸上的表情丝毫看不出眼前这一筐青炭和矿石是否合意,或许只是看在菜鸟的份上,勉强过关罢了。
第一次是考较,第二次便成了纯干活儿。
又是两筐无可挑剔的青炭,老头儿想找碴都没有,他随即想到后院品质上佳的青炭多半已经被挑得差不多,剩下的成色要差很多,心中顿时有些肉痛,这一炉火生的代价有点儿大。
甘老头一边摆放着青炭和矿石,一边喋喋不休的说道:“这天地间有如无限宽广的洪炉,熊熊业火焚烧万物,既衍生万物又炼化万物,生息湮灭无休无止,诸多奇妙变化尽在其中,小子看好了,炉火一旦升起,便如这天地般终日不息,老夫这一辈子生起的炉火次数屈指可数。”
不仅仅是李小白,连三个徒弟也同样瞪大了眼睛。
老头所言非虚,能够熔金化铁的高温终日不熄,使每一块火砖在日复一日的烟熏火燎中隐隐约约呈现出斑驳的琉璃痕迹,竟似重新结晶过,与铺内肮脏不堪的烟熏火燎相比,炉内的火砖才是记录了这间铺子底蕴与资历的最有力证据。
甘记剑器铺的冶炼火炉内部,火砖呈现出顺时针螺旋堆垒状,下大上小,犹如一座倒扣的大瓮,可以将火力均匀的凝聚在一起,提升炭火燃烧效率。
铁匠铺的炉火熄灭很容易,倒满沙子,堵死风口,仅仅只需一夜的功夫便能够渐渐阴灭,如果不体恤炉内火砖寿命的话,直接三桶水一浇,立刻就能把炉火给灭了。
不像民家的柴灶,填上三分之一的木柴,再用火折子点燃一把卷起的草秸,火苗渐旺后,用竹管或风箱往火灶内送风,风助火威,转眼就能将炉火生起来,铁匠铺的生炉火却是一桩繁琐的活计。
最底下垫的是草秸,再垒上一层层青炭,彼此尽可能保留最大空隙,这还只是火炉,投入坩埚内的矿石需要敲碎,手工筛去可见的杂质,再混以青炭和其他一些东西。
剑器铺不比真正的冶铁坊,每次熔炼的矿石并不多,最多堪堪仅够打造十支左右剑胚而已,剑匠师傅若是对工艺挑剔些,每一炉能够得两三支合格的宝剑已是难得,其余的不是成为便宜货出售或重新回炉打造。
火光在炉内深处一点点亮起,一个徒弟缓缓转动新式风箱的风轮,将新鲜的空气徐徐送入火炉,引火之物的燃烧渐渐加快,更多的热量在炉底草秸内积蓄,最终完全迸发出更加猛烈的火焰,舔舐着大块的青炭,使之一起变红,一起发光发热,形成无可阻挡的连锁燃烧。
风箱内部的涡轮叶板呼啸作声,风量变大,第一缕火舌穿过堆叠的青炭来到炉体上方,越来越我的火苗窜了上来,火光映红了甘老头的脸,也同样映亮了整间铺子,热浪滚滚而起,将这秋末冬初的寒凉气温尽数驱散,数丈范围内温暖如春,并且不断提升着。
无需往坩埚内投入火种,埚体的被炉火包围,一点点变亮,与矿砂混合在一起的青炭颗粒冒出缕缕青烟,缓缓发生的焦化反应,突然一团明显的火焰喷了出来,坩埚内外宛若一体,涡轮叶板送出的风量达到最高,远远超过被替代的老风箱,橙红色的炉火轻而易举的呈现出淡淡的青蓝色,这全是剑匠最为满意的炉火纯青。
“就是这样,很好,很好!泥范准备好了吗?”
甘老头丝毫不在意炉火散发出来的灼人光芒与热量,微微眯起眼睛,凝视着坩埚内的变化,里面已经变得一片橙黄色,分辨不出哪些是青炭,哪些是矿砂,在不时窜起的火苗间,杂质开始上浮,凝结成块,随即龟裂开来,又继续凝结,复龟裂,在周而复始中,将矿砂和青炭中的无用杂质等难以熔解的成分悉数析出。
听到师傅的话,三个徒弟连忙将一个水桶般大小的泥块合力抬到火炉边。
“金液需要纳入范具而凝为剑胚,剑模可用黑铁范,精钢范和泥范等,使用哪种范具,因剑而宜,老夫这次所用的是泥范,以蜡制模,裹以膏泥,仅留气孔和金液灌入口,晾干数日,再熨热使蜡熔出,便得完整的泥范,泥范之利在于使剑胚韧而不脆,胚体均匀有致,气孔与杂质往往集于金液灌入口,可截弃之,其弊在于需碎范具而取剑胚,其模不存,每次铸剑都需制范……”
甘老头一边喋喋不休的说着工艺,一边用一个长柄精钢勺子不断在坩埚内舀取浮于赤红铁水上的杂质浮垢,然后弃于一座石臼内,登时黑烟升起,不断有火星从臼内溅出。
在一旁的李小白直翻白眼,您老给本公子铸剑就是了,哪儿来那么多废话。
就没听说过吃鸡蛋还需要知道这老母鸡是怎么样的,这什么臭毛病啊?
或许是察觉到小白同学的表情变化,甘老头忽然一转赤红的钢勺,登时灼热扑面,吓得这货往后倒退一步。
“哼!老夫难得心情好才肯跟你说这么多,若是记不住,哼,你自行去吧!”
宛若不好好听就给老夫滚粗的态度。
三个徒弟无不噤若寒蝉,哪怕甘老头是冲着李小白说,却仿佛是对着他们仨,成天骂得狗血淋头,三人已经快成了条件反射。
“是是是!”
订把飞剑都那么多鬼扯,李小白亲身体验到一剑难求的艰难。
妈蛋,等飞剑到手,劳资有多远滚多远,再也不想来这破铺子。
“方才我说的,记下了吗?”
赤红的钢勺仍未挪开。
“记下了!”
李小白点头如小鸡啄米。
“记下便好,今天老夫全程给你做一遍,晚上就不要回去了,就留在这儿练手吧!”
甘老头狠狠瞪视着李小白,依旧是满脸怀疑,却将钢勺缓缓挪开。
不知为何,听到师傅的话,三个徒弟齐齐眼睛一亮,火热的目光在李小白与师傅身上来回打着转。
“要留下?”
李小白缩了缩脖子,指指自己,他没想过自己还要留宿在这又脏又破的铺子里,哪怕是最低档的大通铺恐怕也比这里干净。
“老夫已经不比年轻的时候,精力不济,一年难得出几次手,机会难得,你想要白白浪费吗?”
余热未散的钢勺似又要转回来,吓得李小白直摇头,连忙道:“不不,不浪费,甘老说什么,小子无不遵崇。”
虽然身具无坚不摧的剑光,却从未想过用来欺压或杀戮无辜良善,这个甘老头的脾气虽然古怪暴躁了些,毕竟不是坏人,因此他被对方如此拿捏住,倒也不足为奇。
“好,今天老夫就让你大开眼界!”
甘老头这才终于满意的点了点头,将手中钢勺在坩埚内开始用力搅动起来,同时说道:“青炭虽然品质上等,终究只是凡炭,想要熔炼神兵利器,还是需要专门的炭火,如东夷扶桑的乌柳炭,产自西域大漠的梭梭木,百越之地的火油果,还有黄土高原的煤精,不过这些炭火依然只能熔炼凡人使用的兵器,术道仙家的飞剑则需要用从地火险境发掘出来的火晶灵火才能熔炼锻造,仙家兵器凡火难损便是因为于此,你往后若是有闲,可以到百越之地的罗浮山一带寻找地火,说不定能够觅得一两块火晶,不过即便得了火晶,依然需要灵气催动才能将灵火引发出来……”
从炭火讲到火晶,又讲到如何熔炼,甘老头喋喋不休的说个没停,待到坩埚内不再有杂质析出,橙黄明亮的金液仅剩下不到三分之一,他这才舀起一勺金液,枯瘦的双臂血脉贲起,平稳而迅速将其倒入炉边已经变得灼热烫人的泥范内。
一勺堪堪灌满一个模口,随即又是一勺,片刻的功夫便灌满了十个模口,甘老头喘了口粗气,从腰间解下一块脏乎乎的毛巾擦了擦汗,说道:“把第二个泥范抬上来,把这个坩埚倒空。”
剑器铺子里不止一只坩埚,当三个徒弟忙着清理收拾的时候,甘老头又将第二只坩埚装满,让徒弟们送入火炉。
一埚尽而一埚入,连续灌了三只泥范,老头这才罢了手,将火炉和坩埚让给徒弟们打造廉价的兵器继续练手。
这些兵器自然会有人上门来收购,赚得的钱除了让甘老头和徒弟们填饱肚子外,便是用于铺子的正常运转,毕竟范具,炭火和矿石等材料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随着泥范冷却,原本发出光与热的金液渐渐黯淡和凝缩,直到用铁锤将烤得**的泥范一点点砸开,这才得到十支还有些烫手剑胚。
若非亲眼所见,很难让人相信这十根黑乎乎的铁条竟然是剑的最初形态。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