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节-棋子
心绪不宁的李小白彻夜难眠,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浑浑噩噩直到次日天明,甚至连妖女照例在自己的脖子上轻轻一“吻”都毫无所觉。
或许是察觉到公子的情绪不高,清瑶没有像往常那样趁机偷取精血,而是老老实实的任君拥有三千血,仅取一滴饮。
屋外鸡鸣连叫了十几遍,窗外天色大亮。
李小白依旧瞪着布满血丝的双眼,声音有些嘶哑地仿佛在自言自语。
“起吧!”
掀开被子,缓缓坐起身,他却是一楞。
不知何时,妖女挽起嫩藕段般的粉臂,正端着一只木脸盆站在他的床边。
木盆上方悬浮着一颗鸡蛋般大小的青绿色火球,正源源不断的释放出热力,保持着盆内水温,盆边搭着一块素白色的布巾,俨然一副服侍主人起床的小女婢模样。
“一夜未睡,竟然生出幻觉!”
李小白苦笑着摇了摇头,用力揉了揉眼睛。
撷血,惹祸,败家,贪心,好不容易改掉吃人的妖女怎会有如此贤惠模样,幻觉,幻觉,定是幻觉。
“公子请洗漱!”
咚一声,木盆放在屋子里的桌上,旁边还多了一只陶杯,一根杨柳枝,一小碟清盐。
清瑶推开窗户,灿烂的阳光立时洒了进来,照在她的身上。
十头身的窈窕身姿在晨光中熠熠生辉,曲线玲珑,新置的珠钗坠链璀璨光华,使原本就倾国倾城的妖颜更加祸国殃民,一副仙女般模样,哪里还有什么妖邪之气,恐怕小林寺的秃驴们也会看呆眼。
李小白仿佛不认识一般,楞楞的望过来。
妖女没来由一阵脸红,羞赧的低下头去,手指绕着一缕青丝,嗔怪道:“公子看什么,奴家,奴家是会吃人的!”
你瞅啥?
瞅你咋的!
你再瞅试试?
试试就试试!
再瞅就吃了你!
……
差不多也就是这样的套路。
“哈哈哈哈!”
李小白夸张的用力拍着床边,莫名其妙的大笑起来。
若是换作以前,他定然会情不自禁的打个哆嗦,感叹一下自己怎会突然有如此重口味的念头。
但是现在,小白同学却想要用无厘头的笑声发泄一下郁积在心头的负面情绪。
这个贼老天!鬼老天!死老头!恁的喜欢这般作弄人!
它想让人哭,劳资偏笑给它看!
被笑得羞意难掩的妖女登时原形毕露,飞扑过来,将小白同学“推倒”床上,一顿粉拳锤得他上气不接下气。
李小白的笑声戛然而止,静静的与妖女对视。
“公子,公子又来!”
不知为何,清瑶似乎有些吃不消对方用这样的目光看着自己,犹如一口倒映天空浮云的古井,在他的瞳孔中能够看到自己。
没来由的一阵心如小鹿乱撞,连化形境的修为也无法让她感到自信,情不自禁的陷入那双幽深的目光中。
“知道吗?清瑶!你若为人族该多好!”
李小白缓缓重新坐起,伸出手撩拨着她脸颊旁的青丝。
清瑶的眼神深处忽然闪过一丝异样,突然嘻嘻一笑,身轻如燕般往后飞退,转过身去望着窗外,背对着李小白说道:“人心多变,奴家还是觉得做妖更自在些!”
李小白静静的望着她,一人一妖之间内陷入了短暂的安静。
义字会馆门外,站在一辆马车前的皇家秘情司指挥使终于等到了悠哉悠哉迈着方步的李小白,他按捺不住怒意说道:“你怎会如此之晚?本座已经等了你足足两个时辰!”
李小白懒洋洋地说道:“等我?等我作什么?”
失眠了一整晚,别指望他的精神能有多好,更何况一看到这个戴着面具的家伙就更加没有好心情。
皇家秘情司指挥使几乎如同咆哮般大声道:“你答应本座给小公爷当先生的!难道你想戏耍本座?”
谁能想到,起了个大早,却赶了个晚集,怎不让一位堂堂指挥使大人恼火。
“答应你的事情,本公子自然不会反悔,至于什么时候去?哼!”李小白突然冷哼了一声,一甩袖子,“让他等着!先学学如何尊师重道!”
说这厮胖,这厮立刻就喘上了,秘情司指挥使恨不得一巴掌把这货当场抽死。
“你!”
话说回来,李小白若是反悔,秘情司指挥使却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换作旁人,恐怕早就拖到刑房里,让这厮尝尝秘情司的手段。
若说皇家秘情司指挥使大人此刻被气得七窍生烟,李小白才是真正的满腹怨气,自打遇到这个戴面具装逼的狗屁劳什子指挥使,他就一直犯晦气,白樱儿被停了职,武家小娘不肯一起走,全都赖在这个晦气鬼身上。
皇家秘情司指挥使忽然强忍着怒气,咬着牙说道:“‘破军’此时不在帝都,即使是本座,也无法强迫她做自己不愿意的事情,你的要求我本座自会传达,她究竟是否愿意,本座无法保证!”
他显然将李小白的态度变化当作是昨晚没有将“破军”洗剥干净送入对方房中的缘故。
像这样的私怨,即使身为一司指挥使,也不可能冒着“北斗”诸位星主抵制的风险强迫“破军”服从,更何况“破军”是已故天策上将军焦让的掌上明珠,这位上将军在大武朝军界拥有极高威望,留下来的人脉与人情不计其数,即使是百官人见人怕的皇家秘情司也依然轻易吃罪不起。
“呵呵!”
李小白直接甩给了对方一个后脑勺,登上虎力驾驭而至的马车,径直离去。
“可恶!”
皇家秘情司指挥使差点儿气了个倒仰,右手握拳,不时迸发出些许黑雾与电光,似乎即将控制不住掌心的灵气波动。
自己与陛下这一次恐怕是看走了眼,这颗“棋子”虽然毫无所觉的踏入局中,却未必如想像中那么听话。
李小白没去理睬气急败坏的皇家秘情司指挥使,反而让虎力驱马前往外城东市。
在他眼中,甘老头那间脏乱差的破铺子要比国公府更有吸引力。
休息了一日的甘老头仿佛又恢复了往日里的“龙精虎猛”,铺子里回荡着这个老家伙的声音,一早上就把三个徒弟从大到小给骂了一个来回还不带歇气的,看这精神头儿说不定还能再骂上三百回合。
“小子!等等!”
看到带着虎力进入铺子的李小白,老头子突然毫无征兆的喝住了他,目光上上下下打量了几遍,最终摇了摇头,说道:“心绪不宁,杂念丛生,今日诸事不宜,一边儿待着去!”
说着挥挥手,欲将李小白赶到一旁,甚至没打算让他靠近火炉。
李小白微微一怔,没想到这个老头倒有几分能耐,竟然看出了一些端倪,只得满脸苦笑,让虎力挑着两筐熟食酒水跟着大师兄王锤送到后院去,自己则老老实实的站在铺子角落里,看着甘老头拿起了铁锤。
用了不知多久的乌黑色铁锤上没有一丝锈迹,或许终日与烟火高温为伴,潮气根本没有机会接近,锤柄上缠着一圈又一圈布条,部分露出来的地方隐约可见银亮色,被这甘老头和三个徒弟抓握时被掌纹生生抛光。
铁锤高举,人如弓;
力从脚底,直入腰;
筋骨如弦,劲道传;
展臂猿舒,锤从意……
老头虽然佝偻着背,可是在抡动铁锤的时候,却偏偏看不到一丝驼背的痕迹,每一个动作已经浑然天然的融入他的身体。
落下的速度明明不快,当铁锤落在铁砧上的剑胚时,猛然迸发出一声大响,仿佛整连间铺子都为之一颤。
--(未完待续。)
第138节-惊雷锻
当!
李小白的身体随之一抖。
很难想像这么一位佝偻老人竟然能够在举重若轻之间爆发出这么大的力量。
灼热赤红的剑胚迸出数十粒火星,却并没有被砸变形或扭曲,锤击处只是稍稍变薄了一些。
当!
仿佛陷入某种狂热状态的甘老头抡动铁锤,整个剑器铺内只剩下一个声音。
一鼓作气,毫不停歇。
那便是……
……当!当!当!当……
大响中隐隐带着雷霆之意。
每一次重击,仿佛都敲打在李小白的心头,他的心神不由自主地被甘老头奋力抡锤的动作所吸引。
火星迸溅,剑胚内的杂质被一点点清除。
李小白心中的纷絮杂念同样被这一击又一击的锻打声清除。
出乎意料的,所有不快、愤怒、郁闷等诸多负面情绪就像荷叶上的水珠,丝毫无法多滞留片刻,一颗纷纷扰扰的凡心渐渐重新恢复通透清明。
不知何时,甘老头停下了锻打,将渐渐冷却下来的剑胚重新塞回火炉,喘着粗气似笑非笑的望向李小白。
“小子!你明白了吗?”
“明白了!”
李小白脸上浮出现的笑容就像婴儿一般纯净,数丈范围内,一浮尘,一缕火,如镜子般纤毫毕现的倒映入他的心中。
万般皆有法,难得琉璃心,心若琉璃,万物难沾。
甘老头拿出压箱底的真功夫,让小白同学暂时摆脱了红尘俗世的烦恼,内心重新获得难得的宁静。
他的眼中只剩下铁锤,砧台,剑胚和炉火。
当!当!当!
充满力量锻打声再次响起,只不过此刻抡动铁锤的人变成了李小白。
来自于大地的力量灌输全身,皮肉关节筋骨尽数拧成一张大弓,臂张弦引,锤如箭发。
引入锤头的不仅仅是观想中的大地力量,还有聚气境的真气,正在经历锤炼的不仅仅是铁砧上那支火红剑胚,同样还有五脏六腑和筋肉皮膜。
每一次反震之力就像潮水一样席卷全身,将体内经年累月郁积沉淀下来的杂质崩解松动,随气血搬运不断溶入毛孔中的汗水一点点排出。
飞扬的炉灰和浮尘沾上有几分古怪的浅灰色汗水,翩翩浊世佳公子片刻间就变成了与甘老头师徒四人一般无二的铁匠,除了眼睛和牙齿,便只剩下了灰头土脸,皇家秘情司指挥使若是在这儿,多半要楞上一楞,才能认出这位年轻公子是敬国公府小公爷的先生。
甘老头的三个徒弟一个个瞠目结舌,呆呆的望着令人难以置信的这一幕。
仅仅片刻的功夫,这位公子竟然如同自己的师傅一般,锤击如雷霆,声声震心神。
带着疲惫之色的甘老头脸上浮现出欣慰之色,这门锤法不仅仅是炼器秘术,同样也是剑匠锻体的不二法门,一次又一次的锻打,能够使身心通透,膂力渐长,铸炼技艺越发炉火纯青,终至臻境。
心中那朵混沌青莲仿佛也被引动,“奢摩”莲瓣上的真气功诀不断流转,最终定格为《洗髓经》,洗筋伐髓,脱胎换骨。
完全沉浸入忘我锻打中的李小白浑然不知自己体内的变化,肉身为基,越发强韧,流转与奇经八脉内的真气越来越流畅,蕴藏在四肢百骸中的潜力一丝丝发散出来,最终汇聚成一股真气洪流,有如惊涛拍崖作着周天运转,隐隐合着锤击的节奏,一浪高过一浪,最后回势往下一沉,聚丹田,转会阴,直入尾椎骨末端,猛然像火箭一样顺着脊椎骨直上天灵。
轰!轰!
心神内外,两声巨响几乎不分先后。
不知传承了几代的剑匠铁锤在李小白手中砸下的声音陡然一变,整间剑器铺微微一震,一些没有摆放平稳的细碎物品发出各种各样的哗哗声,甚至跌落了下来。
洪流一般的真气化作绵密的甘霖,自上而下浇灌着每一寸经络和肌肉。
聚气大成,势如破竹般踏入寻常武道修士需苦苦打熬根基才有望企及的锻体境,就在这不知不觉间,他的武道修为大进。
小林寺的和尚们尽数泪奔,百多年的家底,三枚大还丹,数十枚小还丹,纯阳草,百年山参,紫葵灵芝,悉数当作弥补剑光造成体力亏耗的零嘴悉数进了这魔头的狗肚子里,论起底蕴积累,绝不逊色于那些服食奇珍异草的武道修士,甚至犹有过之而不及。
现如今天雷勾动地火,触之即动,一发便不可收拾,倚仗着雄厚的本钱,这才如此轻而易举的闯关急进,成为货真价实的锻体境武者,恐怕连游侠儿郑侠都会对李小白的进境感到不可思议。
轰!
饱含震荡之力的巨响,再次使剑器铺子受到波及。
甘老头猛然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盯着李小白,口中喃喃自语道:“不!不!不可能!这是,这是惊雷锻,真正的惊雷锻!怎会?怎会这样?”
原本荡人心魄的当当大响被仿佛真正雷霆般的巨响所替代。
铁锤落在铁砧上,爆发出来的不再是声音,还有力量。
这是一种无法用言语来形容,饱含实质般真正力量的声音。
甘老头用现身传技教授的这门拥有锻体效果的锤法本名就叫作“惊雷锻”,然而这门锤法在李小白手中终于变得名符其实起来。
在此之前,除了创造出这门神奇锤法的剑匠,他的徒子徒孙恐怕没有谁会刻意去修炼武道,毕竟隔行如隔山,精力有限,因此使“惊雷锻”渐渐只剩其形,最多只能做到像甘老头的程度,而李小白却将其真正的效果完全发挥出来。
甘老头的三个徒弟彼此互相对视,从对方脸上看到了与自己一样的喜意,师傅的传承不仅后继有人,似乎更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李小白依旧自顾自的忘我抡着铁锤,甘老头的剑器铺子却遭了殃。
原本就有些年头,再加上失修,在这样的震荡中,墙体、柱子和大小梁橼纷纷发出诡异的呻吟声,积年老灰扬扬洒洒的落下,整个铺子里尘埃弥漫,仿佛随时会发生倒塌。
-(未完待续。)
第139节-传承
甘老头就像吃了仙丹一样,两眼直放光的盯着李小白,压根儿就没想过阻止他。
哪怕这间铺子在下一刻倒塌了,也依然毫不在意。
铺子没了可以再建,祖师爷留下来的这门手艺若是断了,那就是彻底断了。
老头子在心底感谢着老天爷,当自己对三个蠢徒弟彻底绝望的时候,一个前所未见的天才持着信物来到自己面前,使他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铺子里面烟尘弥漫,虎力这憨货也是个粗线条的吃货,漫不在乎的坐在大门口,照样自顾自的啃着馒头,根本不介间纷纷扬扬的灰尘落得自己灰头土脸。
甘记剑器铺里若大的动静根本没可能瞒得过相邻的其他铺子,几乎大半条铁砧巷都被惊动了。
不少掌柜和铁匠师傅聚拢在剑器铺门口,一边惊疑不定的望着不断传出巨响并且随之颤动不止的门面,一边往铺子里面望去,随即看到的一幕却让所有人倒吸了一口冷气。
站在砧台旁的那人竟不是脾气火爆的甘老头,而是另有其人。
“甘老头,你家这是要拆房子啊!啊!哪里来的小郎!好大力气!”
“老家伙,这是你新收的徒弟吗?看上去不错啊!”
“喂!小子,有没有兴趣到我的铺子里来,每个月五贯工钱,还包吃住,每年一套新衣。”
听到铺子外面的叫嚷声,甘老头脸色一变,当即勃然大怒,抄起一根烧红的铁钎冲了出去。
“吵什么吵?都给老夫闭嘴!”
虽然不知道李小白的当前情况是怎样,甘老头举着铁钎的模样甚是吓人,他宁可铁砧旁那小子多敲一会儿,将这门剑匠绝学多领悟一些。
这老货的臭脾气在铁砧巷人尽皆知,因“惊雷锻”巨响而吸引来的众人吓得齐齐后退,要是一时不防,让那顶端还赤红赤红的铁钎子捅在身上,可不止是皮开肉绽那么简单,那可是要老命的!
“我说,甘老头,大家都在一条巷子里讨生意,抬头不见低头见,有话好好说,何必这样呢!”
有人大着胆子说道,不过声音却是弱了不少。
“哼!老夫做事,不需要你们来教!”
作为铁砧巷的剑匠之一,而且还是不为人所知,有能力铸造飞剑的顶尖剑匠,在同行之中,甘老头拥有足够傲视他人的底气。
虽然被这老家伙的傲慢态度气得心塞不已,铁砧巷内的同行们却不敢多方,一方面是对方的脾气暴躁古怪,另一方面却是因为甘老头的手艺。
整条巷子里,专精打造剑器的铺子屈指可数。
就在这时,铺子里的锤击巨响终于停了下来。
“老头!这支剑胚好了,您来掌掌眼!”
与李小白的说话声同时响起的,还有嗞嗞啦啦的液火声,铁砧弥开一股刺鼻的腥骚气味。
用马尿和豆油为主要成份混合的特殊淬火液一向是铁砧巷内不为外人所知的秘方。
飞快冷却下来的剑胚闪烁着青蓝色的寒光,虽然没有开锋,但是一丝锐意便已经透剑而出。
虽然一身灰头土脸,汗流浃背,但是从聚气境突破到锻体境的真气提升与流转不休却让李小白无比畅快。
虽然已经停下了动作,但是那股奇异的震荡仿佛依然在不断“冲刷”着**,所有的筋肉关节如同泡在汤泉中,四支百骸的毛孔悉数舒张开来,浑身通泰。
听到李小白的声音,甘老头冲着铺子外面的人挥了挥手中的铁钎子,喝斥道:“都散了!莫要堵在这里,碍了老夫的生意!”
碍您老的生意?同行们忍不住一阵吐槽,铺子里除了那个挥锤如雷的小子,哪里还有一个客人?
不过老头的态度让他们胆战心惊,连忙作鸟兽散,生怕这老家伙突然发疯,把自己给捅了,那可真是倒霉催的,还没地儿说理去。
甘老头依旧气呼呼的回到火炉旁,将拨动炭火的铁钎重新插了回去,接过李小白刚刚锻打完成的剑胚。
在火光映射下,剑胚的锋刃与剑脊已经完全成形,线条笔直,经得起墨线双对,完全看不到分毫扭曲或变形,光滑平整的刃面云纹重重,这并非是不断折叠锻打呈现出来的碳质折痕,而是一次又一次锤击后留下来的隐纹,它们不是正面砸出来的,而是从另一面透过来的,造成巨响的锻打,每一次都让饱含锻体境的真气贯穿剑胚。
似乎方才那些雷霆巨响都是从这些重叠在一起的美丽云纹中迸发出来,这些纹理造成剑胚材质密度不一,但是却构建成一个更加坚固强韧的整体。
剑刃与剑锋虽然没有经过特制药水浸泡与磨制等开锋处理,却已经有了杀伤力。
“好!好!好剑!好剑!”
惊叹于“惊雷锻”锤法的真正效果,甘老头就像看待情人一样,轻轻扶摸着剑胚,用指纹细细体味着那些奇妙的隐纹。
王锤、铁牛和孙刀这三个徒弟无不面面相觑,他们还是第一次从师傅口中听到对他人作品的赞赏。
三人随即脸上露出喜色,似乎与师傅一样高兴。
再次将剑胚投入火炉内,甘老头重新将目光放在李小白身上,满意地说道:“看来‘惊雷锻’精髓已经被你掌握,不过老夫手上可不止这么一种锤法,你要看好了!”
说着又抄起一支剑胚,抢过李小白手中的铁锤,又一次亲力亲为的锻打起来。
细密绵绵如春雨,只见锤影不见锤身,李小白瞪大了眼睛,体内的真气再次被引动。
然而在他眼中,对方演示的不再是剑匠铸器之艺,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武道修行秘术。
或许甘老头的祖师爷正是一位修为高明的武道中人。
短促绵必的锻打声停了片刻,随即又响了起来,铁砧旁的身影再次换成了李小白。
得益于《摩诃钵兰经》的奥义,再加上“惊雷锻”的雷霆之声,在因缘巧合之下,使他拥有了一颗琉璃心,如同无波古井般纤毫毕现的倒映出身周一切,任何风吹草动都会无所循形。
甘老头的每一个动作,甚至皮肤下面肌肉筋骨的变化,都丝毫没有任何遗漏的倒映入李小白的琉璃心。
-(未完待续。)
第140节-约
李小白原本并没有过目不忘的能耐,与他心神合为一体的混沌青莲也没有这样的额外附加效果。
但是加上能够持续壮大心神的《摩诃钵兰经》就不一样了,凭借着已经融会于心的上半册奥义,下半册的晦涩经文也开始隐隐约约间向他展开自己的庐山真面目,各种因素互相作用下,一旦进入愈发完善的琉璃心状态,将身周一切映入心中,任何风吹草动都无法逃过他的观注,甚至可以在片刻之内将其部分完美还原出来,形成几近于过目不忘,精准再现的效果。
短短一个上午,甘老头向李小白展示了十几种压箱底的锤法,虽然精疲力竭,心头却十分舒畅。
祖师爷的传承得以流传下去,甚至比喝了琼浆玉液还要甘美。
“小子!你叫什么?”
打量完李小白又一支完美剑胚的甘老头终于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小白同学嘴角抽搐了一下,这都几天了,您老这才反应过来,恐怕连自己那三个徒弟都没问过吧。
师傅四人之间,除了锻打和铸剑,再也没有任何话题,死倔的师傅和仨闷嘴儿葫芦徒弟当真令人郁闷的紧。
李小白有些尴尬地说道:“在下李小白,来自于封狼道西延镇李家!”
这老家伙就跟他的三个闷嘴儿葫芦徒弟一样,表面上不吭声,心底却是想要将自己的手艺传下去都快要想得走火入魔了。
“小白?嗯,这个名字好!以后就叫你小白!”
老货的嘴巴天生带着毒点,小白同学几乎快要哭出来,小白这个名字到底哪儿好了?
“这里有一枚丹药,请您老笑纳!”
李小白还指望着对方给自己铸造飞剑,可不想这几天就先把这老家伙给累死了。
就凭着自己现在学的几下三脚猫锤法,想要自己打出一支飞剑,不啻于痴人说梦,能够铸造飞剑的顶尖剑匠若是这么容易培养出来,恐怕早就满大街都是。
“这是什么?仙丹吗?”
甘老头还是有几分眼光,认得出李小白递过来的一枚小还丹有些不同寻常,随即摇了摇头说道:“老夫已过花甲之年,时日无多,要这些劳什子作甚!”
在他看来,这样一枚光凭着散发出来的药香就能让人精神一振的丹药必然珍贵至极。
寻常人对于拥有特殊效果的丹药往往只有一种称呼,仙丹!
“仙丹?”
李小白疑惑的看了看自己掌心的那枚小还丹,随即摇了摇头,说道:“只是提神的啊!要是真的仙丹,吃了那么多,我早成仙了!”
说着又摸了一颗,直接扔进了嘴里,嘎吱嘎吱嚼了起来,味道确实不那么好,但是确实很提神,挥了半天锤子的肌肉酸胀感立竿见影般迅速消退。
居然还有?显然不止一颗,就这么随随便便的当豆子一样嚼了。
事实上小还丹在李小白眼中就和糖豆没什么分别。
看到甘老头依然楞楞的望着自己手掌心那枚小还丹,李小白再次往前一递,说道:“这东西我还有好几颗,吃完还有!”
三个徒弟互相对视一眼,齐声道:“师傅,你就吃了吧”
因为资质鲁钝,没能从师傅那里学到真本事,可是他们对甘老头的尊敬却没有减少半分。
甘老头原本还想推辞,可是听到徒弟们话,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说道:“好吧!老夫就尝尝这仙丹的滋味!”
搓了搓手,接过小还丹往嘴里一送,他并没有像李小白那样嚼着吃,而是十分认真的直接咽了下去。
“嗯!有点儿酸,咋像山楂果儿?咦,有点儿意思!”
明明是猪八戒吃人参果还没踅摸出滋味,这老头儿却俨然当回事,微微眯起眼睛,体会着这枚“仙丹”的效果。
毕竟不是西贝货,一股温和的热力从腹中缓缓升起,就像热水浸泡过五脏六腑,向四肢百骸散去,酸软的筋骨渐渐恢复过来,精神头儿立刻大振,就像真的吃了仙丹一样。
尽管小还丹的主要效力并不是专门用来强身健体的,但是部分散发出来的药力依然让衰老的身体重新焕发出活力。
半晌之后,甘老头终于回过味儿来,重新睁开眼睛,望着李小白,眼睛猛一瞪道:“老夫不知道你究竟是什么来路,也不想知道,像这样的好东西,莫要随意糟蹋了。”
“是是是!”
明知跟对方没有任何道理可讲,李小白依旧带着一脸微笑,随即拱了拱道:“在下有事,先行告辞!”
“也罢!回去仔细揣摩,明日莫要忘了!”
磕了药的老头正舒坦着,心情也好了不少,难得的没有喝斥,只是摆了摆手。
这……也算是假戏真做吧!
一身灰头土脸的李小白带着虎力走出铁砧巷,正好看到不务正业的皇家秘情司指挥使堵在巷口,身周人流不自觉得让开一两步,想让人不看到他都难。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一对,秘情司指挥使有些恼怒的说道:“好端端的国公府先生不做,就跑到这儿干那些腌臜的事情,你真是太让本座失望了。”
给小公爷当先生,恐怕无论如何也比当一个臭铁匠要强。
“呵呵,指挥使大人真是够闲的!居然在这儿候着在下,惭愧惭愧!多问一句,皇帝陛下不会扣你的工钱么?”
李小白的毒舌都快赶上妖女的蛇毒了,当即将皇家秘情司指挥使给气得七窍生烟。
这只藏头蛇尾的大老鼠前几日死活不肯露面,今天倒好,居然粘着不放!
秘情司指挥使没好气的说道:“要不是你言而无信,何需本座在这里等你!”
使挥使大人丝毫没觉得铁砧巷内这些凡人俗匠手艺究竟有什么可学的,不过他若是知道巷子深处有一个能够打造飞剑的甘老头,恐怕未必会再这么想。
“在下不过区区一升斗小民,可不像大人那么悠闲,预先告之一声,在下每日上午都会来此,下午再去国公府,当那个什么先生!”
李小白浑然没在意满身的烟尘肮脏,拱了拱手,算是勿谓言之不预。
“升斗小民?升斗小民可有公子的剑光?你莫要在推辞!”
皇家秘情司指挥使的语气中带着明显的嘲讽之意。
“家破人亡,又无糊口之技,你是让我当山匪么?”
李小白摊开双手,给自己找了个很好的借口。
“关我甚事?”
秘情司指挥使越发冷淡,他没有兴趣跟对方斗嘴。
“呵呵,好歹挂个皇字招牌,皇家若是不体恤升斗小民,升斗小民又何必在意朝堂上的那位呢?硕鼠硕鼠,无食我黍,三岁贯汝,莫我肯顾,誓将去汝,适彼乐土,乐土乐土,爰得我所,呵呵,走狗,真不关你的事吗?”
李小白的话语已经近乎赤果果的大逆不道,果然将眼前这家伙气得浑身发抖,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不仅仅是引经据典的指桑骂槐,更是无意中戳中了朝堂上那位的心思之一。
“好,好,本以为你是个年少俊杰,却没想到这么不知死活,但愿你的这张利嘴能让你活得够久!”
秘情司指挥使俨然将李小白当作在国公府时就已经被气疯了。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破军”在西延镇竟然招惹了这么一个疯子回来。
李小白只是冲着对方一笑,从他身边擦肩而过,自顾自的放声道:“绞兔死,走狗烹,洗剥尽,上锅蒸,柴火旺,滚三滚,切成片,醮椒盐,神仙闻,站不稳……”
让你丫抢俺媳妇,骂不死你!
--(未完待续。)
第141节-先生
在义字会馆洗去烟火气,换上一身干爽衣服后,李小白这才施施然乘着虎力驾驭的马车熟门熟路的来到敬国公府门前。
戴着金面具的那厮没有再出现,估计是被小白同学的狗肉谣给气得半死。
自打皇家秘情司建立以来,就只有别人的畏惧和唯恐避之不及,还从未遇到过像李小白这般不知死活的家伙。
不过他依旧给了李小白一块铜牌,作为出入国公府的凭证,倒也不用担心进不去。
手里转着铜牌的缨子,在门口两名国公府亲兵的注视下踏过高高的红漆门槛,国公府管家就已经在门内等着这位小公爷的新先生。
管家年纪并不大,略有些高瘦,看上去很精神,只不过李小白从他双手异乎寻常的粗大关节上看出了一些端倪。
是个练家子!
虽然没有见识过其他国公府究竟是怎样,但是李小白却隐隐觉得这里的气氛并不正常,他更相信皇家秘情司指挥使绝非是为了给小公爷找先生那么简单,多半没有安什么好心。
因此他保持着小心谨慎,迈着方步跟在后面,并没有随随便便跟对方开口套近乎。
昨日来,只是进了府中的暖阁和后花园,而这一次,管家并没有领着李小白再去拜见敬国公邓老公爷,也没有先去书房,而是带着他来到一处小花园的门口。
与国公府的后花园相比,这处小花园只不过是一处占地约三四亩的小院子,月亮门内侧种着竹子,鹅卵石铺就的曲径通幽尽头隐约可见一汪碧绿的池塘,一座跨水而过的精致小拱桥,还有一座半敞开的临水小榭。
这处小院也许是主人修身养性或小憩的临时所在,抑或是临时待客的场所,此时院内空气中弥漫着些许清雅的檀香。
站在月亮门前,管家便不再往里走,当即一躬身道:“小公爷就在里面,不过先生……”
他的目光望向李小白的腰间,意思不言而喻,那条妖蛇正藏在里面,生怕对小公爷不利。
化形境的妖族即便是妖奴,然而无论放在哪里都是威胁,上次有皇家秘情司指挥使陪同自然没有这个担心,但是现在,国公府不得不保持小心。
“怎么,这个你们也管?”
李小白神色不豫,知道清瑶底细的只有无孔不入的皇家秘情司,还秘情呢?就差传得满大街都是。
管家犹豫着不知道该用何种态度来说服他时,小院内传出声音。
“雷管家,是先生到了吗?快快请他进来!”
很年轻?这就是窥觑我家媳妇的小公爷吗?
尽管皇家秘情司指挥使担保小公爷绝无这方面的心思,但李小白却不会轻易肯信。
把他的媳妇养在府中,还讨好般在后花园内复原出西延镇的老宅,单单是这手笔,若说没有瓜田李下之嫌,谁会信啊!小白同学第一个就不信。
既然为人师长,今天非得好好收拾收拾这个熊孩子,给他上上规矩,别成天没事就窥觑师娘。
李小白面无表情的望向管家,你丫看着办。
或许真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小主人的催促让雷管家麻了爪,只好大声回应道:“小公爷,李先生到了!”
同时无可奈何的再次躬身。
“李先生请!”
虽然没能拿下李小白腰间的钱袋,但是角落里的戒备气氛却无形中提高了一个等阶。
李小白的琉璃心当即察觉到几缕若有若无的杀气正锁定着自己,难怪皇家秘情司要担当劝业的活计,这国公府的先生果然不是那么好当的。
但是为了武家小娘,绝不能轻易认怂了!
李小白依旧是风轻云淡的从容,迈着方步踏入院内。
临水的小榭内坐着两人,一个是约摸十来岁的年轻人,年少英俊,另一位是须发花白的老者,却不是敬国公邓老公爷。
两人之间摆着一张小几,红泥小炉正烹着茶水,不远处的铜香炉内升起袅袅的白烟,正是弥漫于院内的檀香来源。
看到李小白沿着鹅卵石小径走来,年轻人当即起身,快步来到拱桥上,双手一揖到底。
“学生邓非,见过先生!”
老者虽然未动,却是好奇的打量着李小白。
“嗯!下次莫要站的那么高,我不喜欢仰视别人!”
原本心情就不爽,李小白当即给了对方一个下马威。
不过看到那位老者,他停下脚步,拱手道:“在下封狼道西延镇李小白,见过老丈!”
跟敬国公的小公爷有怨是一回事,却是恩怨分明,没打算迁怒于旁人。
一声老丈说出口,琉璃心却察觉到隐藏在附近的气息突然有些紊乱,小白同学立刻觉得有些奇怪,难道自己说错了,不是老丈而是老太?可是这胡子怎生作假?
“老夫已听小友说起过先生,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请入座!”
老者冲着李小白微微颌首一笑。
“老丈过奖了!”
名不虚传?多半不是什么好名吧!想起自己与皇家秘情司的恩怨,李小白依旧还是把礼节做到十足,毕竟打人不打脸,对方的言语中也并没有任何不妥之处。
郑小公爷仿佛没有听到李小白方才的鸡蛋里挑骨头,退后两步,十分恭敬地说道:“先生,请!”
李小白倒也不好再继续挑刺,双手放在背后,给了一句:“孺子可教!”
一棒子再一甜枣,然后再一棒子,这些都是满满的套路。
“先生请坐!”
邓小公爷引着李小白入座,当即奉了一盏茶,行拜师礼。
“请周世叔做个见证,学生邓非……”
“等等!”
李小白却没打算按照对方的套路来,一摆手拦住了小公爷。
“这束脩该怎么算?”
“……”
在一旁的老者有些瞠目结舌,国公府请先生,招呼一句就行,根本没必要斟茶拜礼,又不是什么名师大儒。
这位可好,竟然蹬鼻子上脸,当面讲起了束脩!
小公爷似乎楞了一楞,随即反应过来,恳切地说道:“是学生准备不周,学生马上安排束脩。”
正经的束脩是腊肉,通常折为银钱。
李小白却老神在在的坐在那里,一甩袖子道:“好了!为师不差你那几块臭咸肉,也就是一提,下次莫要忘记了!”
他丝毫不认为是因为自己来的突然,打了个对方措手不及。
-(未完待续。)
第142节-革命课
虽然这个“先生”到底是怎么回事,无论是李小白,皇家秘情司,还是国公府,三方尽皆心知肚明。
不过知道的最少的却还是李小白自己,虽然智商不低,却陷于信息不对称,总是处于被动之中,就像牵线木偶一般被人引到一张神秘的大棋盘上,任人摆弄。
不过自从参与进去开始,有些事情总归会瞒不住,就如这个世界上没有包得住火的纸一样,李小白没有太多犹豫,欣然入局打得也正是这个主意。
他想要将环绕在武香君身上的谜团和疑云悉数抽丝剥茧,找出其中的真相。
为何皇家秘情司“破军”会以豆腐西施的身份潜伏在一个毫不起眼的边关小镇,为何偏偏盯上武夫子的女儿,将其掳至京城,以“保护”的名义软禁在敬国公府,究竟又是什么样的危险。
甚至连白樱儿父女的背景似乎也有些不简单,樱儿妹妹能够当上金吾卫大将军固然有军功积累的缘故,但光有这些还是远远不够的。
朝中有人好做官,这是亘古不变的至理,想要当上守备帝都的南衙十六卫高级将领,恐怕身后还有一张不为人所知的关系网。
相比之下,不断为“西延镇李家”脸上贴金的李家小郎更像是一个小丑在这些势力之间游走,虽然此时此刻依旧安然无恙,还当上了国公府小公爷的“先生”,但是在这些揣测的势力面前,他依然是一只无足轻重,甚至让人无视的“蝼蚁”。
这些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在李小白脑中闪过,脸上却依然不动声色,俨然一副为人师表的严肃模样。
被连续几句话顶住的小公爷邓非脾气倒好,非但没有半点生气,反而依旧谦恭有礼的认错。
“是学生考虑不周,请先生宽宏大量!原谅学生!”
如此一来,倒是让李小白不好意思继续穷追猛打,脸色终于好看了一些,说道:“看在你如此诚心的份上,为师便收下你这个学生吧!”
这个小公爷倒是狡猾,根本不上钩,李小白心中暗暗警惕起来,谁说官二代都纨绔,眼前这位分明是个人精。
接过对方敬师茶,装模作样的抿了一小口后,李小白说道:“说说你读过的书,好让为师心里有个数。”
被称为世叔的老者也没有开口,只是好奇的打量着这一对先生和学生。
小公爷邓非仿佛也进入了学生的状态,恭恭敬敬道:“学生幼年三岁启蒙,已习得《论语》、《孟子》、《礼记》、《史记》、《周易》、《春秋》……及本朝大儒名篇近千!”
咔嗒一声轻响,李小白瞬间反应过来,手中一紧,好险没有丢人的让手中茶盏跌落在地。
这厮是拜师的还是来炫耀的,妈蛋!没想到这小子竟然这么有才!
原本有心刁难,却发现双方专业不对口,自己偏偏对那些诗啊文啊什么的十窍通了九窍,实则一窍不通。
不过这份尴尬他却没有表现出来,依旧淡定地说道:“那么小公爷有如此惊人才学,又想从为师这里学些什么呢?”
敬国公家的小崽子果然不简单,可不能大意了,说不定真让这小子撬了自己的墙角。
小白同学在彼此间的交锋中,警惕心大起。
小公爷邓非恳切地说道:“听闻先生精于算道,请多多指教!”
咦?这货知道自己把夜泣那厮给虐的死去活来?
作为先生的李小白当即惊诧了,不过旋即一想,自己的底细早已经被皇家秘情司给查得底儿朝天,对方知道倒也不奇怪。
没想到自己在这才子面前还是有优势的!
方才居然给忘了!好在没有让对方看出来。
呵呵,不作死就不会死,既然你小子一头主动撞上来,那么就莫怪为师心狠手辣……
李小白矜持的点了点头,漫不在乎地说道:“算术之道,小道尔,既然你已经对四书五经烂熟于心,那么为师就指点你一些别的吧!嗯,现在可以算是开始了吗?”
他虽然这么说着,却向一旁的老者望去。
一方面表示敬业,另一方面同样是在询问是否打扰对方的会客。
如果小公爷提出延后的话,他也乐意于偷懒,授人算术可不是那么简单的,那日若非撇了一册奥数,恐怕未必那么容易从夜泣那里脱身。
老者看到小公爷和李小白的目光同时落在自己身上,悠闲的给自己倒了一盏茶汤,点了点头道:“无妨,先生请便!老夫不碍你二人!”
得了老者宽谅,原本还有些犹豫的小公爷当即说道:“请指教!”
“为师教学因人而宜,人非圣贤,皆有长短,即便是圣人也并非全知全能,以小公爷当前所学,自然毋须锦上添花,为师便授你一些书本以外的学识,莫要小瞧了这些东西,它们才是真正安身立命的本钱!”
李小白当然不会说自己对四书五经之类恐怕连启蒙学童都不如,就这么轻描淡写的掩盖过去。
邓非当即回到自己的坐位上,双手放于膝盖,正襟危坐。
“今日先讲一题,名曰:革命!”
小白这货心里偷着乐,革命革命,要你的命!
这孙子不仅是心黑的,连肚肠都是黑的。
给国公爷的子孙讲革命,绝逼是要让人家往满门抄斩,诛九族的道路上飞奔。
老李家的血统居然能够延续至今,也算是老天庇佑。
“革命?”邓非微微一怔,开口道:“是否是《周易》之革卦彖传,‘天地革而四时成,汤武革命,顺乎天而应乎人’,后人称之为汤武革命!”
啥?汤武革命?
我勒个去的,哪个厮干的,还给不给人饭吃了。
“呃!嗯!是,没错!”
李小白可不能让人家知道自己读书少,好骗,硬着头皮认了。
至于什么革啥团(第四声)啥,天晓得是个什么鬼!
幸好多留了一个心,不然今天非丢大人不可。
不过这一关绝不能让这小子轻易过了,不然以后还怎能为人师表,须下猛药才行。
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小白同学继续说道:“革命的另一个同义词叫作造反!”
呛啷!
仅有三人的小院子周围兵器出鞘的声音登时连绵不绝。
-(未完待续。)
第143节-教而不诛
突如其来的金属摩擦声吓了李小白一跳,此前琉璃心就已经察知周围埋伏着不少人,由于上一次进来也是如此,倒没觉得怎样,然而这么多的激烈反应却完全出乎了他意料。
不就是讲个造反吗?
至于那么大的反应。
在大武朝帝都天京,当今天子脚下讲造反,那绝逼是不想活了。
看小公爷邓非一脸呆滞,小白同学心中一阵得意,药效果然立竿见影,让你丫的再拽文,拽不出来了吧。
山巅一寺一壶酒儿乐,苦煞吾,把酒吃,酒杀尔,杀不死……杀得死!
李小白清咳了一声,说出一句让所有人目瞪口呆的话:“咳!尔等皆有上进之心,若是想听,便一起进来吧!”
这句话说的真是神转折,空气中的杀气登时变得诡异起来。
倒是旁听的老者先反应了过来,拍了拍手,道:“勿要惊扰了先生,退去吧!”
他的话一出口,又是一阵兵器归鞘的声音,角落里,隐秘处的呼吸重新恢复了平静,一些正在接近的异响停了下来,缓缓退去。
一场难以预料的变故顿时化为无形。
“先生请继续!”老者饶有兴致的向李小白笑了笑,在他看来,这个年轻人很有意思。
“多谢老丈!”
李小白深深看了对方一眼,虽然装疯卖傻,可是这个人情却是真真切切的,当即诚心诚意的一揖。
老者理所当然的受了这一拜。
李小白的声音在临水小榭内响起。
“革命,嗯,造反,官逼民反,先官造孽,而后民反之,所以必有因果,这是一场自下而上的巨变,波及到上至朝堂,下至市井的每一个角角落落,无论是皇帝,大臣,小吏,勋贵,富豪,平民,哪怕是无法无天的匪寇都不能置身事外……”
论起造反,恐怕也是他唯一能够拿得出手的理论知识。
角落里的呼吸声再次变得急促,显然被骇得不轻,这货是从哪里来的,竟然如此不知死活。
李小白正奇怪,自己的声音仿佛有驱散效果,躲藏在周围的人竟然在不知不觉间减少起来。
他哪里能想到是因为自己一本正经的讲如何造反,把那些人给吓跑的,生怕多听一会儿,便会有杀身之祸。
国公府内的造反课依旧在继续。
从天时、地理、人为各各方面,角角落落讲如何时引发社会矛盾,积聚小矛盾从量变达到质变,再顺势揭竿而起,有明面上的造反,也有暗中推波助澜。
又再如何蛊惑人心(发动无知百姓),把清官、贪官、懒官等等不同官员的拉下水或用各种难以想像的方法打击排挤,将人性和阴谋阴谋的策略手段剖析的淋漓尽致,整个小榭内只剩下李小白一个人的声音。
从未想过这位先生竟然疯得如此超乎想像的小公爷邓非听得面如土色,倒是那位旁听的老者反而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点头。
李小白也是讲的尽兴,直到太阳西下,天边泛起昏黄,他这才停下了唾沫横飞,拿起茶盏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
还没来得及失望,小公爷就已经反应过来,遵师重道的为他添水,茶壶往杯盏中注水的时候,他的手却微微颤栗,显然依旧惊魂未定。
在下午这两个时辰里面,慑服四方的堂堂大武朝在这位先生口中就已经被颠覆了不下十遍,每一次颠覆的方式都令人匪夷所思,尽管让人难以接受,却又合情合理。
小公爷当真被吓得不轻,有些胆战心惊地说道:“先生!这革,革命讲完了吗?”
他可不敢说“造反”二字,更何况还是在这个场合下。
“就一下午怎么可能讲完!”李小白一瞪这个蠢学生,随即道:“造反可是一门技术活儿!”
“啊!”
小公爷邓非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望着这位先生,他,他该不是造反专业户吧?
若非大武朝国祚已经延续了数百年,小公爷甚至怀疑这位先生已经操刀颠覆了十几个王朝,否则怎可能说得如此条理分明,如此吓人。
“啊什么?造反一题还得再讲两日,后面还有谋逆,争嫡,宫斗,弑君……”
李小白从容道出一连串足以诛十族都不够的触目惊心字眼,直接将小公爷吓得瘫坐在地上。
连旁听的老者都有些目瞪口呆,原以为小公爷请的是先生是一个荒诞不羁的狂生,却没想到这家伙居然狂的超乎想像,幸亏还没有官身,若是有个一官半职,就等着朝堂上掀起腥风血浪吧!
“小儿科了,小儿科了!”
李小白老神在在的摆着手。
得嘞!要的就是这效果!
反正院子里面除了他们仨,已经没什么人了。
“谢先生指点!稍时请先生在府中用膳。”
邓非只得带着苦笑感谢先生授业解惑。
“时辰不早,为师该走了!明日也是从未时开始,每隔五日便休沐两日,不仅仅是让为师备课,也是让你好好温习思考。”
李小白驾轻就熟的拿腔拿调,这副为人师表的专业模样让人情不自禁的怀疑这位临时招募的先生是不是曾经做过夫子。
“是!学生恭送先生!”
先生不是师傅,固然要比后者差上不少,邓非对李小白的恭敬态度丝毫亚于对待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的师傅。
“不必了!为师有腿,自己会走,何必那么多繁文褥节!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这样婆婆妈妈,就跟女人一般,今天晚上就好好琢磨一下为师的课业吧!明日准备一块近丈长,四尺宽的木板,用黑漆涂厚,再备几块粗布和几支切成条的画石。”
李小白一甩袖子,用言语戳了一下这小子,这才心满意足的转身离去。
脚步声渐远,小公爷面色复杂的看着人影消失在小院门口的竹林外,他苦涩的转过身,有些绝望的向旁听了一下午的老者跪下,额头点地,凄身道:“请世叔原谅先生无状,我愿以自己的性命替之!”
望着跪在地上的小公爷,老者沉默了片刻,忽然笑了起来。
“呵呵!这位先生真是一个妙人,原本担心你的将来,但是现在,哈哈哈,我放心了!”
什么?邓非惊疑不定的抬起头,额头一片通红,他愕然道:“世叔不会杀他?”
“杀他?杀他作甚,好不容易给你请来了一个‘可靠’的先生,你让我再上哪儿去给你请第二个,这位甚合我意,嗯,没错!便是甚合我意!起来吧!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先生说的一点儿都没错!”
老者放下手中把玩的精致茶盏,缓缓站起身。
“是!”
长者有命,小公爷邓非只得半信半疑的站了起来,接着说道:“可是他这般胡言乱语……”他还是有些担心。
老者意味深长的说道:“毋须担心!他教你的东西,都不是胡言乱语,要记下了,记好了,将来有大用!”
大用?
造反么?
邓非目瞪口呆。
直到世叔踱着步离去良久,这才缓缓回过神来。
打死他也想不明白,先生如此胡言乱语,哪怕诛九族也不为过,居然能够毫发无伤的离开,实在是匪夷所思。
跟着一看到自己就像见了鬼般奇怪表情的管家走出国公府偏门,李小白又看到了阴魂不散的皇家秘情司指挥使。
中午的暴击伤害,竟然这么快就回复过来,这货也是脸皮厚的紧,居然没找块豆腐把自己撞死。
看来革命尚为成功,同志(源自春秋《国语·晋语四》:同德则同心,同心则同志)们还需努力!
“你,你你……”
一看到李小白,戴着金面具的皇家秘情司指挥使就直指着他,浑身发抖,仿佛强自压抑着极大怒气。
“你什么?有话快说,有屁就放!”
要不是顾忌到武家小娘,小白同学早跟这货翻脸了,想要有什么好态度,那是没可能的。
“让你给小公爷当先生,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不想活了吗?”
皇家秘情司指挥使感到前所未有的愤怒,然而对方却像没事人一样。
“说什么了?不就是造反吗?”
李小白话音刚落就听到身后脚步声急促远去,转身一瞧,守在门前的国公府亲兵还有管家齐齐跑得没影儿了。
额的老天爷,这家伙满嘴跑着造反一词,谁还敢沾边儿,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吗?有多远逃多远当然是最明智的选择。
“这些家伙居然这么靠不住,竟敢私自离岗。”
李小白全然没想过那俩亲兵和管家宁可屁股被家法抽得稀巴烂,也不想被推到法场上,用自己的脖子去挨那冤枉的一刀。
“你就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吗?”
皇家秘情司指挥使终于按捺不住,身形一晃,向李小白扑来,欲好好教训一下这小子。
然而清光一闪,一位千娇百媚的娉娉妖女挡在了李小白身前,手中握着一支两尺长的尖刺正对准了他,敬国公府门前突然飞沙走石,狂风大作。
“本公子就是不知道怎么写,要不你教教我?”
清瑶身后响起一个语气悠然却不怀好意的声音,成形的剑指搭在她的香肩上,稳稳的指着皇家秘情司指挥使。
-(未完待续。)
第144节-置宅
把别人气得半死,又偏偏拿自己没办法,这是西延镇李家作死的专业技能之一,这是有遗传的。
皇家秘情司指挥使狠狠咽了咽口水,他并没有自信去挑战李小白那杀伤力暴绝的剑光。
根据收集的情报,迄今为止,凡是挨到这道剑光的存在,无论修为高低,皆是神魂俱灭,擦着必死,挨着也亡,绝无幸免。
更何况还有一只化形境的妖族,这一人一妖站在一起,却诡异的拥有了挑战术道凝胎境的底气。
“哼!本座好心替你着想,既然如此不知死活,你好自为之!”
有些灰头土脸的皇家秘情司指挥使一甩袖子,向后退去。
“……走狗烹,洗剥尽,上锅蒸,柴火旺,滚三滚……”
几个孩童高举风车,唱着《狗肉谣》从敬国公府门前飞奔而过。
金色面具微微颤栗,可以想像的到,后面那张脸此时此刻已经扭曲到什么样的程度。
皇家秘情司指挥使从未觉得帝都的熊孩子们从来没有像这一刻那么讨厌,脚下升起一团黑烟,在顷刻间包裹住了他的身体,寒风一吹,黑烟消散,人却不见了踪影。
嘭!
不远处传来一声撞击声和闷哼,隐隐约约又能看到一团黑烟升起并飞快消散。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李小白再也按捺不住,放声大笑起来,他也没想到自己胡诌出来的《狗肉谣》竟然传的这么快,又是一记暴击啊!那货绝逼是内伤了,不止是被气的。
他拉着妖女的手,登上虎力驾驭的马车,挽马的蹄声伴随着车轮碾压地面的沙沙声飞快远去。
马车前脚刚进义字会馆,内城坊里宵禁关闭的鼓声便响了起来。
“伙计!”
李小白喊来会馆的伙计。
“李公子,有何吩咐?”
在最短的时间里记住每一位客人是会馆伙计的基本功。
“问个事儿,知道附近哪里有房子卖吗?”
考虑到每天要跑外城东市的铁砧巷和内城的敬国公府,住在人多噪杂的义字会馆就有些不方便,李小白动了置宅子的心思,若是能够离这两处地方再近一些,那就更好了。
“李公子,请问您是想要自住,还是商铺或只是仓库?”
这位店伙计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被问到这样的问题,回答十分驾轻就熟。
“当然是自住,要离亲仁坊和外城东市都近些。”
李小白提出了一些自己的要求,他非常不习惯帝都的宵禁。
天色一放黑,坊市就要关闭,武侯们就像野狗一样到处乱窜,看到可疑的游荡者便会不由分说的先胖揍一顿,然后拿到牢里细细盘问,被刑杖揍得屁股开花算是烧了高香,若是运气不好,恐怕少不得要付出一笔破家之财。
店伙计当即拍着胸脯说道:“没问题,李公子您就交给小的,一定办得妥当!”
客人委托会馆在帝都置办房产曾有不少先例,因而会馆认识一些牙人,以便于向客人们提供协助。
“好,我等你的消息,这是打赏你的!”
李小白随手扔出一枚银锞子,铜钱串子既重又价值不高,远不如像这样一钱重的银锞子好使。
有钱能使鬼推磨,给了小费后,自然不用担心对方不尽心办事。
在某种意义上,相当于这位店伙计与李小白达成了短暂的雇佣关系。
晚饭刚过没多久,伙计领着一个矮胖牙人找到了李小白的客房。
“小的黄小三,见过客人!”
对方恭恭敬敬的一躬到地。
“无须多礼,请坐吧!”
牙人属于下九流,不过李小白眼中实在没有太多的上下尊卑,直接向客房内的方桌旁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小的不敢,不敢,怕冲撞了客人,还是站着的好!”
李小白的客气让牙人黄小三受宠若惊,连忙直摆手,能够入住义字会馆上房的客人绝对不是像自己这样的人能够平等相交的。
“两位先聊,小的给公子提壶热水来!”
伙计也是伶俐人,知机告退。
“有劳了!”李小白又是一枚银锞子弹出。
接住银锞子的伙计有些意外,他没想过居然还有第二份赏钱,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公子,您已经赏过了!小的不能收。”
“给你的就拿着!忙去吧!”
李小白摆了摆手,他也不介意这点小钱。
“谢谢公子!”伙计千恩万谢的捧着银锞子退出了客房。
“请问公子想要什么样的宅子,能与小的详细说说吗?”
看到这位客人出手大方,牙人黄小三心头也是一阵火热,越发不敢大意,哪怕跑断腿,磨破嘴皮子,也要伺候好这位金主。
“坐!”
李小白不习惯坐着与站着的人对话,白天在国公府训斥小公爷,并不止是看对方不爽。
“是!”
牙人黄小三推辞不过,只好拉了一条板凳小心翼翼的坐在一端,屁股只是沾了一小块地方。
“我的要求是不用太大,要安静,但不能太偏僻,门前出行方便,距离亲仁坊和东市要近些,不要绕……”
李小白简单的说了一遍自己的要求。
牙人一边仔细听着,一边在脑子里搜索着合适的房子,很快有了几个选择。
最终李小白看中了内城的两座宅院,一处位于光德坊的两进宅院,原主人是戎人,由于风玄国与大武朝撕逼,他的生意在天京做不下去,准备收拾收拾回国,便将宅子空了出来,另一处是崇贤坊,原是一位给事中大人的官邸,一家子被皇家秘情司拿了收押大理寺,等着满门抄斩,房子便空了下来,准备官卖,若是价钱合适,也能提前拿下,只不过稍有些小贵。
两座宅子距离达官显贵们云集的坊里比较近,去东市也方便,无需多绕,甚至比义字会馆还要近些,虽然有些杂乱,不过买几个仆婢就能很快收拾起来。
约定好看宅子的时间,牙人黄小三便带着定钱和草契离开了会馆。
可是李小白没有想到在第二天一早,牙人黄小三却带着一份手续齐全的房契在会馆门外拦下了他的马车。
“黄小三,你这是……”
李小白看着手上的房契,有些疑惑。
牙人,坊正,自己的名字与藉贯,甚至连帝都府尹的具名大印都是一应俱全,仿佛就在一晚上的功夫,就把这些契证给办齐活儿了,这实在是让人有些难以置信。
没人敢在天子脚下拿这种东西造假,除非黄小三不想活了,一旦事发,全家老小都得陪着挨刀。
更让人疑惑的是,契证上的宅子并不是自己昨晚定下的两座之一,反而紧挨着皇城,却又是闹中取静的太平坊四进大宅,论面积,昨晚那两座宅子加在一起都抵不上这么一座。
照理说,这样的房子只有六部侍郞或尚书大人才有资格拥有,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市井小民,怎会平空从天上掉下来这么一座大宅,不,豪宅。
“李公子,这是一位贵人送给您的礼物,请笑纳!”
牙人黄小三占头哈腰陪着笑,态度比昨晚更加恭敬几分。
昨晚出手大方只能算是有钱,但是能够在一晚上的功夫办下这份契证,没有一定程度的权势绝无可能办到。
他还记忆犹新的记得昨晚一伙冲进家里的官兵,差点儿没把自己的魂儿给吓飞了。
随后知道连府尹大人也同样被从小妾的床上拖起来,亲笔写下这份契证,然后挨个儿让做牙人的自己和坊正具名,黄小三这才意识到,晚上找自己买房子的客人身份恐怕不同寻常。
“是哪一位贵人?”
黄鼠狼给老母鸡拜年,必无好心,李小白捏着大宅的房契,丝毫没有任何高兴的样子,反而警惕起来。
-(未完待续。)
第145节-古怪
牙人黄小三一怔,摇了摇头道:“小的不知!”
“你有见过莫名其妙送人房子吗?还是太平坊的?”
李小白冷笑着吓唬对方,看看能不能试探出些什么,有时候一些有用的线索并不需要言语交流才能知道。
“小的,小的真不知道!公子,放过小的吧!饶命啊!”
想起昨晚被带回家时,那名官兵头领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威胁自己把东西送到,其他什么也不准多说,否则全家死光光,黄小三哭丧着脸直摇头,当即跪了下来,嘭嘭磕起了头,显然是真的害怕。
事实上就算让他说,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长这么大,不仅没见过,甚至压根儿就没听说过像这么送人豪宅的,这仇人不像仇人,好友又不像好友,天晓得到底是怎么回事。
从眼前这个牙人的反应上看,李小白还是判断出了一些信息,送给自己这座房子的那位多半是一位在帝都有权有势的大人物,但只让一个牙人将房契送来,甚至连个亲信都不露面,如此藏头缩尾,便可以排除是敬国公与小公爷所为。
究竟是何人所为?
“行了!你走吧!”
虽然没有太多的头绪,李小白最终决定收下这份礼物,毕竟自己不是官吏,自然不存在贪污受贿之说,况且此次若是拒绝了,下次还指不定是什么样的“礼物”。
若是糖衣炮弹,那么姑且先将这层厚厚的糖衣剥下来吃到嘴里再说。
“谢公子!谢公子!”
黄小三如释重负的连连作揖,当了这么久的牙人,还从未遇到过如此凶险的经历。
“等等!”
李小白又在身后叫住了他。
“公子!有何吩咐?”
黄小三直接又给跪了,哭丧着脸,以为对方没打算放过自己。
一道银光没入自己的胸前衣襟,他低下头一看,竟是一枚约摸五十两的银元宝,当即瞠目结舌。
“拿着!这是你的辛苦钱!”
“谢公子!谢公子!”
黄小三一怔,回过神来,受了一晚上的惊吓,还是这位公子心善,他真心实意的连连磕头。
“本公子不姓谢!”
嘴欠的小白同学,随口说了个不好笑的冷笑话。
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的牙人捧着银元宝飞快走了。
“虎力,走了!”
李小白登上马车。
“公子,去太平坊吗?”
虎力也十分好奇那座平白落到公子手里的大宅,究竟是什么人如此豪阔,竟送帝都内城的宅子。
“去东市!房子什么的,回头再看!”
李小白一抖手中的房契,随手往怀里揣去,它还能像煮熟的鸭子飞了不成。
在东市坊口放了马车,虎力和昨天一样,挑着两筐吃食跟着李小白步行进入铁砧巷。
与前两次来相比,李小白宛若成为了铁砧巷的知名人士,途经的两边铺子里不断有人主动向他打招呼。
毕竟昨日甘记剑器铺里面那么大的动静,许多人都是亲眼目睹。
能够拥有这么一手神奇锻打手艺的剑匠怎么也不可能是默默无闻之辈,各个铺子的掌柜与铁匠们都想与这位高手结识,哪怕不济也要结一份善缘。
面对此起彼伏的招呼,李小白并未视而不见,反而面带微笑的一一回应。
看到这一幕的客人和路人好奇的打量着这位翩翩年轻公子,不解各位店家为何会对他如此热情。
甘老头早就在剑器铺门口候着李小白,一看到两人的身影便迫不及待的扯起了嗓子,吼道:“怎么现在才来?带那么多东西干什么?赶紧过来!”
好不容易遇到个能够继承衣钵的,至于是不是凭着信物过来的已经不重要了,这老货看小白同学的眼神就像色鬼遇到了毫无抵抗能力的美女,老饕遇上了一桌刚上桌的满汉全席。
要是让哪个王八犊子给拐跑了,他估计得有一口老血好吐。
“请老丈指教!”
李小白今天穿的是一身耐磨耐脏的粗布衣衫,虽然布料廉价,但是针脚手艺却一点儿都不差,这是请了裁缝铺里的师傅量身定制的,正好适合烟灰火星飞扬的铁匠铺子。
“看好了!今日老夫还有十三门锤法传授与你!”
不晓得是不是那枚小还丹的缘故,甘老头的气色仿佛比昨日还好些,抓起铁锤抖了抖佝偻的身子,就像一下子年轻了三十岁,轻舒猿臂,左一下,右一下,忽快忽慢,忽轻忽重,锤声与昨日相比又有不一样,似乎带着某种奇异的韵律。
李小白不自觉的沉浸入琉璃心状态,将甘老头的每一个动作深深烙印在心中。
片刻之后,铁锤转交到李小白手上,那种快慢轻重奇异的锤声再次响起,刚开始时还有些生涩,但是随着时间推移,便与甘老头一般无二,在流转不息的真气增幅下,经过锤击的剑胚甚至更加精炼几分。
随着鸡鸣破晓,各个坊市纷纷开启,人流涌进或涌出,平民百姓们需要为了一日的生计而忙碌,朝堂上也同样热闹。
太极殿内的早朝刚至尾声,一名内宦神色匆匆而至。
“陛下,宫外传来急报!”
太极殿内突然间静了下来,仿佛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够清清楚楚的听见。
“讲!”
坐在九龙宝座上决断了一上午政务的治世天子声音里有些疲惫。
“启奏陛下!风玄国使节团于辰时抵达延兴门外五里亭,鸿胪寺卿带人出城礼迎,然而双方突然发生争执,寺卿等人遭到使节团从属痛殴。”
前来通报的内宦声音落下,殿内虽然店里安静,但是空气中却平空出现了一股杀气和愤怒。
大武朝素来讲究礼仪,遣鸿胪寺卿于城外迎接,却遭殴打,难道这些戎人是不想活着回去了吗?
“究竟是何原因?”
治世天子的声音里面听不出半点情绪波动。
“风玄国使节团正使与寺卿大人起初并无争执,两人友好交谈,不知怎的,使节团内一人与鸿胪寺随员突起口角,场面很快失控,自寺卿大人以下,皆遭戎人殴打。”
内宦虽然是转述,语气中依然带有一丝个人的愤怒。
“真是大胆戎犬!竟敢在我大武帝都脚下放肆,陛下,请遣禁卫将其尽数伏诛,以敬效尤!”
武将们反应犹为强烈,前一阵子两国撕逼大战,连狗脑子都快打出来,这一刻又受到风玄国使节团的挑衅,当即就像喝了火油一般,怒火腾的烧了起来。
“陛下,风玄国使节团已抵帝都城外,不应过多纠缠,以免闹大,还请另行遣人接洽,双方争执缘由究竟如何,且置后再查。”
文臣中多是一些老成持重之辈,无论城外打得有多么热闹,不能因为狗咬了人一口,人就得立刻咬回去,就算咬也得先等洗剥干净了下锅炖热才能动筷子。
先不论此事起因究竟是谁对谁错,风玄国使节团敢动手,虽然打在鸿胪寺诸人身上,却不啻于打在朝堂上众文武大臣们的脸上,想必那些戎犬也是这样想的。
“两国交战,不斩来使,着礼部侍郎张大人接替鸿胪寺,迎接风玄国使节,待安置好后,由秘情司调查缘由,若是风玄国一方擅自启衅,便向对方索人,若是不予,哼!”
治世天子仿佛只是在决断一件小事,最后一声冷哼代表了他的态度。
大武朝在这种事情上面,可不止是会抗议那么简单。
“是!~”
礼部侍郎张奕与皇家秘情司指挥使当即出列领命,前者当即离开了太极殿,赶往延兴门外。
-(未完待续。)
第146节-又杠上了
“荒胥国使节团现在何处,他们不是与风玄国使节团在关西道燕城会合吗?为何没有一起抵达。”
天子一句话让朝堂上诸臣当即反应过来。
对啊,荒胥国使节团呢?他们不是与风玄国使节团会合了,为什么独独是风玄国使节团先到了,而且还与鸿胪寺迎接官员发生了冲突。
关于两国使节团的两件古怪事前后一连,便让人不得不觉得这里面多半藏着什么阴谋诡计。
“陛下!荒胥国使节团此刻正在泾阳县,预计明日抵达天京!缘由是荒胥国正使感染风寒,在途中休息了两日,而后加快赶路,依然比风玄国使节团晚上一日。”
皇家秘情司指挥使再次出列,表示两国使节团的位置尽在秘情司的掌握中。
不过荒胥国的延误缘由是否真的如此,恐怕只有那些狄人自己才清楚。
“传左右骁卫各出五百兵马,护送荒胥国使节团抵达帝都。”
皇帝陛下已经无法再容忍风玄国与鸿胪寺互相开片儿的事情重演,准备武装押送,荒胥国的狄人若是敢胆边生毛的话,左右骁卫的军士们会用自己手中的刀子让他们领教大武朝的热情。
“遵命!”
太极殿内响起左右骁卫两位上将军的声音。
风玄国使节团与鸿胪寺官员互相殴斗一事有了处置后,朝议便继续下去。
临近午时,当治世天子准备宣布早朝结束,突然一位四品官员站了出来。
“陛下,臣有奏!”
“讲!”
治世天子捏着两眼中间,鼻梁上端的山根,暂时舒缓一下早朝积累至此刻的些许疲惫。
“臣揭举封狼道西延镇学子李小白勾结戎人,里通外国。”
有官身的用弹劾,没官身的自然是揭举,不过官员揭举白身,恐怕这是大武朝的朝堂上有史以来头一遭。
那位官员话语一出,殿内众臣彼此面面相觑。
李小白这个名字,他们并不陌生。
前两日这胆大包天的家伙还拆了皇家秘情司的门脸儿,又不知用了什么办法,还让金吾卫跟秘情司干上了。
金吾卫职司靖平帝都内外城治安,就算看皇家秘情司不顺眼,也不至于这么说干就干吧。
陛下让秘情司指挥使亲自处理,在所有人看来,这厮此刻多半已经呆在大牢里头等着秋后问斩。
一个将死之人,哪怕勾连戎人也好,又或是杀人放火等其他罪名也好,最后也只能挨一刀而已,毕竟无论是谁,命只有一条,杀也只能杀一次。
此时此刻再行揭举,未免有些小题大作了些,又有何意义呢。
谁也没有注意到,治世天子的表情有些僵硬,还有一些古怪。
里通外国?勾结戎人?
这位负责朝政查疑补漏的给事中大人找的借口未免也太不靠谱了点,天子陛下忍不住一阵失望,若是揭举那厮,应该举报他宣扬造反才对。
不过这位给事中因职责所在当堂揭举,又不能当作视而不见,天子便道:“着有司核查!若是真有勾连,按律治罪。”
照例是和稀泥。
作为皇帝说的也没错,大武朝拥有千千万万的学子,只不过是其中一个而已,根本没必要拿到朝堂上来说,谋逆也好,勾连也好,着有司办了就行。
但是这位揭举的给事中并没有打算就此结束,依然不肯退回众臣队列,继续说道:“此人依旧逍遥法外,现为敬国公府小公爷的先生!”
诶?这厮没在牢里等死,怎么又成了敬国公府上的先生?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满朝文武一片哗然,许多人不约而同的望向站在角落里的皇家秘情司指挥使,这位人见人怕,鬼见鬼愁的指挥使大人不是亲自去处理了吗?
那家伙怎的什么事情都没有?
难道是怕了敬国公他老人家,直接怂了?
这可真是破天荒的难得一见啊!
一些大臣们固然惊诧,更有不少大臣则是幸灾乐祸。
皇家秘情司的存在不啻于悬挂在满朝文武脑袋上的利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下来,因此这朝堂上绝对不会缺少乐意于见到皇家秘情司吃憋之人。
尽管众臣看秘情司不顺眼,可是国体更重要,可不能任由身无功名的刁|民恣意妄为,否则体统何在?
众口铄金,朝堂上的言论开始发生变化,渐渐朝着一面倒去。
打砸皇家秘情司府衙是挑衅皇权,那么勾结戎人叛国,两罪并加,诛九族都不为过。
正当朝臣们议论着将这小子九蒸九晒的好,还是酱渍醋腌的好时,此前朝议时禀报风玄国使节团与鸿胪寺团战的那位内宦都急匆匆走了进来。
“陛下!陛下!不好了!”
也不知是戳到哪处,九龙宝座上的治世天子板起脸喝道:“闭嘴!联好的很!”
……
“是是,陛下好的很,奴婢说错了!”
内宦也是干脆,扬起巴掌干脆利落的给自己左右狠狠两耳光,方才的话实在是太有歧义,
“说,何事如此慌张?”
天子终于不再追究让内宦暗暗松了口气,脸上那两个巴掌印根本算不得什么。
“风玄国使节团由延兴门入城,护卫诸人一路张扬跋扈,不仅调戏女子,还横行抢掠……”
内宦还没说完,就听到天子冷哼了一声,当即被饱含怒意和杀气的声音震得一哆嗦,连话都说不利索了,连忙将脑袋死死伏在地上,生怕受到迁怒。
此前风玄国使节团与鸿胪寺莫名起争执还有些令人生疑,尚可各打五十大板,但是现在看来,这些戎人非但不知收敛,反而得寸进尺,分明就是来挑事的。
“该死的戎犬!”
“竟敢如此大胆!”
满朝文武撸着袖子想要跟那些不知死活的风玄国戎犬干上一仗,大武朝以武立国,面对周边诸国的挑衅,从来就没有怂过。
“继续讲下去!”
那名内宦重新抬起头来,小心翼翼地说道:“那风玄国使节团顺着朱雀大道,准备入含光门时,又与人在太平坊发生争执!”
争执?难道又与谁打上了?
与礼部侍郎么?
真是一波未平,又起一波!
朝堂上的礼部尚书轻咳了一声,掩饰着自己的尴尬,礼部负礼祭,膳宴和外交事宜,怎可能与人动手,若有冲突,当是自己的二把手被人摁在地上胖揍才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用到“争执”一词。
太极殿内一片鸦雀无声,文武大臣们静静等着下文。
这位内宦稍稍松了口气,再道:“与风玄国使节团发生争执之人,并非礼部与鸿胪寺之人,乃一平民,名叫李小白!”
李!小!白!
诸臣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的又是这刁|民!太极殿内诸人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几乎每一次都没有好事。
前一刻给事中大人揭举这厮与戎人勾结,怎的下一刻他就与戎人打起来了呢?
根据这家伙胆敢拆了皇家秘情司大门还照样逍遥法外的先例,貌似他的战斗力还不低。
给事中大人还没有退回去呢,转过头嗔目结舌的望着那位内宦,想要知道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听。
他情不自禁的问道:“你是说,那人叫李小白?封狼道西延镇的李小白?”
“是,是他,街上的金吾卫都认得他,确实是封狼道西延镇的李小白。”
内宦不明所以,没有任何迟疑的回答。
莫说南衙十六卫的金吾卫,恐怕其他不少禁卫都知道这个叫作李小白的疯子,毕竟铜井坊皇家秘情司大门被夷平一事可是震惊了整个朝堂,换其他人早人头落了地,偏偏这厮事后还依旧若无其事的走在大街上,想不让人记住都难。
太极殿内文武大臣们一阵面面相觑。
-(未完待续。)
第147节-争道
在东市铁砧巷学了十三路剑匠锤法,趁着时间还早,甘老头给了李小白一本泛黄的厚厚书册便打发他滚蛋。
毕竟剑器铺还要开门做生意,不可能把全部的时间都放在传承衣钵上,即便有这个时间,老头子的精力也吃不消,毕竟已经过了耳顺之年。
在义字会馆洗掉一身烟火气,用过午膳的李小白准备赶下午场,给敬国公府小公爷授业解惑。
既然答应了当人家的先生,无论是教好还是教坏,都需尽职尽责到底。
怀中那份房契上的宅子位于太平坊,恰好就在前往敬国公府的途中。
虎力赶着马车刚到皇城含光门外的横街,就听到横街另一头传来一阵鸡飞狗跳的哭爹喊娘声,还有急促接近的马蹄声与腔调怪异的喝骂。
“滚开!都给大爷滚开!”
“大爷拿你的东西是看得起你,想找死的就来试试爷的刀子!”
“小娘子,跟爷回去!保你吃香的喝辣的。”
一支长长的队伍出现在横街上,前面数十骑横冲直撞,吓得行人和车辆唯恐避之不及,不时响起女人的尖叫和狂笑。
“前面的马车,还不速速滚开!想找死吗?”
打头的数名戎人骑兵看到前方有一辆马车没有闪避,立刻冲过来扬起马鞭就要抽向正在驾驭马车的虎力。
“你要干什么?”
却不曾想这个身形魁梧的车夫也是个傻大胆,暴吼一声,伸手抄住鞭梢随手一扯,那戎人怪叫一声直接跌下了马背,好死不死的大腿伸到马车的车轮下,当即……嘎嘣脆!
嚣张的喝骂最终变成了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
“拿库勒受伤了,该死的汉狗,受死吧!”
“好凶残的歹人,杀了他!”
数匹战马载着背上的戎人骑兵高举弯刀冲向马车,横街上响起一片惊呼叫,似乎被凶残霸道的戎人给吓到了。
“找死!”
虎力跳下马车,冲着最近的一匹战马狠狠一挥拳头。
猝不及防的战马被狠狠一拳砸在了脑袋上,当场头骨凹陷,七窍流血,整个前冲的身子硬生生扭转了方向,在惨嘶声中横飞出半步,随即狠狠拍在地上。
骑在马背上的戎人骑兵甚至根本来不及反应,连人带马摔倒在地上,一旁冲过来的另一骑完全刹不住蹄子,惊骇的踏了上去,又是一阵令人心惊肉跳的崩裂声,倒在地上的戎人骑兵当场被踏穿了胸口,难以置信的瞪着眼睛喷出一口鲜血,惨死在同伴的马蹄下。
剩下的戎人骑兵更是勃然大怒,速度不减的继续发动冲锋,然而虎力却丝毫没有任何畏惧,挥起砂钵般大拳头,又是干脆利落一拳砸翻迎面而来的战马。
趁着那个跌落在地的戎人骑兵昏头昏脑还没有回过神来,直接上前飞快补了一拳,对方脖颈处发出一声脆响,与他的战马一般无二歪着头软软瘫倒在地,战盔完全变形,七窍流血,当场死的不能再死。
别看虎力平日里反应有些迟钝又有些犯二,一旦厮杀起来几乎就是一位战场上的猛将,虽然赤手空拳,但是面对五名戎人骑兵却不落任何下风,转眼间就打杀了三骑。
“放箭射死他!”
看到三个同伴被对方毫不费力的杀死,剩下两骑当即知道怕了,打马远远躲开,准备拉开骑弓。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寒光自马车旁飞射而来,一名正在张弓的戎人骑兵浑身一震,呆呆地低下头去,发现胸口莫名出现一支刀柄,锋利的刀刃透背而出。
他哆嗦了两下,当即从马背上一头栽了下去。
“吐骨浑!”
仅剩的那一名骑兵吓得魂飞魄散,手中的弓弦还没来得及拉开,一支旋转的弯刀闪电般掠过他的脖颈,甚至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脑袋滚落在地,脖颈处喷出满腔热血,足有三四尺高。
战马载着无头骑士的尸体茫然迈着步子,呆呆地站在原地。
“哪里来的戎人,竟然这般无礼!”
李小白捧着每一页如鬼画符般的书册走下马车,望着满地的人马尸体直皱眉头。
风玄国的戎人都杀到帝都天京,大武朝要亡国了吗?
好端端的走在街道上,却莫名其妙碰到一群喊打喊杀的戎人,确实会让人在郁闷不解之余生出几分疑惑。
“嗷!”
不远处传来一声如同暴雷般的闷吼,咆哮声中仿佛带着一些恐怖可怕的东西,整条横街上登时变得越发混乱,惊呼此起彼伏,甚至连戎人的战马坐骑也不断发出不安的嘶鸣,一时间无暇冲上来围杀报复李小白与虎力。
“妖族?”
能够发出拥有如此震慑力咆哮的恐怕只有妖族,李小白朝着横街另一头望去,他无视了几十个正向自己与虎力怒目而视的戎人,目光直接从他们身上掠过,看到队伍的数辆马车后方一辆十六匹马牵引的巨大马车上,吼声带起的气浪掀飞了一大块灰白色麻布,露出了下方每一根栅栏都犹如成年人大腿般粗细的巨型铁笼。
“妖怪!”
“好大的妖怪!”
横街上不仅仅是慌乱,更是四散奔逃,与嚣张霸道的戎人相比,显然妖怪更加可怕。
“小蛇妖!本尊知道你在这里!快救本尊出去!”
咆哮声刚落下,就听到笼内传出巨大的声音,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头可怕凶兽的身影。
“闭嘴!”
戎人队伍中当即有人喝斥,笼内电光闪烁,那头凶兽立刻全身颤栗起来,须发皆张,不断发出一阵低吼。
“哪里来的妖族,出来!”
一支飞剑从队伍中电射而出,向李小白身旁的马车扑来,欲将车厢穿个通透。
“真是讨厌!那头蠢狮子居然还活着!”
一直在车厢内陪着李小白看书的妖女恰好推开车厢门帘,随手挥出一道巨大的风刃,直接迎向那支飞剑。
空气中爆发出一连串震耳欲聋的裂帛之声,突如其来的飞剑被风刃生生格档开来,斜斜的飞上天空,旋即又飞回了戎人的队伍。
操控飞剑的戎人术士看到走出马车的清瑶惊诧失声道:“咦?妖奴?”
“蠢狮子?清瑶,是熟人,不,熟妖吗?”
李小白暂且没去理那戎人术士,转过头望向身侧的妖女,仿佛她与那笼子里的妖族彼此相识。
“奴家那座山头的大妖啦,一只曾经从人族国度叛逃出来的三眼邪狮,没想到它又让人给捉了!”
清瑶眺望不远处那笼中熟悉的身影,庆幸自己跟着公子离开了昆仑妖域,不然同样难逃被人族术士捕杀的下场。
“原来是当初的上司!”
李小白恍然道,看来这个上司混的也不怎么样,居然成了笼中囚。
“什么上司,就是一个自大的白痴!”
对于贪婪愚蠢又自以为是的三眼邪狮穆渎,清瑶从来都没有好感,否则也不会轻而易举的被李小白拐跑了。
昆仑妖域越往深入,妖族实力便越强大,真丹境修为也有高低上下之分,因此妖域外围就算是大妖,一旦遇上人族术道强者,依然是束手就擒的份儿,昔日占了几座山头的三眼邪狮如今再次被人族捕获,她一点儿也不觉得奇怪。
“蛇妖!你若是不救本尊,本尊他日必撕杀了你!”
拼着被弥漫在笼中的电光殛伤,笼中那头凶兽扑到成年人大腿般粗细的笼边,须发皆张中,张开狰狞的獠牙大口中冲着李小白与清瑶咆哮,竖在眉心中央的那第三只血瞳死死盯住一人一妖,欲放出慑人心魄的邪光,它还想要继续说什么,却随即被巨笼瞬间爆发出来的一片青光给反震了回去。
“好胆!”
戎人队伍中数名术士的齐声喝叫。
巨笼似乎设有法术禁制,灵气剧烈波动,电光中隐隐带上了赤红色的火星,很快笼中弥漫开一股刺鼻的焦味儿,三眼邪狮吼声渐渐低了下去,再次被镇压。
“果然是个白痴!”
李小白看了妖女一点,表示赞同的点了点头。
自己都已经被关在笼子里,还不学着老实一点,居然还想威胁别人,真是欠收拾!
“你是何人?竟敢冲撞使节大人!”
一名戎人打马脱离队伍,带着四十余骑向李小白所在位置逼近,徐徐而近的马队将横街堵了起来。
竟敢倒打一靶!李小白微微眯起眼睛,打量起这些不知死活的家伙。
原来是使节团,难道使节团就可以嚣张吗?
“本人封狼道西延镇李小白,请问你们为何无缘无故劫杀于本公子!”
向来只有本公子耍流氓,小白同学也是倒打一耙的专业户,当即毫不客气的回敬。
劫杀这一词相当严重,等于是这些戎人一上来就跟人结仇厮杀并且不死不休。
“什么?明明是你挡了我风玄国使团的路,怎么说是劫杀你!你勿要血口喷人!”
平白死了五个手下的戎人军官勃然大怒,他没想到这个年轻公子竟然一口黑锅直接盖在了自己身上,简直就是一个无赖。
这些戎人显然将自己在异国帝都如此嚣张跋扈视所理所当然。
-(未完待续。)
第148节-交手
“左边可以走得,右边可以走的,天上可以走的,地下也可以走的,凭什么本公子走的路偏偏要让你等来强占!这里是大武朝的地盘,不是你们戎人放肆的地方,客人如果不遵守主人的规矩,那就是强盗,朋友来了有美酒,强盗来了有刀枪!你若敢来,本公子就敢杀!”
李小白义正辞严的反驳,论打嘴炮战,他还从来没有输过。
话音刚落下,附近角落里响起一阵喝彩声,仿佛小白同学的霸道替他们出了气一般。
循着声音望去,李小白看到一些金吾卫士卒的身影,自从大将军白樱儿停职禁足,这些士卒就像失去了主心骨,连戎人在帝都街面上横行都不敢出面制止,生怕恶了两国邦交。
若是换作白樱儿还在,恐怕这些嚣张的戎人早就被揍得屁滚尿流,哪里还敢如此狂妄。
原本就不占理,再碰上这么一个能贫的,戎人军官一时间满脸涨得通红,却哑口无言,强抻着脖子结结巴巴道:“地下怎么走的?”
李小白看了他一眼,冷冷地道:“打死了,做鬼可以走得!”
霸道蛮横不讲理,诠释的淋漓尽致。
附近耳朵尖一些人无不倒吸着冷气,这位年轻公子看来似与戎人对上了啊!
“你,你敢威胁我国使节团!我,我杀了你们!”
戎人军官拔刀对准李小白,说这句话时却没有多少底气,他并不是没有看到对方身旁那个连人带马徒手格杀了五个骑兵的巨汉与不知是人还是妖,看不清面目的女子,自己不过一介凡夫俗子与这样的人物放对,恐怕凶多吉少。
然而自己背后却是本国使节团,若是敢露半点怯色,恐怕自己就会成为那头笼中大妖的加餐。
“有种就来杀啊!”
巨汉虎力提着一把不就手的戎人弯刀,漫不在乎往地上吐了口唾沫。
正当戎人军官骑虎难下的时候,后方使节团内有声音传来:“安迪勒,回来!”
“哼!暂且放过你们!”
戎人军官色厉内荏的悻悻然借机下台阶,年轻公子身旁的巨汉带给他巨大压力,自己甚至怀疑能不能在对方手下走上十个回合。
跟着他返回的骑兵们也是暗自捏了一把冷汗,一辆看似寻常的马车停在那里,却仿佛有一种万夫莫开的错觉。
两个老者一个中年人从风玄国使节团的队伍中走了出来,三支飞剑在他们身周不断缓缓盘旋,隐隐处于警戒中。
三名术士的目光打量着李小白与清瑶这一人一妖,不过落在妖女身上的时间更多一些。
“凡人?”
“妖族!”
两位老者互相对视一眼,一个人有些迟疑不定,另一个人却是十分肯定。
“凡人怎么可能蓄养妖奴?”
本想说到底是哪里来的妖族竟敢跑到人族国度里来撒野,可是那个中年人又想想不对,这里可是大武朝的帝都,就算是真丹境大妖来了也只有乖乖受死的份儿,怎么可能如此肆无忌惮的招摇过市。
“凡人又怎样?”
李小白淡然的咧开嘴,他的牙很白,手却很不老实的搂在了妖女的腰肢上。
清瑶没有任何拒绝,反而微微眯起眼睛的顺势靠了过来,靠着可以吃一辈子的口粮,这种满足感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
这个胆大包天的动作让三位风玄国术士更加看不懂了,妖族难道不吃人反而改吃素了么?
“凡人如蝼蚁,还不速速跪……”
中年术士条件反射般喝道,刚说出口忽然又觉得哪里不对。
凡人?妖奴?自己方才还说了,凡人怎么可能蓄养妖奴,使节团内那只笼子里的妖族便是明证,但是眼前这一幕却让一贯以来的认知当即不自觉的陷入了死循环。
“你们说凡人是蝼蚁,那么在本公子眼中,术士顶多是爬得稍微高一些的蝼蚁,稍有几分能耐便忘了自己吃几两饭。”
李小白冷笑起来,面色不善的看着那三个术士。
死在他手里的术士不止一个,其中更不缺少风玄国的术士。
“好大的胆子!”
两位老者之中,容貌古拙的那位已经没有耐心判断眼前这个周身毫无半点灵气,反而还占染了一些妖气的年轻公子到底是不是术士,当即手中捏了一个法诀,环绕在身周的飞剑仿佛得到了某种命令,闪电般射向李小白,欲将他穿个通透。
“哼!找死!”
护食的妖女垂在身侧的右手一握一松,妖气高涨,身前登时狂风大作,化作一轮轮风刃呼啸着斩向射来的风刃,狂暴的气流不仅带偏了飞剑,更顺势向三位风玄国术士扑去,一上手就是大招。
“不好!”
三个术士脸色微变,连忙捏动法诀在身前布下灵气盾,同时抽身疾退。
他们从迎面扑来的风刃蕴藏着强大的妖气,对方恐怕不仅是一只化形境妖族,还是一只修为接近真丹境的妖族。
难怪方才笼中那只三眼邪狮会不顾一切的放声求援,若是稍不小心,或许真有可能会让对方得逞。
虽然他们根本不会在乎放纵一只真丹境大妖在大武朝帝都肆虐会死多少汉人,但是如此一来,两国之间脆弱的和平就被打破,彼此将会彻底不死不休,与此次出使大武朝的目的完全背道而驰。
使节团自城外至城内一路挑衅寻事,只是为了某种不为人所知的目的,但是无论如何都留有寰转的余地和分寸,并不会将大武朝得罪到死。
“大胆!”
“妖孽找死!”
风玄国使节团的队伍里响起更多的术士怒喝,各种法术齐齐催动,电光火雨从三名术士头上掠过,扑向两人一妖与马车所在位置。
噗噗噗!
密集风刃凶狠撞击着三位风玄国术士的灵气盾,淡淡的光膜在剧烈震荡中越来越黯淡,三支飞剑不断来回穿梭瓦解一轮又一轮风刃。
“啊!”
三人之中的中年术士发出一声惨叫,身前的灵气盾崩溃,一轮趁虚而入的风刃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划过他的肩膀,左臂几乎齐肩而落,直接掉在了街面上。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功夫,来自于后方的法术与为数众多的风刃狠狠撞在一起,凭借着数量优势很快占据了上风。
-(未完待续。)
第149节-劫道
风玄国使节团的随行术士们根本不讲什么单打独斗或公平对决,而是毫不犹豫的倚仗数量优势发动法术碾压。
“走!”
见势不妙清瑶欲拉着李小白逃跑,至于虎力,她却无力同时护住他,只能听天由命。
在风玄国使节团的队伍中,隐隐还有三四个灵气波动格外强大的术士仍未出手,这让清瑶格外忌惮。
“等等,让我来!”
李小白反而将妖女拉到自己身后,抬起右手。
“公子!”
清瑶大急,她没能拉动使出一个武技拴马桩的李小白。
与当初在西延镇相比,将真气修炼到锻体境的小白同学怎么也算不上是手无缚鸡之力。
剑指对准横街上的风玄国使节团,李小白一声大喝。
“碎岳!”
混沌青莲绽放的第四瓣剑光暴射而出。
这是一道与“曦和”、“奢摩”、“邪澜”截然不同的剑光,剑指前方逾丈范围内的空气狠狠一震,仿佛连光线都变得模糊起来,陡然加速往前冲刺。
迎面扑来的电光火雨等法术瞬间溃散,这团巨大的诡异震荡如同势不可挡般将首当其冲的三位风玄国术士吞没了进去,并且余势未减的继续冲向他们身后的使节团。
战马嘶鸣,金属布片木屑漫天飞舞,就像一头巨兽冲进了使节团的队伍中,一辆辆马车依次分崩离析,完全变成了碎片,破坏狂潮一直冲到载着巨笼的马车近前,这团可怕的震荡波才堪堪停了下来。
满眼触目惊心的遍地狼藉!
“咦?”
李小白满脸疑惑的收回剑指,打量着自己的指尖,仿佛有些不太满意这一道新剑光的效果。
眼前的术士和戎人骑兵们一个个仿佛叫花子般,披头散发的身上挂满了破布条。
所有人都毫发无伤……不对,准确的说衣甲武器与车辆全部变成了碎片,甚至连飞剑也不例外,但是除了不小心从崩裂的马车上跌下以外,一个人都没死算是什么鬼?
“碎岳”真的只会碎大山,而不会碎人吗?
那个混沌青莲,打个商量能退货吗?要不换货也行,没有杀伤力能有个蛋用!他又不干拆迁!
李小白此刻的心情就像花了大价钱买了一件绝世神兵,然而满心欢喜的拆开包装一看,我日了个去的,滋水枪么!
不仅仅是李小白一脸懵逼,连受到了极大惊吓的戎人也同样惊魂未定。
不是说好的凡人吗?怎会有如此可怕的手段,差那么一丢丢,使节团就得当场折损四分之一。
好在对方手下“留情”,只是衣甲兵器车辆尽毁,人却没有什么事情,能把东西撕碎,自然也能够把人弄成这般模样,且不说修为高低,单单就凭着这一手精准无比的“控制力”就足以惊世骇俗,打左眼不打右眼与其相比,恐怕直接能从帝都的明德门一直甩到玄武门开外。
眨眼间,含光门外的横街上陷入了鸦雀无声,莫说催动仅存的飞剑,恐怕连发动法术的胆量都没有了。
正当李小白在发楞的时候,被一道“碎岳”风玄国使节团上下所有人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甚至连队伍中那几个凝胎境强者也有些忌惮这个莫名招惹到的“强者”,暗叹时运不济,竟然撞到这么个可怕的家伙。
如此一来,蓄养化形境妖奴这一疑惑终于得到了解释,不过这个解释未免也太晚了一些。
风玄国使节团越发不敢轻举妄动。
“这位公子,冤家宜解不宜结,咱们交个朋友怎么样?”
在碎裂的马车里摔得灰头土脸,甚至有多处淤青的风玄国正使终于露了面,态度不再强硬,但是隐隐有些怂了的意味。
“交朋友?你们配么?”
李小白的毒舌媲美于清瑶的蛇毒,一句话就顶住了对方的肺,大腹便便如同肥猪一般的风玄国正使表情一阵青一阵白,想要发怒,却又没有这个胆色。
对方刚才只是轻轻一指,便将所有人的法术和飞剑化于无形,还差点儿干掉队伍里近三成的人,这样的强者根本不是他们能够轻易得罪的。
好汉不吃眼前亏,想要找回场子,恐怕得等王子殿下带着国师赶到才行。
阴差阳错的一指,反而让风玄国使节团对李小白的真正实力感到惊疑不定,连当事人自己都不知道这些戎人的态度怎会发生如此巨大的变化。
“呵呵,我们戎人向来喜欢交朋友,既然公子不愿意,那么能否此事作罢,大家井水不犯河水,河水不犯井水如何?”
戎人正使小心翼翼的陪着笑,生怕一句话说的不对,惹来杀身之祸,那可真是要了卿卿性命。
哪想到大武朝帝都天京卧虎藏笼,他们这些倒霉鬼出使未捷身先死,这才是当真冤枉。
“哼!就此作罢,想的美!”
李小白伸出手来,吓得戎人们一颗心又拎了起来。
“赔钱!”
有几个胆儿小的听成了赔命,直接就晕了过去。
这年头凶的怕狠的,为所欲为的戎人一旦遇上个更加不讲理的,自然是理所当然的怂了,不然还能怎的,再来一发么?亲!
“赔,赔钱?”
戎人正使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位大武朝术士居然喜欢阿堵物,而不应该是狠狠敲诈一些灵晶灵丹或法器什么的。
然而双方思维完全不在同一条线上,甚至可以说是两条截然相反,永不相交的平行线。
“没错!十万贯!”
想到怀中刚置下的房子可能还要装修改造什么的,这么大一座宅子多半花费不少,李小白顺理成章的逮住了个风玄国的土豪。
看到风玄国使节团上下尽皆没有反应过来的样子,李小白没好气的说道:“没钱么?没钱就拿命抵!”
“有钱!有钱!我给!”
戎人正使在说话的时候,可以听到周围许多人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
使节团携带的财货大多在巨笼后面的马车上,区区十万贯银钱还是拿得出来的。
嚣张跋扈的风玄国使节团在即将抵达鸿胪寺的含光门外,就这么被人难以置信的劫了道。
本应该专治各种不法行为的金吾卫从头到尾都没有露面,坐视了帝都内城发生了一起案值十万贯的惊天大劫。
不过这道儿劫的好,劫的大快人心,暗中看着这一幕的金吾卫与附近平民百姓无不偷偷拍手称快。
挨了收拾的风玄国使节团既狼狈又胆战心惊的终于变老实起来,不再像方才那般横冲直撞,生怕又撞上像李小白那样的强者,倒时候恐怕真是连买命钱都不够了。
如此一来倒是让礼部与鸿胪寺的官员们暗中松了一口气,将这些混蛋戎人送进了鸿胪寺安置好,这才完全放下心来。
-(未完待续。)
第150节-太平坊
李小白又平白多了两辆装满财物的马车,用绳子牵在后面,悠哉悠哉进了太平坊。
毕竟十万贯,无论是铜钱,还是银两,重量和体积都不小,更何况里面还夹杂了不少宝石和来自极西之地的精美胡毯充值,真正算起来,这些东西若是放在帝都发卖,恐怕十万贯都不止。
风玄国使节团的遭遇就发生在皇城的含光门外,消息传递的格外迅捷。
担当宫廷宿卫的左右卫骑着快马,不断来回着将一条条消息不断传到仍未散朝的太极殿,满朝文武彼此面面相觑,鸦雀无声。
在大武朝帝都横行霸道的风玄国使节团被方才还在朝堂上议论着要治罪的刁|民给收拾了?被打躺了?打怂了?
大六百来号人呢!
方才的威风上哪儿去了!未免也太没出息了些。
“崔大人,你方才说什么?”
代表至高无上皇权的九龙宝座上,治世天子望向那位新上任后急着有所建树的给事中大人,对方似乎到现在都没有回过神来。
“臣揭举,揭举……”
给事中崔大人莫名其妙的卡了壳,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
在此刻的节骨眼儿上总不能说一句,这无法无天的刁|民不仅藐视皇权,竟然连他国使节都敢打,这话若是传出去,多半要被帝都的百姓们用唾沫星子喷死不可。
没看见方才满朝文武义愤填膺的嚷嚷着要教训风玄国的戎人,你再来一句胳膊肘往外拐的话不是找喷么?
世界变化太快,让高高在上的大人们也有些跟不上节奏。
“有事上奏,无事退朝!”
皇帝老子有时候也不伺候,挥挥龙袍的袖子,管自己撤了。
朝堂上方才还沸沸腾腾的满满怒火,可转眼间风玄国使节团就让人收拾了,接下来还有什么好议的,等着这些不甘心的戎人告那刁|民吧!
刁|民!可不是么!
还真让这位给事中给说对了!
爽气!
“退朝!”
随侍治世天子的大太监扯着嗓子吆喝了一句,摇了摇头,提提溜溜跟着天子的背影一块儿离开了太极殿,丢下满朝文武在殿内小声议论。
给事中大人脸上一阵火辣辣,就像刚刚被人左右开弓赏了两记耳刮子,他能够感觉到来自于周围窃窃私语中的异样目光,尤其是军方的那几个杀才更是不怀好意的打量着他,好像自己抢了人家婆娘似的。
自己在朝堂上揭举那刁|民,却没想那厮竟在朝堂外直接翻了盘儿。
“唉!”
崔吉长长叹了一口气。
时运不济,平白辜负了殿下的期望,却又无可奈何。
太平坊,被去了牌匾的大宅门依旧红漆鲜亮,鸡蛋般大小的铜钉子个个锃亮,青石门槛上留下不少摩擦的痕迹,显然曾经是一处人来人往的热闹府邸。
李小白抓着兽首门环用力敲了敲。
“有人吗?”
敲了片刻,门后有脚步声传来,就听到门上一阵轻响,硕大的红漆木门才缓缓向内拉开。
“请问公子这是?”
门后出现了一位老者,衣衫补丁叠着补丁,还带着一身酸臭和酒气,似醒未醒的眼角堆着层层眼屎,身上居然还跟着几只秋后的苍蝇。
老汉睁着老眼昏花的眼睛打量着李小白和他身后的三辆马车。
站在李小白身旁清瑶连忙捂着口鼻向后退了一步,公子果然没有说错,人族又脏又臭,怎么可能下得了口,以前喜欢吃人的那些小妖根本就是无可救药的蠢笨之物。
“在下买了这里的宅子!”
李小白从怀中掏出一张房契递了过去。
厚厚的桑皮纸上盖着一大几小的鲜红色印鉴。
“哦!老汉我斗大的字不识一个,请稍等一会儿。”
虽然不识字,老汉还是认得那枚大大的官印,这是一份正儿八经的官契。
他没有接过房契,而是哆哆嗦嗦的提着一条带锁铁链走到门外,挂在门环上重新将大门锁了起来,这才挪着步子往远处走去,不时回头示意让李小白安心等待。
“在下是太平坊的坊正,鄙姓柳,敢问公子是买了这座宅院吗?”
片刻之后,守门的老汉带着坊正回来,后者看到李小白当即恭恭敬敬地主动作揖行礼。
帝都的坊里相当于居民区,坊正或里长兼着居委会的职责,有时候还客串保人,坊里无论发生任何事情,第一个要找的便是坊正与里长。
“正是在下!”
李小白手中的房契这才终于递了出去。
不用多看,只用一眼,坊正便认出了昨晚自己被从床上拖起来作保签下的房契,上面具名印章指印一应俱全。
毫无疑问,这位文质彬彬的年轻公子就是自己猜测了一晚上的了不得大人物。
或许这位坊正还不知道这位大人物在朝堂上有着另外一个称号,刁|民!
“耿老汉!房契是真的!”
坊正证实了这张房契的真实性,向老汉点了点头。
“这就好!这就好!老汉我这就放心了!”看门的老汉终于放下心来,冲着李小白一躬身道:“原以为要多待些日子,却没想到这差事交的早。”
“多谢老汉!”
李小白掏出了一小锭银子递了出去。
“谢谢公子,老汉这就收拾东西离开。”
耿老汉眉开眼笑的收下了,这份赏钱甚至比官府给他的工钱还要多。
“既如此交割完毕,在下就不打扰了。”
柳坊正拱了拱手,准备离开。
他已经将李小白和他身边人的长相深深印在了脑子里,并且归入到与太平坊那些大臣们样不可招惹的群体当中。
“柳坊正请留步!”
李小白却叫住了他。
柳坊正不敢大意,小心翼翼地说道:“请问公子有何吩咐!”
李小白拱手道:“在下目前住在义字会馆,想要收拾这座宅院恐人手不够,请柳坊正帮我买些人手回来。”
指望虎力和妖女收拾宅子肯定不靠谱,没把房子给拆了已是谢天谢地,自己又是个懒的,不找些人打理肯定是不行。
“李公子尽管放心,此事包在我身上。”
光是冲着这位公子方才的出手大方,柳坊正也要拍着胸脯保证事情办得漂漂亮亮。
“那就多谢了!”
李小白话音未落,几辆马车突然停在了大门外,一个气质儒雅的中年男子从为首那辆马车上下来,一看到李小白当即一揖到底。
“小的管家旺福,见过老爷!”
紧跟着身后从其他马车上下来,十几个提着包袱的年轻男女一齐跪下大声道:“奴婢见过老爷!”
呃?谁是老爷?
李小白疑惑的望向柳坊正,对方也同样望着他,连忙直摆手道:“不不不,不是我!”
前脚刚说着要买人手的事情,后脚就有人主动送上来,买房子送仆婢,这手笔让柳坊正这辈子以来还是头一次见。
“咳嗯!话说清楚了!”
李小白清咳了一下,打量着这些莫名其妙的人。
“小的旺福,从今天起就是李公子的管家,其他人是府上的仆婢!”
为首的那个中年男子从怀中掏出一叠厚厚的纸双手捧着递过来,继续道:“这是小的等人的身契,全部都是死契,老爷若是不满意的,打杀无算,官府绝不会追究!”
打死不偿命的卖身契么?
柳坊正情不自禁的咽了咽口水,通常只有外族仆婢才会有这样的死契,眼前这些人分明是货真价实的汉人。
朝廷有明文规定,除非是死罪或者罪不可赦,大武朝在藉子民无论是良藉还是贱藉,通常情况下只能是有时限和工钱的佣契,擅自做成死契的绝对逃不了官府的追究。
究竟是谁如此花大力气讨好自己?
李小白的脑子里浮现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他还没有开口,身旁的妖女到是说话了。
“可以吃吗?”
果然妖族应有的正确打开方式。
自称是管家旺福的中年男子依旧保持着镇定外,跪在地上的那些年轻男女无不齐齐打了个寒颤,惊恐的看了妖女一眼,又忙不迭把头低下去。
中年男子沉声道:“可以吃!”对这样的话,他似乎早有预料。
“莫闹!再说这样的话,晚上先拿你下火锅。”
李小白手伸进妖女的帷帽里在她的额头上轻轻一敲。
“哎呀!奴家要清蒸的。”
清瑶抱头嗔叫起来,与小白同学抬起了杠。
那些男女仆婢又是一哆嗦,妖女吃人已经够可怕了,这位公子竟然是个吃妖怪的,那岂不是更加恐怖?!
“老爷毋须担心,我等身契俱在此,从今日起便生为老爷的人,死为老爷的鬼,断无可能做出背叛老爷的事情,若是有人胆敢吃里扒外,小的第一个不会放过他。”
自称是旺福的管家在第一时间进入了状态。
“好吧!既然来了,就留下吧!你是管家,就安排一下,以后喊我少爷,我还没那么老。”
虽然心中疑惑难解,李小白还是像收下这座宅院一样,收下了这些管家仆婢,随后指了指自己的那三辆马车说道:“后面两辆里面装着财货,你安排一下,收拾起来,以后府中开支便从中取用。”
-(未完待续。)
第151节-国公府课业
“小的明白!”
中年男子当即行使起管家权力,从那些仆婢中选择身强力壮的安排卸载财货,其他人则先行入府进行清理收拾。
“不好意思!险些让柳坊正白跑了!”
李小白冲着柳坊正一抱拳,正准备习惯性掏钱打赏,却见对方直摇着手道:“应该的,应该的,小的告辞!”连忙走远了,不敢收下赏钱。
“对了,旺福,你原来的本名叫什么?”
李小白突然喊住了这位新上任的管家。
中年男子十分恭敬的回道:“在下本名李无双!”
“哦!原来是本家!以后就用本名吧!你和其他人的月例按这一行最高的给,本少爷不差钱!”
李小白呲了呲牙,旺福这个名字让他想起了旺财,放在一个大活人身上让人不好意思叫出口。
“谢谢少爷!”
中年男子目光深处微不可察的一动。
太平坊这座原本属于上一任给事中大人的宅院已经大半个月没有主人,不论是抄家,还是仆婢逃散,或多或少都被搬走甚至偷走了不少东西,除了看守大门等待发卖的耿老汉所居住的门房外,其他各处空荡荡的,还有些狼藉。
李小白等人想要入住,恐怕不仅需要采买家俱摆设,还要补齐锅碗瓢盆等日用。
恢复本名的管家李无双带着仆婢们很快忙碌起来。
“好大的宅子!”
妖女似乎很喜欢这座太平坊的宅子,到处转着,打量着每一间屋舍,甚至连厨房都不肯放过。
“没见识,还有更大的!”
李小白很安逸坐在高大宽敞的客厅内一张临时擦干净的胡凳上,看着男女仆婢来回奔走,带回来的财货被放进宅子里的地库内,两把挂锁齐齐锁住厚重的库门,一把钥匙在他手上,另一把钥匙则在管家手上。
空下来的马车也没有闲着,直奔坊市采办家用,今天也不用干别的,先把这空荡荡的宅院填补齐全了。
由于从戎人那里敲回来的竹杠颇丰,管家李无双也是真心实意将这座大宅置办的高端大气上档次,自然也没精打细算,该有的一应俱全。
“哪儿?”
清瑶惊讶还有比这儿更大的豪宅。
李小白朝着皇城的方向呶了呶嘴,说了一句大逆不道的话。
“皇宫!”
“呃!”
大堂外突然响起倒吸冷气的声音。
“谁?鬼鬼祟祟的!出来!”
虎力暴喝一声,车夫,打手,保镖,统统都是他的活儿,并且乐在其中。
“请少爷慎言,小心祸从口出!”
管家李无双苦笑着从客厅门外走了进来。
他只是路过,却没想到这位新认的少爷竟然如此无遮无拦,若是让人听到,恐怕这间大宅又要补及上一任主人的后尘。
“怕什么!大不了再砸一次皇家秘情司的门脸儿!”
李小白端着茶盏,老神在在的向虎力打了个安心的手势。
琉璃心之下,十数丈范围内任何风吹草动都无所遁形。
专管告密的秘情司老大都拿他没办法,就算有人告发又奈他如何。
事实上小白同学不知道自己说对了,今日朝堂上就有人揭举他,结果把自己闹得灰头土脸,想要找他的碴还真是不容易。
“……”
管家不知道这位少爷究竟是底气十足,还是胆大包天的,一躬身又去忙了。
“虎力,差不多咱们该走了!”
李小白看看厅外的草木影子,差不多已经过了午时,施施然放下茶盏,从胡凳上起身。
管家李无双出于职业习惯地问道:“少爷这是要去哪儿?”
“给敬国公府的小公爷讲课!”
李小白已经确认了
“请问少爷所授何业?”
也不知怎么的,这位新管家鬼使神差地多问了一句。
“造反!嗯,晚上记得留饭!”
小白公子帅气的留下了一个背影。
“……”
管家此刻连想死的心都有了,自己咋这么嘴贱。
这世上有教儒门经典的,有教武道击技的,有教术道仙法的,有教百业的,就没听说过叫作死的造反。
他将目光放在其他仆婢身上,脸色变得严厉起来,喝斥道:“楞着干什么,还不快点!等少爷回来还没有收拾好,仔细你们的皮!”
李小白带着化作人形的妖女光明正大的再次来到敬国公府,这一回那位武道修为高深的管家什么也没多说,直接领着他往府内走去。
与教授给小公爷的吓人课业相比,身边带着一只化形境妖族当真不值一提。
让管家准备十几碟精美的点心,便让这妖女安安份份的坐在角落里吃得眉开眼笑,让不少人暗暗放下心来,甚至还有些稀奇,这妖奴倒也老实的紧,居然会对人族的点心感兴趣,倒是好养的很,也不知道这个先生从哪里拣来的这妖怪。
依旧与昨日一样,还是那处小院,人也一个没少,小公爷邓非与那位被小公爷称为周世叔的老者,除此之外,水榭里面还多了一块巨大的黑漆木板。
尽管李小白没有说明黑漆木板的用途,但是聪明的工匠们却凭着另外要求的粗布与画石便猜到了他想要做什么,不仅将这块大木板裁锯的齐整精细,涂了一层又一层几近发亮的黑漆外,还专门做了一套结实的架子,正好将这块黑漆木板紧着放在那里。
摸了摸光滑油亮的漆面,李小白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甚好,甚合我意!”
他也没在意那位周姓老者来蹭课,反正一只羊是赶,两只羊是放,不在乎多那么一个听众。
“先生请!”
小公爷邓非终于松了一口气,先生总算没有刁难自己,犹如心中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今天的课业是大武朝三十六道的大国反业!”
又来了……小公爷一阵眼晕,先生!能不讲这个吗?
周老淡定的端着茶盏,骚年,推翻大武朝的革命伟业,就看你的了。
而李小白却毫无所觉的拿起一支手指粗细的画石在黑漆木板上画了起来。
画石与漆面之间的触感甚是流畅,信手轻划便会在黑漆表面留下一条清晰的白线,还不会落粉,有这种天然的粉笔在,何必又费心费力的去制作粉笔。
画石矿储丰富,只是切割需小心些,但是对于国公府来说,这点小开支根本不值一提。
没一会儿功夫,李小白便将大武朝三十六道的平面地图画了出来,还在上面简略的描绘出山川河流。
小公爷邓非这会儿已经不再纠结于对方大逆不道的课业,反而目瞪口呆地望着黑漆木板上那张令人惊讶的地图。
他,他究竟从哪儿来的地图?竟然如此详细!
这明明是寻常人难得一见的国之重器,就算是朝中大臣,也未必有机会接触到这样的东西。
“先生,老夫多一句嘴,敢问你是从何处获得此图?”
旁听的周老临时打断了李小白的话,好奇的打量着这张地图,上面不仅标识着山川河流和城市所在,居然还有山匪占据的标识。
朝廷若是循着这张地图按图索骥的去平灭匪患,岂不是轻而易举。
李小白停下手中的画石笔,说道:“周老伯,此图其实来自于义善祥商号,他们行商天下,而且商途多险,对于山川河流与绿林好汉格外熟悉,所以在日积月累之下渐渐汇聚出此图。”
“此图价值甚高,那义善祥怎会轻易给你!”
老者有些疑惑,像这样的图应该是珍而秘之才对,怎会轻示他人。
“因为在下是义善祥商号的银牌贵客!若有所需,必无不应!”
李小白掏出了那一块乐州分舵大掌柜赠予自己的“義”字银牌,这已经是大掌柜级别所能送出的最高级别身份牌。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