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千四百二十六章 人皇王冲!
而作为帝都中心的皇宫,也进行了部分重建和扩建,变得越发壮丽,同时也融合了各族皇宫的一些特色,不过最核心的地方依旧保留了下来。
太和殿中。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静鞭三响之后,各州各府,包括海外应许之地,以及突厥、蒙舍诏等各族官员,浩浩荡荡,纷纷进入大殿中,山呼万岁。
当整个人类世界实现大一统,东起高句丽半岛,西至红海、巴格达一带,北起北极边缘,南至应许之地,甚至更远的区域,如此众多的人口,根本不是原来的官员体系能治理的。
现在的朝臣已经不再是“文武百官”了,而应该称为“文武千官”。
“轰!”
当密密麻麻,浩浩荡荡的官员跪伏在地上,那场景极为震撼,而就在千官跪拜的上方,那张硕大的龙椅上,一道威严的身影伫立,正是整个人类的新皇,也是大战之后,民心所向的第一代人皇,王冲。
不管大食、高句丽、乌斯藏、大食、萨珊,还是其他族的人,对于这位史无前例的人皇都发自内心的拥戴和尊敬。
如果不是王冲,整个人类世界早已灭亡,他是各族的恩人和救星,而且在王冲治理下,所有各族一律平等,这是前所未有,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大融合时代。
大殿上,王冲一身龙袍,望着殿下密密麻麻的官员,眼中微微动了一下。
数年过去,王冲依然年轻,只是和之前相比有了很大变化。嘴唇上蓄起了胡须,变得越发沉稳厚重,举手投足间,无形中流露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浓郁帝王之气。
如果说圣皇、汉武大帝、秦始皇等为大唐开疆辟土的君王是千古一帝,那么如今的王冲显然早已超越这个范畴,称为史上最伟大的帝王也不为过。
“众卿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王冲的目光从文武众臣身上一掠而过,那洪亮威严的声音响彻大殿。
“陛下,微臣有奏!”
……
一个个朝臣纷纷出列,又开始了一日的早朝。
良久,朝会结束,所有官员全部离开,王冲终于从龙椅上站起身。
“准备好了吗?”
王冲洪声道。
“回陛下,已经准备妥当!”
此时的大殿中空无一人,只剩下许科仪、老鹰、张雀、薛千军等一干王冲的老部下,所有人神色激动,站立在大殿中,隐隐已经知道了什么。
“嗯。”
王冲长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现在的人类世界,真正实现了无数先贤前仆后继想要实现的夙愿,贤臣良将不计其数,杰出的人才更是不知凡几,帝国虽大,但有这些人全力推动,也没有太多需要王冲去操心的地方。
而对于王冲来说,七年了,他终于等来了最期待的时刻。
“轰!”
下一刻,就在老鹰、张雀等人的目光中,王冲突然一手伸出,抓向虚空,同一时间,王冲的眉心,一个硕大的晶体晶莹璀璨,迸发出炽亮的光芒,正是命运之石。
“命运之石,打开空间。”
没有丝毫犹豫,王冲迅速沟通了眉心中的命运之石。
下一刻,光芒变化,就在命运之石内部,一个隐秘的空间中,仔细看去,一道道光团悬浮于虚空,而每一道光团都隐隐显出一道虚影,并且散发出一股生命体特有的灵魂波动。
感知着那一道道熟悉的气息,王冲心中此时也不由激动起来。
“师父,村长,苏老前辈,太一,太洛……”
王冲喃喃自语,一一辨别出了那些气息。
七年了!
七年前的那场惊世大战,无数人牺牲了,师父邪帝老人、乌伤村长、苏正臣、李玄图、太一、太洛、李嗣业……,为了救自己,所有人都死在了天的手中,这是王冲心中永远的痛,不过当王冲融合命运之石,成功达到神武境,终究是获得了一线机会。
不管是邪帝老人还是乌伤村长等人,都是世间最顶尖的强者,灵魂极其强大,他们虽然身死,但万幸灵魂还没有完全消散,凭借命运之石强大的能力,王冲成功搜集到了他们的残魂,并且全部放入命运之石中,借助命运之石庞大的力量温养,王冲终于一点点将他们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
只要灵魂不灭,他们就依然拥有生的希望。
——就像太素掌握的灵魂修补和再造能力一样,完美状态的命运之石也同样具备这种能力。
只不过,生死毕竟超越神魔的领域,是生命的禁区,就算收集到了他们的灵魂,王冲也需要等上七年。
嗡!
王冲心念一动,一股股庞大的高等级宇宙能量,包括精神能量,汹涌磅礴,迅速涌入那些光团中,同一时间,王冲的脑海中,大量的命运能量点急速消耗。
终于,那一个个光团迅速凝实,变成一个个王冲熟悉的身影。
“轰!”
光芒一闪,大殿内,庞大的能量急剧波动,下一刻,一道又一道身影迅速出现在大殿中,邪帝老人、乌伤村长、苏正臣、李玄图、太一、太洛、李嗣业……,众人由虚化实,迅速从大殿中显露出来。
而大殿里,王冲早就为所有人准备好了衣服。
当整个过程结束,大殿里,邪帝老人等人如梦初醒,纷纷睁开眼来,最开始,众人都是一脸茫然,但是很快,所有记忆纷纷涌入脑海。
“冲儿!”
下一刻,众人就看到大殿上身着龙袍的王冲。
“师父,前辈。”
王冲神色激动,也大步迎了上去。七年的时间,他终于将众人救了回来。
“冲儿,到底发生了什么?”
邪帝老人首先开口道,神色迷惑不已,眼前的一幕和他们记忆中的明显有很大差异。
王冲只是一笑,便将所有前因后果,和这七年整个人类世界的变化一一向众人叙说。
片刻之后,邪帝老人等人带着震撼,很快离开了。
七年时间,他们有太多东西需要去消耗了,而且刚刚苏醒,灵魂不太稳定,也需要好好修养。
等到众人离开,大殿内再次安静下来,就连老鹰、张雀等人也离开了。
四下无人,望着空荡荡的大殿,一声轻叹,王冲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悲伤。
在所有复活的人中,并不包括李亨。
大战结束,王冲尝试了所有办法,包括使用魂火,想要收集他的灵魂,但全部都失败了。
那个时候,王冲就知道,李亨再也回不来了。
邪帝老人等人是战死的,但李亨不同,他将所有灵魂精气都化为龙气,融入到自己体内,没有一丝一毫的残魂留下。
他是真正消散在天地之间,就算是命运之石也没有任何办法。
“王冲,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不在了。很久之前,我其实已经从广成子前辈那里知道了神武境的秘密是龙气,而且必须是天子龙气。但是我知道,如果我禅让给你,你是绝对不会接受的。所以原谅我事先没有告诉你,也没有告诉任何人。”
“你不必为我感到悲伤,我是中土皇帝,理应以自己的方式守护自己的子民,这也是我的选择。”
“另外,有你这样的兄弟朋友,李亨此生无憾!”
……
王冲看着袖中取出的那封信,望着上面熟悉的文字,心中阵阵悲伤。
“李亨,有你这样的朋友,才是我真正的荣幸!”
说完这句话,王冲郑重的将信纸折好,收入怀中贴身收藏,然后才走出大殿。
“摆驾朝凤宫!”
……
推开大门,王冲很快踏入朝凤宫中,穿过重重宫帷,只见一道熟悉的倩影身着凤冠凤袍,容颜绝世,俏立在那里,满面柔情。
“绮琴,久等了。”
王冲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快步迎了上去。
【全书完】(未完待续)
第二千四百二十七章 后记-异域世界!
后记。
时间飞梭,眨眼之间便是十余年过去。
西北大地,狂风呼啸,无穷无尽的人类大军密密麻麻,有如潮水一般遍布整个大地。
所有战士披坚执锐,全副武装,浑身爆发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强大气息。
这是一支集合了整个人类世界最强力量的大军,甚至比之战前的人类联军还要强大了无数倍。
而此时此刻,一道身影矗立,身披金色甲胄,背后一条大红披风迎风猎猎。
“终于到这一天了!”
王冲矗立在白蹄乌背上,望着前方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现在的人类世界,富庶发达,武风隆盛,远超任何一个朝代,甚至超过了历史上曾经的任何一个文明,不过在王冲内心中始终还有一件事情放心不下,就是那些异域入侵者。
在人类历史中,那些异域入侵者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突然出现,大规模的入侵,摧毁一个又一个的文明。
关于他们的来历,始终是个谜团。
天死之前曾经隐隐流露过关于他们的只言片语,王冲透过命运之石和时间长河也隐隐看到了一些隐晦的东西,但始终不全面。
那些异域入侵者包括他们发源的世界,似乎已经超越了时间,属于某种非常特殊的存在。
而对于王冲来说,如今人类世界大一统,所有各族都统一在一个王朝下,如果不想办法彻底的解决异域入侵者,那么同样的末日浩劫就会一次又一次不断发生。
即便能够扛过这一次,也不见得能够扛过下一次的攻击,还有下下次,以及下下下次……
“时机已经成熟,现在也该是解决一切的时候了。”
王冲眼中闪过一道光芒,很快便回过神来,神情也陡然变得坚定无比。
“准备好了吗?”
王冲开口道。
“陛下,一切已经准备妥当,随时可以开启空间通道。”
一旁,阵图老人恭敬道。
“开始!”
王冲一声令下,下一刻,大地轰鸣,整个西北大地都猛烈的震颤起来,就在众人的目光中,一个庞大的巨型阵法启动,下一刻,一条直径足足达到十余里的空间通道瞬间从无到有,迅速出现在大军前方。
通道的另一侧,黑暗,冰冷,神秘,充斥着无尽的死亡气息,甚至在大门打开的那一刹,滚滚的寒潮从其中汹涌而出,传送门附近的地面瞬间冰封,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冰霜,并且这些冰霜以惊人的速度向着四面八方蔓延。
异域世界!
这一刹,王冲,包括所有当初参加过那场末世大决战的人立即知道,通道后便是那些异域入侵者发源的世界。
一刹那,所有人都激动起来。
“锵!”
冥冥中,只听一声惊天的剑吟,大军前方,王冲猛的拔出了腰身上的轩辕圣剑,剑尖直指虚空。
“出发!”
“杀!——”
下一刻,一阵阵喊杀声惊天动地,茫茫大地上,以王冲为首,茫茫无尽的人类大军气势如龙,瞬间蜂拥至那未知的世界中。
数十年来,这支有史以来最强的大军,第一次主动杀入了异域入侵者的世界,同样,这也是整个人类历史的第一次!
轰隆隆,惊天动地的轰鸣声中,无数的大军前仆后继,浩浩荡荡的消失在了里面。
……
黑暗,冰冷,死寂!
这是一个被诸神抛弃的世界!
在这里,万物冻结,就连时间都仿佛处于停滞状态,只有满地的枯骨,森森的寒气,还有无边无际的异域入侵者大军。
和进攻人类世界时的井然有序不同,在这片辽阔的,无边无际的世界里,所有的异域入侵者或者站在地面,或者骑在马上,但全部都是散乱的,分布在这片世界之中,绝大部分人定格在那里,仿佛雕塑般,一动不动,只有少量的异域入侵者漫无目的的四处游荡。
而那一双双猩红的眼眸,密密麻麻,在黑暗中看起来瘆人无比。
在这里无日无夜,时间永恒保持在这种状态。
“嗡!”
没有丝毫的征兆,突然黑暗之中一股强烈的能量波动化为涟漪,在半空中向着四面八方扩散开来。
“咔嚓嚓!”
只听一阵骨节的扭动声,四周围距离最近的地方,几名异域入侵者似乎感觉到了什么,陡然回过头来,望向了那股波动传来的地方。
他们猩红的眼眸中满是茫然,似乎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因为在漫长的时间中,这种情况还从来没有发生过。
“轰!”
还没等这些异域入侵者反应过来,咻,一根硕大的金色长矛以惊人的速度瞬间电射而至,一枪便扎穿了最前方那名异域入侵者的头颅,巨大的力量将他从马上射落,狠狠的钉在地上。
而几乎是同时,轰隆,一道巨大的,难以想象的时空通道陡然出现在天空中,同一时间,无尽的光亮从外部射入到了这个黑暗的世界。
“杀!——”
一阵阵喊杀声惊天动地,打破了整个世界的平静,短短时间内,茫茫无尽的人类大军仿佛潮水一般,从那巨大的时空通道中冲了进来。
“轰隆隆!”
马蹄震颤,大地轰鸣,无数的骑兵脚下踩踏着一道又一道炽烈的光环,首先冲了进来,只听一阵阵密集的撞击声,传送门附近,无数的异域入侵者首先被撞倒,一股股强大的冲击力轰入他们体内,直接将这些异域入侵者撞的四分五裂。
茫然,混乱,错愕……
无数的异域入侵者显然还没有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很多异域入侵者甚至在被斩杀的那一刻,都呆若木鸡的站在原地,仿佛当机了一般。
但是很快,仿佛一团血水撒入到了鲨鱼群中,整个世界之中,密密麻麻,难以计数的异域入侵者闻到了人类大军身上那股特殊的气息,吼——
只听一阵阵唳啸,四面八方,无数的异域入侵者脚下灰白色的光环迸发,一片片如同涌动的汪洋一般,朝着人类大军所在的位置疯狂涌来。
那一阵阵咆哮声接二连三,此起彼伏,不断的由近及远,从异域入侵者世界的各个方向传来,刹那间整个世界随之躁动起来。
面对黑暗中那不计其数,不断涌来的异域入侵者大军,人类方面没有任何一个人后退,反倒是所有人身上都爆发出了一股股惊人的战意。
谁说人类方面只能被动防守?
现在也轮到人类反攻那些异域入侵者了!
数十年的时间,现在的人类世界早就和以前截然不同。
“锵!”
就在大军冲入的同时,一根暗金色的,一丈余长,表面布满神文的金属三角尖锥,狠狠的倒插在地上,一根,两根,三根……,每三根组成一组,瞬间组成一座小型阵法,而无数的小阵法又构成一座连环大阵。
随着阵法启动,一股股无形的力量向着四周扩散,瞬间将四面八方那一股股恐怖的寒潮扩散开来,在这片异域入侵者的世界中,硬生生的为人类大军创造出一片“净土”!
异域入侵者最强大的地方,就是那种恐怖的,无孔不入的可怕寒气,甚至连他们那种不管受到什么样的伤势都很难彻底死掉的可怕生命力也和此息息相关。
如果能够驱除寒气,创造一片寒气无法入侵的领域,异域入侵者的实力就会大打折扣。
——这也是整个人类世界十余年来研究出来的结果。
而那些乌金神锥就是为此而创造出来的。
为了这次行动,整个人类世界总共打造了近千万根这样的乌金神锥,可以在异域入侵者的世界中无尽的创造这种“净土”。
嗷!
不止如此,随着一阵阵咆哮声,一道又一道火光熊熊燃烧,在人类大军之中不断的迸发而出,不过短短的时间,原本萤火般的光芒迅速膨胀到了数十丈,甚至数百丈的高度,最后化成了一头头由黑红两色组成,散发出炽热高温的恐怖怪物。
炎魔!
正是炎魔!
异域入侵者体质冰寒,普通的刀剑攻击对他们很难生效,但是炎魔不同,这恐怕是唯一一种天然克制异域入侵者的生物。
炎魔是兰德圣尔文明创造出来,专门对付异域入侵者的最高结晶,只可惜他们最终失败了,无数的炎魔实验体也随之化为灰烬,凝结成黑色的晶体,散布在地下,永世长眠。
人类世界大一统之后,王冲再次去了一趟兰德圣尔文明的遗迹,并且成功的利用时间之力,再次寻找出了一些线索和秘密,成功的再现了兰德圣尔人的炎魔创造技术,并且将其完善。
凭借着炎魔之王特有的能力,王冲足足创造出了一千多头炎魔,以炎魔之王为首,组成了一支特殊的炎魔大军。
希聿聿!
战马长嘶,无数的异域入侵者朝着一头高大的炎魔冲锋而去,将它重重包裹,然而只听一声长嘶,火光迸射,那巨大的炎魔狠狠一拳,重重砸下,数十头异域入侵者立即被火光包裹,熊熊的燃烧起来、
这种火焰对异域入侵者极为克制,甚至连那些异域入侵者胯下的战马,也因为火焰灼烧剧烈的疼痛,而惨嘶起来。
砰砰!
不过片刻的时间,一名名异域入侵者在炎魔的攻击下猛烈的爆炸,化为无数的灰飞,散落满地。
而对于异域入侵者来说,最猛烈的攻击还是来自于那些人类世界的大军。
锵锵锵!
光环震荡,发出一阵阵钢铁般的轰鸣,每一名人类士兵脚下的光环一道又一道,密密麻麻,都至少达到了十余道之多,防御,攻击,敏捷,地系,火系,水系……,各种光环已经密集到了顶点,几乎再也难以增加的地步,真正的武装到了极点。
单论实力,这些人类士兵甚至已经达到了玄武七重,甚至是八重,相当于以前人类大军中的将领。
一气玄黄大阵,十荡十决大阵,九州寰宇大阵,九龙血战旗……,神州九鼎……,无数克制异域入侵者的手段层出不穷。
而在所有力量中,最克制异域入侵者的,毫无疑问就是九鼎部队,和以前的区区十余万九鼎部队不同,在王冲和阵图老人的联手下,整个人类大军都和九鼎的力量联系在了一起,就算是普通的刀剑,也附带上了克制异域入侵者的力量。
噗!
长枪过出,一名异域入侵者的身体直接被洞穿,如果放在以前,这样的伤势根本无足轻重,甚至被刺中的异域入侵者还能借机斩杀人类士兵,然而只见一阵摇晃,那名异域入侵者动作骤然一僵,随即在一股无形力量的作用下,全身的肌肉骨骼迅速的腐朽脱落,最后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砰砰砰!
整个黑暗世界中成片成片的异域入侵者在茫茫无尽的人类大军的攻击下,不断的倒在地上,彻底的化为一堆尸骸。
而大军之中怒啸连连,一头又一头炎魔在“吸取”了这些异域入侵者的能量之后,达到某个临界点,一道道浓稠的火焰种子立即从它们的体内播撒开来,撒向四面八方,每一道火焰种子落地,便化为一头火人,并且急速增长,最后又化为一头新的炎魔,如此往复,整个黑暗世界中的炎魔顿时越来越多,光芒也越来越炽烈。
溃败!
无尽的溃败!
没有了那种不死的冰寒能量优势,这些异域入侵者也不过是普通的军队而已,而在训练和配合方面,甚至还远远比不上人类的大军。
整个黑暗世界中,大量的异域入侵者成片成片的倒下,无数的异域入侵者从四面八方冲锋过来,想要组成阵列冲击,然而在人类大军一轮又一轮的反复冲击下,迅速支离破碎,被切割成一个又一个小部队,全部消灭。
“嗷!”
突然之间,整个黑暗世界的深处,传来一阵阵惊天的怒吼,一道又一道强大的气息黑烟滚滚,直冲天际,那庞大的气息无弗及远,甚至连战场上的炎魔们都受到了影响,周身的火焰迅速跳动,黯淡了不少。
异域之神!
感受到那沉甸甸的压力和浓烈的死亡气息,战场上,邪帝老人,乌伤村长等人顿时神色一凝。
那一股股混乱的气息如山如海,毁天灭地,远远超越了洞天境,达到了一个骇人的地步。
毫无疑问,这些就是那些异域入侵者的神!
天临死前说的没错,异域入侵者的世界远不止一个统领,也就是所谓的异域之神。
“寰宇之怒!”
就在气氛紧张的时候,说时迟那时快,只听一阵惊天的暴喝,天空中光暗变化,就在这片暗无天日的异域中,突然显现出三道通天彻地的庞大虚影,光芒一闪,只见三柄阴影组成的惊天长剑突然斩落,一阵又一阵的爆炸声不断响起,下一刻,伴随着阵阵不甘的怒吼和惨叫,那几名异域之神的气息瞬间消失在了天地之中。
“陛下!是陛下!”
刹那间,整个人类大军爆发出一阵阵惊天动地的欢呼,举手投足间就能够斩杀三名异域之神,毫无疑问,只有整个人类世界的人皇才能做到。
良久良久,战斗结束,整个黑暗世界中到处都是异域入侵者的尸体,他们的全身腐化,只余下发黑,干枯的骨骼,已经不可能再复活过来了。
一场大战下来,整个世界光明簇簇,一片明媚,那是无数炎魔身上散发出来的光芒。
这一场大战,炎魔的数量直接暴涨到了十万,星罗棋布,散布在这个世界各个地方,成为整个世界最大的光源。
“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件事了。”
大战结束,王冲矗立在白蹄乌背上,在大军的前方眺望远处:
“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很快就回来。”
王冲突然开口道。
“是,陛下!”
众将恭恭敬敬道。
王冲一夹马腹,立即骑着白蹄乌往前行去,一路往前,就在整个世界的尽头,王冲看到了一道银白色的光芒,那是一条长长的,宽阔无比的冰霜之桥。
而这座冰霜之桥的底下,不再是坚实的土地,而是无尽的虚无。
哒!
王冲踏上这条冰霜之桥,一路往前行去,一股股极度的冰寒从桥面上迸发而出,但很快被王冲的力量破散。
冰霜之桥上一片寂静,只余下马蹄的回音。
没有人知道这条冰霜之桥指向哪里,只知道它的末端已经超出了武者精神感应力的范围,只有王冲隐隐感知到了什么。
一路往前,开始的时候,桥面上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但是渐渐的,王冲看到了一些尸骸,这些尸骸对于这个世界的人来说,恐怕很多人即便看到了也不知道是什么,但是王冲却一一辨认了出来。
这些尸骸有巨人,有侏儒,有牛头人身的怪物,有海兽,有长着六条手臂,类似于神话中修罗的生物,当然也有不少的人类,但是他们身上的衣物和整个人类世界各族都截然不同。
开始的时候,这些尸骸还并不多,只是零零散散的抛落在长长的冰霜之桥上,但越往后,尸骸越来越多,最后甚至在桥面上堆积如山,形成一座座壮观的尸堆,以至于王冲不得不人马合一,悬浮虚空,往前行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整座冰霜之桥的尽头,就在汪洋般尸骸的环绕之中,王冲看到了那个东西,或者应该称之为“它”。
因为王冲从那个庞然大物中感受到了一股生命体的气息。
这是一个山峦般的巨大生命体,它没有头,没有脚,也没有眼睛,但通体却遍布了一个又一个黑漆漆的窟窿,并且有如一颗心脏般,一张一缩,跳动着。
“呱!”
伴随着一阵婴儿般恐怖的嚎叫声,王冲看到其中一个黑漆漆的窟窿中,滑出了一个巨大的肉球。
那巨大的肉球鲜血淋淋,刚一出现,立即朝着地面坠落下来,而他的形状也不断变化,最外层的“胎衣”迅速剥落,露出里面一道人形的躯体,猩红的眼眸,半腐烂的身躯,同时散发着冰寒至极的死亡气息。
赫然是一名异域入侵者!
那一刹那,王冲心中一片了然,眼前那高达数万丈的生命体就是所有异域入侵者诞生的地方,或者可以称之为他们的母体。
似乎是感受到了王冲的威胁,那巨大的母体不断的跳动着,周身密密麻麻的窟窿中迅速挤出一个又一个巨大的血肉之球,如雨点般坠下。
它似乎想要用这种方式,迅速的制造出另一支异域入侵者的大军来保护自己。
“没有用的!”
王冲摇了摇头,淡淡道。
眼前的生命体虽然无头,无手,无脚,但王冲却能够感知到对方灵魂的存在,这是一个真正的生命体,而且王冲也确定,它能够听到自己的声音。
“轰轰轰!”
王冲看着眼前的那些新生的异域入侵者,甚至连动都没有动一下,砰砰砰,在那庞大的威压下,这些异域入侵者还没有真正成熟便猛烈的爆炸,化为一团又一团血肉。
“放弃抵抗吧,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王冲悬浮虚空,突然开口道。
就像一道无形的魔咒,对面,那高达数万丈的巨大生命体所有的动作全部停滞,就连不断排出的血肉之球也纷纷停滞下来。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这个宇宙本该被毁灭!”
就好像过了一刹那,又好像过了无数个世界,那庞大的生命体中终于传出一个略微有些惊慌的声音。
“果然如此吗……”
王冲喃喃自语,像是对生前的巨大生命体说的,又好像是对自己说的。
“回答我,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又为什么一次又一次的想要毁灭人类世界?”
王冲神色凛然,开口问道。
整个世界一片寂静,良久才听到那巨大生命体的声音:
“因为这是我们的使命!”
“放过我好吗?”
良久,那巨大生命体终于发出一声哀求:
“我只是执行我的职责,就算你杀了我,也改变不了什么。”
“你不是来寻找真相的吗?如果你放过我,不管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
“不必了!”
王冲摇了摇头,洒然一笑:
“有些真相,还是自己亲自寻找来得好。”
轰隆,下一刻,时间静止,冥冥中,剑气横空,仿佛一道雷霆迅速划过那巨大的生命体,将那庞大的躯体一裂为二。
“轰!”
仅仅只是一瞬,这巨大的生命体立即猛烈的爆炸开来,化为无数的血雨,落向四面八方。
而半空中,王冲却是一脸平静,没有半丝波澜,他的目光一扫,迅速从下方的大地上掠过,最后落在了地面上那堆残骸中一颗细小的、残缺的晶体上。
这是一块玻璃般,只有指甲盖大小的残片,看起来和王冲的命运之石极为相似,都蕴含着同样的高等级宇宙本源,但气息和性质却截然不同。
如果说王冲的那枚代表着命运,那么在这块细小的残片中,王冲感知到的是一种纯粹的,远远超越任何力量的毁灭气息。
仅仅是这块小残片中蕴含的力量,轻轻的碰触一下,就足以让一名半步神武的强者经脉寸断,灵魂破碎,灰飞烟灭。
就算是王冲,也是凭借着脑海中的命运之石,才得以豁免这股特殊的毁灭之力。
“嗡!”
没有丝毫的犹豫,王冲托起那块残片,迅速送入了命运之石中。
轰!
而几乎是同时,王冲眉心的命运之石顿时光芒大盛,同一时间那熟悉的声音在王冲脑海中响起:
“最后一项任务达成,打开封印,宿主获得最终权限,揭开宇宙最终的奥秘!”
轰!
仿佛宇宙初开,无穷的光芒在王冲眼前爆炸开来,同一时间,王冲的灵魂瞬间被命运之石吸入其中,进入到了另一个庞大的空间。
在那里,王冲看到了整个宇宙。
不,不只是整个宇宙,在整个虚空中,王冲看到了一个又一个宇宙,这些宇宙每一个气息都各不相同,而这样的宇宙……其数量竟然达到了四十九个之多。
“这!”
饶是王冲之前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看到眼前这一幕,也不由震撼无比。
并非单纯的模拟,王冲可以感觉得到,这些彼此之前相隔遥远,有如漩涡般不停旋转的宇宙,都是真实存在的。
“大道之数五十,天用四十有九,其一遁去!”
命运之石那熟悉的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陡然在王冲耳边响起:
“整个无尽的虚空,也就是你们所称的鸿蒙,总共有四十九个宇宙,但这一切并非永恒不变的。”
“大道之数五十,那个遁去的一不仅代表无尽的变数,还代表另一个被抹去的宇宙,所以每隔一段时间,鸿蒙中都会诞生出一个新的宇宙,而相应的,也有一个宇宙注定被抹灭。”
“生老病死,对于生命体是如此,对于宏大的宇宙来说同样是如此。”
命运之石的声音徐徐道来,将整个宇宙最大的秘密在王冲面前一一打开,
轰隆隆,而随着命运之石的声音,整个虚空一切也随之变化,王冲看到就在无尽遥远的地方,原本空旷和虚无的黑暗之中,一个螺旋般的新生宇宙突然诞生,而另一处地方,一个已经成熟老去的宇宙如同烛火般摇曳了一下,随之熄灭。
一个又一个,一个生一个死,这样的变化在整个鸿蒙中,一遍又一遍,不知道发生了多少次。
那一刹,王冲心中震撼无比,“大道之数五十,天用四十有九”,这句话王冲很早就知道,但他从来不知道它本来的意义竟然是这个。
一个宇宙其中不知道蕴含了多少时空位面,平行空间,还有不计其数的生命,然而一切就这么毁灭了。
“现在你明白了吧?”
命运之石似乎知道王冲在想什么,开口道:
“一切都并非一成不变的,任何衰老,即将被毁去的宇宙,都能够获得一次机会,一个逃脱抹灭的机会,这就是命运之石存在的目的。”
“宇宙是生命和意志的结合体,生命有求生的意志,宇宙也同样如此,而一个宇宙中生命体求生意志的强弱,也就决定着这个宇宙最终生存的几率。”
“这就是你为什么被选中的原因!”
王冲心中震动,久久说不出话来。
“在过去的时间里,我曾经挑选了九个人,但他们都失败了,你是这个宇宙最后一次的生存机会,如果连你也失败,这将是这个宇宙最后的死亡,而这个宇宙中所有的生命也将被彻底抹去!”
随着这句话,王冲看到无尽虚空中的另一端,一座正在新生的宇宙,同时也看到了笼罩在这个宇宙上空的阴影。
“所以,那些异域入侵者,包括我手中的这个东西,其实就是用来执行摧毁那些宇宙目的的,对吗?”
王冲冥冥中若有所悟,突然开口道。
“是的,或者你可以称它为‘毁灭之石’。”
命运之石道。
“嗡!”
“毁灭之石”四个字说出,整个宇宙中也随之发生变化,就在王冲的目光中,整片无尽虚空的中央,另一颗宝石凭空显现。
那颗宝石性质和命运之石极为相似,但却通体漆黑如墨,似乎连光线也照不进去。
嗖!
仅仅只是一瞬,王冲手中的那块毁灭之石碎片立即破空而出,瞬间飞了出去,没入到了那块毁灭之石中。
而几乎是同时,轰,一股庞大的意识波动超越了宇宙万物,瞬间抵达到了王冲所在的位置。
“愚蠢,渺小的生命啊!就算你们逃脱了这一次,又有什么意义?毁灭无处不在,就算这个宇宙逃脱,也会有另一个宇宙随之毁灭,而且漫长的时间之后,我的力量终究会再度降临到这个世界,你只是将注定到来的死亡推迟而已,什么也没有解决!”
当毁灭之石的声音响起,整个虚空都在轰鸣,无数的宇宙为之颤栗,那股纯粹的毁灭气息,足以让灵魂都为之窒息。
看到这一幕,就连王冲也不由为之震撼,不过仅仅只是一瞬,王冲的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每个生命都有存在的价值,这个宇宙有我,在其他的宇宙没有我,自然也会有其他人出现。”
听到王冲的话,无尽虚空中,就连毁灭之石都不由为之一怔,就连它也没有想到,王冲的答案会是这个。
“是吗?那我真的期待了。”
冷笑着说出这句话,毁灭之石的意志也彻底消失了。
就在它最后消失的一刹那,王冲看到无尽虚空的中央,影影绰绰,还显露出其他的虚影,似乎这个宇宙中的力量还远不止命运之石和毁灭之石。
不过王冲只是一笑,很快回过神来,他的使命已经完成,接下来就是下一个纪元,另一拨人的故事了。
“该回去了。”
光芒一闪,王冲很快消失不见。
【感谢大家支持,全书完!】(未完待续)
收官,完结感言,谢谢大家!
完结感言!
三年了,终于结束了!
感谢我的编辑火云,感谢余帅帅大,感谢戴总,感谢新时代元素,红颜、鲢鱼,娃娃,老鹰……,感谢我们人皇纪的百盟盟主【正文里都有记录,名单很长很长,这里我就不再全部写出来了,感谢大家^-^】,感谢所有支持我的读者朋友!
这本《人皇纪》写得很长,是我所有书中写得最长的,足足有七百多万字。
很开心,因为所有事先拟定的故事内容和大纲全部都写出来了,没有任何一分的折扣,完完全全忠于我的内心。
对我来说,这是我近几年来,故事完成度最高的。
所以在这里,特别感谢,给了我这个机会,可以原原本本的,把这个很长的故事,把王冲的奋斗人生从头到尾,首尾俱全的写出来。
再次感谢!
写书很痛苦,也很快乐,写不出的时候痛苦,写出来,看到读者喜欢的时候快乐!
七百多万字,完整的写完这个故事,对我来说,就是一个很大的快乐,也是一个很大的成就!
我已经很久没有体验到这种快乐了!lol!
然后想说一下,从第一本飞升之后开始,我一直在换题材,换故事,甚至写法都换了,囧,不过还是很快乐的。
这本,开书之前,我这么想,我想写一本不一样的小说,和以往不一样的,多一点故事性的,而且,我想写唐朝,——之前我可没碰过。
唐朝这个题材,某种程度上,算是正统历史类作者的领域了。
我写这个故事的出发点很简单,就是我看资质通鉴,看史书,我觉得唐朝这么伟大的国度,为什么这样。
唐玄宗这样英明的人,为什么反差会这么大?
在史书之前,会不会有其他的原因?
一个人前贤后昏,除了放松放纵之外,有没有其他的解释?会不会更合理的解释。
还有一点就是,写唐朝的人虽多,但好像大部分是唐太宗,我们的唐明皇玄宗皇帝好像没什么人写,哈哈。
其实就像我说的,在汉人统治的朝代里,唐玄宗统治的时期恐怕真的是中国版图最大的时代了!
可惜啊!
……
回过头来,这部,我尝试了新的东西,对我来说有挑战的东西,但从最终的效果来看,还是不错的。
《人皇纪》登上了百度小说排行榜pc端搜索总榜四十,分榜十五,百度小说排行榜手机端搜索十三的好成绩,达成了百盟成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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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这些评论,我还是很开心的,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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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敬!
皇甫奇。
2020/4/8日。(未完待续)
第一章 末日!
轰隆隆!
大地残败,枯木无春,天空中,乌云翻滚,席卷而来,那种灰败的末日气息笼罩着整个世界。
就在大地的一隅,一座败破城池矗立着,就像是狂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显得那么的孤独,黑暗,仿佛随时都有可能覆灭。
城墙很多地方都倒塌了,一块块已经有些风化的砖石散落在大地上。
而在城外的泥泞中,一名衣衫褴褛,满身伤痕的年轻人,匍匐地上,苟延残喘着。
他的气息微弱,良久也不见丝毫动静,似乎死了很久一样,但那偶尔微微起伏一下的背脊,清楚的表明他还活着。
——尽管已经如同风中烛火,似乎都可能死去。
这座破败的,到处是断壁残垣的城池,叫长安,据说曾经孕育过很多伟大的文明和帝国。
而如今,却是中土神洲汉人最后的残喘之地。
而匍匐在地上的少年,叫做李太乙,在这末世里,最卑微的一个生命。
“废物!”
城池外,李太乙如同蝼蚁般趴在地面上,忍受着一名强壮胡人的鞭打。
啪啪啪的鞭挞声中,李太乙本就破碎的衣帛更加残破,而他伤痕累累的躯体也立即皮开肉绽,看起来更加鲜血淋淋。
饿!
太饿了!
甚至连反抗的力量都没有,只有在偶尔掠过那名鞭打自己的胡人时,李太乙眼中才流露出一抹不察觉的恨意,然后便是浓烈的悲哀。
病入膏肓,已经无可挽回!
他一个人不管做什么,都改变不了大局了!
“哈哈哈,这就是汉人……”
看到李太乙在自己的皮鞭下颤抖,鲜血淋淋,那名胡人发出一阵得意的大笑,手中握紧的长鞭,变得更加凶煞,使劲朝着李太乙。
而似乎因为长鞭打得不够顺手,胡人又猛地一脚,狠狠踢在了李太乙的脸上。
只听“砰”的一声,李太乙硬是被踢得翻了个身。
那一瞬,天翻地覆,李太乙眩晕的视线中,他似乎看到了饿殍千里,寸草不生的荒凉土地,看到了缩在残破城墙边相依为命,互相取暖的族人,看到了遍地白森森的骸骨,抱着孩童尸体低低哭泣的妇人,看到了深巷中已经开始**的族人尸体,以及……神色麻木,因为太饿而在啃食尸体,有如行尸走肉的人们。
看着这一切,李太乙内心痛苦无比。
谁能想到,这里曾经一片繁华,九衢三市,软红十丈,也孕育过无数伟大的文明,更拥有无数的卷轶浩繁
但是现在,萧条、荒凉、蛮荒……,就仿佛一片未开化的原始地带,让人忍不住想要逃离。
他们明明身处中土神州的疆土,却可笑的只能被夷狄没有任何理由的肆意欺辱。
身上的鞭打越来越重,每一鞭都在流血,然而却完全不能缓解李太乙内心的痛苦。
中土神州到底是如何走到了这一步?
是上一次对夷狄战争的失败,导致再次缩小版图?
还是数百年前皇帝被刺杀,无帝坐镇,从而乱法乱民?
又或是更久远之前那一次的边界被破,数国联合围困?
然而到了最后,李太乙却定格在了一件事情上,心中长长的叹息一声,吐出了两个字:
“大唐……”
那是中土最辉煌的时代,也是中土没落的时代,就像日落前的最后一缕余晖,然后便是漫漫无际的黑暗长夜。
那是一个无数人向往的时代,却也是一个无数人心伤和心痛的时代!
如果上天给他一次机会,让他降生在那个时代多好啊!
只是可惜,一切都不能重来……
想到此处,李太乙心中流血,眼神也变得更加的灰暗。
“啐,不经打的废物!”
看到李太乙渐渐没了知觉,胡人也没了意思,转身离开。
眼前逐渐模糊,心也渐渐冰凉,但就在李太乙快彻底昏死的时候,突然之间,一道仿若清泉般好听的熟悉声传入了他的耳中:
“太乙,太乙!”
随着这声呼唤,一股清凉爽口的液体涌入了李太乙的口中。
渐渐的,李太乙恢复了知觉。
睁开眼看到那熟悉的身影,这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虽然身上脸上涂满污泥,但一双明亮清澈的星眸,却隐隐透露出这少女拥有不凡的天姿。
“青萝。”
看着这熟悉的身影,李太乙只觉心中一阵暖意,就好像灰暗的世界射入一缕明媚的阳光一般。
少女的衣着和其他族人一样破破烂烂,但在她身上总有一种独特的气质和坚持,似乎不管末世如何绝望,也从不会有任何放弃。
而李太乙也正是因为她,才有能坚定活下去的信念。
她是他的爱人,是他心中唯一的慰藉,也是李太乙在这末世中最后的美好。
青萝满眼心疼,强忍泪水,小心翼翼地用湿布帛擦拭李太乙伤口周围的污秽。
而李太乙似乎不想让青萝担心,突然像个孩子般朝青萝咧嘴笑了两声,随后伸手紧紧握住那只擦拭自己脸颊的柔荑。
“青萝,我没事。”
李太乙温柔擦拭着青萝欲出的泪水,轻笑着道。
“太乙……”
看着强忍痛意朝自己微笑的李太乙,青萝顿时有些哽咽,眼眶也变得更红了。
李太乙轻笑,轻轻的将眼前的青萝拥入怀中。
“轰!”
突然之间,遥远的天边传来了一阵雷霆般的轰鸣,那声音震天动地,仿佛整个世界都要崩塌了一般。
“发生什么了?”
“怎么回事?”
“呜呜呜……,娘亲,我饿!”
……
霎时间,人们纷纷抬头望着远处的天空,但目之所及,乌黑的天空却和以往一般无二,除了滚滚乌云,什么都没有。
然而——
“轰!”
“轰!”
“轰!”
一声声轰鸣如有节奏的鼓点敲在人们心中,令人不自觉的紧张,而渐渐的,随着那一阵阵似乎越来越近的轰鸣,天空也渐渐出现了一些变化。
天的另一边仿佛在开裂,一道道蛛纹般的黑色裂纹从远处迅速蔓延而来,仔细看去,黑色裂纹的边缘似乎在掉落一块块不规则的透明碎块。
李太乙抬头望去,甚至还看到那一道道黑色裂纹的边缘有一丝丝猩红浮现,那样子……就像世界因为被撕裂而在滴血。
“蹄哒哒!”
而除了那一阵阵惊天动地的轰鸣,天空之下,一群群胡人正疯狂骑马狂奔,他们一个个神色惶恐,就仿佛身后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在追赶他们。
“轰!”
一时之间,又是一道惊天动地的轰鸣声传来。
只不过这一次,李太乙看到,就在那些疲于奔命的胡人身后,一阵阵如同雪崩般席卷的黑色烟潮,仿佛怪兽的血盆大口将他们纷纷吞噬,隐没在那滔天烟潮中。
破碎!
崩毁!
世界毁灭!
看到这恐怖的一幕,所有族人也顿时回过神,纷纷大叫,惶恐的四散而逃。
然而中央广场的地面上,李太乙却神色平静。
是真的吗?
在很久之前,就听说过,在大地的尽头似乎发生了什么,大量慌乱的胡人这段时间不断的涌向这里。
“是末日吗?”
李太乙眺望着远处,心中暗暗道。
他和青萝相依而靠,仿佛在欣赏什么绝美风景般,看着那朝着自己奔涌而来的黑色烟潮以及天空中蛛纹般蔓延的黑色裂纹,神色安谧。
这样的世界,早已没有了存在的意义。
或许就这么终结,才是最好的结局。
李太乙想着,心中平静无比。
很快,黑色烟潮翻卷,越来越近,浩浩狂风胡乱的吹打在李太乙脸上,无边的黑暗有如地域罗刹般抓来,但李太乙的目光却没有丝毫改变。
有身边的佳人陪伴,不管在哪,他都愿意。
只是……
如果这片大地能够重新绽放绿意生机,如果他能去到那个被夷狄占领前的时代……,改变这个世界的命运,改变这个民族的命运,那该多好啊!
李太乙仰头望着碎裂的天空,抿着嘴,嘴角微微下弯,显出一种刚毅的神色。
“太乙,那是什么?”
而就在李太乙即将被黑色烟潮席卷的时候,青萝的声音从耳旁传来。
循声望去,只见破碎的天空之后,无边的黑暗中,一点炽亮的光芒有如流星般闯入了他的视野。
还没等李太乙仔细看去,那颗“流星”立即以无与伦比的速度,猛烈砸向了他和青萝。
“砰!”
出乎预料,预想中的疼痛没有降临,但——他和青萝被砸中的身躯却都在以一种诡异的方式渐渐消失。
不止如此,那恐怖的力量更将原本紧拥在一起的两人强行分离开来,抛了出去。
“太乙!”
“青萝,不要怕!我会找到你的,我一定会找到你!”
……
李太乙厉声大叫,脸上满是焦急。
然而不管他如何努力,两人之间的距离都越来越大,就在阵阵惊呼声中,霎时间两人消失不见。
……
与此同时——
“窦德娘娘,三皇子醒了!”
雕梁画栋的玉龙宫前,一道激动的声音有如打破宁静湖面的石子,让死气沉沉的玉龙宫顿时变得嘈杂无比。
而只是瞬间,伴随着一名名衣着鲜丽的太监宫女搀扶,一名容貌俏丽的美妇人神色担忧,快步出现在了玉龙宫中。
“玄儿!”
当看到嵌金蟠龙紫檀床上坐起的那道削瘦身影,美妇人忍住泪水,惊喜地冲了上去,小心翼翼地将他揽入怀中。
然而那道削瘦的身影怔怔的,过了很久才回过神来。
他明亮的双眸打量着眼前的景象,扫视一圈后,顿时生出了疑惑,微微皱着眉头,开口道:
“你是谁?”
“青萝呢?”
刹那间,玉龙宫内所有人都怔住了。
……
第二章 三子玄!
圣历二年,西北乌斯藏内乱,器弩悉弄上位,登赞普位,同时励精图治,改革内政,提拨少进,乌斯藏国力大盛。
同时,唐与乌斯藏战斗于陇西,唐败于乌斯藏一名不经传的少将手中,名曰大论钦陵。
陇西连遭破坏。
同年北方,突厥帝国大军压阵,唐再败,死伤二十余万。
大将赵象战死!
而东北方向,高句丽虎视眈眈,自幽洲至于北部行营,皆受其侵扰。
大唐四面危机,急需变革!
圣历二年,魏元忠于并州,久视元年于萧关,大足元年五月,唐皇复移元忠为灵武道行军大总管,东西奔驰,防而不击。同年八月,又闻突厥将大寇边,唐皇怒,命相王为安北大都护兼天兵道元帅,统燕赵秦陇诸军痛击之。
突厥知中国有备,王师未出而寇急退。
闻此,唐皇怒而不发,不久后,于长安二年正月,初设武举……
为了扩大武举的影响,唐皇严令所有宗室子弟,包括皇子在内,都必须参与武举之中,并且根据各自的表现,给予奖惩。
以此,为天下先,令万民效法……
时间缓缓过去,(唐皇二十一年)三月,大地回春,冬日里被霜打焉儿的黄色连翘也已恢复了勃勃生机,绽放着绚烂舞姿,将京城西郊的皇家马场点缀得犹如金色海洋。
此时此刻,一名名朝气蓬勃、器宇轩昂的锦衣少年,纷纷在皇家马场上纵马奔驰。而皇家马场旁,相邻着一处宽阔的训练场,也有一群群衣着鲜丽的少年手持长弓,或步射,或平射,或筒射,不一而足。
而在皇家马场和宽阔训练场的中间,矗立着一座华丽醒目的高台,仔细看去,双侧插旗,龙云腾空,迎风威凛。
高台之上,两道身着紫服的官员伫立边缘,他们的目光犀利,审视着皇家马场和宽阔训练场上那些射箭的锦衣少年。
紫服者,皆为三品以上。
“魏大人,看到今日的射箭,我总算明白为什么有这么多考生却无一合格了。”
左侧,那名看起来一身儒气的紫服中年男子,眉头微皱,目光望着宽阔训练场内的景象,开口道。
虽然场内都是皇族世家子弟,箭法都是由武道上乘的老师所教,但是最后的成绩都惨不忍睹,距离一旦超过五十步,几乎箭箭脱靶,更不用说另一侧皇家马场内的骑射了。
“周大人明白我就放心了。战场上刀剑无眼,从军也不是游戏,没有人会因为贵族身份而手下留情。而且军人只会听从实力者,就算是贵族身份也不管用!”
魏元忠收回审视场内少年们的目光,朝着身侧的中书令周晟道。
作为灵武道行军大总管,魏元忠浑身透露着一种久战沙场的气势,让人望而生畏,和周晟站在一起,形成了鲜明对比。
“陛下那边不劳魏大人费心了,等我带消息回宫,相信要不了多久,民间的武举测试点就会陆续开放,魏大人也不用守着这些皇室世家子弟了。”
周晟道。
原本初设的武举已经决定直接在民间广泛选拔,但是后来,唐皇下旨,要求须先从所有皇室、世家子弟中试行,为此,唐皇还召回了灵武道行军大总管魏元忠监察。不过进行了几轮测试后,魏元忠却上奏了,说皇族世家无英才。唐皇震怒,才有了今时今日,派周晟亲自来查看测试的情况。
武举考试分为射箭,包括马射、步射、平射、筒射、射长垛,以及马枪、翘关、负重等项目,还要检阅身材、言语,各分上、次上和次三等。
单单才看了射箭测试,周晟就明白,场内的皇族世家子弟全都不合格,除了那位,根本没有成为将领英才的可能。
与其浪费时间再进行几轮测试,还不如大力在民间招收人才,早日培养几名优秀的军中将领,力抗突厥寇边。
“那就有劳周大人了。”
魏元忠朝周晟拱了拱手道。
紧随其后,魏元忠立即挥手招来一名身披甲胄的士兵,吩咐道:
“告诉他们全部不合格。”
“是!”
看到魏元忠也没有继续往后测试的意思,周晟也识趣,收拾收拾准备离开。然而却在此时,皇家马场内突然传来了一阵喧哗,刹那间,吸引了两人的注意。
……
“那不是玄皇子吗?哈哈,我还是第一次见人在测试途中睡了!”
“闯下那么大的祸竟然还敢来马场!”
“哼,若不是父皇念在窦德娘娘的面子上,他早就被打死了。”
“还不如被打死!我听母妃讲,窦德娘娘因为那件事被贬为妃,受不了打击,还大病了一场。”
“真是不肖!”
……
顺着喧哗的焦点望去,只见一名披着白毛大氅的削瘦少年倚坐在皇家马场内设立的休息小台,他闭着双眸,头颅微垂,看起来似乎是睡着了般。
虽然已经回春,凉薄的空气中也还带着丝丝寒意,皇家马场中不少皇室、世家子弟也都披着氅子,但是像削瘦少年裹得这么严严实实,却是没有。
而且看着削瘦少年略显苍白的脸色,很显然,他应是病了很长一段时间。
“咳咳!”
春风夹着些微寒露袭向削瘦少年,让他忍不住轻咳两声。
然而仅仅只是一瞬,那少年就直起身子,他睁开双眸,眼中仿佛迸发出了无尽光彩,令周围看到的人,不由有那么刹那的失神。
然而仅仅只是一瞬,那少年眼中的光芒便迅速淡去,恢复如常。
此人正是众人口中的不肖之人,玄皇子。
不过此时,倒是应该称呼他为……李太乙!
一个月之前,李太乙在这个世界,在这个衰败前的唐帝国醒来了。
他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只记得似乎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将他拖入了这里。
他记得当时和他一起被拖入这里的还有自己的爱人青萝,但是他找了很久,青萝却并不在他身边。
李太乙花费了一些时间了解这个世界,渐渐的,倒也适应了现在的身份。
——因为纨绔、暴戾而被所有人害怕的三皇子,不只如此,因为杀害鄯国王子,他还是人人皆知,被父皇厌憎的废物三皇子。
不过即便如此……,他终于有了改变这个世界命运的机会了!
李太乙目光熠熠,心中顿时生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雄心抱负。
“玄皇子,这是您的箭。”
就在此时,一名侍卫双手托着一副弓箭,上前恭恭敬敬道。
不知为什么,今天的玄皇子给他的感觉似乎有些不太一样。
李太乙回过神来,轻声一“嗯”,迅速起身拿过了那副弓箭。
按理说,李太乙天资平庸,在皇宫中向来不受待见,而且之前杀害鄯国王子,还被宗人府杖罚,唐皇身边的侍卫长亲自监督,现在身子虚弱,这种武举测试都应该与他无关,但因为几位兄弟的“求情”,父皇却准许了他来“参加”测试了。
不过虽说是参加,但李太乙心知肚明,这其实是那几位“好兄弟”想让他来丢人现眼罢了。
李太乙扫了一眼四周围满脸讥笑看着自己的众人,面无波澜,只是裹紧了身上的白毛大氅后,径直穿过人群,走向了武举射箭点。
“玄皇子要射箭了!”
“哟,看他那架势,箭神附体啊!”
“哈哈哈,玄皇子整天纵情声色犬马,身子早就掏空了,这一箭能射出三丈就已经不错了!”
……
而就在此时,一道毫不避讳的交谈声传来耳中。
李太乙转目望去,只见距离自己不远的地方,一拨人正看着自己,一脸的讥笑。
而就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那是名二十岁的年轻人,身躯凛凛,相貌堂堂,一双眼眸射寒星,他虽然没有跟着一起起哄,但那微微翘起的嘴角,同样嘲讽十足。
那人正是李太乙,或者说玄皇子曾经的好友,相王之子,霍元!
没错,就是曾经。
出事前,霍元各种称兄道弟,但在玄皇子事发,被唐皇打得半生不死的时候,霍元这颗墙头草倒戈得比谁都快,单单是加入四皇子的阵营倒还好,但是,他竟然还落井下石,将“玄皇子”以往的那些黑料全部抖了出来。
就是因为那些黑料,让母妃本就虚弱的身子火上浇油,当场昏厥,大病一场。
霍元心计极深,他虽然暗地里投靠了四皇子,但在李太乙面前,半点都不显露,依旧和往常一样,听候差谴。
不只是如此,李太乙甚至知道,今天出现在这里看他笑话的人,倒有一大半是他请来的。
霍元自以为隐蔽,把“玄哥儿”瞒在鼓里,当猴子一样耍,不过却瞒不过他“李太乙”。
“殿下,到您了!”
看到李太乙看过来,霍元嘴角的嘲笑敛去,立即策马过来,一堆的殷勤。
“哼!“
一瞬间,李太乙心中冷哼一声,并没有理会霍元,只是一双眼神渐渐变得冰冷无比。
以前的玄皇子纨绔、暴戾,导致所有人都看不起他,就连区区一个臣子也敢嘲笑自己。不过从现在开始,他李太乙,必定让所有人刮目相看。
思及此处,李太乙神色坚定,手挽了一个箭花后,左弓右箭,全神贯注,瞄准靶心。
就在李太乙弯弓搭箭完成的瞬间,他浑身的气势陡变,就仿佛变了一个人般,仿若锋芒毕露的刀锋,犀利无比。
“飒!”
瞬息间,一箭惊鸿,在空中惊起阵阵涟漪,奔雷掣电,箭穿靶心。
看到这一幕,所有人目瞪口呆,全都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不过这一切还没有完!
“飒!”
“飒!”
就在众人视线落在第一箭的时候,瞬息间,两支箭矢接连从眼前迅速掠过,在虚空划出一道锐利的空痕,猛然朝着靶子射击而去。
众人根本没有想到,李太乙的动作竟然奇快,第一箭才刚射出,第二箭就已搭在弦上射出,整个过程干净利落。
一刹那,全场寂静无声。
所有人目瞪口呆,怔怔地看着远处的靶心,眼露震惊,不敢相信。
“玄殿下,平射三十!”
而就在此时,远处计分的士兵忽然高声道,一瞬间,就有如一颗巨石砸入湖泊中,顿时激起了惊涛骇浪
“太,太厉害了!”
“这还是玄皇子吗?”
“他到底怎么做到的?”
……
一瞬间,众人纷纷回过神来,不敢置信的议论纷纷。
李太乙三箭竟然全部正中靶心,无一箭偏离!
第三章 立威!
而此时此刻,最吃惊的还是霍元。
他盯着射击点有如松柏屹立的李太乙,脸色变化不定。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玄皇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如此快的速度,三箭全中,连一个七年射箭熟手都难以做到,玄皇子才十七岁,这怎么可能?!
只不过霍元心中如何震惊,也根本难以想到,玄皇子早已不是原来的玄皇子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道锐利的视线从远处射了过来,霍元似有感应,望向了那处一道高贵的身影,随后立即会意。
“啪啪啪!”
就在李太乙收弓而立的时候,霍元一脸微笑的鼓掌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玄皇子真是好箭法!”
“不过玄皇子大病初愈,还是我来扶你去歇息吧。”
霍元挤出笑脸,立即上前去扶李太乙。
“不用了。”
看到霍元靠近,李太乙眉头微皱,立即冷声道,甩开了霍元迎上的手臂。
但出乎预料,就在李太乙甩开霍元手臂的时候,一条白色丝绢突然飞舞,于半空中掠出一道优美的弧度,缓缓落地。
李太乙眉头微皱,不明白为什么藏于袖中的白色丝绢怎么落了出来,不过没有犹豫,他很快弯腰去捡。
但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个时候,却有另一双手比他更快的捡到了。
“玄皇子,您,您……”
霍元一脸惊愕,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的看着手中的白色丝绢,随即他仿佛想明白了什么,蓦地看向李太乙,似乎受到巨大的惊吓道:
“就算您是皇子,也不能越制用五爪金龙啊!”
“哗!”
听到霍元的话,一瞬间,人群立即沸腾。
“什么?玄皇子竟然在手帕上绣五爪金龙?!”
“蟒四龙五,整个中土只陛下才能用五爪金龙,这可是大不敬啊!玄哥儿怎么敢这么胆大妄为!”
“难怪之前玄皇子一直不把陛下放在眼里,原来早就有了不臣之心。”
“此事非同小可,必须要呈报陛下!”
……
众人顿时炸开了锅,一个个神色愤怒,就要朝着李太乙兴师问罪。
而人群中,霍元看到这一幕,听着众人利箭一般的言语,嘴角的笑意越来越大。
他之所以在玄哥儿那件事情之后,还没有离开,依旧在他身边殷勤侍奉,曲意奉承,为的就是今天。
鄯国王子的事还不足以致他于死地,但是一条越制的五爪金龙手帕,却足以将这位玄皇子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果然,这玄皇子还是和他想象中的一样愚蠢,容易中圈套。
他本以为套出玄皇子的手绢还要费一番力气,但是没有想到,就这么一个简简单单的搀扶,它竟然就自己掉出来了。
霍元想着,脸上的笑意越发明显。
不过,当他转眼看向李太乙,想要看李太乙难堪的时候,却蓦地怔住了。
——此时的李太乙一脸平静,居然看不到丝毫慌乱,甚至当霍元看过去的时候,还能从他的眼中看到一丝丝嘲弄。
一刹那,霍元心中咯噔一跳,突然有了一种极其不好的感觉。
“霍元,你竟敢当众诽谤皇子,诽谤皇室!”
李太乙微抬下巴,神色冰冷,目光如刀剑般射向霍元,厉声道。
一刹那,众人的议论声戛然而止,所有人一片错愕,都这种时候了,玄皇子还有心思和霍元纠缠?
而且,证据确凿,霍元哪里诽谤了?
“玄皇子,你血口喷人,这手绢出自你身上,上面的五爪金龙也是证据确凿,你还有何话可说!”
霍元立即反应过来,色厉内荏道。
“你仔细看看,它到底是不是你所说的五爪金龙!”
李太乙也不急,勾唇一笑,淡淡道。
话音刚落,唰的一声,所有人的目光顿时再次看向了霍元,亦或说,是看向了他手中的那条白色丝绢。
霍元根本就不相信李太乙的话,没有丝毫犹豫就摊开了那条白色丝绢,而就是这一瞬,霍元的脸色立即变得煞白无比。
只见那条白色丝绢上,如威如狱的龙首后面,连着的赫然是一个硕大的乌龟壳。
这哪有里五爪金龙,分明是一头玄武,也就是所谓的霸下。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霸下就是其中之一。
虽然没听说过五爪的铁王八,不过,霸下就是霸下,哪怕六爪,七爪,也绝对不是真龙。
玄皇子身为皇子,虽然绣的霸下有些怪,但绝对没有越制,更谈不上什么造反!
“这怎么可能?!”
这刹那,霍元眼睛暴睁,似乎受到了极大的冲击,甚至连身躯都微微有些不稳,似乎要站不住了。
眼前这一幕和他预料的,简直相差十万八千里!
“霍元,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做的那些小动作吗?”
李太乙神色冰冷,走近霍元道,一股慑人的气势陡的从他体内迸发而出,令人心中战栗。
这一刻,李太乙哪里还有一丁点以前那个“玄哥儿”的样子。
“可惜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你以为真的能瞒过我的眼睛吗?”
李太乙阵阵冷笑道。
噔噔噔!
看着不断逼近的李太乙,感受着他身上那种骇人的气势,霍元神色慌恐,忍不住连退了数步。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我也是被逼的,这件事情真的与我无关。”
霍元神色一白,猛地扑倒在地,跪伏着头,他眼中满是惊惧,而后心也早已冷汗如雨。
很显然,眼前的发展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想像。
“晚了!”
李太乙神色冰冷,说话间,张弓搭箭,一支锋利的箭矢立即遥遥对准了霍元的眉心。
这些年自己做的种种荒唐事都几乎和霍元脱不了关系,并且他还想尽各种方法陷害自己。如果这次不是他足够机警,提前发现了端倪,恐怕还真的着了霍元的道。
“霍元,认命吧!”
李太乙冷声道,接着便是一阵咔咔弓弦拉动声。
“啊!”
听到那声音,霍元方寸大乱,陡的朝后退去,想要避过李太乙的箭矢,但是这么近的距离,他又能逃向哪里?
危难时刻显身手,只是一瞬,霍元立即就回过神来。
“李三郎,你敢!”
他盯着李太乙,陡然厉声叫道:
“你还以为你是那个如日中天,受得圣上恩宠的皇子吗?”
“这些年来,你胡作非为,去年在朱雀街,当你因为胡姬美貌而杀鄯国王子,令陛下失望透顶的时候,早就在圣上心中除名了。”
“而且你敢对我动手?”
“擅杀朝廷命官,你以为以你现在的身份能是什么下场!”
霍元的底气越说越足,说到最后一句,他的脸上甚至还露出了笑容。
哼,不过区区一个被陛下厌恶的废物皇子,又怎么能和相王之子相比?!
“说完了吗?”
就在此时,李太乙冷淡的声音传了过来。
“什么……”
“飒!”
还没等霍元反应过来,下一刻,随着一阵弓弦颤动,一根锋利的长箭带着千钧之力,猛地一箭划破虚空,洞穿了他的眉心,巨大的力量甚至将他的身躯带得往后倒去,滑出了一段距离。
他怎么敢?!
霍元圆睁着双眸,满眼不可置信,似乎直到最后一刻,他都不敢相信李太乙竟然真的敢射杀他。
“哗!”
看到远处霍元的尸体,四周围原本看戏的众人顿时一脸骇然。
李太乙看到众人惶恐的神色,不由嗤笑了一声,直接丢下弓箭就要离开,但也就在这个时候,李太乙却似乎感应到了什么,陡然扭头望向了不远处的一座休息小台。
这处休息小台比李太乙之前所处的地方看起来华丽不少,不仅多了很多果盘小酒,在小台的中央还摆设了一个取火的火炕。
而就在火炕旁,巍然坐着一道披着暗色毛氅的身影,他居高临下望着李太乙,眼神锋锐如刃。
“四弟。”
李太乙望着那道披着暗色毛氅的身影,眉头不由微微挑了一下。那道身影正是李太乙的“好兄弟”,四皇子李范。
而似乎察觉到李太乙锐利的目光,四皇子的脸上忽然浮现一抹微笑,还遥遥冲着李太乙点了点头。
见此,李太乙心中冷笑一声,但面上也是保持笑容,同样朝着他点点头后,转身离去了。
休息小台上,四皇子李隆范望着李太乙远去的身影,神色渐渐变得玩味起来,似乎在自言自语道:
“没想到他天资被废后,竟然还变本加厉了,不过擅自诛杀朝廷命官也是重罪,就凭这一点,就是死罪!”
“嘿嘿,赶紧告诉二哥!”
……
第四章 危机!
马车轱辘,穿过重重红色宫墙,李太乙回到了玉龙宫中。
不过李太乙才刚刚跨进玉龙宫,立即就有一道衣着华丽的熟悉身影迎了上来:
“玄儿,我不是叫你不要去武举吗?你怎么不听话!”
面前的华贵妇人,一脸担心的看自己有没有哪里受伤,虽然她穿着朴素,眼角也有些许纹路,但却依旧遮挡不住她的靓丽容颜,而且她浑身散发着一种优雅高贵,显得她更加典雅庄重。
此人正是李太乙的母亲,窦德娘娘。
“母妃,你怎么在这?”
李太乙惊异道,但当他的目光瞥过一旁的五龙戏水紫檀桌时,立即就明白了。
只见桌上摆放着一个白玉瓷盘,瓷盘中,一碗凉透的漆黑药液,一碟调味的秘制话梅,还有一盏早已喝尽的茶壶。
很显然,窦德娘娘发现自己没在宫中,应是在玉龙宫等了很久。
“若不是我今日亲自来送药,我还真不知道你去参加了那什么武举!”
听到李太乙的询问,窦德娘娘面色一冷,抱怨道。
“母妃,你身子不好,先坐。”
李太乙看到窦德娘娘因为担心自己而苍白的脸色,有些心疼,一边扶着窦德娘娘坐下:
“父皇的命令,我也不能违抗,而且我这不是没事吗?”
窦德娘娘是李太乙来到这个世界见到的第一个人,也是除了青萝,担心自己,对自己好的第一个人。
虽然“自己”之前做了很多错事,并且在他最初来到这个世界,对一切陌生,对一切都不愿意接受的时候,窦德娘娘不厌其烦,慈爱的悉心教导。
而且那个时候,窦德娘娘因为操心“玄皇子”,身子骨比天资被废时的李太乙也好不到哪里去,却还是每天亲自端药来喂。
感受到窦德娘娘的温柔,李太乙也不由渐渐卸下心房,接受了这位母亲。
而此时,看到李太乙一脸亲昵的讨笑,窦德娘娘顿时也难以生气,无奈摇了摇头。
“玄儿,经过上次那件事后,你改变了很多,收敛了很多,母妃很欣慰,但皇室毕竟步步惊心,这一次能躲过,下一次就不一定了!”
“要不,我们就此退出皇室权斗,安安心心过完下半辈子吧。”
窦德娘娘担忧的抓过李太乙的手,轻轻拍了拍道。
“母妃,你别担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们想要陷害,我也绝不会任由摆布。”
“而且……,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我了。”
说到最后一句,李太乙神色铮铮,自信笑道,就在他的身上,此时居然流露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气势。
而另一侧,看到李太乙坚定的神色,窦德娘娘愣了一下。
不过很快,她就回过神来:
“你这孩子……,来人,把药热热。”
“吱呀”一声,殿门打开,但进来的却不是热药宫女,而是一名神色凝重的老太监。
“娘娘,殿下。”
老太监福公公拂尘一摆,朝着窦德娘娘和李太乙一礼,立即开口道::
“陛下有旨,传召三殿下即刻前往太和殿。”
“什么?!”
听到这番话,窦德娘娘大吃一惊。
陛下一向不待见玄儿,而且此时还在朝会,商议国家大事的时候,就更加不会传召他了,除非……,霎时间,窦德娘娘眼皮微微跳动,下意识望向一旁的玄哥儿。
皇家马场上发生的事,她到现在都还不知道。
“母妃放心,孩儿心中有数。”
李太乙软言安慰道,他的神色镇定,波澜不惊,似乎早已料到有此一劫。
“福公公,带路吧!”
……
金碧辉煌的太和殿外,李太乙随着一名锦衣太监引路通过金水桥,登上白玉丹墀,进入了太和殿。
步入太和殿,只见其中矗立着十二根雕龙画凤的蟠龙金柱,看起来气势磅礴,而金灿灿的房顶更是将太和殿衬托得庄重肃穆。
这是李太乙第一次上朝。
因为“他”之前的暴虐、纨绔不羁,被皇帝唐皇剥夺了进入朝堂的资格,如今唐皇传召李太乙上朝,事情绝不简单。
想到此处,李太乙目光犀利,扫了一眼周围。
只见威严肃穆的太和殿中,所有大臣虽然都神色恭敬有加,面向正中一丈高朱漆方台之上的金漆雕龙宝座,但李太乙却清楚看到,他们的目光都不时瞥向了他,仔细看去,不少人眼中满是厌恶和嫌弃。
而安坐在金漆雕龙宝座上的伟岸身影,身着赤黄色华贵龙袍,龙眸微闭,眉头微皱,神色晦暗不明。
其左右两侧,一向很少现身的太师詹仲谧和太傅陈邕分立两旁,神色凝重,居高临下的望向了李太乙,仔细看去,那目光中充满了审视的意味。
太师和太傅学识渊博,地位崇高,入朝为官的门生众多,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事,他们绝不会轻易出现在朝堂中。
——因为他们的意见,能改变很多人的看法。
而此时他们出现在这里,事情绝不简单。
“拜见父皇!”
李太乙并没有在意,几步上前,朝着金漆雕龙宝座上的那道身影,躬身道。
听到李太乙的话,那道身影微微睁开龙眸,刹那间,精光四射,一种久经沙场的慑人气魄陡然射向李太乙。
此人正是当朝唐皇!
唐皇虽然坐镇朝堂,但却熟读兵书,少时多次随父出征,才练就了这一身让人望而生畏的战将气势。
要是其他人,必定为唐皇杀伐果决的气势所压,但李太乙却不为所动,面色如常,如松柏而立于太和殿中央。
而就在此时,突然,一声雷霆般的厉斥声传入耳中:
“三弟,你犯了这么大的错,在父皇面前,还不跪下!”
循声望去,只见一道器宇轩昂的高挑身影,负手而立,他的目光冰冷,浑身散发着一股睥睨而威严的气势,正是李太乙的“二皇兄”李成义。
除了正在在外征战的大皇子,皇室之中,最受器重的无疑就是这位二皇子李成义了。
不仅能够早早参与到朝政等国家大事之中,而且朝议的时候就站立在唐皇的身边不远,远在众臣之上,显然,这足以证明他的受宠程度。
而且李成义从小过目不忘,勤学好问,在考问政务的时候也能够一阵见血,曾经有几次朝堂的事情,就连唐皇都难以下决定,李成义却能够直击痛处,针砭时事,帮助唐皇解决,令唐皇对他刮目相看,这一点和李太乙截然不同。
后来,唐皇甚至将掌握着国家财政大权的户部交给李成义来管理,足以见其有多受器重。
不过李太乙却知道,自己这位哥哥城府极深,远不像他表面上表现的那么高德大义,所有这一切只不过是做给父皇以及满朝群臣看的而已。
私底下,对自己极尽排挤之能。
这一次,李太乙大病初愈,之所以能参与武举,全得“感谢”李成义在父皇唐皇的耳边“举荐”。
他在父皇和满朝文武那里落个兄友弟恭,爱护皇弟的名声,自己却在那里“丢乖现丑”,被众臣越发厌憎。
但李太乙对李成义开始有敌意的原因还是另一件事。
在李太乙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他前脚刚醒,后脚李成义就假惺惺的来了。
他在朝野内外名声极佳,自然无人怀疑他。
而李成义刚来就“不小心”打翻了窦德娘娘特意为他准备的珍稀药液,还顺便用功力将药液变得冰冷,洒在了他的身上,因此,刚刚醒来的李太乙因为冰冷而又昏了过去。
不止如此,李太乙后续要用的药材全部都被他授意克扣,就连母妃窦德娘娘要调理身子的药材也被他的手下克扣了。
想到这里,李太乙看着李成义的目光越发冰冷。
“不知皇兄此话何意?”
李太乙站得笔直,面露冷笑,开口道。
“三弟莫不是糊涂了,这才刚发生的事,岂能忘了?!”
二皇子李成义冷厉道,他微抬下颚,神色冷漠,目光睥睨,眼中还隐隐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轻蔑和厌恶。
对于自己的三弟,李成义一向不喜。
李太乙的母妃窦德娘娘在唐皇身边极为受宠,连带的就连李太乙也因此爱乌及屋,受到唐皇的宠爱。
就算他劣迹斑斑,做出各种暴行,都能够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全部包容。而且四岁时的李太乙,甚至还被抱着上过早朝!
——这种事情何曾有过先例!
所有这一切,都是李成义永远不敢奢望的,因为他母妃的出身远远比不得窦德娘娘。
当然,最重要的是,皇子之争向来残酷,历朝历代皆是如此。“扮猪吃老虎”,“藏拙”的皇子,历朝历代也比比皆是,这就是皇子之争,这就是大位之争。
只要李太乙还活着,对他来说就是个威胁。
只要窦德娘娘还在,李太乙就有可能再次受宠。
他绝不容许李太乙有任何翻身的机会。
斩草——务必除根!
“三弟,枉我一直护着你,我知你向来顽劣,但没想到你竟然顽劣至此!”
“今日皇家马场,你胆大妄为,竟然敢当众射杀霍元,霍元是朝廷命官,更是你儿时的玩伴,你不恋旧情,就因为他一时失言,你就狂性大发,将他杀了,简直无法无天!”
“你如此狂悖,眼里还有国法?还有父皇吗?!”
李成义面如寒霜,声色俱厉。
大殿里,鸦雀无声,所有的文武大臣全部望向李太乙,那股山峦般的压力,简直令人窒息。
而大殿上,金漆雕龙宝座中,唐皇虽然没有开口,但神色也是冰寒至极。
第五章 首战!
另一侧,李太乙眉头一挑,却是神色如常。
眼前的这一幕,丝毫不出乎他的预料,他前脚刚从皇家马场离开,后脚四皇子那边就已经通报二皇子李成义了。
以李成义的性格,这是千载难缝的机会,他岂会轻易放过。
不过如果以为他会束手待毙,那就大错特错了。
李太乙目光一转,没有理会大殿上,“慷慨陈辞”的二哥李成义,而是扭头望向大殿上首,金漆雕龙宝座上的父皇。
在这个大殿里,真正能够决定他命运的只有一个人。
“逆子,你还有何话可说?”
唐皇面如寒霜,神色没有丝毫的缓和。
“父皇,儿臣确实诛杀了霍元,不过,儿臣所做的一切,不止是私怨,也是为了大唐!”
李太乙躬身一礼,神态落落大方,声音更是掷地有声,即便面对满朝文武刀锋般的目光,也从容有度,毫不慌张。
这句话一出,满殿群臣皆是神色一怔,就连金漆雕龙宝座上的唐皇,神色也不由微微波动了一下。
今天的玄哥儿,和往常相比,似乎完全不同。
至少,他能当着群臣的面说出这番话,就已经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了。
不过,仅仅只是一瞬,众人就反应过来。
“三皇子,你还敢狡辨!事实俱在,当着陛下的面,你竟然还敢强辞夺理,胡言乱语,简直无可救药!”
“为了大唐?你杀人也是为了大唐吗?陛下,此事绝不可姑息!”
“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皇子诛杀朝廷命官,历朝罕有,这等恶行必须重惩,否则国法律令的威严何在?又何以服众?”
“三皇子,你可想好,欺瞒圣上,这可是罪加一等!”
……
霎时间,群臣激愤,大唐以吏治清明,唐律更是上至唐皇,下至群臣百姓都必须遵守,三皇子的行为显然已经犯了众怒。
而大殿上,看到这一幕,李成义面不改色,嘴角却微微透出一股笑意,只看今天的情形,自己这个三弟,只怕必死无疑。
不过另一侧,李太乙却神色如常,目光缓缓从众臣身上扫过,随即一笑,胸有成竹:
“父皇,不知您可还记得,十四年一月,衢洲水灾,我贪墨那笔赈灾银钱的事情?”
“这件事早已尘埃落地,你提这个做什么?”
唐皇眉头一皱,沉声道。
“三皇子,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难道你还要狡辩?”
大殿上,群臣也是脸色不善,这个三皇子真的是无可救药了。
“父皇,当年的那件事,真正贪墨那笔赈灾银钱的并非儿臣,——而是霍元!”
李太乙朗朗道。
“!!!”
话音刚落,大殿内,寂静无声,随即如同一块巨石落下,满殿轰然,众臣皆惊。
李太乙这番言语,是所有人都没有料到的。
就连大殿上的李成义也浑身一震,陡的露出了一丝惊容。
不知为什么,他突然有种不妙的感觉。
“三郎,你可有证据?”
金漆雕龙宝座上,唐皇的神色也凝重了许多。
“父皇,儿臣早前截获一批账薄,上面详息记载了那笔振灾官银的去向,而所有的一切都和霍元脱不了关系,而后,儿臣便私下展开调查,结果发现牵扯甚广。”
李太乙低着头,沉声道。
“由于此事关系重大,儿臣便在七日前将搜集的所有信息上交刑部,怎么?难道皇兄没有收到?”
说到最后一句,李太乙转头望向了大殿上的李成义。
仅仅一句话,李成义心中咯噔一跳,整个人唰的一下变了脸色。
他得唐皇信赖,刚刚得以参政,而刑部目前正是由他负责。
关于振灾官银的事,之前就是由他调查的。
更重要的是,就在不久之前,刑部确实收到了一笔帐薄和一封信笺,不过此事知者甚少,同时霍元又投靠了他,已经是他阵营之中的人,所以李成义就令人扣留下来,保全霍元。
后来,李成义甚至还派人去查霍元留下的尾巴,到底是谁递交的这些账薄信息,又是从哪里收集来的信息。
只不过不管他怎么调查都没有查到对方的线索。
他没有想到,竟然是自己一直没有放在眼里的三弟!
“我——”
众目睽睽,这么多大臣看着,就连李成义也不由一时怔住,没有反应过来。
不过还没得他触释,李太乙立即抢先道:
“不对啊,皇兄一向公正,就连朝臣也赞赏不已,此事不可能与皇兄有什么关系,难道有人在皇兄眼皮子底下动手脚,扣留递呈的信息吧?这可是大不敬啊!”
一翻话,说得二皇子李成义脸色难看不已。
李太乙这话,如刀似箭,话中有话。
如果他说不知道,就是办事无能,有负父皇期望,如果说知道,那就是目无君父,知法犯法,这是欺君之罪,罪加一等!
不管承认还是否认,李太乙都已在群臣,特别是父皇面前,将推下水,落入极其被动的地步。
这对他极为不利。
果不其然,听到李太乙的话,唐皇目光一冷,那凛冽的目光有如冬日寒风扫向了殿下的李成义身上。
“成义,竟有此事?”
唐皇的声音隆隆如雷,传入众人耳中。
感受到唐皇的目光,李成义浑身一僵,不过他的反应倒也快,立即低头躬身,朝着唐皇一礼,郑重道:
“父皇,儿臣并未收到此类折子!”
李成义低着头,众人根本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也只有他知道,他此刻的内心是如何震惊。
今日的玄哥儿给他的感觉太不对了,什么时候,他变得这么锋芒毕露了?
这还是自己认识三弟吗?
更要命的是,因为他之前的纨绔形象,所有人都看不起他,不把他放在眼里,又怎么可能去防备他。
谁能想到,私底下居然做了那么多事!
难道说,他一直在扮猪吃老虎,眼下才是他真正的眼下。
如果这样,那这小子的城府也未免太深,太可怕了。
不过,他如果以为这样就可以扳倒自己,也未免想得太简单。
“父皇,刑部的官吏,兢兢业业,忠心耿耿,这点父皇和众位大臣都是知道的,即然他们没有呈上来,那想必都是有缘由的,要么那本帐簿本身就不足为信,过于儿戏,所以也就留而不发了,毕竟刑部每年收到的折子都很多,几乎都堆积成山了。”
李成义沉声道。
大殿上,众臣都不由点了点头,刑部确实事务繁多,管理着整个中土神洲近千万平方公里的土地,涉及到万万数的百姓,这种折子确实很多。
而且,其实也不管一些公报私仇,故意编排其他人的折子,刑部也不可能事事都去查磡。
“当然,如果刑部没有出错,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三弟压根没有送过,又或者三弟想这么做,但手下的人却办事不力,根本没有送到,或者送到其他地方了。”
“毕竟……三弟识人不明也不是第一次了。”
说到最后,李成义盯着李太乙,冷冷一笑。
被李太乙杀掉的霍元,说到底,最初不就是服侍他的吗?
这一点,其他人不知道,父皇会不知道吗?
更重要的是,只要他咬死刑部压根没收到,这玄哥儿又能奈他何?
“三郎?”
听到这里,唐皇的表情也陡然变得严肃,冷声道。
“哼!”
李太乙闻言盯着李成义冷然一笑,自己这位二皇子也未免把他想得太简单了,真以为他这样三两句就能蒙混过去吗?
要真没有准备,他又岂会光天化日,众目睽睽,射杀霍元?
“父皇,儿臣不敢欺瞒,幸好为了防止遗失,儿臣上交的只是副本。”
李太乙立即躬身:
“真正的正本还在儿臣手中,并且儿臣已经命人将那些正本带到殿外。”
话音刚落,只听李太乙双手“啪啪”一拍,轱辘辘,一阵车轮转动的声音从殿外响起。下一刻,只见三名小太监推着三辆小推车出现在了太和殿之外。
“这,这……”
看到三辆小推车,以及上面堆积成山的书册,大殿内一片嗡然。
所有群臣眼中都流露出震动的神色,特别是大殿上一直不为所动的太师和太傅,也不由下意识的瞥了眼李太乙一眼,神色颇为意外。
至于李成义,他的表面虽然还极力保持着镇定,但心中早己难看无比。
眼前的一切,完全不在他的预料之中。
他没有想到,李太乙竟然准备充分到了这种地步。
而另一侧,唐皇身边的总管太监得到授意,立即小步朝着那三辆小推车快速走去,分别拿了一本书册后,回到朱漆方台上,双手奉给了唐皇。
唐皇接过,只是翻看了两眼,脸色顿时变得铁青无比,啪一声,猛地将书册掷在地上,怒声道:
“顾连清,刘世明,费启……,你们好大的胆子!枉朕这么看重你们,你们竟然窃取国库,挪用公粮!”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话音未落,立即就有数道身着紫袍的中年官员面色如土,出列跪下,一边磕头,一边求饶。
仔细看去,太和殿内竟有小半官员都跪了出来,很显然,这么多的帐薄,内容太过详实,这是他们抵都抵赖不掉的。
一瞬间,唐皇的脸色更加阴沉了。
“陛下,贪污乃重罪,而且自朝廷拨款下去,算算时间,此事涉及的官员至少得有两年以上,其中大大小小的官员变动,绝不止名目上这么点!”
“陛下,此事兹事体大,事关皇家颜面,必须彻查!”
此时,立于唐皇旁边的太师太傅开口了。
他们本以为这次朝堂是关于玄皇子的审议,万万没有想到,到了最后,竟然牵扯出了一件贪污重案。
贪污贪的是国家的银钱,贪的是百姓的银钱,他们绝不会姑息!
“陛下,臣建议,彻查此事!所有涉案官员一律严惩,绝不姑息!”
“臣附议!”
“臣附议!”
……
听到太师太傅的话,不少官员都出列,纷纷沉声附议道。
“段御史,这件事就交给你处置了!一定要把这些人全部揪出!”
唐皇沉吟片刻后,声音隆隆如雷,响彻整个太和殿。
皇怒如龙怒!
在这么多证据面前,唐皇震怒,那种压力是他们所有人都不能承受的。
“玄儿,不管你有什么缘由,都不能擅杀朝廷官吏,虽然按照大唐律历,本应当斩,但念在你事出有因,解决了贪墨重案,为国挽损,暂且免你死罪!”
“不过这等恶劣,绝不可擅开,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从今天开始,你禁闭玉龙宫,三个月内,没有朕的命令,严禁你踏出殿门半步。”
“谢父皇开恩!”
李太乙闻言,立即跪下谢恩。
今日的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禁闭三月,已经是最小的影响了。
而另一侧,看着被金吾卫拖出去,一名名或紫袍或绯袍或绿袍的官员,二皇子李成义当场就懵了。
特意抓住李太乙的把柄,传召过来,被他倒打一耙也就算了,自己好不容易拉扯起来的阵营,竟然被李太乙“打”得糊了一大片。
而且更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他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李太乙竟然只是被关禁闭这种小惩戒。
一瞬间,李成义心中极度愤恨。
望着李太乙洒然离开的背影,李成义咬牙切齿:
“李三郎,你会付出代价的,这事还没完!”
……
乘上宫车,从太和殿离开,回到玉龙宫的时候,夜已凉,深更露重。
李太乙盘坐在嵌金蟠龙紫檀床上,微闭双眸,仔细看去,虚空中,一道道灵力从外至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涌向李太乙的体内。
修炼!
李太乙自知现在的身子骨太弱,若想要改变大唐,带领大唐扭转乾坤,除了改变众人对他的印象,获取在朝堂上的地位之外,就必须提高自己的体质,进入更高的境界。
他现在的修为只有真武境,而大唐将领至少都是玄武境,他必须先想办法进入玄武境!
“咚咚咚!”
而就在李太乙思忖的时候,一阵轻轻而有节奏的敲门声响起。
第六章 高力士!
“进来!”
李太乙收功,抹去额头上因为修炼而渗出的汗珠,朝着大殿门外道。
很快,随着殿门“吱呀”一声打开,一名身着锦衣的老太监托着一张玉盘走了进来,正是福公公。
福公公是母妃窦德娘娘娘家人送进来的,很是忠心,后来,因为玄皇子重病在床,窦德娘娘担心,所以被临时调了过来照顾李太乙。
“玄哥儿,申时那碗药没吃就被陛下传走了。这是窦德娘娘吩咐,让太医重新调配的药,夜深露重的,赶紧趁热喝了吧。”
福公公将玉盘放于一旁的五龙戏水紫檀桌上,端过其中一碗温热的药膳,递向李太乙道。
“公公谢谢,辛苦您了。”
李太乙接过药膳,朝着福公公,诚声道。
福公公闻言,不由身躯一滞,眼眸之中也出现了刹那的错愕,他服侍玄皇子这么久,何曾听过他如此客气,甚至还会向自己道谢?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中突然有种感觉——
玄皇子变了!
以前玄皇子一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就会对他们这些太监拳打脚踢,发泄怒火,甚至还会让他们互相斗殴,以此取乐。
他虽然是窦德娘娘身边的老人,也一样难以幸免。
但不知道从何开始,似乎是从上次被陛下严惩之后,玄皇子不仅变得沉稳许多,而且还开始体谅人了。
这让福公公感到诧异不已,而且不止是他,整个玉龙宫中的宫女、太监、侍卫也察觉到了玄皇子的变化。
不过,毫无疑问,这是让所有人都欣喜的变化。
“三皇子……真的懂事了,娘娘,你的苦心没有白费!”
这一刻,福公公几乎要老泪纵横,替窦德娘娘欣慰不已。
可怜天下父母心,或许玄哥儿明白娘娘的苦心,终于变了。
而另一侧,李太乙皱着眉头喝完药,迅速拿过玉盘中的话梅解苦。
当他将药碗放回玉盘中,却见福公公站在原地愣愣出声,一动不动的时候,不由疑惑问道:
“福公公,还有什么事吗?”
福公公眼眸一眨,陡然回神,随后,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只是犹豫了一会儿,立即开口道:
“陆家公子之前奉玄哥儿命,建造鹿园,如今已经建造完毕,特意派人来问玄哥儿何时去参观。”
“鹿园?”
李太乙皱着眉头,思忖片刻,终于想起了这件事。
以前的玄皇子真的是纵情声色,无可救药,这鹿园听着正常,其实乃是他命人用来搜罗天下貌美女子,供自己yin乐的。
陆家公子就是他派去监督、负责此事的,只是鹿园的建造耗费时间,时间一长,他都已经忘了。
“知道了,告诉陆岩,把鹿园拆了,所有女子也统统遣散了!另外,以后他来拜访,通通不见!
李太乙摆了摆手,有不喜道。
闻言,福公公先是一脸错愕,随即大喜:
“是,老奴这就是去做!”
鹿园是一颗定时炸弹,他一直觉得不安,所以暗地里一直有意拖延此事,想不到玄哥儿这次居然直接拆了,简直让他大喜。
“看来玄哥儿是真的变了!”
福公公几乎老泪纵横,借着低头的刹那,连忙拭去。
“福公公,我还要看会儿书,你先去忙吧。”
另一侧,李太乙喝完药,很快坐到书桌后,拿起一本《春秋》道。
“是,是,老奴这就下去!”
福公公连忙道,看着对面正襟危坐,已经就着古灯看书的玄哥儿,福公心中顿时感到越发欣慰了。
他是窦德娘娘身边的老人,同时也看着玄哥儿长大的,没有什么比玄哥儿洗心革命,重新振作,更让他高兴的了。
“对了,玄哥儿还记得老奴上次跟您说的事吗?老奴过几日就得回去照顾窦德娘娘了,所以特地给殿下寻了一个服侍的贴身小太监,不知殿下什么时候见见?”
就在跨过殿门门槛的刹那,福公公似乎想起了什么,一只脚又收了回来。
“哦?那就现在吧。”
李太乙似乎也想起了什么,淡淡道。
“喳。”
不过片刻,福公公领着一名十五六岁的小太监入了玉龙宫。
因是福公公筛选的人,李太乙倒也放心,不过当他看向这名小太监的时候,小太监似乎有些拘禁,或者说是害怕,低着头躲在高公公身后,根本不敢看李太乙。
玄哥儿的名声,就算是他,也是有所听闻的。
“我看起来很可怕吗?”
李太乙敲了敲桌案,发出叩叩声响,朝着小太监沉声道。
小太监闻言,神色一怔,顿时更紧张了。
福公公见状,想要帮小太监说几句好话,但却被李太乙用眼神制止了。
李太乙虽然表现得严肃,但其实他只是想试试福公公筛选的这名小太监,到底适不适合待在他的身边。
“奴才……,奴才见三殿下身上威焰滔天,似有龙气护体,应是受陛下护佑,所以奴才才不敢直视。”
小太监也没有让李太乙等太久,很快,小太监躬身道。
“还算机灵,以后就留在我身边吧!”
李太乙失笑,点了点头道。
“谢陛下!”
“你叫什么名字。”
“奴才名高力士。”
……
翌日,不知道是从哪儿传的消息,朝堂上的事情传到了民间,因为玄皇子的那些帐册,民间再起波澜,闹得沸沸扬扬。
三皇子玄哥儿的民声不止是朝廷,就连民间都有些耳闻。
三皇子贪污赈灾银两,谁也不奇怪,以他的品性是完全干得出来的,但是三皇子不但没贪,反而揪出了一批真正贪污赈灾银两的重臣,这样的反转,是谁也想不到的。
玄皇子强抢民女,纵情声乐,性情残暴,殴打奴才,欺压百姓,甚至还在宫中聚赌,早就是恶名在外。
至于朝堂上的睿智从容,有勇有谋,掷地有声,层层推进,……,怎么听是另一个。
“真的是三皇子?是不是听错了?”
“绝不可能!一定是假的!”
“这里面一定有内情,三皇子绝不可能有这么厉害!”
……
京师中,众人议论纷纷。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三皇子绝没有这种能耐,这前后反差未免太大了。
若说其中没有猫腻,他们万万不信。
就在这种议论中,时间也缓缓过去,民间的非议声不但没有平息,反而越发剧烈,各种版本的朝争和贪污受贿的事情,在民间大肆谣传,直到御史大夫段曹介入此事,才算是告一段落。
御史大夫段曹铁骨铮铮,不畏权贵,哪怕面对唐皇,也敢禀承正义,直言顶撞,在民间声望极高。
在段曹的主持下,很快,整件事情水落石出,所有参与此事,牵涉其中的官吏,全部化为一纸长长的告示,公之于众,张贴在京师的各个地方。
而看到告示上那方红色的朱砂龙印,众人终于相信,那日朝堂上的事情全部都是真的。
那个不学无术,恶名在外的三皇子玄哥儿真的变了!
虽然难以置信,但这的确是真的。
而因为这件事情,倒是火了京师茶馆里无数的说书先生,各种关于三皇子的故事版本在京中流传。
有说失忆的,有说因母妃操劳大病一场的原因,玄皇子孝心显现,番然醒悟的,也有说,玄皇子扮猪吃老虎,城府极深,本来就是这样的……
且不说民间的热议,对于正在禁闭中的李太乙,所有这一切他都不知道,也并不在意。
虽然被关了禁闭,但李太乙也乐得清闲,一个人默默的在玉龙宫中修炼。而后,时间一晃而过,半月禁闭很快就过去了。
“呼!”
玉龙宫中,嵌金蟠龙紫檀床上,李太乙盘膝而坐,正在吐出一口浊气,缓缓收功。
半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李太乙却已经修炼到了真武巅峰。
对于大部分人来说,这可是妖孽般的速度。
然而对于李太乙来说,他并不满意。
因为前世经验,李太乙对于修炼早已驾轻就熟,于他而言,按道理,现在应该早已突破玄武境。
但不知道为何,每到突破之时,李太乙的丹田内都会产生异变,仿佛体内有一个不知名的黑洞般,将他好不容易聚集的所有灵气吸得一干二净,甚至直接掉了一个小境界。
要是一般人遇到这种情况,早就放弃了,但李太乙却没有。虽然已经倒退了三次,但李太乙还在锲而不舍的重新修炼,继续坚持。
这倒并不是因为李太乙锲而不舍的精神,而是在他修炼的过程中,虽然灵气被截胡,但他却并没有感到灵气泄露的情况,并且每每被吸收一次,丹田内便有一点亮光一闪即逝。
而到了第三次,李太乙发现那点亮光越来越盛。
虽然还不清楚那是什么,不过李太乙已经知道,它并不是什么装不满的黑洞!
“再有两次应该就满了!”
李太乙感受着体内的情况,心中暗暗道。
他隐隐有一种感觉,待那点光亮彻底绽放的时候,就是他突破之时!
而且……,李太乙感觉那点光亮似乎有些熟悉,但一时之间,又什么都想不起来。
“咚咚咚!”
就在李太乙思忖的时候,一阵敲门声突然从玉龙宫殿门外传来。
第七章 春雨宴!
“进来。”
李太乙道。
很快,身着太监服的高力士高公公快步走了进来。
“殿下,陛下三日后于麟德殿开春雨宴。这是李公公送来的帖子,请殿下过目。”
高力士躬身道,说着,便双手将龙纹金帖奉上前来。
经过半月相处,高力士早已放下心来,知道眼前这位三皇子并非传闻那样恶名昭著,在李太乙面前,也就没有当初那么拘谨、害怕了。
再加上高力士为人机灵,懂得察言观色,手脚也勤快,倒是很快在三皇子身边得到了重用。
“嗯,你先下去吧!”
李太乙摆了摆手道。
“是!”
高力士很快退去。
李太乙接过龙纹金帖,翻开来,只是看了一眼,神色顿时变得凝重。
“三月三十……”
看到龙纹金帖上的日子,李太乙的眼皮猛地跳动了一下。
之前的时候没有多想,但看到这个日子,李太乙心中震动,却猛地想起了一件事情。
麟德殿是皇室专来用来宴饮的地方,上至国宴,下至乐舞娱乐,统统都是在这里,没什么好奇怪的,但三月三十春雨宴却绝不寻常。
前世,虽然他所在的中土只剩下一座黑暗的城池,不过李太乙却清楚记得最初改变中土命运的一件事——
唐皇开宴,突厥议和!
这不仅仅是一场简简单单的宴会,而是大唐与突厥命运之战的.asxs.!
如果自己没有记错,三天后,在麟德殿的那场宴饮,将发生一件影响整个中土神州,甚至影响之后数千年的重要事件!
“唐皇二十二年,春雨宴……,绝不会错!”
李太乙陡的从书案后站起身,神色再不复之前的平静。
前世,春雨宴本是最平常的一场宴会,雨生百谷,每年例行开设春雨宴也是为了祈祷秋收的丰厚。
然而唐皇二十二年的这一场春雨宴,却突然传来突厥想要和谈的意愿。
一时之间,春雨宴变成了一场朝会。
关于和谈意愿,争吵不下。
最终,在文武百官的投票下,接受和谈,并且为示诚意,双方各退一百里,在两国边界处圈出一块疆土,作为两国友好交流之地。
最初几日,突厥还很友好接待大唐使臣,但就在签署协议那天,大唐派出作为代表的一名大将军被突厥算计,十万长箭,射杀峡谷。
史称“惊雷之变”!
“一切的起源就在这里了!既然上天给了我机会,无论如何,我都一定要改变这个世界!重现大唐和中土的辉煌!”
李太乙眉头深皱,紧紧捏着手中的龙纹金帖,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
三日后,麟德殿。
作为开设宴会的地方,麟德殿高大宏伟,殿身由数座高低不一的建筑建造而成,整体看起来瑰丽无比,东廊有郁仪楼,西廊有结邻楼,构思精巧的将华美主殿,周绕严密的拱卫中间。
天色渐暗,金瓦红墙的麟德殿外,春雷大作,雨生百谷,雨润万物,正是春雨宴开始的征兆。
“殿下,到了。”
在高力士的引领下,李太乙出现在了金碧辉煌的麟德殿外。
只见在朦朦胧胧的细雨中,文武百官浩浩荡荡,如同奔流河水,沿着白玉丹墀向着麟德殿慢步走去,看起来隆重不已。
春雨宴到场之人,不管是唐皇还是文武百官,又或是宫女、太监、侍卫,所有人身上都必须沐以春雨,以示雨神恩赐,就连端入麟德殿内的山珍海味也必须经过春雨的洗礼。
——选在这一天开宴,是经过钦天监勘测而来,若是大雨,必然大病,只有这种朦朦胧胧的细雨才最为合适。
天色昏沉,悬挂于麟德殿檐牙的大红灯笼此时也被一一点亮,隐隐约约可见于朦朦胧胧的春雨中,犹如仙境。
“进去吧!”
李太乙只是看了一眼,便沐着春雨,向着麟德殿内走去。
宴厅之中,分成两列,摆放着精致的紫檀小桌、小凳,以设一人有一桌、一凳,三品以上的官员及藩王在内殿列席,其他官员则在外殿设座。
此时,宴会早已开席,气氛热闹非凡。
只见白玉砌成的地面上,光可鉴人,倒映着一名名翩然的舞姬,她们在宫乐声中衣袖飘展,歌舞升平。
而伴随着一阵阵悠扬的乐声,空气中还洋溢着一阵似有似无的檀香,令人心旷神怡。只见台阶以及大殿四周,安放着一座座造型独特,线条优美,或虎形,或鹤形,或龙形的铜炉,铜炉中燃烧着根根檀香,将整个麟德殿打扮得犹如九天仙境,烟雾缭绕,清香宜人。
仔细看去,麟德殿除了主殿中央的乐舞,偏殿之中还设有蹴鞠、马球等一系列娱乐活动,场面十分热闹。
“拜见父皇!”
李太乙快步越过大殿,伫立在大殿之上的主座前,神态恭敬,朝着正观看歌舞的唐皇,拱手鞠躬道。
“落座吧!”
唐皇瞥了一眼李太乙,开口道。
虽然唐皇面色严肃,但语气比之以往却缓和了许多,很显然,半月前在朝堂上牵扯出的那件贪墨重案,让唐皇对李太乙的形象改观了不少。
“多谢父皇!”
李太乙微微欠身后,很快有一名伶俐的小太监,躬身快步走上前来,引着李太乙朝唐皇右侧的一张紫檀小酒桌而去。
然而还没等李太乙走动,他立即就见到了两道熟悉的人影。
二皇子李成义和四皇子李隆范!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李成义和李隆范原本还在杯觥交错,高谈论阔,但就在看到李太乙的瞬间,陡然一静,两人的脸色同时冷了下来。
“玄哥儿来了。”
“哼,我的好弟弟啊!”
两人神色不善道。
但几人毕竟还没有撕破脸皮,在父皇面前,看起来倒还算是“兄友弟恭”。
“二哥,四弟。”
李太乙入席之后,并没有立即落座,而是首先朝着坐在对面的两人拱礼,看起来落落大方。
“三弟,恭喜你,如今风头正盛,深得父皇宠幸,就连春雨宴也能列席其中了,为兄不得不对你刮目相看啊。”
“呵,三哥,你也不必这么客气!我和二哥都看走眼了,想不到你以前扮猪吃老虎,城府这么深。以三哥的手腕,相信要不了多久,能在这宫中更上一层,以后再遇上,恐怕我和二哥就得向您问安了。”
“四弟,不得胡说!”
李成义放下手中的酒杯,拂袖斥道,虽然看起来像是在打趣,但他的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反倒是眼中流露出的那股冷意,令人全身冰寒。
李太乙听着两人夹枪带棒,眉头微皱,但只是一瞬,就恢复如常。
“呵呵,不知道二哥和四弟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李太乙哂然笑道。
“什么?”
李成义眉头一皱,下意识道。
“‘礼尚往来,投桃报李’,三郎并非咄咄逼人之人,对二哥更无不敬之意,不过,兄友……弟才恭啊!您说呢?”
唰!
听到李太乙的话,李成义和李隆范双双霍然变色。
李太乙这番话分明是在讽剌他,两人也没想到,李太乙居然如此大的胆子,竟然敢当众顶撞他们。
另一侧,看到两人脸色铁青,李太乙却是淡然一笑,浑不在意。杀杀他们的威风只是顺手而为,接下来,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衣袖一拂,李太乙转身而去,迅速入座。
“二哥,你听听,你听听!这小子已经无法无天了,连你都不放在眼里!”
看着李太乙的背影,李隆范气得七窍冒烟。
“够了,这件事情我自有计较。”
李成义脸色阴沉似水,沉声道。
而很快,随着宴会的进行,众多文武官员也纷纷尽数入场,包括各国使节也纷纷入座,气氛融洽,热闹无比。
李太乙没有作声,自穿越附身之后,这种盛会他也是第一次参加,一边饮着酒,一边欣赏着殿内歌舞。
时间缓缓过去,麟德殿内的春雨宴也终于到了最后一个环节。
“咚!”
“咚!”
“咚!”
……
随着一声声强劲而有节奏的敲鼓声,两名身着短襟的高大壮汉托举着一个一人多高的红色大鼓,从麟德殿正门重重踏出,仔细看去,红色大鼓顶端还坐着一名矮小的男子,拿着鼓槌有一下没一下的重重敲打。
这是春雨宴的一个习俗——惊雷应鼓。
听到雷声,击鼓回应,以示与天地同频,振奋精神,震慑诸邪。
“春雷响,万物长。”
“雨乍起,辟邪祟。”
“降甘霖,沛然,莫之能御。”
……
随着一道道歌吟,麟德殿外的雨越下越大,雷声也越来越大,而就在鼓点越敲越急的时候——
“霹雳!”
一声震天惊雷划过夜空,宛若神灯般照亮了整个世界。
与此同时,只闻“咚”的沉重一敲,锤落鼓心,麟德殿中央的祈舞很快谢幕,惊雷应鼓,正式结束。
那一瞬,众臣似乎还沉浸在惊雷应鼓的震撼舞姿中,整个殿内,寂静无声。
然而很快,这种寂静就被打破了。
“哈哈哈,精彩,真是精彩!”
“这是天人之舞啊,也只有在富庶,繁荣的中土大唐,才能欣赏到这种这些!”
随着一阵鼓掌声,突然,一道雄浑高亮,操着生涩、别扭的唐语,传进了众人耳中。
第八章 突厥和议!
这一翻话立即吸引诱了众人的注意,刹那间,所有人都望了过去。
只见不远处的一张紫檀小酒桌后,一道器宇轩昂的身影,满目赞赏的鼓掌,仔细看去,他的服饰和大唐明显不同,带着一股浓烈的异域风情。
在他身后,赫然还有数道与他服饰风格类似的人,正是参与春雨宴的各国使节。
而殿内群臣听到这番话,纷纷笑而不语。胡人因为汉语不流利,所以赞美之时才修辞夸张,不过殿内群臣倒都明白他的意思。
看到所有人都望了过来,那名胡人却没有坐下,而是待麟德殿内那几名“惊雷应鼓”的表演者离开后,不慌不忙,以突厥之礼,缓缓朝着麟德殿中央主座的唐皇道:
“突厥大汉阿史那账下大王子阿史那萃,恭祝大唐万世永昌!”
一瞬间,所有大臣的神色都有些错愕。
这一次春雨宴,诸国的使节尽列其中,突厥大王子阿史那萃自然也在其中,只是,这本来只是纯粹的宴饮聚会而已,纯为娱乐,谁也不知道这位突厥大王子为何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冒头。
不止如此,突厥与大唐如今关系紧张,连年征战,已经成为大唐北边的心腹之患,这位大皇子身份特殊,他的一言一行都会受到特别关系。
——事实上,突厥大可汗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会出现在大唐就已经足够令人惊讶!
一瞬间,大殿里,不少大臣都皱起了眉头。
不过了可史那萃倒是神色如常。
“阿史那生于边荒,从未见识过这样的乐律,这样的盛会,感谢唐皇让阿史那亲观,真是大开眼界!不辞阿史那千里迢迢,奉命来大唐了!”
“另外,阿史那也祝唐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阿史那萃没有理会众人,一边说着,一边满是尊敬的再次朝着唐皇再次躬身一礼,他的举止看起来漫文优雅,倒根本不像出身突厥蛮荒之地的人。
“大王子多礼了,王子喜欢就好,说明至少大唐没有失了待客之道!”
唐皇高坐上方,摆了摆手,淡淡道。
来者是客,不管大唐与突厥关系如何,至少这位突厥大王子举止还是得体的。
“春雨盛宴,大唐举国同乐,阿史那也愿意趁此机会,为唐皇陛下送上一份贺礼!”
“这一次前往大唐,阿史那其实还奉了突厥可汗之命,特来与大唐和谈,一解前冤,也希望大唐和突厥能够永世交好!”
话音刚落,群臣神色一愕,纷纷怔住了,刹那间,麟德殿内针落可闻。
而宴席灾害上,闭目养神,一直没怎么开口的李太乙也瞬间睁开双眸,一双凌厉的目光朝着对面的突厥大王子看了过去。
春雨宴!
阿史那!
和谈!
记忆中的那场大事件终于来了!
这正是“惊雷之变”的关键!也正是大唐命运的转折点!
那一刹那,李太乙的眼睛微微眯起,望着这位大王子迸射出一股彻骨的寒意。
而另一侧,阿史那萃还在继续道:
“突厥人和汉人的征战,其历史渊源其实由来已久,归根结底,来自双方的不了解,不信任。数百年前,中土大秦、大汉两朝,都曾经杀入突厥大草原,突厥人死伤惨重,因此一直视中土为大敌。”
“然而这么多年双方征战,突厥虽然表面胜多败少,但大唐毕竟不是弱国,突厥人也同样死伤惨重,许多曾经的水草肥美之地,都不能够放牧。”
“许多母亲都失去了孩子,儿子失去了父亲,家族无法团聚,牛羊战马也损耗极多,想必陛下也知道,不久之前,我们草原上还发生了一场大雪灾,许多牛羊冻死,不少牧民饥寒交迫,而战争还在继续!”
“大唐认为突厥帝国一定会南侵,而我们突厥人也一直认为唐人会像大秦,和大汉时一样,深入草原,以我们再次逐出家园,逐出草原,这是双方的误会和不了解。”
“但是在下不同,我从小接受了唐人的教育,仰慕大唐的风华和文华,未来如果在下继位,必定会与大唐永世交好。”
“事实上,这么多年我也一直在劝导父汗,包括告诉父汗中土的百姓爱好和平,对于大草原并无想法。”
“我知道唐皇心中还有疑惑,但其实这么多年,父皇心中早有和谈休战之意,只是碍于面子,不好主动提出。”
阿史那萃顿了顿,接着道:
“不止如此,这次大唐之行,父汗还命阿史那萃为唐皇带了突厥瑰宝,以示诚意!”
“并且愿意以牛羊十万头,战马八千,以及十万两黄金进行赔偿,请求大唐原谅!”
话音一落,阿史那萃手一扬,立即取出了一封压金边的文书,双手奉上,态度看起来诚恳无比。
显然,他手上的正是以突厥语、唐语,双语草拟好的和谈协议!
“轰!”
看到这一幕,麟德殿内的大臣们终于沸腾起来。
突厥人愿意和谈,并且还拿出了突厥重宝,牛羊十万头,战马八千匹,以及十万两黄金赔偿大唐,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突厥大帝国要议和?这是真的吗,真的吗?”
“不会有错的,他们连继承汗位的大王子都派出来了,如果不是真的和谈,会这样吗?”
“这么多年,大肆战争,尤其是和突厥人的战争,消耗了帝国不知道多少财力、物力、人力!如今突厥主动议和,是好事啊!”
“如果真的停战了,不仅减少了百姓的赋税徭役,还能让百姓回归和平生活。”
……
麟德殿内,群臣闻言,顿时满脸喜色。
两百年前,突厥突然兴起,延伸西域,随后便鲸吞式迅速发展壮大,逐渐受到各国重视,而且每一任突厥可汗野心勃勃,更是将突厥疆域扩展了好几倍。
战争是残酷的,是无情的,没有人喜欢战争,而且大多数的悲欢离合,生离死别,都和战争有关,百姓们因此也厌恶战争。
突厥人提出的赔偿还在其次!
如果他们真的是来议和,这绝对是这场春雨宴中最好的消息,这也意味着,大唐的黎民百姓能够恢复到以往和平的生活了!
然而,就在麟德殿内众人越来越喜,议论纷纷的时候,唐皇右侧之下的紫檀小酒桌后,李太乙的神色独自一个人饮着酒,眼神也越来越冷。
满嘴胡言!
这位突厥大王子的概慷陈辞或许可以骗骗殿上的其他人,但却骗不过他!
若突厥是真的想要议和,李太乙倒也乐见其成,但真实的情况根本不是如此。
在他所了解的历史上,正是因为在春雨宴中轻信了突厥人的和议,轻信了那十万牛羊,八千战马,十万两黄金,以及所谓突厥人瑰宝的份量和诚意,才使得大唐一落千丈,无法挽救!
突厥人选择的时机太好了!
大唐连年战争,国力空虚,劳民伤财,百姓早就已经开始厌战,人心思安,没有人喜欢战争,每个人都渴望着和平。
尤其是朝内文臣,对战争的反对尤其激烈,这几年每日里请求停战和谈的折子都是堆积如山,不断的递呈唐皇。
人心思安!
突厥大王子的这封和谈文书对于中土众人绝对是场及时雨。
事实——
李太乙的目光瞥向大殿上方,只见唐皇低头翻看那本递呈上来的突厥议和文书,讳莫如深,仔细看去,居然透着一丝犹豫。
显然,就连父皇也对突厥人的提议隐隐有些意动,已经开始在权衡与突厥议和的利弊。
一刹那,李太乙神情凝重不已。
很显然,在群臣以及朝野的影响下,就像父皇心中也早有休战的意思!
这绝不是好事!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李太乙心知肚明,父皇绝不是什么昏君,即便心中有休战之意,涉及到国家社稷,苍生万民,父皇从不会妄下决断。
“魏将军,你怎么看?”
不知道过了多久,殿内群臣还在满脸喜色,议论纷纷的时候,一直没有说话的唐皇开口了,他的声音隆隆,响彻整个麟德殿。
一时之间,麟德殿内骤然一静,所有人都停了下来,望了过去。
只见距离李太乙不远处,一名高大魁梧的身影忽的站了起来,他浑身上下透着一股久战沙场的威严气势,让人望而生畏,正是灵武道行军大总管魏元忠。
而他,也正是被唐皇指派北面,阻挡突厥寇边的“定海神针”。
北部的大草原,突厥大帝国兵强马壮,正是鼎盛,甚至超过了历史上的任何时期,如果不是魏元忠魏将军和其他二位帝国最重要的“定海神针”,屡屡在关键时刻,阻挡了突厥人的进攻,大唐北部恐怕早已失守。
在帝国,这位魏大将军绝对拥有极重的份量。
这也是唐皇会询问他的原因。
“这——”
魏元忠眼中流露出一丝犹豫的神色:
“陛下,臣对抗突厥人多年,各种大大小小的战争不计其数,在兵法军事上,臣倒是颇为擅长,但是这朝堂政事……,臣不是太懂,只是微臣,不管是和是战,兹事体大,最好还是谨慎行事,三思而后行。”
魏元忠说到最后,对着大殿上的唐皇一礼,神色恭敬无比。
文臣治国,武将戍边,魏元忠在军事兵法上极其擅长,战场上奔勇杀敌,死生无畏,立下赫赫战功,但是谈到朝堂政治,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朝堂并非沙场,武力在这里毫无用处,而且从武道到文道,特别是涉及到参政议事,可以说有一条巨大的鸿沟横亘在中间。
而另一侧,李太乙看到魏元忠犹豫的模样,立即就明白了。
魏元忠沙场征敌,对自己麾下的士兵很是爱护,每每有士兵战死,必然会亲自捧着士兵的遗物登门安慰其亲属,在民间,这是被广为称赞的。
而突厥人正是利用了魏元忠爱民如子的特点,才故意挑在这个时候来大唐谈议和之事。
想到此处,李太乙看向不远处阿史那萃的目光越加冰冷。
此时,阿史那萃根本没有注意到李太乙,他望着魏元忠的反应,嘴角微微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心中阵阵得意。
事情太顺利了!
只要他再推波助澜,虚与委蛇一会儿,就能签订和平协议了。
待他们哄骗大唐交出要地,再设计诛杀那个阻挡他们进攻步伐的魏元忠后,要不了多久,大唐就会彻底变成突厥的囊中之物!
不止是大唐,等他们突厥依法炮制,再去哄骗乌斯藏、高句丽等国签订条约,最后,突厥将会成为这个世界上的唯一国家!
而就在阿史那萃得意,心中阵阵冷笑的时候,突然之间,一个清脆洪亮的年轻声音在麟德殿内响了起来。
“父皇,儿臣有话要说!”
听到这个声音,偌大的麟德殿突然一片寂然,所有人顿时纷纷看向李太乙,皱着眉头,神色莫名。
“国家大事,非同不可,三皇子这时候凑什么热闹?”
众臣都微微皱皱起了眉头。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虽然之前大殿上,三皇子洗清了自己的嫌疑,不过,要想众臣改变对他的想法,可并不容易。
扫了一眼,李太乙自然明白他们在想什么,不过李太乙并不在乎,他的身躯笔挺,目不斜视,神色前所未有的认真,朝着唐皇恭声道:
“父皇,儿臣认变此事没那么简单,突厥的势力、兵力、人力,统统比我国强大数倍,连场大战也占据优势,突厥人向来好战,崇尚强者,以他们的以往的行事风格,明明能够强占,为什么会主动求和?”
“这不是太奇怪了一点吗?”
此话一出,麟德殿内几乎所有人都不由皱起了眉头,思忖起来。
就连突厥第一王子阿史那萃也是心中陡的一跳,立即扭头看向了李太乙。
“与突厥的战争,大唐一直处于劣势,大唐以步兵为主,突厥以骑兵为主,而阴山一带一马平川,如果不是阴山的那处军事要地,恐怕早就被突厥杀得跌落谷底。”
“不止如此,如果突厥有心一路南攻,攻下要地,牵制住大唐,大唐的人力、物力、财力就会像无底洞一样剧烈消耗,没多久就能把大唐国力消耗一空。”
“再加上赋税徭役,民怨载天……”
“诸位如果是突厥大汗,你们会如何选择?”
李太乙一字一句,掷地有声。那一霎,他浑身似乎散发着一股让人不可忽视的威严气势。
而听到李太乙的话,就像一瓢冷水泼下,顿时让大殿内群情激动的众臣冷静,清醒了不少。
毕竟是浸yin官场数十年的人,即便对三皇子再不喜欢,也不得不承认,他说的确实有道理。
“陛下,三皇子说得在理。突厥近年强势发展,尤其在阿史那默啜上位后,突厥人的兵力更是直捣中原,一举进攻,将中土边陲扰得民不聊生,他们怎么可能会主动议和?”
一名身穿紫袍官服的大臣从紫檀小酒桌后起身,躬身道,正是中书令周晟。
“是啊,陛下,突厥主动示好,必然没安好心!”
“思来想去,要说他们下战书倒可信,议和的话,绝对须谨慎行事!”
……
一瞬间,麟德殿内顿时有不少大臣起身,纷纷谏言。
听着大臣们的话,唐皇的神色也有了些微变化。
看到这一幕,李太乙勾起嘴角,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
“三殿下,突厥议和,两国停战,这是为百姓造福的大好事,怎么到了你的口中却变了味儿呢?”
而就在这个时候,李太乙对面不远处,一名身着紫袍的三品官员醉醺醺地举着酒杯,开口了。
这名紫袍官员寄于二皇子李成义麾下,在立场上本来就看三殿下不顺眼,更何况因为贪墨重案一事,御史段曹顺藤摸瓜调查到了他的府中,于是更加看李太乙不顺眼了。
第九章 锋芒毕露!
“郑大人,醉酒不议朝。”
听到这名紫袍官员带着明显酒气的话,一旁,御史大夫段曹皱着眉头,沉声道。
“段御史,虽然你不待见我,但春雨宴君臣同乐,而且现在又是突厥议和,这等大喜的时候,喝两杯酒,你也要参我吗?”
郑大人听到段曹的话,更是没有好脾气,眯着眸子,狠狠瞥去。
不过毕竟是朝廷老臣,知道这是议论重事,顿时放下了酒杯。而就在那一刹,他整个人的气势陡变,立即变得雄浑了不少,自然而然散发出一股老练,信服的威严气度。
“陛下,突厥派大王子来求和,足以显示他们诚意,而且送宝求和,也足以表明他们认识到了错误,臣以为,应该以两国苍生为重,不要再战,方能显示大唐之气量!”
“而三殿下反对……,我看你这是唯恐天下不乱!”
郑大人本是一脸恭谦地向唐皇诉说自己的立场以及看法,但在说到最后一句,却又转向了李太乙,沉声开口。
听到郑大人的话,李太乙微微挑眉。
他早就知道郑大人是二哥李成义的人,此时跳出来踩他一脚,李太乙倒也没有丝毫意外。
而且,他也并不在意。
李太乙扫了一圈麟德殿内众人,虽然郑大人跳出来反对了,但依旧有人反对议和,显然,自己的那番话已经在众人心中产生了一定影响。
“三皇子恐怕对我们误会了,我们突厥人其实热情好客,之所以双方战争不断,只是因为不了解,如今,我们双方议和,加强往来,增进了解,为万世开太平,岂不是对两国都有利吗?”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一道操着别扭口音的汉语,传进了众人耳中。循声望去,只见阿史那萃满面恭谦地朝着李太乙,拱手道。
虽然阿史那萃面上微笑,但是望着李太乙的目光,却微不可察带上了一股杀气。
“大王子不必如此客气,在下只是说出自己心中想法而已。”
察觉到阿史那萃的目光,李太乙心头冷笑一声,但面上却保持着笑容道:
“不过有一事我很好奇,即然贵国提出议和,必然已经是有具备想法,至少也有些初步的想法,不知道和谈的具体肉容是什么?”
“三皇子不必担心,这协议我们突厥是经过深思熟虑而拟的。双方只要在两国边界处圈出一块疆土,各自后撤,将那里作为两国友好交流之地,互相之间增进了解,想必就会减少多年来的误解。”
“而且也能避免很多因为误会而不必要的战争!”
阿史那萃开口道。
不过话音刚落,阿史那萃却忽然瞥到了李太乙一脸嘲讽的笑容,不知为何,他的心中突然咯噔一跳,隐隐感觉有些不妙。
“大王子,这个距离是多少呢?”
“一百……”
阿史那萃下意识准备回答,但突然之间似乎想到了什么,顿时缄口不言。
“各退一百里。”
而就在麟德殿内众臣不解阿史那萃为何突然住口的时候,一直坐于上方不语的唐皇却突然开口了。
一时间,众臣更加不理解了。
“各退一百里?”
李太乙闻言,先是对着唐皇一礼,然后似乎有些“疑惑”,说罢,转而朝着一名朝臣道:
“周司户,请问各退一百里的话,我们退到了哪里?”
“三皇子,容臣想想,……好像是丰城。”
户部尚书周敬没想到李太乙会突然将话头转向自己,顿时怔住了,不过很快就回过神,给出了答案。
“原来是丰城,那里好像是阴山边界的小城吧?若是这样……,我们岂非等于把阴山那处战略要地让了出去。”
李太乙突然一副恍然的模样,开口道,说着,目光微不可察地瞥了一眼不远处的阿史那萃。
话音刚落,大殿内顿时寂然,一片死寂,一时之间,群臣们纷纷怔住了。
仅仅一百里,对于疆域宽阔的大唐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问题,但如果说这一百里包括了一座军事要地,那是万万不能行。
若阴山如玄皇子之前所说,一马平川,没有任何遮蔽,如果突厥撕毁条约打过来,大唐根本承受不起这种后果。
与此同时,就在李太乙话音刚落的时候,阿史那萃心中也是咯噔一跳,神色巨变,看向李太乙的目光顿时变得震惊不已。
大唐三皇子是故意问出这个问题,还是无意间点出了这一点?!
不过不管从哪一点而言,这都是阿史那萃万万没有想到的。
入京前,阿史那萃早就命人打点好了一切,春雨宴、魏元忠,全在他的计划之中。
虽然他也听闻了李太乙玩世不恭的名号,却根本没把李太乙放在眼里过,但是谁能想到,就是这样一个纨绔皇子,居然点出了他们突厥最看重也最想隐瞒的一点!
一刹那,阿史那萃看向李太乙的目光中,隐隐带着一股微不可察的恨意和杀意。
而不止是阿史那萃,灵武道行军大总管魏元忠魏将军也顿时明白了。
虽然不知道三皇子是不是故意点出这一点,但单单是能问出这个关键,就不简单!
一瞬间,魏元忠也不由朝三皇子投去赞赏的目光。
此时此刻,麟德殿主座上的唐皇,虽然面色不明,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心中是如何的惊异。
玄儿所说的细节,可是连他都没有想过的啊!
刹那间,唐皇看向李太乙的目光不知不觉发生了些许变化。
“这封议和文书,是我们突厥思虑欠妥了。”
不过毕竟是突厥大王子,阿史那萃虽然面色难看,但却也立即反应过来,连忙开口道。但仔细看去,却能明显看出他脸上的笑容极不自然。
“我们突厥对两国议和一事带着很大的诚心,关于此事的具体细节,自然要好好讨论交流。”
阿史那萃隐隐咬牙道。
很快,麟德殿内就与突厥议和一事,再次议讨了起来。
因为群臣已经注意到了阴山的那处战略要地,就算突厥三番两次还想往边上带,也全都被挡了下来。
——即便大唐文臣再不喜欢战争,但这种事情他们还是拎得清。而且议论议和之事,生于蛮荒的突厥人怎么说得过大唐文臣?
看到这一幕,李太乙点了点头,便饮起酒来。
他的目的已经达到,至此已经能够功成身退,不管未来讨论如何,他都已经提醒了众人。
“陛下,各方都护府年年征战,已经给百姓造成了极大负担,臣以为应该议和。”
“陛下,从古至今突厥心思不明,而且一旦议和,如何给死去的那些将领们一个交代?臣反对议和!”
“臣以为……!”
……
这场议会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就连麟德殿外的雨都渐渐停了下来,一时之间,拨云见月,将雨后的麟德殿映照得熠熠生辉,晶莹剔透。
“咳咳!”
突然之间,就在群臣还在争论不休的时候,一直微闭龙眸的唐皇轻轻咳嗽了起来。
霎那间,麟德殿内群臣顿时纷纷缄言,担忧的望了过去。
唐皇蹙着眉头,看起来似有不适,脸色极差。
“陛下,君王无小事,恕臣斗胆,可是身体不适?”
殿下,一名御史立即开口道,眼中满是担忧。
“没事,朕只是偶感风寒而已。”
唐皇摆了摆手,一旁,从李公公手中接过茶水,缓缓喝下后,神色倒是舒缓了很多。
“大王子,兹事体大,这件事情,今日暂且到此,其他容后再议吧。”
“朕有些累了,众卿,我们日后再议!”
唐皇扫了一眼殿内群臣,沉吟片刻,开口道。
“微臣遵旨!”
“臣等恭送唐皇!”
群臣闻言,也没有犹豫,立即躬身一礼道。毕竟唐皇的身体最重要。
而另一侧,突厥大王子阿史那萃虽然心有不甘,但毕竟身处大唐,有怒而不敢言,只能憋在心中,恭送唐皇。
很快,唐皇在众臣恭送下,摆驾离去。
而随着唐皇离开,春雨宴也就此宣告结束,殿内群臣也纷纷鱼贯而离。
另一侧,坐在紫檀小酒桌后自饮自斟的李太乙却并没有着急离开,而当他扫视的目光停在不远处的一道魁梧身影上时,才立即放下酒杯,起身朝着那道魁梧身影而去。
“魏将军请留步!”
李太乙开口道。
“三殿下?”
闻声,刚刚准备离开的魏元忠,顿时转过身来,一脸疑惑道。
他和三皇子没有多少交集,三皇子为什么会叫住自己?
不过很快,魏元忠就回过神,开口道:
“今日多谢殿下出言相助。”
“魏将军不必多礼。突厥野心昭昭,路人皆知,而且作为大唐皇子,我也只是在尽我本责罢了。”
“对了,我听闻,不日后,魏将军就要回灵武道戍守边关。北部之地,多有险境,望魏将军万不得放松警惕。”
李太乙沉声道。
虽然只是简单的嘱咐,但看到李太乙郑重的模样,魏元忠却不由眸光一闪,心中思量了起来。
回京之前,他对玄皇子的斑斑劣迹早有耳闻,但毕竟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不仅是皇家马场射杀霍元一事,又或者是今日直击突厥议和要点,所有一切,都和传闻中的不一样。
在他的眼中,反而觉得李太乙不同凡响,是个可塑之才!
而那些谣言,对他来说,应该就是皇子之争中的一些手段罢了。
“殿下所言,臣定会牢记。”
不过很快,魏元忠便回过神来,同样认真道。说罢,便拱手离去。
而另一处,远远的,在宫人的搀扶下,二皇子李成义看到和魏元忠交谈的李太乙,神色冰冷,狠狠拂袖而去。
……
第十章 父子奏对!
时间缓缓过去,随着春雨宴的结束,与突厥的议和之事也被搬到了台面,久久不下,而很快,这件事情也渐渐传到了民间。
“听说了吗?春雨宴上,突厥要和我们和谈,还尽是对他们利好的条约,真是臭不要脸!”
“是啊,要不是三皇子点出其中利害,我们可就惨了!”
“不过三皇子真的变了吗?一个月都不到,竟然就做出了两件大事,真的刮目相看!”
“还别说,前几日三皇子出巡,我看他整个人的气势和之前截然不同,是真的变了!”
……
一时之间,民间议论纷纷,不止是茶馆的说书先生,就连大字不识几个的贩夫走卒们,口中的话题也全部变成了李太乙。
“轱辘辘!”
就在百姓议论的时候,他们没有注意到,一辆华丽的青铜马车正从他们身旁缓缓经过,驶往皇城的方向。
此时此刻,坐在马车中的人,正是他们口中的焦点,李太乙。
李太乙听到青铜马车外百姓们的热烈议论,神色间也不由流露出了一丝欣慰。
他的用心并没有白费。
经过这几件事情,原来三子玄的“狼藉名声”终于有所改观,这样也方便接下来做其他的事情。
最重要的是,他的目的已经达到。
因为他的缘故,至少所有人都注意到了阴山这处关键的地方。
“走吧!”
帘子落下,李太乙很快就回过神来。
青铜马车一路向前,穿过威严的皇城宫门,沿着红色宫墙,很快,马车停下了。
“三殿下,到了。”
听到青铜马车外传来的声音,李太乙轻轻拍了拍衣摆,很快登下了马车。
眼前,一座雄伟、壮丽、挺拔、巍然的金黄色巨大宫殿高高耸立,仿若直插云霄。
而在巨大的宫殿四角,有四名全身金甲的将军坐镇,他们目光睥睨,如神灵一般驻守四方,浑身散出风暴一般的威压,守卫着中央的巨大宫殿。
抬头望去,不远处,一条白玉丹墀蜿蜒而上,一直延伸到远处的金黄色巨大宫殿门前。
隔着遥远的距离,李太乙看到了远处宫殿门前,几个龙飞舞凤、大气磅礴的金黄色大字:
“太极殿!”
这三个大字,每一个都重愈千钧,仅仅只是远远看一眼,都能让人感觉到一种威严,气势磅礴。
这是李太乙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到达这里。
虽然贵为皇子,但玄皇子名声极差,不仅不让上朝,就连唐皇所居的太极殿也被拒之于外。
这还是他重生后第一次来这里。
很快,李太乙回过神来,踏上了白玉丹墀,一步一步,向着巍然、高耸,如在云端一般的太极殿走去。
“咳咳,好大的胆子,区区一个右补阙竟然如此狂肆,竟然敢在朝堂上顶撞朕,简直不把朕放在眼里!”
李太乙还没入殿,立即就听到唐皇一边咳嗽,一边叱骂的声音,一瞬间,李太乙惊愕不已。
这是他第一次见唐皇如此暴怒。
不过也仅仅只是一瞬,李太乙就回过神来。朝廷之中,诸事烦杂,这种情况虽然不多见,但也寻常。
“陛下消消气。”
只见服侍唐皇的老太监李公公一脸紧张的给唐皇顺气,一边将手中盛着乌黑药液的玉盏递向唐皇。
唐皇舒了一口气,接过玉盏,将药猛然一口喝完后,将玉盏重重拍在腾龙金丝楠木桌案上。
忽然,唐皇眸光一瞥,看到了李太乙,这才收敛了愠色。
“你先下去吧。”
唐皇随手挥退了李公公。
“是!”
很快,李公公端着玉盏离去,一瞬间,太极殿内只剩李太乙和唐皇了。
“儿臣拜见父皇!”
李太乙上前几步,躬身道。
“免礼。”
“不错,看来你母妃说的没错,你确实变了。”
唐皇摆了摆手道,看似漫不经心,但目光却牢牢盯住了李太乙,若有深意。
李太乙闻言,顿时一怔,眼中陡然微不可察的闪过一丝光芒,不过很快,就恭声道:“是父皇和母妃教导有方。”
“嗯,你能浪子回头,这是令朕最欣慰的。”
“朕已经吩咐下去,从明儿开始,你的吃穿用度全部恢复到之前。”
唐皇瞥了眼李太乙的恭敬神色,微微点了点头。
要是以前,玄哥儿听到取消了对自己的惩罚,必定喜形于色,但是现在,波澜不惊,没有任何变化。
“或许是真的长大了吧!”
看着李太乙的改变,唐皇嘴角不由露出一丝笑容。
“多谢父皇!”
李太乙洪声道。
李太乙自是不知唐皇心中所想。
虽然唐皇说吃穿用度恢复到之前,但他还没有太大的概念,因为在他前世末世之时,他的吃穿……,简直堪称地狱,就算是被剥夺权力的皇子吃食,也比他之前好上太多太多了。
简直是天堂!
“对了,朕唤你前来,还有一事。”
而就在此时,唐皇声音如雷,传入了李太乙耳中:
“突厥议和之事,春雨宴上,朕并没有轻易做出决断,不过这件事情牵制到了大唐和突厥两大帝国,非同小可。”
“朕现在问你,关于议和一事,你觉得后面如何处理?”
话音一落,李太乙立即感觉一道雪亮的目光,洞彻心肺,落到了自己身上,李太乙心中一震,李太乙明白过来——
父皇这是在考验自己。
同时也是一次机会!
父皇从不会拿政事考察自己。
大皇兄,二皇兄都是经过了这样的考验,之后才得到父皇的重用。
答对了,父皇对自己的看法就会大为改观,对于自己以后的计划也会大有禆益,但如果答错了,那一切又重归于零。
父皇只会以为,春雨宴上的一切,只不过是自己心血来潮,又或者,以后要花上更多的,数倍的力气,才能重新赢得父皇的青睐。
“回父皇,儿臣以为,如果突厥诚心求和,我们不妨答应,这样两国百姓也可少受刀兵之苦,减少国力的损耗。而且,也能顺水推舟,向天下昭告我大唐的气度恢弘!”
出乎预料,李太乙思考了片刻,说出来的话,却和春雨宴时截然相反,就唐皇都大为意外。
“那如果突厥人并非诚心和谈呢?”
很快,唐皇再次道。
“如果不是——,那说明突厥人狼子野心,图谋极大!”
李太乙低着头,说到这里,眼中迸射出一抹令人心惊的寒芒,他永远不会忘记,就是这些胡人,一手摧毁了中土神洲璀璨的文明,铸就了那黑暗的末世。
“和谈之事自然不必再提,另外,还需要向北部增派军力,严加提防,就连那突厥大王子也不如所幸杀掉,杀一儆百,以除后患!”
李太乙沉声道,说到最后,隐隐流露杀机。
如果不是现在身份敏感,那突厥大王子又是以使节身份来唐的,他现在就想动手杀掉他。
对方对说一口流利的唐语,而且对大唐的风土人情极为了解,这样的人,日后执掌突厥,对于大唐绝对是个极大的危胁。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突厥人始终是我等大敌!儿臣相信,总有一天,我会彻底击败他们!甚至将他们纳入我们大唐的治下!”
李太乙掷地有声道。
此话一出,霎那间,太极殿内针落可闻,就连唐皇的眼中也微微波动了一下。
李太乙的表现,大大出乎他的预料。
在这个不成器的三子身上,这一刻,他竟然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战意!
那一刹那,唐皇心中突然感慨不已。
曾几何时,他也想过直击北部,夺回疆土。
从小随先皇南征北战,那曾经也一直是他的梦想,然而一次次的边陲出征历练,没有人比他对突厥的实力更清楚。
这么多年的交锋,被突厥压了这么多年,他心中的壮志早已不比当年。
说到底——
步兵终究难以压制骑兵啊!
“父皇若是担忧大唐兵种难抗夷狄骑兵,儿臣倒有办法解决。”
仿佛知道唐皇心中所虑,就在此时,李太乙的声音不高不低,忽然传了过来。
“哦,什么办法?”
唐皇大为讶异。
玄儿从小对政治军事都不感兴趣,怎么能解决?
忽的,唐皇想到了李太乙在朝堂揪出贪墨重案以及春雨宴上指出要点之事,顿时看了过去。
虽然两件事看起来都是李太乙无心为之,但唐皇却隐隐觉得,是故意为之。
而且此时,见李太乙神色认真的模样,一时之间,似乎因为被突厥压了这么多年,心中憋屈,唐皇竟然有些期待。
“说!”
“车弩!”
李太乙的声音掷地有声。
“车弩是什么?”
唐皇眼中透着疑惑问道。
“骑兵能以神射手对抗,但神射手没有五年经验,难以成型,而车弩却能代替,在战车上置弩,用以发箭,其牙一发,诸箭齐起,是为鲁班之巧设。”
李太乙道。
“哦?”
听到李太乙的话,唐皇眉头皱起,似乎在思忖什么。
李太乙说的这种东西,他从未听闻,弩他知道,但车弩这种东西却并无印象。
“你从哪里知道这种东西?”
唐皇开口问道,并没有立即表明态度。
“父皇,车弩这种武器,其实大唐早就有了,工部那里也早有研制,只是还不太成熟,没有大规模应用于军中而已,儿臣以前在宫中‘嬉戏’,偶然看到过这种图纸,所以知道。”
李太乙恭声道。
第十一章 命运之石!
事实和他所说的相去甚远,他当然不是在宫中嬉闹的时候遇到的,但大唐确实早就有了车弩。
只要利用他的记忆,稍加改造,就能大规模的在军中应用开来。
而且,他知道在大唐有一个人,早就已经有了相关相法。
“另外,步兵对抗骑兵,并非做不到。”
李太乙顿了顿接着道:
“只要利用合适的地形,阵法,以及配合一些大盾,并非无法击败!如果父皇相信儿臣,儿臣愿意全力一试,或许能够对大唐的局势有所帮助。”
听到这里,唐皇看着李太乙的目光都不由为之变化。
“朕招了几个皇子,连你二哥也来了,始终没有朕想要的答案。魏元忠说你有将相之才,朕还不信,现在倒不得不信。”
很快,唐皇欣慰的看着李太乙道。
“父皇谬赞了,儿臣只是为大唐略尽绵薄之力而已。”
听到此话,李太乙眼中陡的掠过一丝欣喜,甚至还有一些惊讶。
唐皇这个问题问了几个皇子,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
更让他没有想到的是,魏元忠竟然在唐皇面前夸自己有将相之才,要知道,他可是轻易不夸人的!
“玄儿,既然你有想法,那车弩以及相关的事情,朕就交给你全权处理。”
“是!”
李太乙躬身领命。
就在李太乙转身离开的时候,耳边,忽闻一声咳嗽。
“父皇……”
李太乙神色一惊,还没说什么,就被唐皇直接摆袖,示意离开。
“是,儿臣告退!”
李太乙伏地一礼,转身离开了大殿。
唐皇看着李太乙离开的背影,像是对自己说的,又像是对李太乙说的,低声喃喃道:
“时间不多了啊!”
……
“前几日我吩咐给你的事情,做得怎么样了?”
乘着青铜马车回到玉龙宫,李太乙立即招过了高力士。
“回殿下,因为怕浪费钢铁材料,那些老师傅们制作了一架木质车弩,经过测试,一次能射三箭。”
高力士躬身道。
听闻此话,李太乙点了点头。
前世,李太乙在无意中得到了一份车弩图纸,经过研究,发现车弩是杀伤力很强大的兵器,于是便悄悄制作了起来,以望对抗蛮夷。
但可惜的是,还没等他建造出来,就被蛮夷发现,摧毁了。
所以早在李太乙在这个世界第一次醒来后,便开始着手筹备制作车弩了。
另外,末世之时,只有他一个人独自制作,效率极慢,而现在的大唐是工匠的巅峰盛世,人才很多,所以他召集了很多大唐的能工巧匠,替自己完善车弩。
高力士就是按照自己的吩咐,找了一些工匠,开始制作车弩。
而这次春雨宴,李太乙想过,如果经他提出阴山要塞重地后,大唐还是议和交出重要属地的话,他正好能测试测试已经做出来的第一批车弩性能。
——他是绝不会让那位突厥王子活着将协议文书带走。不过看现在的情况,应该是不用他出手了。
“很好!另外,你按我的命令,去工部领几名经验丰富的匠人,去和那几名老师傅一起进行研究制作车弩,最重要的是,一定要找一个叫詹?的人。”
李太乙继续道。
詹?便是这个时代将车弩大幅改进的,只是“怀才不遇”,在这个时候,他的发明还没有得到重用,大规模的应用而已。
有他的帮助,再加上自己的记忆,应该可以最快速度研制出适用于战场的军用车弩来。
“是!”
高力士先是一怔,不过很快,眼中就露出雪亮的光芒,连忙应道:
工部的职权一直在唐皇手中,能调遣工部的人,这表明殿下重新获得了唐皇的重视,甚至将六部之一的工部交给了殿下。
高力士打心底为李太乙感到高兴。
“对了,宫中最近有发生什么事吗?”
李太乙坐在书桌后,一边拿过《春秋》准备阅读,一边开口问道。
李太乙很少过问宫中的事情,对政治也不太关系,所以这一切,都交给了高力士,若有什么重要消息就回报,若是没有,也少了一些事情染耳。
“除了最近讨论正盛的突厥议和,确实还有一件事。”
高力士见李太乙拿了笔,立即躬身于书桌旁,一边磨墨,一边道:
“早些年,有位司仆少卿,因为制造各种残酷刑具,采取逼供等手段,任意捏造罪状致人死地,大臣、宗室被其枉杀灭族者达数千家,所以被处死了。但所推冤狱迄未平反,所以朝中很多人都希望能复查,给那些被污蔑的人沉冤得雪。起初就连贤相姚大人都谏言了,但陛下也没有允许。”
“前些日子,二皇子恳请详细复查那名司仆少卿等所推大狱,伸其冤枉。陛下恩准了,并交给了一名新入朝没多久的官员。”
“重点是,就在今日,那名官员被郑大人弹劾了,听说是因为在推冤狱的案件中玩忽职守,被关进了死牢。太和殿的小黄门说,那位官员似乎是因为刚放一些人,又把他们抓了回去,甚至还多抓了一些人。”
听闻此话,李太乙的眉头顿时微微一挑。
这件事,他在前世听说过,但这件事情是为了沉冤得雪,所以对大唐走向来讲没有太大影响,而且李太乙记得,这件事不是在这个时段发生的,并且负责的人并不是什么新入朝的官员,而是一名监察御史。
很显然,因为李成义在一个月内影响了两件事,世界线已经发生了些微变动。
而且听高力士所说,这是二皇子恳请推冤狱,后又是郑大人弹劾,联系着李成义有很多幕僚在牢中……,很显然,这件事是二皇子李成义想要借着推冤狱,捞一些人出来,但却没有想到被一个小官给坏了好事,甚至还被抓了一些人进去。
“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不由得,李太乙摇了摇头,暗暗笑道,没有多说。随即提笔蘸墨,画着什么,很快,一张新的车弩设计图跃然纸上。
“将这张新图送过去吧!”
李太乙吹了吹纸上的墨迹,然后递给高力士道。
“是!”
高力士应声接过,就要离开的时候,李太乙又拿起桌上的《春秋》,随口问道:
“对了,今天是哪个右补阙,惹得父皇如此大怒?”
“呵呵,听公公说,好像是新来的,不懂规矩,什么都不知道,就乱说一通,写了一本万言书。对了,好像,好像是叫王九龄。”
高力士思考了一下,开口道。
“嗡!”
一瞬间,听到这个名字,李太乙浑然陡的一震,猛的抬起头来,脸色都变了。
王九龄!
李太乙怎么都没想到,居然是他!
这个名字他并不陌生,在他的记忆中,王九龄乃大唐有名的文将,文韬武略兼具,即便在这整个时代,也是相当耀眼的存在。
他在朝廷针砭时势,慷慨激昂,对于大唐,对于中土,乃至整个世界的走势,拥有极其敏锐的洞察。
他很早就察觉到了草原诸胡对大唐的强大威胁,也预感到了中土的衰落,甚至灭亡的危机,他甚至也一度大声疾呼,积极提倡革旧迎新,改革大唐的各种制度,包括兵制、农制、税制,法制等等。
在李太乙的记忆中,这个人的很多看法,都和自己如出一辙,并且惊人的准确。
只可惜,这人的很多提议在当时都没有受到重视。
在史书上,他的名字也没有留下过太过璀璨的光芒。
——在戍边北蕃之时,他被人陷害,在和突厥鏖战之时,被突厥和乌斯藏两面夹击,殁于沙场。
而在他之后,大唐再没有什么耀眼的人物,国力很快就衰败,十几年后,连翻战败,折损严重,从此,大唐走向了灭亡。
“殿下?”
而就在李太乙出神的时候,高力士出声,唤回了李太乙的思绪。
李太乙眼睛一眨,顿时回过神来,随即神色郑重的对高力士吩咐道:
“把这张新的图纸送过去后,帮我安排一下和王九龄的见面。”
“是!”
虽然高力士有些疑惑,不明白殿下为什么安排和一个犯了错的右补阙见面,不过他知道殿下必有他的道理,于是立即应声道。
安排后一切,很快,李太乙屏退了玉龙宫中的宫女、太监,盘坐在嵌金蟠龙紫檀床上,开始修炼。
弱肉强食!
强权即真理!
在这个世界,光有智慧还不够,还必须有强大的武力!
皇宫中,步步惊心,只有强大的武力,才能防备随时来自其他皇子的攻击,而且……,要想登上太和殿上的那张龙椅,他也必须在这宫中拥有绝对的力量!
接下来的日子,李太乙除了身外之事,也在坚持修炼,到了今日,他体内那个不知名黑洞吸纳的灵气已经没有之前吸纳的多了。
李太乙心中隐隐明白,很快,他就能将这个不知名的黑洞填补了,而只要装满了它,他就能突破了!
时间缓缓过去,李太乙体内的灵力越来越盛,那点光亮也越来越亮。
“嗡!”
就在李太乙皱着眉头极力吸纳天地间灵气,额间也满是汗珠的时候,突然之间,仿若福至心灵,李太乙猛地睁开了眼睛。
“这是哪?”
一刹那,李太乙突然发现自己身处一片无尽的虚空之中。
黑暗无边无际,甚至没有任何声响,除了他,似乎也没有任何生命。
就在李太乙眼中透出茫然的时候,这片黑暗的中央,突然一点光芒出现,吸引了李太乙的注意。
“是那点光芒!”
感受到那点光芒的气息,李太乙心中一紧,立即认了出来。
这点光芒,不是别的,正是在李太乙体内不断汲取他灵力的光芒。
而只是瞬间,这点光芒却已经暴涨了百倍,化为一团山峰大的璀璨光芒,最后化为星辰一般。
“它到底是什么东西?”
望着眼前的星辰,周身散发着一股股神秘力量,李太乙心中顿生疑惑。
这个念头刚刚从心中一闪而过,李太乙脑海中立即就出现了一个没有任何感情的冰冷声音:
“命运之石!”
嗡,就像一块陨石坠入湖中,掀起万道涟漪,李太乙眼前再次出现了变化。
霎时间,种种幻影从眼前飞掠而过。
春雨宴,惊雷之变,大唐战败后迅速衰弱,成为夷狄附属……,最后再到李太乙最熟悉的黑暗时刻,只剩一隅的中土!
所有种种,一一浮现。
一刹那,李太乙眼睛充血,双手攥得紧紧的,浑身的鲜血直往上涌,即便知道眼前的一切都只是幻像,但回忆往事的种种,那可悲的命运和蝼蚁般的人生,李太乙依然不由为之所动。
“轰!”
眼前不断变化,直到……,一颗“流星”最后砸中他和青萝。
“这,这……?!”
一瞬间,李太乙双眸大睁,心中愕然,顿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经过了那么久,李太乙早已淡忘自己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但是现在,他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在这种情况下,以这样一种情形见到那个罪魁祸首。
“这一切,果然和它有关!”
李太乙喃喃自语,精神惚惚,早在之前,李太乙就隐隐有所猜测,如今眼前为实,心中复杂无比。
第十二章 谋臣,王九龄!
这颗流星可以说他憎恨之极的东西,如果不是他,他又如何会和青萝分开?
但同样的,它也同样给予了自己一次新生,让自己有机会去改变大唐,改变千百年来的屈辱!
这一刹,李太乙完全明白了。他的感觉没错,真的有某种未知的神秘力量在他身上产生作用!
而很快,随着以李太乙被这颗“流星”砸中的画面宣告结束,那片无边的黑暗中,山峰大小的星辰突然急剧收缩,越变越小,所有的光芒也全部由外而内,向内收敛。
只是片刻,虚空中,那颗璀璨的星辰就消失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颗拳头大,看起来朴实无华,却又散发出强大时空波动的神秘宝石,此时,它正静静飘浮在李太乙面前,散发着不俗的能量波动。
没有任何缘由,李太乙立即就知道,它就是“命运之石”。
“恭喜宿主,改写惊雷事件,使得龙脉犹存!奖励命运能量点一万!”
就在此时,命运之石道。
“宿主?惊雷?龙脉?”
听到命运之石的声音,李太乙顿时疑惑了。不过很快,他就回过神。
宿主指的应该是他,改写惊雷指的应该是春雨宴,让命运没有走向“惊雷之变”,龙脉指的应该是大唐气运,不过这命运能量点是什么?
“命运仿若压在身上的巨石,无可撼动,只有意志强烈之人才能改变命运,将身上的重石彻底击碎。而命运能量点则能让宿主更快抵达想要改变的命运,更加迅速的抓住机会!”
似乎是听到李太乙内心的疑惑,命运之石道。
听到命运之石的回答,李太乙挑了挑眉,眼中露出了一丝意外。
更加迅速的抓住机会吗……,很快,李太乙目光闪烁,望着命运之石,思忖了起来。
目前为止,他的名声已经提高,也开始得到了父皇的重视,一切都有条不紊的朝着目标前进,那么现在唯一要做且较为迫切的是——
“命运之石,那命运能量点能否让我拥有强大的,足以对抗整个世界的力量!”
李太乙道。
他现在最缺的就是境界修为和相应的功法了。
李太乙只是试探着一问,但他没有想到,那所谓的“命运之石”居然真的回答了:
“为宿主搜寻可行方案中,请稍后……”
“宿主所处中土最繁华之地,尤其是皇宫之中,无尽财宝、各种功法典籍,皆藏于此!”
命运之石道。
“!!!”
李太乙心中震动,只是一瞬间,他的目光立即变得热切起来。
“我该怎么找到那些提升能力的功法?”
“……宿主命运能量点不够,无法告知。”
命运之石道。
“……”
一瞬间,整个空间寂静若死。
看着命运之石,李太乙挑了挑眉,就在他产生想把命运之石砸了的想法的时候,命运之石的声音突然又响了起来:
“若宿主找到宝藏地点,便会有相应的感应。”
命运之石说完这句话,便再也没了声息。
而很快,眼前的一切就仿佛幻觉,来得快去得也快,仿若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整个玉龙宫中静悄悄的。
李太乙盘坐在嵌金蟠龙紫檀床上,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因为他知道,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而那颗璀璨的宝石,也正静静悬浮在他的脑海中!
这件事情给他的冲击太大了,李太乙必须好好想想,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命运之石最后说皇宫西北有能让自己强大的功法,他倒是可以找时间好好去看看。
“咚咚咚!”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阵短促而有节奏的敲门声响了起来。
“进来!”
李太乙收回心神,朝着殿外道。
随着殿门打开,高力士躬身走了进来,低声道:
“殿下,已经打点好了一切,今日就能去见到刑部地牢中的那位王九龄大人了。”
闻言,李太乙点了点头,开口道:
“出发吧!”
……
马车轱辘,沿着红色宫墙迅速朝着刑部大牢而去。
颤颤巍巍的青铜马车中,李太乙微微闭着双眸,闭目养神。
“殿下,到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随着高力士的声音从青铜马车外传来,李太乙才缓缓睁开了双眸。
掀开马车帘子,一座乌黑的建筑立即映入眼帘。
乌黑的建筑有如巨兽盘桓在大地上,似乎为防止犯人逃脱,檐牙四角都暗插着一根根泛着钢铁寒光的箭矢,一股威严肃杀的气势顿时油然而生。
乌黑建筑之前,摆放着一块一人多高的黑色巨石碑,上面有如刀劈斧凿般镌刻着几个苍劲有力的大字——
刑部地牢!
除此之外,仔细看去,乌黑的钢铁狱门上部,一个虎头形装饰看起来有些年头,似乎在防范生人靠近,龇牙咧嘴,凶恶无比。那是传闻中代表正义的狴犴,威严有力,让人不由心生肃穆。
此时,乌黑的钢铁大门前,一名看起来神色冷峻的狱卒,眼神凶恶,虎眸环视四周,警惕着周围的一切可能。
当这名狱卒看到李太乙的青铜马车后,神色顿时恭敬无比,朝着李太乙的方向,恭声道:
“三皇子!”
“王九龄关在哪?”
李太乙在高力士的搀扶下,缓缓登下马车后,单刀直入道。
“殿下,请跟我来。”
这名狱卒把手一迎,立即带着李太乙进入了刑部地牢。
乌黑的钢铁狱门才刚刚打开,立即就有一股阴冷的味道钻进鼻腔,让李太乙不自觉浑身一颤。
只见狱门之后,整个空间十分昏暗,只有两边几盏油灯闪着微弱的光,刚刚打开牢门,被风一吹,立即就灭了两盏,一时间,更加昏暗了。
这里阴沉潮湿,常年不见天日,似乎连空气都是浑浊的,一股仿若雨后的潮湿,混合着已经干涸的血味,古怪无比。
越往内走,气氛越加压抑,听着地牢两侧犯人的喊冤声,更有一种绝望的气息絮绕。
“殿下,到了。”
那名狱卒在一间牢房前停下脚步,伴随着一阵哗啦啦的锁链声,打开了这座牢房。
“退下吧。”
闻言,李太乙眸光一闪,点了点头道。
等狱卒躬身离开后,李太乙的目光顿时望向了这间牢房内的那道身影。
只见那人微闭双眸,倚靠在牢房内的床榻上,虽然衣衫褴褛,身处困境,但他浑身却还是散发着属于他的坚韧,就仿佛独自在风霜中泠然绽放的寒梅,暗自留香。
“三皇子?地牢阴秽之地,不知道三皇子何事到此?王九龄一介匹夫,自认应该和三皇子并无交集。”
就在李太乙还在打量的时候,忽闻一道沉稳的声音传入耳中,正是闭目养神的王九龄。
他根本就没有看向殿外的李太乙,事实上他连眸子都没有睁开,脸上也没有丝毫波动。
但看起来,所有的一切他都了如指掌。
李太乙倒是有些意外,自己“名声在外”,似乎连王九龄都知道自己。
不过仅仅只是一瞬,李太乙哂然一笑,便回过神来。
趁着这个机会,李太乙也仔细打量着这位有着远见卓识,但却被这个时代埋没的“王九龄”。
高节清风!
怀瑾握瑜!
宁静致远!
这是李太乙对王九龄的第一感受,他的脊梁挺直,身上有有一种独特的气质,和任何官吏都截然不同。
不过想起他对自己那种冷硬的态度,李太乙心中失笑,倒是有些明白,为何父皇会这么生气了。
“呵呵,虽无交集,但在下对王大人却仰慕已久,这次来,是希望得王大人帮助的,顺便接王大人离开此地的。”
李太乙微微笑道,神情落落大方。
听到这话,王九眉头微蹙,睁开眸子,瞥向了李太乙,他的目中微不可察的掠过了一丝惊人的光亮,但起来凌厉无比,但仅仅只是一瞬,就恢复了平静。
“如果是想要诸子争嫡,登上龙位,那恐怕殿下要失望了,在下并不是殿下要找的人,另外多谢殿下好意,王九龄的事情,自有圣上裁决,就不劳烦殿下了。”
王九龄很快恢复铮铮本色,直接拒绝了李太乙道。
对方拒绝的如此之快,如此利索,以致于李太乙不由刹那的错愕。
不过很快李太乙就笑了起来:
“呵呵,王大人误会了,三郎所请的并非诸子争嫡,而是另有所请。”
“哦?”
王九龄神色微动,终于露出了一丝意外。
“以大人所见,今日的大唐,甚至是日后的大唐危机来自哪里?”
李太乙背负双手,神情中自有一股恢宏气度,并没有等待王九龄回答,李太乙便直接说出了答案:
“今日的大唐,不管是朝堂之争,还是诸子争嫡,又或者是之前的赈灾事件,包括王九龄成为介下囚,身陷刑部地牢,都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甚至是南涝北旱也算不了什么。”
“这些都只是一时纷争而已,真正的危机来自于大唐的四方,来自于诸国的胡人,能乱中华者,必胡也!”
“如今中华不能强大,未来必有难以预料的祸事,危害远超想像,这是今日朝堂上的诸公所不知道的。”
轰!
听到李太乙的一翻话,王九龄浑身剧震,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李太乙。
对于这位皇宫中的三皇子,他一直是一种敷衍、拒绝的态度,但是这一刻的三皇子却彻底的打破了他的固有印象。
这还是他第一次遇到,陛下诸子之中,居然有人居安思危,有此等见识。
当然,更重要的是——
“你看过我的万言书!”
王九龄神色震动道。
“能乱中华者,必胡也”,这句话出自他上谏给唐皇的那封万言书,而且一字不差!
可是这怎么可能?
他上谏上唐皇的万言书,乃是朝廷大臣的折子,正常情况这是只有皇帝才能看到的,三皇子怎么看到的?
“呵呵,英雄所见略同,我来见王大人,并不是为了一己之私,而是为这件事情而已。”
李太乙沉声道。
王九龄沉吟不语,传闻中,玄皇子不问西东,专断强横,任意妄为,想要什么就会去做,但是现在看来,似乎很不一样。
不过,尽管如此,他的本性还是不愿意参和到皇子之争中。
他真正在意的,只是大唐的安宁而已。
仅凭这翻话,还不足以让他做出某些决断。
“王大人,一个人如果具备了超出了这个时代的远见卓识,是要为此付出代价的,就像王大人一样,就像在下一样。”
“如果我告诉你,几百年之后,整个中土神洲所有的文明不复存在,所有的汉人都沦在异族的奴隶,生不如死,任人宰割,如同蝼蚁草芥般的活着,神洲大地,沦为所有异族的牧场,你会相信吗?”
李太乙开口道。
那一刹那,他想起了过往,想起了上辈子的种种经历,那是最黑暗的时代,也是最绝望的时代。
李太乙的脸上顿时流露出一种深深的痛苦。
那一刻,就连王九龄都为之触动。
他可以感觉得出来,那种深深的痛苦,绝不是伪装的,而必然是有着深切的经历,那是本性的自然流露。
可是,这位三皇子到底在说什么,他出身深宫,从未远离过京师,连这京师之中的百姓养活一家子,每年需要多少银子,多少口粮都未必知道。
他怎么可能会有这种感受?
那一刻,王九龄对于这位三皇子的看法完全改变。
然而这一切,李太乙却并不知道。
这个时代,所有人都还沉浸在那些琐碎的“日常”之中,还以为边境发生的事情,就和过去上千年里的差不多。
如果所有人还不惊醒,还没有人意识这一点,那么后世那可怕的一幕就会再次重演。
中土神洲,所有人都将会为此付出前所未有,最可怕,最惨重的代价。
“和平不是妥协来的,百姓希望太平可以理解,但是以战求和,才这个时代最好的方法,才是真正的和平。”
“大唐周边的夷狄表现得越安静,他们的野心就越大。而且就算议和,他们的野心也足以吞象。”
“平静,只是假象!”
“王大人,我知道第一次见面,你还还难相信我,我也不知道未来我能做到哪种地步,但我原意倾尽有,尽最大的努力,改变这个时代,去消弥那众人都看不见的危机!”
李太乙目光熠,浑身爆发出了一股令人信服的慑人气势,隐隐显露出嵘峥的一角
“王大人,你愿意和我一起吗?”
最后一句话,李太乙望着监牢里的王九龄。
那一刹,就连王九龄也为之动容。
尽管荒廖,尽管两人以前甚至素未谋面,尽管这位三皇子的狼藉名声天下皆知,不知道为什么,但王九龄却相信了。
他可以感觉出来,三皇子所说的一切,都是出自肺腑,是真情流露。
“哎!”
一声深深的叹息,王九龄闭目,心中此起彼伏,突然想起了许多事情。
他自幼文武兼具,经人提点才有入京挥斥方遒的抱负,但万万没有想到,他的主张朝野上下,居然无人认同。
不得已,他彻夜未休,上了一纸万言书,然而没想到,就是这纸万言书,被唐皇一怒之下押至刑部地牢。
唐皇在王九龄心中一直是明君的形象,他也以为唐皇会想通始末,释放他,但时间缓缓过去,却没有丝毫动静,而最后,等来的却是被骄横蛮惯的玄皇子。
满腔热血却无处抛洒!
在三皇子出现之前,这就是他心中真实的想法。
他甚至都已经做好了死在刑部地牢,永不离开的准备。
一个这样的时代,一个无法舒展抱负的时代,就算出去,又有什么意思?
但是看着眼前的三皇子,看着那种真挚的眼眸,王九龄心中动摇了。
或许,这个人就是他的机会吧!
“王大人?”
李太乙微笑,还在等待王九龄的答案。
“我答应你!”
良久,王九龄终于开口道。
地牢外,李太乙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这一切和他预料的一模一样。
“我一定会尽快把大人带出地牢,请王大人静侯佳音!”
说完这句话,李太乙满载而归,很快离开了地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