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猛警缉毒
刘汉东和马凌都不是善男信女,遇到这种嚣张跋扈的富二代,只有一个对策,就是砸车揍人!
不过今天不适合发飙,因为肩负着艰巨的缉毒任务,所以刘汉东轻拍马凌的手,低声道:“淡定。”
马凌点点头,很镇定的说:“我明白。”
两侧的车位已经停满各式豪车,前面一个空车位是人家的预留贵宾车位,只有倒车出去才能让后面的阿斯顿马丁进来,但这就需要阿斯顿马丁先倒出一段距离。
刘汉东伸手向后指了指,示意后车先倒,哪知道阿斯顿马丁竟然熄火停车,车上下来一男一女,男的个子不高,从发型到服装都是相当的时髦,翠绿sè的裤子大红sè的板鞋,女的倒是打扮的相对清纯,清水挂面的长发,身段窈窕,至少能打九分。
两人下了车,居然径直就要离开,这意思是要把富康堵在里面。
“哎!说你呢,你什么意思?”刘汉东下车吼道。
男子闻言止步,奔着刘汉东就过来了,走路八字步,很拽,很嚣张,女孩挽着他的手臂跟着过来,嘴嘟着:“老公,又要打架。”
抗少嘴里嚼着口香糖,上下打量着刘汉东,问道:“你谁啊?这白车你的?”
刘汉东比他高了整整一头,居高临下瞪着这小子:“怎么了,有意见?”
“cāo,这是谁的地盘你知道不!”抗少用大拇指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李抗的地盘,还他妈跟我咋咋呼呼,道歉!马上给我道歉!”
保安过来劝架,当然是拉住刘汉东不让他伤到抗少,不过也是出于好心,停车场的保安不是那种打架的特保,而是招募的一些下岗中年人,两个大叔一边把刘汉东往后拉,一边劝他:“年轻人,别冲动,铂乐门是抗少家开的,快给抗少道个歉,不然你今天走不了。”
刘汉东明白了,这位李抗是李随风的儿子,黑二代!他的拳头不知不觉握紧了。
马凌也下了车,她知道刘汉东这头蛮牛脾气容易冲动,平时也就罢了,打就打谁怕谁,今天有任务在身,必须低调。
“对不起抗少,是我们错了,不知道这是预留车位,一不小心就开进来了。”马凌拉住刘汉东的胳膊,低眉顺眼的说道。
抗少看了马凌几眼,觉得很对自己的胃口,心情好了一些,但还是指着刘汉东的鼻子说:“不行,这逼还没给我道歉。”
马凌悄悄掐了刘汉东一下,刘汉东只得忍气吞声,低声道:“对不起抗少。”
“大声点,听不见。”李抗夸张的将手拢在耳朵上。
“对不起抗少!”刘汉东加大了音量。
“傻逼一个,以后别让我看见你。”李抗挽着小女友,调头走了。
刘汉东强压下怒火,也挽着马凌进了夜总会。
马路对面停着的面包车里,二拿叼着烟说:“奔雷手这脾气还得改改,动不动就喜欢揍人可不好,要不是小马跟着,李抗鼻子就开花了。”
……
铂乐门夜总会一共五层楼高,迪厅、酒吧、KTV于一体,能容纳上千消费者,这种地方必定少不了摇头丸、K粉之类玩意儿,缉毒大队早就从一些瘾君子那里掌握了情况,只是懒得查而已,毕竟这些终端消费者抓起来也没什么实质意义。
刘汉东和马凌是来取证的,很凑巧,一进门就遇到了谭帅等人,大家一起上楼进了包间,点了一堆酒水,轮流点歌唱。
过了十分钟,刘汉东借口屋里太闷,带着马凌出去溜了一圈,上上下下转了一圈,在迪厅里拍摄到了有人交易摇头丸的画面,舞池中一群男的围着个女的在跳舞,女的疯狂的舞动着头发,竭斯底里,看这样子就是吸毒之后的高cháo样子。
听方正说过,在这种地方,几粒麻古就能让女孩心甘情愿的跟你到洗手间的隔间里去打一炮,果然,灯光黯淡处坐着几个叼烟的少女,眼神迷离,jīng神恍惚,来了个小痞子附耳说了句什么,就拉了个少女往洗手间方向去了。
回到楼上,忽然在走廊里见到了刚才停车场里陪着抗少的女孩,她面sècháo红,叼着一支香烟,正在打电话,声音很大:“你有事么?没事不要打我电话,我已经有老公了。”说完狠狠挂了电话,回了包间,开门的一瞬间,刘汉东看到屋里茶几上摆着好几个插着吸管的依云矿泉水瓶子!
他知道,这是烤食冰毒的工具“冰壶”这个包间里有人吸毒!
刘汉东使了一个眼sè,马凌会意,快步上前推开门,胸前的微型摄像头将包间内的一切传输到了通讯车上。
这是一个豪华大包,环形真皮沙发,大液晶电视,巨大的大理石茶几上摆满了洋酒、啤酒、自制冰壶,锡纸,切粉用的卡片,花花绿绿的药丸子,一帮男女正陶醉在毒品带来的虚幻兴奋的感觉中,角落里甚至有一对野鸳鸯当众就干起来,女的骑在男的身上左右摇晃,前后耸动,喉咙里发出嘶吼。
忽然有人闯入,包间里的人都扭头看过来,李抗认出了刘汉东,当即站起:“靠,你还找上门了,不服咋地?”
刘汉东的蓝牙耳机里传来二拿的指令:“他就是李随风的儿子,控制住!我们马上就到!”
就等这句话了!刘汉东对马凌说:“你守住包间门。”
马凌点点头,退到了门口。
“你有病吧,知道这是那儿么,这是铂乐门!”抗少抄起酒瓶子就上来了,被刘汉东一记重拳掏在胃部,疼的蹲了下来,其他人等赶紧放下手中的冰壶和酒瓶子,张牙舞爪冲上来,吸了毒的人jīng神亢奋,但这帮醉生梦死被酒sè掏空的家伙岂是刘汉东的对手,被他一顿乱拳全都放倒在地,角落里那对野鸳鸯,依然在闭着眼睛做着运动,包间里音乐声太响,他们也太投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刘汉东将抗少提了起来,两只手指捏着他的下巴大声说:“抗少,知道我是谁不?”
抗少晃了晃脑袋。
“我是你爹的克星!给老子跪舔!”刘汉东一脚将抗少踹飞,人横着砸在沙发上。
忽然门开了,一个服务员端着托盘进来收拾,发现地上横七竖八躺着人,抗少也疼的佝偻着身子在沙发上翻滚,顿时尖叫一声跑远了。
马凌紧张起来:“怎么办?”
刘汉东示意她将音量调小,面对门口坐下,自己将李抗揪过来,左手揽着他的脖子,静静等待铂乐门的特保。
但凡娱乐场所,都养着一批打手,铂乐门也不例外,常年备有数十名特保,听楼上呼叫说是有人闹事,立刻上来十几个人,一水的黑衬衫黑裤子,都拎着橡皮棍,进门一看,吓了一跳。
居然有人单枪匹马到铂乐门来闹事!
特保们正要冲进来,刘汉东手腕一翻,亮出一把77式手枪。
靠!喷子都出现了!铂乐门的特保都是社会上招募的狠角sè,区区一把小手枪威慑不住他们,真正能吓住他们的,是刘汉东的话。
为首的特保面sè不改道:“朋友,有什么梁子咱们慢慢解决,动了喷子对你我都不好,你觉得你有把枪,就能活着走出铂乐门么?”
“都他妈别动!谁过来我开枪打谁,我是jǐng察!缉毒大队刘汉东!”
特保们面面相觑,刘汉东的名字在近江道上也算小有名气了,他的事迹和其他道上好汉有所不同,四个字可以形容:杀人如麻!
一般道上好汉,拿刀捅过人就能吹个十年八载了,如果手上就人命,简直就是一辈子的光荣,刘汉东才到近江不满一年,手上八条人命,还全都是合法杀人,和这样的煞神对阵,令人不寒而栗。
这货绝对敢开枪,而且绝对一枪爆头。
但特保们不能后退,一来抗少在人家手上,二来后退名声就完了,所以他们站在原地,怒目而视,妄图向刘汉东施加压力。
与此同时,一楼涌入了十余名身穿缉毒jǐng察背心的便衣,夜总会的保安人员立刻涌出来挡住他们,缉毒jǐng虽然有枪,但人家根本不怕枪,因为吃定了你不敢随便开枪。
几十名黑衣特保吵吵嚷嚷,气焰十分嚣张,丝毫不将jǐng察放在眼里。
“闪开,jǐng察查毒品!”二拿喝道。
“查你妈比,搜查证有么?谁让你来的!”特保们骂骂咧咧,寸步不让。
耿大队长拿起对讲机:“出动!”
夜总会周边忽然jǐng笛四起,深夜的街头闪耀着红蓝jǐng灯,运载着大批防暴特jǐng的jǐng用大巴直接开到夜总会大门口,大批身着凯夫拉防暴服,头戴全封闭防暴头盔,手持玻璃钢盾牌和jǐng棍的特jǐng冲了进来。
两下里只对峙了不到一分钟,气焰嚣张的特保们就主动发起了进攻,防暴特jǐng们以盾牌阵推进,jǐng棍狠狠挥舞下去,防暴枪装填疼球镇暴弹,不要钱一般往人群里猛shè。
铂乐门豢养的打手在国家暴力机器的强力打击下溃不成军,jǐng方的援军还在陆续赶到,数十名黑sè反恐打扮的特jǐng手持冲锋枪冲入夜总会,带队jǐng官用大喇叭宣布:“鸣枪jǐng告无效后可以击毙!”极大的震慑了犯罪分子们。
夜总会的抵抗很快被瓦解,轰鸣的音响停止下来,镭shè灯关闭,大灯开启,舞池中的人们都停了下来,疑惑不解的看着大队特jǐng冲进来。
“所有人站在原地,不许动。”特jǐng们严厉的喝止一些人趁乱逃走的企图。
缉毒jǐng们走进来,走进人群直接揪出来几个贩卖毒品的拆家,他们都是在缉毒大队挂号的瘾君子,一眼就能认出来。
二拿在人群中走来走去,时不时挑出一个人,让特jǐng给他(她)戴上头套押走,他选中的人,都是吸毒溜冰玩K的,基本没跑。
楼上,对峙还在继续,忽然有人上来对特保队长附耳说了一句,特保队长一摆手,弟兄们有序撤离,队长临走前不忘恶狠狠指着刘汉东说一句,姓刘的你等着,我记住你的脸了!
“慢走不送。”刘汉东笑道,用枪管拍打着李抗哭丧着的脸,“抗少,刚才在停车场你不是挺牛逼的么,继续啊。”
抗少的女朋友扑过来哀求:“求求你不要伤害我老公,要什么我都给你。”
刘汉东刚想说这女人真贱,抗少就一脚踹了过去,将女孩踹了个四仰八叉,底裤都被人看光光了。
“cāo!不许求人!”抗少的气xìng还挺大。
刘汉东抽了他一记耳光:“我让你说话了么?”
抗少嘴角流血,用手背抹了一下,不屈的瞪着刘汉东。
刘汉东反手又是一记耳光,脆响。
抗少再次扭过头来,狠狠看着刘汉东,如果目光能杀人,刘汉东这会儿都死八次了。
“妈了个逼的,堵老子的车是吧,给我道歉!”刘汉东又抽了他一个嘴巴,紧跟着翻来覆去的猛抽,力道不大不小,不一会儿抗少的嘴巴就被扇烂了,满脸的血。
第四十三章 捞到大鱼
李抗很硬气,脸都肿了就是不道歉。
“挺倔啊,等到了缉毒大队,我看你能硬多久?”刘汉东停了手不再打他。
铂乐门夜总会彻底安静下来,只有楼道中jǐng察急促的脚步声,jǐng方动用了数百jǐng力,三只缉毒犬,彻底搜查每一个房间,只要发现有涉毒迹象,包间内所有客人都要带走尿检,所有的工作人员都要拘留。
一楼大厅内,数十名鼻青脸肿的黑衣特保双手抱头蹲在地上,手持防暴枪的特jǐng在一旁监视着他们,每一个楼梯口都站着jǐng察,从顶楼开始,一层层的往下押人。
外面马路上的汽车都停了下来,欣赏只有香港电影里才有的景象,夜总会的客人们排成长龙,后面的人扶着前面人的肩膀,依次登上jǐng用大巴,其中不乏衣衫不整的男女。
也有一些吸毒吸嗨了的人,被jǐng方上了手铐,戴了头套,直接提到jǐng车上去的。
夜总会豢养的打手们,基本上都是jǐng方挂了号的刺头,治安拘留的常客,他们也被单独押走,严肃处理,暴力对抗执法,就这一条罪名就够他们受的。
楼上包间,刘汉东点燃一支烟,翘着二郎腿等着,缉毒大队的同事们走了进来,举起单反相机啪啪的拍照,将桌上的吸毒用具全都装进塑料袋,抗少和他的伙伴们被戴上手铐,蒙上黑头罩带走。
“奔雷手,你逮了条大鱼啊。”二拿脸上一丝笑意若隐若现。
“领导指挥的英明。”刘汉东得意的笑了,别看他表面上一副愣头青的样子,心里有数的很,缉毒大队突然抄了李随风的场子,肯定是因为李随风派人堵巡特jǐng支队大门的事情,黑社会想和jǐng方斗,还嫩点。
涉案人员被押了下去,刘汉东发现桌上放着阿斯顿马丁的钥匙,捡起来放进口袋和马凌也跟在后面下楼,忽然看见谭帅等人也被jǐng察押着,愁眉苦脸的一幅倒霉相。
“哎,那是自己人。”刘汉东上前说道。
他现在是缉毒的人,但在巡特jǐng这边更熟,弟兄们都认识刘汉东,当即就把谭帅等人给放了。
“以后别到李随风的场子来玩,不安全,赶紧走吧。”刘汉东说。
“谢谢东哥。”谭帅等人如蒙大赦,赶紧跑了。
刘汉东带着马凌来到停车场,看到阿斯顿马丁依然当着富康的路,拿钥匙开了车门,心念一动,拿出手机喊了一个缉毒大队的同事,戴上手套钻进车里搜索了一番,果然颇有斩获,座位下面藏了上百粒麻古,甚至还有几颗高纯度的“缅麻。”
“这下够枪毙那小子的了。”同事拍拍刘汉东的肩膀,大有赞赏之sè。
这次行动动静很大,交jǐng总队也派了大队人马配合,其中有两辆拖车此时正好派上用场,将阿 斯顿马丁作为证物拖走,刘汉东指挥拖车倒车:“倒倒倒,好了。锁住,拖走!”
停车场的保安目瞪口呆的看着刘汉东。
“其实我是jǐng察。”刘汉东凛然道。
马路对面一辆临时指挥车里,石国平满意的笑了:“今天差不多了,明天去扫李随风的洗浴中心,一天一家,我就不信他不肉疼。”
……
江心洲名流会所内,李随风正在听取手下军师吴兴发的汇报。
“大哥,公关公司已经找好了,是国内水平最高的,策划炒作过好几个著名的案子,旗下几十万水军,在微博、贴吧、天涯、猫扑、人人上都有大批账号,造势铲事儿什么的对他们来说就是小菜一碟。”
“不错,要价多少?”
“五十万。”
“我靠,他们怎么不去抢!”李随风大怒,“在网上发几个帖子就要我五十万!宰人也不是这个宰法。”
“大哥,人家说了,咱们这个案子比较难办,藏獒咬死环卫工人,这地太难洗了,一般的大V、公知都不愿意接招,开价再高都不行。”
李随风想了想说:“不是还有自干五么,听说他们洗地的本事比公知还厉害。”
吴兴发苦笑道:“大哥,自干五洗地也分对象的,不是什么地都洗的。”
李随风说:“好,五十万就五十万,得把地给我洗干净了,他们有什么方案?”
吴兴发说:“公关公司还真有不少高人,他们制定了一套迂回战略,不直接洗地,而是从死者方面入手,把这个死掉的环卫工人说成是在农村钉子户,漫天要价勒索zhèng fǔ的刁民,而且年轻时候生活不检点,是个破鞋,她不是捡了个女童么,其实不是捡的,是她五十多岁的时候跟拾破烂的老头子生的……”
李随风一拍大腿:“高,实在是高!妈了个逼的,五十万真不是白拿的,人家有这个本事!”
吴兴发笑道:“就是,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除了这一招,还有其他的呢,从技术角度进行剖析,王凤霞的死和藏獒一点关系都没有,纯粹就是讹人!然后再大力渲染jǐng察滥用jǐng械的事情,这样三管齐下,把水搅浑了,网上这帮吃饱了没事干的家伙就会各取所需,自动扑上去咬,公知帮咱们骂zhèng fǔ,自干五帮咱们骂王凤霞 ,网上舆论一边倒,我就不信咱们赢不了。”
李随风兴奋起来:“五十万值!马上给钱签合同,办好这件事,请他们到我会所来坐坐,大家交个朋友,以后有用得到的机会。”
忽然电话响了,吴兴发帮着接了,捂着听筒道:“大哥,出事了,铂乐门让巡特jǐng和缉毒大队给抄了,抓了几百人,李抗也进去了。”
李随风勃然大怒:“cāo他妈的石国平,敢yīn我!打电话给詹子羽,让他把我儿子先弄出来。”
吴兴发点点头,拿着电话说:“你们几个出去避避风头,钱会打到卡上,就这样。”挂了电话,又打给詹子羽:“子羽老弟,我老吴,出点事得麻烦你……”
……
从铂乐门抓来的人经过甄别,只留下三种人,涉嫌吸毒的,涉嫌卖-yín的,以及夜总会的打手,他们的罪名是阻碍执法和袭jǐng,吸毒人员从戒毒所,卖-yín的送派出所罚款,打手交巡特jǐng支队处理,缉毒大队只留下了李随风的儿子李抗,罪名是涉嫌贩毒。
这一招打到了李随风的七寸,第二天巡特jǐng支队门口的示威人员烟消云散,好像从没来过一样。
李随风是老江湖了,这一次也不免胆寒,儿子车上发现大批麻古,如果真的立案处理,那可是枪毙的死罪!他开始后悔和jǐng察叫板了,但是骑虎难下,眼下只有请詹树森出面往下压。
近江市公安局长詹树森,就职只有不到一年时间,人事部署还没理顺,下面有些人很不服他,所以想借着这次机会扳倒几个人,可是事情发展到一半的时候就觉察不妙,不但无法打压到对手,还激起了反弹,巡特jǐng支队和缉毒支队联手行动,扫了铂乐门夜总会,还把李随风的儿子给抓了,表面上是针对李随风,其实打得是自己的脸。
“备车,我要去缉毒大队视察。”詹树森对秘书说。
所谓视察,就是施加压力,大发雷霆,台词都想好了,缉毒jǐng察不去抓毒枭,反而盯着一些本市娱乐场所,这是没有主观能动xìng的表现,也是没有大局观的表现。
秘书立刻着手安排,打电话给缉毒支队说詹局长今天要过去看看,对方回答,是不是和宋厅长一起过来?
“没有啊,稍等一下吧,我再确认一下。”秘书挂了电话,问詹树森:“詹局,宋厅今天到缉毒那边去调研,咱们要不要一起过去?”
詹树森顿时明白了,宋剑锋肯定是去给他们撑腰打气的,虽然姓宋的快下台了,但目前还是厅长,还不能和他正面交锋,去了只能跟他当陪衬,自找难堪。
“不去了。”詹树森冷冷道。
秘书点点头,回复了缉毒支队。
可是电话又响起来,是省厅办公室打来的,说宋厅长下基层调研,请詹树森局长陪同。
“我没有时间!”詹树森愤怒的一挥手。
秘书小声劝道:“小不忍则乱大谋啊。”
“好吧,我去。”詹树森从善如流。
……
省厅一把手宋剑锋在詹树森等厅局领导的陪同下视察了缉毒大队、巡特jǐng支队等单位,对干jǐng们一不怕死而不怕苦的顽强jīng神给予了高度评价和充分肯定。
巡特jǐng支队的cāo场上,两个大队的备勤干jǐng静静肃立,听宋厅长讲话。
“同志们,你们辛苦了,我代表省厅、市局机关来看望你们……”宋剑锋讲话从来不念稿子,想到哪儿说到哪儿,他先提到了昨晚的多jǐng钟联合行动,大力赞扬了这次行动,说打得好,打掉了犯罪分子的气焰,对近江的社会治安有着积极正面的作用。
“像这样的娱乐场所,涉黄涉毒涉赌,从而成为犯罪的温床,jǐng方必须严加管控,不能眼睛只盯着经济效应,我们需要一个良好的投资软环境,但是不需要毒品!”
下面一片掌声,石国平微笑着鼓掌,瞟了一眼詹树森,詹局长脸sè如常,笑容可掬,果然是厚黑高手。
宋剑锋伸手四下压了压,又说:“最近一段时间,烈xìng犬伤人事件频频发生,我们不禁要问,是谁允许这些人在市区豢养藏獒、杜宾之类的烈xìng犬,市区禁止豢养大型犬,烈xìng犬的规定早就制定出来,为什么有人能钻空子?前几天巡特jǐng支队击毙两头伤人的藏獒,这枪开的好!”
下面一阵热烈无比的掌声,民jǐng们这些天憋屈坏了,昨晚上才扬眉吐气了一把,今天又得到省厅领导的肯定,心中的yīn霾一扫而空。
“我听说,藏獒的主人还雇佣了一些社会闲散人员,打着横幅在巡特jǐng支队门口示威,网上也发布了一些颠倒黑白的帖子,这很不正常,公安机关的正常工作秩序被严重影响,这属于严重的违法犯罪行为,一定要严肃处理!我还听说,狗主人之所以这么猖狂,是因为有背景,有身份,有钱,但我要说,任何人都不能逃脱法律的严惩!”
又是一阵掌声,石国平慢条斯理的鼓着掌,心里在考虑是不是以“过失杀人罪”把李随风给办了。
偶然间注意到,宋厅长身边似乎少了一个人,以往如影随形的沈秘书这次没有出现。
第四十四章 伶牙俐齿女法医
宋剑锋来巡特jǐng支队调研之前,沈秘书已经在省委组织部的一位处长陪同下前往省直管县级市平川履新去了,他的新岗位是平川市委副书记,不入常委,排名最末,主管维稳。
这是宋剑锋能给沈弘毅争取来的最好的位子了,担任地方官比继续留在公安系统内要强,平川是省管县,凭沈弘毅的能力,想必用不了很久就能脱颖而出。
当然,这只是宋剑锋的美好愿望,政治上的事情谁也说不准,而且不是以实力论英雄,决定政治前途的,往往是站队的方向。
收回思绪,宋剑锋再次注视着面前数百名干jǐng,这或许是他最后一次以公安厅长的身份检阅下属了,不禁有些唏嘘,眼角扫过詹树森,立刻收起感慨之情,说下面让詹局长讲几句吧。
宋厅长已经定了调子,詹树森还有什么好说的,照本宣科的讲了几句套话就结束了。
……
李抗的倔脾气完全是惯出来的,从小出生在黑道家庭,无论闯多大祸事都有人替他摆平,上小学的时候因为殴打同学,被老师批评,结果李随风派人把老师打的住了半个月的医院,上初中的时候,打死了外班一个男声,因为未成-年免于法律惩罚,家里托了关系弄了个医学证明,连少管所都不用进。
长大之后,李抗更加嚣张跋扈,在近江地面上横着走,与其他几个恶少并称近江四少,开豪车,泡**。出没于夜店欢场,身边的妞儿走马灯一样的换,也收拢了一帮跟着他混吃混喝混逼rì的小弟,年纪轻轻,已经有乃父三分之一的风采了。
这回折进来,李抗一点都不害怕,他考虑的不是如何脱罪,如何出去的问题,那些都是老爹的事儿,他想的是出去之后怎么报复刘汉东,是杀他全家,还是零刀子剐了他。
一整夜,李抗被关在羁押室里没人提审,甚至没有人搭理他,期待中的律师并没有出现,没人来捞自己。
李抗有些小小的担心,不会是外面出了什么事吧?
羁押室只有一扇很小的窗户,翘起脚来都够不到,灰sè的水泥墙cháo湿yīn冷,天花板的角落里,摄像头对着李抗,他知道那后面一定有jǐng察在盯着自己,脱下鞋砸过去,连声痛骂,骂的嗓子都哑了也没有人来。
李抗颓丧的坐在地上,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助感cháo水般袭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李抗正蜷缩在地上打盹,听到铁门打开的声音,睁眼一看,两个高大的jǐng察走了进来,将自己从地上提起来,脚不着地的往外拖。
“干什么,你们干什么,知不知道我爸爸是谁!”李抗愤怒的挣扎着,却怎么也挣不脱jǐng察铁钳一般的大手。
李抗被带进了审讯室,关进一个不锈钢做的半人高的笼子,手铐是固定在笼子上的,jǐng察给他戴上手铐,关上笼子,坐在对面栏杆后面的是两个jǐng察,其中一名带三级jǐng司肩章的正是昨晚抓捕自己的刘汉东。
“姓名?”
“李抗。”
“xìng别?”
“男”。
“年龄?”
“二十一。”
李抗没有耍横,经过一夜的羁押,他有些惴惴不安,而且对面坐着的是刘汉东,昨晚十几个耳光抽肿了自己的脸,和他对抗,怕是没有好果子吃。
刘汉东拿起一个塑料袋说:“李抗,你知道这是什么?”
李抗犹豫了一下答道:“不认识。”
刘汉东冷笑:“你搞搞清楚,这里不是治安大队,不是派出所,是缉毒大队!你这点伎俩没用的,这一包是病毒制品麻古,一共五十六粒,冰毒是什么你知道吧,我给你科普一下,这是甲基苯丙胺类毒品,属于硬毒品,危害相当之大,这些麻古,每一粒净重是0.09克,五十六粒的总重量是五点零四克,贩卖毒品五十克以上可以枪毙,你说五克能判多少年?”
李抗失声叫道:“那不是我贩卖的,我就是自己用的!”
“你自己用的!你用的了这么多么!从哪儿进的货,你又卖给谁了!”刘汉东一拍桌子,厉声喝道。
李抗冷汗都下来了,他开始狡辩:“这不是我的货,你们少栽赃陷害我。”
刘汉东指了指旁边的摄像机:“你刚说的话就往回吞,你觉得法官会信你么?好吧,我就让你死个明白,这些毒品是从你的车里搜来的,上面有你的指纹,你的同伙已经把你卖了,你向他们兜售毒品。”
李抗咬牙切齿道:“我要见律师,我要打电话给我爸爸。”
刘汉东看了看墙上的时钟:“这会儿你爸爸恐怕不能接电话,他因过失杀人罪被捕了。”
李抗一听这话,脊梁骨一股冷流通过,如同烂泥般瘫软下来,额头冷汗直冒,不停舔着嘴唇,开始招供,一五一十的。
刘汉东暗笑,这小子的猖狂劲儿都是充话费送的吧。
……
其实刘汉东是在吓唬他,逮捕一位省政协委员级别的企业家没这么简单,此时市公安局正在召开案情发布会,会场上云集各路记者,长枪短炮密布,大家都憋足了劲准备提问。
台上坐着五个人,有公安局政治部的领导,新闻发言人,法医鉴证中心的法医,以及巡特jǐng支队的一位大队长等。
发言人叙述案情,说两头藏獒在无人看管的状态下自行从犬舍中走出,因为天气炎热导致犬类xìng情暴躁,在受到攻击的情况下对环卫工人王凤霞进行了撕咬,双方都有责任,最终伤者送院就医,死因是心脏病突发,而藏獒则被我jǐng方当场击毙,为避免再次伤害群众,jǐng方发shè了多发子弹,鉴于藏獒体型巨大,这不属于过度使用暴力。
记者们一听就明白了,这是和稀泥啊,谁也不得罪,纷纷举手提问。
新闻发言人并不急着回答问题,而是向大家播放当天事发现场治安摄像头拍下的场景,两头藏獒在路上溜达,忽然环卫工人王凤霞用大扫帚挥舞,做出击打的姿态,藏獒被激怒,扑倒了王凤霞进行撕咬,镜头似乎经过了剪接,有些不太连贯。
有记者提问:“王凤霞为什么要主动攻击藏獒,我们要看完整的视频。”
发言人顾左右而言他:“jǐng方采取了适当的措施,击毙藏獒,及时将伤者送医,经过解剖分析,死者的主要死因并非撕咬,而是心肌梗塞,下面由法医鉴证中心的宋jǐng官来回答大家的提问。”
宋欣欣穿着笔挺的jǐng服,头发挽起来,显得干练而冷艳,她先出示了法医鉴定结果,列举了一些专业名词,然后接受记者提问。
“请问法医,死者的死亡和藏獒攻击有没有直接联系?”一个男记者大声问道。
“当然有,虽然藏獒没有对死者的咽喉部位进行撕咬,但是身上肌肉筋腱多处严重撕裂,失血过多,心脏病只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宋欣欣坦然答道。
“我不太明白,你刚才说死者是死于心脏病,现在又说和藏獒攻击有直接联系,那么为什么送医院后这么久才死?”一个女记者提了个愚蠢的问题。
宋欣欣说:“我想请问你,比如我捅了你一刀,你到医院挨了三天才死,那么你到底是死于刀伤还是医院的救治不力?”
一阵肆无忌惮笑声响起,随即是热烈的掌声,笑声为女记者的无知,掌声是赞美女法医的伶牙俐齿。
宋欣欣完全脱离领导的授意,自行发挥回答,让发布会有些失控,领导们面sè铁青,因为他们随机应变的能力很差,只能一言不发,倒是有些经验的发言人赶紧草草收场,宣布发布会结束。
离开会场的时候,政治部的领导冷着脸,没和宋欣欣打招呼,不过宋法医的脸比他还冷,宛如一座冰山。
发布会后,藏獒饲养员投案自首,jǐng方依法对其进行了刑事拘留,罪名是过失致人死亡。
由于有关部门打了招呼,近江的媒体对这起案件没有过多报道,倒是网络上颇多微词,有人爆出原始视频录像,证明王凤霞为为了保护孙女才主动向藏獒挥动大扫帚的,而这两头藏獒,也没有办理养犬证,属于无证饲养。
不过与此同时,不一样的声音也出来了,有人爆出死者王凤霞的私生活极不检点,所谓捡来的小孙女其实是她和一个拾荒老头生的,而且王凤霞在农村是钉子户,耽误国家重点工程好几年之久,开出五百万的天价讹诈zhèng fǔ什么什么的,言之凿凿,立刻有大批的转帖和跟帖,对王凤霞疯狂攻击,说她死有余辜,藏獒为民除害,当然也有很多人反驳,双方战成一团,从一边倒变成了一潭浑水。
又过了一天,李随风被jǐng方传唤。
前段时间围堵巡特jǐng支队大门的社会人员,jǐng方早已掌握了他们的个人资料,一声令下,全部抓捕归案,罪名是围攻zhèng fǔ机关,妨碍司法。
jǐng方自相矛盾的各种做法引起了社会舆论的哗然,各级有关部门的舆情管理机构迅速介入,删帖洗地,尽量消除负面影响,连新上任的省委书记徐红兵都做出批示,处理相关责任人,严禁市区豢养大型烈xìng犬。
一场轰轰烈烈的打狗行动展开了。
李抗被缉毒大队正式立案调查,铂乐门夜总会因消防设施不全等问题被有关部门查封。
正当一切事情向正轨靠拢的时候,一则爆炸xìng消息突然传来,宋剑锋被免去公安厅长职务,担任省委政策研究室主任。
第四十五章 七字五毛
虽然省委政策研究室主任也是正厅级编制,但对于显赫一时的公安厅长宋剑锋来说,被流放到这个位置上意味着政治生命的终结。
离职之前,宋剑锋抓紧时间完成了很多人事上的部署,大多是省厅范围内的,但名单上最后一个人,也就是刘汉东的转正手续却卡在近江市局,县官不如现管,市局是詹树森的自留地,随便哪个环节拖延几天事儿拖就黄了。
不过刘汉东并不知道机会和自己擦肩而过,他依然在缉毒大队干的风生水起,不过有件事让他很郁闷,jǐng方决定不起诉李抗,只是将他作为吸毒人员送去强制戒毒。
李抗被送走的时候很老实,傲气戾气一扫而空,低眉顺眼的像个受气的服务员。
刘汉东风风火火闯进耿直的办公室:“大队长,怎么不办李抗?这小子贩毒证据确凿啊!放虎归山,必有后患啊。”
耿直说:“刘汉东,你是jǐng察么?”
刘汉东一愣:“我是啊。”
耿直说:“既然你是一名jǐng察,就要秉公执法,不能被个人仇恨蒙蔽了双眼,更不能带到工作中来,我问你,假如李抗不是李随风的儿子,他也没有在停车场和你发生口角,你会不会这么恨他?”
刘汉东想了一下说:“可能会好一些。”
耿直说:“李抗家里很有钱,开的是阿斯顿马丁,他根本不需要贩毒,他只是供自己吸食,我们不能把罪名强加给他,哪怕他是李随风的儿子。”
刘汉东扼腕叹息:“难道就这么算了?”
“当然不会就这么算了,强制戒毒没那么舒服的,好了,你出去吧。”耿直摆摆手,打发刘汉东滚蛋。
刘汉东刚值了夜班,最近没有什么大案子,和二柜打了招呼回去休息,驾车回到铁渣街,看到梅姐出来倒垃圾,停车招呼了一声,梅姐拎着垃圾桶眉开眼笑跑过来,说浣溪的事儿办妥了,已经住进育才中学,跟着同学们一起复习,学籍什么的完全不是问题,等着高考就行了。
“人家肖校长还给她专门搞了个测验,你猜妮儿成绩怎么样?”梅姐故意卖关子。
“赶紧说。”刘汉东急不可耐。
“人家校长说了,就没见过这么有天赋,这么会考试的学生,我都怀疑,去年妮儿是咋考砸的……大东你放心好了,这回妮儿要是考不上重点大学,我把头揪下给你。”
刘汉东笑道:“别,妮儿还指望你供她上学呢。”
梅姐飞了个媚眼过来:“还有你这个当哥哥的呢,也得意思意思。”
刘汉东道:“放心好了,学费我包一半,那啥,你先忙,我走了。”
回到108号,蹬蹬上楼,路过二楼的时候和张大姐打了个招呼,又看见朱小强在屋里啪啪的打着键盘,过去一看,桌子上居然摆着牛肉村的外卖,还有一个空啤酒瓶子。
“哟,小强,生活水准上去了啊。”刘汉东发现电脑屏幕上不是WORD界面,而是新浪微博,纳闷起来,“不写书了?”
朱小强自豪无比道:“两不耽误,我的《至尊无敌护花特种兵王在校园》已经成功签约,17K还给我申请了新浪微博认证,我现在也是大V了,你看看。”说着指着屏幕上自己的身份标签。
刘汉东仔细一看,朱小强的ID叫“国士无双陈子锟”,认证是17K签约作家,座右铭是”用键盘和鼠标捍卫红sè江山”。
“啧啧,还是大V啊。”刘汉东赞道,顺手打开朱小强发的主帖,看到以下内容:我真是无法理解那些没事就辱骂攻击我们伟大祖国的卖国贼们,中国不需要你们兜售的那一套民煮zì yóu骗鬼的玩意,请滚出我的祖国!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我虽然只是一个贫穷的写手,但是我问心无愧,还是那句话,打台湾我捐一个月全勤低保,打美国我捐一年全勤低保,打rì本,我他妈捐一条命!
下面有几十转发,十几个回帖,还有两个赞。
“你现在也是公知了啊。”刘汉东不禁肃然起敬。
“东哥你外行了,我是七字党,专门反公知的,随便谈点心得体会而已,我现在发现,弄这个比写书来钱快的多。”朱小强颇为自豪的打开一个论坛,点开自己发布的帖子,说道:“我发一个有质量的帖子,就能得五毛钱,一天发二百个帖子,就是一百块钱,够吃够喝够房租网费……”
刘汉东道:“原来你是五毛啊。”再看朱小强发的帖子,竟然是谈藏獒咬死人事件的,说王凤霞是钉子户,上访户,刁民,并且从技术角度进行了分析。
“王凤霞大概是想讹诈藏獒的主人,才主动挑衅藏獒,我们知道,藏獒是一种xī zàng神兽,能打得过狮子老虎,如果两头藏獒想咬死王凤霞,只需要一秒钟,直取咽喉即可,但受过训练的藏獒并没有发起致命攻击,它们只是自卫而已,王凤霞的死是自己有病造成的,我们可以猜想一下,为什么她主动招惹藏獒,难道不怕死么,真相只有一个,王凤霞已经身患绝症,想利用自己的xìng命讹诈一笔钱来养活私生女,所以才故意攻击正常散步中的藏獒,很不幸,在我国的体制下,刁民再一次的成功了。”
这些是朱小强的帖子内容,下面有人支持有人骂。
“这帖子,起码值五块吧。”刘汉东脸sè变的有些难看。
“不是我写的,是公关公司文案策划的,我转发的,还是给五毛。”朱小强有些不好意思道。
“小强,听哥一句劝,这事儿别干了,损yīn德。”刘汉东说完上楼去了,留下满脸疑惑的朱小强。
……
蕴山别墅88号,黑sè大铁门紧闭,里面隐约传出狼犬的吠声,一辆银sè劳斯莱斯古斯特驶近,黑衣保镖打开大门放汽车进来,停稳后,从后门钻出李随风。
吴兴发迎上来:“大哥,没事吧?”
李随风傲然道:“能有什么事儿?现在是詹局长当家做主,一般xìng传唤而已。”
走进客厅,李随风叼上雪茄,吴兴发给他点燃,说道:“李抗被送去戒毒了。”
李随风一愣:“我cāo!”
吴兴发忙道:“詹子羽说了,两天就能搞出来,没啥难度。”
李随风说:“小抗啥时候吸毒了!我cāo他妈的,是扎针还是溜冰?这毒品能碰么,这小子傻了吧,这玩意只能卖给别人赚钱,自己绝对不能碰!不要捞他了,让他在戒毒所给老子好好戒毒瘾!”
吴兴发说:“毒瘾是一定要戒的,只是戒毒所的条件很有限,不如在自己家戒毒,找几个医生来制定个方案什么的,循序渐进的戒。”
李随风摸摸大脑袋,想了想说:“不行,就让他在戒毒所关着,老子一世英明,怎么生了这么个儿子出来,将来怎么继承我的事业。”
吴兴发说:“大哥,这样就苦了孩子了,不过你的做法是对的,混社会归混社会,打架斗殴piáo娼赌博喝酒吸烟都可以,就是不能碰这玩意,弄的人不人鬼不鬼的,一辈子就完了。”
李随风摆摆手:“不管这个瘪犊子了,说说场子的事儿,咋样了?”
吴兴发说:“铂乐门停业整顿,消防、卫生都来查,罚款,请客送礼,都不能少。”
“cāo他妈的,被詹树森当成枪使了,我就说了,民不与官斗,混社会混得再牛逼,人家当官的一句话就能把你办的服服帖帖。”李随风摇头叹息。
“大哥,事情要分两面看,这回咱们为他冲锋陷阵,损失不小,詹局长是个讲义气的人,肯定不会亏待咱们的。”吴兴发劝道。
李随风说:“对,所以我是硬着头皮也要上,现在詹树森上位了,如果他能当上省厅一把手,以后近江,哦不,江东,就是咱们的天下了。”
吴兴发说:“听说省厅一把手的人选不是詹树森,目前是政法委书记暂代,具体安排还得再等几天才能揭晓。”
李随风陷入思索中:“我靠,政治上的事儿,真是千变万化啊。”
吴兴发说:“估计上层还在博弈,新来的徐书记不会轻易丢掉这一块阵地,如果是詹树森上位,他就不会同意拿掉宋剑锋,公安厅长这个位子太重要了,谁也不会撒手的。”
李随风道:“依你看,谁能赢?”
吴兴发道:“肯定是徐书记,我听说六十年代的时候,他当过造反派,踢断他爹三根肋骨,这样的狠角sè,朱省长一介文人怎么是对手。”
李随风将手上的雪茄叼在嘴里,拍起了巴掌:“兴发,你要是不当官,都白瞎你这个脑子了。”
吴兴发笑笑:“相机而动吧。”
一个保镖走进来说:“老板,有人找你,是个小妞。”
吴兴发拿起遥控器一按,客厅里的电视屏幕上出现了大门口的监控画面,是个长得还不错的女孩子,锥子脸,长头发,黑丝短裙高跟鞋。
“妈逼的,我没叫外卖啊,老吴,你替我叫的,怎么知道我就好这一口。”李随风很感兴趣,让保镖放人进来。
吴兴发两手一摊:“我没叫啊。”
不一会工夫,女孩子进来了,羞答答的,两手交叉放在胸前,大概是李随风的霸气吓到了她,站在门口不敢往里面走。
“妹子,在哪个场子做的?包夜多少钱?”李随风sè迷迷的上下打量着女孩,饶有兴趣的问道。
女孩说:“叔叔,我是李抗的女朋友,我怀了他的孩子,这是妇幼保健院的化验单。”
李随风呆若木鸡。
第四十六章 奶奶没了
到底是混迹江湖多年的社会大哥,李随风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笑问道:“小妞,你怎么能确定肚子里的孩子就是李抗的种?”
吴兴发不动声sè接过化验单审视着,当然看不出什么名堂来。
女孩很镇定的回答道:“是不是李家的种,等生出来做个DNA测试就行,叔叔什么身份,社会上没人不知道,给我一万个胆子也不敢骗您。”
李随风哈哈大笑:“这倒是实话,你叫什么名字,哪个大学毕业的?”
女孩说:“我叫叶婉儿,是近江艺术学院舞蹈系的,大四了,马上毕业,工作还没联系好。”
李随风说:“工作的事情不忙,先把孩子生下来再说,兴发,给她拿点钱。”
吴兴发拉开公事包,开了一张两万元的现金支票拿过来。
李随风接了支票递过去,叶婉儿刚要接,李随风的手往后一缩,晃了晃支票说:“敢哄我的后果,相当严重哦。”
叶婉儿怯生生的点头:“知道的,叔叔,我和李抗是真心相爱的,如果不是他出事联系不到,我也不会来找您。”
李随风说:“以后需要用钱,直接来找我,怀了孩子就不要整天乱跑了。”
“嗯。”叶婉儿点头如捣蒜。
李随风这才将支票递过去,女孩接了,说声谢谢就要走。
“兴发,安排车送一下。”李随风道。
吴兴发陪叶婉儿出门,让司机开李老板的劳斯莱斯送女孩回学校。
“谢谢叔叔,不用了,太奢侈了,让学校同学看见不好,我自己打个车就好。”叶婉儿很乖巧,吴兴发眼中闪过一抹欣赏之sè,“好,那你自己打个车吧。”
返回客厅,李随风已经从酒柜里拿出珍藏的拉菲红酒,正在往两个高脚水晶酒杯里倒,吴兴发赶紧打开冰柜,拿了一罐冰镇雪碧,兑入红酒杯,这是十几年前的老土喝法,现在已经不流行了,但架不住李老板就是喜欢这个味儿。
“老吴,这个女的你见过么?”李随风问。
“见过的,确实是李抗最近泡的马子。”吴兴发端起酒杯。
“查查她的底子,我刚才想了一下,不如让李抗结个婚,给他个猴牵着,以后说不定能老实点。”李随风也拿起酒杯,和吴兴发碰了一下杯。
“恭喜大哥抱孙子啊。”吴兴发笑眯眯说道,“这个办法不错,人不结婚就不能长大,李抗也二十多了,也该收心了。”
“干杯。”两人碰了杯,一饮而尽。
……
宋欣欣在情况说明会上拆了领导的台,很多人替她担心,但人家根本不在乎,法医学硕士的学历,市局法医鉴证中心副主任的资历,虽然工作时间不长,但成功协助刑jǐng破获几十起案件,这个辉煌的光环顶在头上,谁也不敢给她小鞋穿。
王凤霞被藏獒咬死这件事最终还是不了了之,只赔了十万块钱,刑拘了饲养员,环卫处方面本着人道主义jīng神也给了五万块,这些钱都被王凤霞的儿子媳妇拿走了,毛丫一分钱也没有,宋欣欣很气愤,但无能为力。
这几天宋欣欣一直在忙毛丫的领养手续和落户问题,即便她是jǐng察身份,办齐这些琐碎的事情依然无比的麻烦,尤其户口很难解决,毛丫是弃婴,从小就没上户口,从法律意义上来讲就是黑户,无国籍的人,省城的户口很难上,不上户口就不能入托,不能入学。
毛丫已经六岁半,正是该上小学的年纪,宋欣欣工作很忙,不可能天天照顾她,可是没有户口就无法入学,找了几家幼儿园人家也不收,最后还是联系了小区内的一家新加坡人办的双语早教幼儿园,收费相当昂贵,优点是不需要本地户口,宋欣欣花了六千块钱把毛丫送了进去,希望老师能教毛丫一些知识,因为她sè基础实在太差,只认识10以内的数字,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
今天单位开会,政委不点名的批评了个别人不顾全大局,给公安脸上抹黑,宋欣欣知道指的是自己,冷哼一声,起身走人,将孤傲的背影留给了领导和同事们,大家面面相觑,有人替她担忧,有人幸灾乐祸。
宋欣欣心情不好,将几份检测报告带回家去分析,走到小区门口才想起自己还有个“女儿”放在幼儿园,赶紧过去接人,园长接待了她,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里面是六千元学费。
“这是什么意思?”宋欣欣已经猜出来了,对方变卦了,不愿意收毛丫。
“真不好意思,这个孩子不太合群,一下午就打了三个小朋友,还把其中一个小朋友的衣服撕破了,玩具也被她破坏了不少,家长们很有意见,我们也没有办法……”园长满脸歉意,但很坚决的说道。
“好吧,真是过意不去。”宋欣欣表示了歉意,园长让老师把毛丫领过来,可是老师去教室看了一眼,惊慌失措说孩子不见了。
这下大家都着急了,丢孩子可是重大事故,一群人到处找,将幼儿园的每个角落都翻遍了依然不见踪影。
询问门卫,也说没见到,好在门口有监控设备,调取视频一看,毛丫竟然从门卫室的窗户下面爬走了。
宋欣欣拿出手机打算报jǐng,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回家去看看,因为自己给过毛丫家里的钥匙,急匆匆来到楼下就看到一大群人围着,物业公司的工作人员正在维持秩序,宋欣欣心中隐约感觉不妙,迅速上楼,果然是自家出事,楼道里都是没散尽的烟雾,原来是厨房着火,好在邻居发现的及时,报告了物业,这才将火灾掐灭在萌芽状态。
屋门大开,毛丫一脸茫然的坐在地上,小脸上黑一块白一块,厨房烧的一塌糊涂,瓶瓶罐罐都打碎了,抽油烟机报废,地板上尽是水。
物业人员严肃批评了宋欣欣,说她不该把孩子一个人留在家里,这要是把整栋楼烧了,后果不堪设想。
宋欣欣的脸火烫,又是一番赔礼道歉,把物业送走,冷下脸来训斥毛丫:“你为什么要打小朋友!你为什么要偷跑!你为什么要玩火!”
毛丫小嘴一扁要哭,宋欣欣厉声喝道:“不许哭,深刻反省!”
忽然手机响了,是鉴证中心打来的,宋欣欣接了到阳台去说话,原来有一个鉴定报告下面人不敢确定,打电话来请教她,费了一番口舌解释清楚,幼儿园老师又打电话来询问毛丫到家了没有,打完这两个电话,宋欣欣的怒火也消散了一些,回头想去哄哄毛丫,却看见房门开着,人已经不见了。
“毛丫,毛丫。”宋欣欣喊了几声,走廊里空荡荡的,没有人。
她慌忙冲出去,先看楼梯里有没有人,自己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坐在楼梯道里抽烟,下意识的觉得毛丫也会这样做。
可是防火通道里没有人,宋欣欣心中一凉,这孩子不会生气跑了吧,急忙回屋拿提包和手机,出门前瞥了一眼厨房,不锈钢cāo作台上放着青菜、大葱、还有一碗打好的鸡蛋,她心里一疼,毛丫是打算做晚饭呢,因为没用过煤气才引起事故。
来不及多想,急匆匆出门下楼,奔到小区门口询问门岗保安,保安说确实有个小女孩哭着走了,身高衣服什么的都和毛丫一致。
以毛丫的速度,肯定跑不远,宋欣欣央求保安和自己一起寻找,保安二话不说答应了,分头寻找,可是找了一圈下来依然没有踪迹,宋欣欣在街上边走边喊,嗓子都哑了,心中更是急得一团火在燃烧。
毛丫会到哪里去了?她最亲的人是nǎinǎi,应该是去医院找nǎinǎi了!宋欣欣打了一辆车直奔医院,找到王凤霞曾住过的外科病房,询问值班护士,护士说确实有个小女孩来找nǎinǎi,不过已经是半小时以前的事情了。
“女孩哪去了?”宋欣欣心中燃起希望的火花,有踪迹可寻就能找到。
“不知道,她nǎinǎi不是那个被狗咬死的,已经火化了么?”护士狐疑的看着她。
“谢谢。”宋欣欣转身就走,她知道毛丫这会儿去哪了,铁渣街,一定在那里!
晚上近江市区大堵车,宋欣欣赶到铁渣街的时候已经是九点钟了,来到王凤霞曾经居住过的出租屋,这里已经换了新的住客,王凤霞的所有遗物都扔掉了,据房客说,没看见小女孩来过。
宋欣欣心中一阵失落,偌大的城市上哪里去找毛丫。
她落寞的走在寂静的街头,深深自责,毛丫是跟着扫大街的nǎinǎi长大的,没享受过父母的温暖,王凤霞是农村人,没文化,没有教育孩子的能力,毛丫拥有的东西很少很少,仅有的亲人也不在了,自己收养毛丫是一时冲动,事后也后悔过,小孩子总是敏感的,想必已经伤到毛丫的心了。
走着走着,天下起了雨,宋欣欣跑到路边公交站台下避雨,不经意间瞥到树下有一辆垃圾车,车厢后面蜷缩着一个小女孩,正是毛丫。
宋欣欣急忙上前抱起毛丫,急切道:“毛丫,你怎么跑了,急死妈妈了!”
毛丫抗拒的伸手低着她说:“你骗我,nǎinǎi没有了,你也不是我妈妈。”
第四十七章 喜当爹
宋欣欣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自己低估了毛丫的心智,通常这么大的孩子还是父母怀里的小公主,而毛丫从小跟着王凤霞扫大街,吃苦受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她的心智已经超过同龄的孩子。
“毛丫,你听我说,nǎinǎi是不在了,她受伤很重身体撑不住了,但nǎinǎi的灵魂还在,她就在你身边,每天看着你,因为nǎinǎi不放心你,她舍不得走,舍不得上天堂去享福。”宋欣欣很严肃的望着毛丫的眼睛说道。
毛丫迷茫的看着她,似乎接受了这个说法:“那nǎinǎi能听到我说话么?”
“能,但她不能和你对话,也触摸不到你,我们和她不在同一个世界。”宋欣欣决定将这个谎言保持下去。
毛丫看看四周,眼泪夺眶而出,抽泣着说:“nǎinǎi,我想你……”就再也说不出话来。
宋欣欣蹲下来抱着毛丫,眼泪也哗哗的流着,“毛丫,我确实不是你的妈妈,我和你一样是孤儿,从小没有妈妈,也没有爸爸,是外婆把我养大的,咱们都是没有妈妈的孩子,应该互相照顾,毛丫你说对不对?”
毛丫哭的喘不过气,还是用力的点着头。
天边一道惨白的闪电划破夜空,雷声滚滚,毛丫全身淋湿,嚎啕大哭着,宋欣欣给她擦着眼泪,不过在大雨中这个动作似乎有些多余。
“不要哭,你一哭,nǎinǎi就舍不得走了,就不能上天堂去享福了,你要笑,天天快快乐乐的生活,这样nǎinǎi才能放心。”
宋欣欣的话很有用,毛丫虽然很伤心,但还是止住了哭声,说来也怪,暴雨忽然停止了,空气中弥漫着湿泥土和青草的味道,垃圾车的铁质把手上栓了一个木制的小玩偶,忽然摇动起来。
“nǎinǎi来了!”毛丫尖叫起来。
宋欣欣知道这是风在吹拂的缘故,但她却认真地说:“nǎinǎi在给你打招呼,快和nǎinǎi说句话。”
毛丫想了想说:“nǎinǎi,你赶紧上天堂享福去吧,天堂不用早起扫大街,夏天没蚊子,冬天不冷,天天吃十块钱一份的盒饭。”
木制玩偶不再摇动,静静低垂。
“nǎinǎi走了。”宋欣欣将玩偶摘下,放在毛丫手中,挥手拦下一辆出租车。
出租车是一辆蓝绿相间的捷达,稳稳停下,宋欣欣拉开车门先说不好意思,身上都是水,弄湿座位多给车费什么的,司机师傅是个宽厚的中年人,连声说没关系,赶紧上车。
宋欣欣让毛丫先坐进去,司机师傅拿了条干毛巾递过来,回头的时候看见毛丫,不禁奇道:“这不是毛丫么?”
毛丫疑惑的看着他,不说话。
司机开动了汽车,开始讲述认识毛丫的经过:“我和这孩子的nǎinǎi都住铁渣街,平时经常见她们娘俩,毛丫可乖了,小小的个子抱着个大扫帚帮nǎinǎi扫地,累了就睡在垃圾车旁边……”
又开始下雨,细密的雨点落在风挡玻璃上,司机启动雨刷,窗外霓虹斑驳灿烂,宋欣欣搂着毛丫,久久不语,她明白毛丫为什么要睡在这辆垃圾车旁边了,因为这辆车是nǎinǎi用过的,唯有在这儿她才能找到安全感。
出租车一直开到楼下,司机递过一张名片:“以后需要用车打我电话。”
宋欣欣接了名片,上面印着张爱民的名字,还有电话号码。
“谢谢师傅。”宋欣欣道,目送出租车离开,带毛丫上楼,两人换了衣服,***扫房间,收拾厨房,又下了一锅白水挂面,打了两个鸡蛋,兑上香油酱油鸡jīng调的高汤,撒上细碎的碧绿小葱,热腾腾的吃了。
吃完饭,宋欣欣才问道:“毛丫,为什么打小朋友啊?”
“他们说我是野种。”毛丫撅着嘴说,“下回还打!”
“好吧,咱们不去幼儿园了。”宋欣欣做出妥协,“那你想不想上学?”
“想。”毛丫毫不犹豫的说道。
“那好,我来教你写自己的名字。”宋欣欣拿过纸笔,她决定亲自教育毛丫,担负起妈妈的职责。
窗外电闪雷鸣,毛丫吓得一抖,扑进宋欣欣怀里,抱着这孩子,宋欣欣有一种内心被填满的感觉。
……
一夜大雨,朱小强彻夜未眠,在各个论坛网站微博中转战,不停切换ID,发帖、转帖、评论,忙的不亦乐乎,到早上五点钟,实在困得不行才关上电脑,粗略估算一下,一夜战果颇丰,起码一百块钱。
朱小强受雇于某家水军公关公司,不光负责洗地,还替书籍、电影造势,根据作品的定位,或者夸或者骂或者引发争议,总之吸引眼球就好,朱小强有着多年在论坛和人吵架的丰富经验,他的杀手锏就是将对方的智商拉到和自己一样的水平,然后轻松击败之,单方面宣布胜利,这一招无往而不利,为朱小强赢得不少收入和公司高层的赞誉。
他打个哈欠,伸了个懒腰,踢掉拖鞋,胡乱在床上刨个坑拱进去睡了,睡得很甜,因为梦到了自己的女神。
“主人,来电话了,来电话了,快接电话啊……”诺基亚5230欢快的叫起来,将朱小强从美梦中惊醒,打断了他和女神的巫山相会。
“我cāo!”暴怒的朱小强从床上蹦起来,抓起手机一看,满腔怒火顿时烟消云散,因为屏幕上显示“女神”来电!
朱小强的手在颤抖,心在战栗,肾上腺素极度分泌,努力控制住情绪,按下接听键:“喂~~~”
梦中设想了无数次和女神通电话的场景,心中设想了千言万语的台词,早已烂熟于心,可是临到跟前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喂了一声之后就再也说不出什么了。
手机里传来断断续续的抽泣声,朱小强立刻心如刀绞,焦急万分的问道:“汪红,你怎么了,你快说啊,你不说我就要急死了!”
过了半天,汪红才幽幽道:“朱小强,我有事儿找你帮忙,你帮不帮?”
“帮!”朱小强斩钉截铁的说,同时捏了捏自己的钱包,最近收入了不少,银行卡里已经有上千块了。
汪红又开始哭,就是不说什么事,朱小强使出浑身解数,又是学狗叫学驴叫,又是说笑话讲段子,就是没能逗笑汪红。
“朱小强,你到妇幼保健院来一趟,我在门口等你。”汪红说完,挂断了电话。
妇幼保健院?汪红去那儿干什么?附近有咖啡厅还是有小饭店?朱小强冥思苦想,一个不好的念头忽然闪现在脑海中,难道说……他不敢继续想下去,痛苦万分的抽了一支红梅,然后换下黏糊糊的内裤,打了盆水胡乱擦了把脸,把眼屎和污垢洗掉,用夜市买的剃须刀刮了脸,穿上干净的衣服,背着双肩电脑包出门,打了一辆车直奔妇幼保健院。
到地方的时候已经上午九点,大门口并没有汪红的身影,朱小强等了一会儿,忍不住打了个电话,和以前一样,女神没有接自己的电话。
过了一会儿,汪红发来信息:“来接我。”
朱小强毫不迟疑打了出租车直奔汪红的住处,上学的时候汪红就在外面租了房子和男朋友一起住,朱小强曾经去过一次,当然是去修电脑,后来经常在附近徘徊,希望能有个美丽的邂逅什么的,可是每回都是见到汪红和那个体育班的高大男友在一起,伤透了他的心。
如今咱也能光明正大的去接女神了!想到这个,朱小强就忍不住心cháo澎拜,事业爱情双丰收,可喜可贺,今晚争取和女神有实质xìng的发展。
必须摸到她的手!
出租车开到女神租的房子楼下,朱小强发了个信息,女神回复:等等。
等了十分钟还没下来,司机有些不耐烦:“到底还来不来,耽误我多少生意。”
“师傅,再等等吧,麻烦你了。”朱小强低声下气的求道。
又过了五分钟,汪红终于出现,虽然化了淡妆,但看起来气sè不太好,朱小强赶紧下车帮女神拉开车门,汪红一屁股坐了进去,朱小强刚想挨着她坐下,女神道:“你坐前面吧。”
朱小强只好坐在副驾驶位子上,出租车向妇幼保健院驶去,一路上朱小强没话找话说,汪红爱答不理,眼睛望着窗外,一副忧郁的表情。
来到医院,朱小强付了车资,陪汪红走进去,大厅里人满为患,大多数是来检查的孕妇和家属。
“汪红,你怎么了?”朱小强小心翼翼的问道。
“我怀孕了,要打掉。”汪红眼圈红了,“那个没良心的,知道我有了孩子就跑了,打电话也不接,我真是瞎了眼,看错了人,小强,还是你对我好。”
朱小强心中一股热流涌过,深吸一口气道:“汪红你不要担心,有我在!”
接下来就是朱小强的事情了,挂号交费,签字画押,然后陪着汪红去手术室做引产手术,花掉辛辛苦苦发帖挣来的一千五百块钱,朱小强丝毫也不觉得心疼,当那个上年纪的女医生语重心长的叹息现在的年轻人不懂得爱护自己的时候,他甚至有些骄傲的感觉,仿佛女神肚里没成型的孩子是自己播下的种。
手术室和产房在一层楼内,朱小强坐在长椅上等待汪红做完手术出来,心中盘算着下个月的工资下来之前应该怎么糊口,忽然产房的门开了,护士出来报告道:“王星家的生了,龙凤胎,母子平安。”
坐在旁边的一个秃头高个子兴奋的站起来,手舞足蹈。
第四十八章 调离缉毒
朱小强认识这个刚升级做父亲的男子,好像去年到铁渣街来找过刘汉东,世界真是太小,没想到今天竟然在妇产医院遇到,不过人家是生孩子当爹,自己是陪女神打胎喜当爹。
当爹和喜当爹虽然只有一字之差,意义却天差地别,朱小强不禁憧憬起来,某一天自己飞黄腾达了,和汪红结了婚,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也像今天这样守在产房门口等待着升级做父亲……
手术室的门开了,护士冷冷道:“21号的家属。”
“我是。”朱小强蹭的站起来,几步抢上前去,扶住了脸sè煞白的汪红,心里一阵激动,终于摸到女神的小手了。
汪红从朱小强手中抽出自己的手,虚弱的摇摇头:“送我回去。”
朱小强忙前跑后,打了出租车送汪红回家,结果人家一进门就将朱小强关在了外面:“谢谢你小强,有空请你吃饭,我累了,要休息了。”
“啥时候有空?”朱小强忍不住追问。
“再说吧。”汪红很憔悴,关上了门。
朱小强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怅然若失,盘算了一下,今天打车加上医疗费,花了一千六百块钱,结果只摸了一下小手,似乎亏大了。
账不是这么算的,早晚在汪红身上讨回来,憧憬着女神委身自己的时刻,朱小强流着口水望着天笑了,路过的邻居看着他这副傻样急忙躲得远远,低声道:“神经病。”
朱小强敲敲门,说声汪红你好好休息,有事招呼一声,等了半天没有回答,估摸着女神睡着了,于是轻手轻脚的离开,没舍得再打车,从兜里摸了个游戏币挤公交车回去了,回到出租屋,想来想去放心不下,又在淘宝上订购了两包红糖,收货地址填的是汪红的。
忙完这些,已经中午一点了,一股倦意袭来,整夜未眠又忙了一上午,朱小强已经熬不住了,可是公关公司的上线又发来了邮件,让他去洗地,只能打盆凉水洗洗脸,在太阳穴上抹点风油jīng,继续忙碌。
啪啪打了一阵键盘,忽然朱小强的眼眶中盈满了泪水,因为他无意中打开了李毅吧,看到了别的**丝苦追女神的感人故事,用手背擦一下泪水,暗自感慨自己是幸运的。
钱花的见底了,兜里只剩下十几块钱,朱小强jīng打细算,准备买两把挂面,借邻居的电磁炉下白水面条吃,一天吃一顿差不多就够了,反正整天坐在电脑前不运动,消耗也不多。
……
王星依然守在医院里,老婆怀胎十月终于给他生下一对龙凤胎,欣喜之余是愁云密布,一个孩子的花销就够头大的了,何况是两个孩子。
他的青石高科安保高级顾问的工作已经没了,半年合同到期,人家不再续聘,只能继续干私家侦探,这一行是半年不开张,开张吃半年,上次寻找舒帆的十万块佣金被他用来买了一辆长城哈弗H6,每月一万块的顾问津贴除去还房贷所剩无几,现在又添了两个孩子,存款嗖嗖的往外出,rì益窘迫。
对青石高科解聘一事,王星不免有些怨言,其实绑架舒帆的幕后真凶是谁已经呼之yù出,只需要自己再努一把力就能找到确凿的证据,可是夏青石却忽然提出解聘,既然人家都不想追究了,自己何必穷追不舍,王星只好收手。
两个新生婴儿体重偏轻,需要放在保温箱中,每天的费用就是两三千块,王星的信用卡都快刷爆了,护士来了好几次催他去交费,愁得他焦头烂额,在花园里不停地抽烟,拿出手机来翻看着号码,想想还有谁没被自己借过钱。
忽然一双穿着黑丝的美腿站在了面前,王星的目光慢慢往上抬,映入眼帘的是浅sè一步裙和收腰小西装,翠绿sè的真丝衬衫和顺滑乌黑的齐耳短发。
“是佘助理啊,你来看病还是?”王星问道,这位大姑娘是青石高科总裁办的行政助理佘晓青,负责端茶递水打电话发邮件订盒饭之类的跑腿活儿。
“王先生,这是安总让我交给你的,请签收一下吧。”佘晓青递过来一个带青石高科LOGO的浅绿sè信封。
王星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张五万元的现金支票。
“这怎么好意思,太感谢了。”王星立刻将支票塞进了口袋,在佘晓青的财务存根本上签了自己的名字。
“安总让我替她向你祝贺,以后可以过父亲节了。”佘晓青嘻嘻一笑,转身走了。
“等等。”王星喊道。
“有事?”佘晓青停步。
“这笔钱是安总给的,还是夏总的意思?”王星问道。
“有区别么?”佘晓青嘻嘻一笑,袅袅婷婷的去了。
“叮咚”王星的手机响了,是舒帆从美国发来的信息,祝贺他荣升父亲,这丫头已经在美国上了私立中学,短期内恐怕是不会回国了。
夏青石为什么将女儿放在美国,又为什么解聘自己不再追查,其中的原因,王星也能猜到……
王星品尝初为人父的喜悦和囊中羞涩的郁闷之时,刘汉东正在江北执行任务,据江北jǐng方通报,一个名叫李智勇的人符合平川毒枭的特征,不过行踪不定,很难掌握,于是近江缉毒大队迅速派员前往。
两地jǐng方汇聚一处,江北刑jǐng二大队的韩光向耿直通报了情况,李智勇,男,三十五岁,干部家庭出身,曾经当过江北中级人民法院的法jǐng,后被旷工被除名,这人交际很广,出手阔绰,近年来神龙不见首尾,有情报显示他曾经购买过一辆二手的别克君威,颜sè和牌照虽然对不上,但套牌和重新喷漆是很容易的事情。
韩光调出李智勇的户籍照片给刘汉东看,他也无法确认是不是平川制毒工场外的那个人。
“都是大众脸,有四五分相似之处。”刘汉东说。
“罪犯有枪,极度危险,宁可抓错不能放过,立刻进行抓捕,近江来的同志们辛苦了,你们先休息,抓捕李智勇的事情我们负责。”韩光自信满满的说道。
“这怎么好意思。”耿直客气了一句就不再坚持,这很出乎刘汉东的意料,印象中耿大队是个很强势的人,自己的案子和犯人,绝不会假他人之手。
韩光看看刘汉东:“听说你号称近江奔雷手?还耍过手榴弹?”
刘汉东有些忐忑:“奔不好,瞎奔。”
韩光拍拍他的肩膀:“那以后好好奔。”
江北刑jǐng离开之后。刘汉东不解的问耿直:“大队长,咱们就这么等着他们抓人?”
耿直就说了四个字:“客随主便。”
抓捕李智勇的时候,韩光邀请近江缉毒大队的同事在现场观摩,整个过程非常利索,李智勇下楼买早点,被两个化装成遛鸟老头的侦察员一个饿虎扑食死死按住,飞快的扭住手臂上了背铐,民牌面包车驶来,李智勇被塞进车里直接拉走。
面包车上,刑jǐng立刻提审李智勇:“你的枪呢!家里还有什么人!”
李智勇紧咬牙关,一字不吐。
刑jǐng们直扑李智勇的住所,这个地址是二大队的线人提供的,如果由近江缉毒jǐng察来查的话,恐怕短期内很难查到这个地方。
防盗门紧闭,屋里没有动静,侦察员用李智勇身上搜出的钥匙打开防盗门,手枪保险打开,手指搭在扳机护圈上,蹑手蹑脚走进客厅,里面没人。
卧室的门虚掩着,刑jǐng上前一脚踹开房门,枪口指着房内:“不许动!”
床上躺着一个女人,一丝不挂,瘦骨嶙峋,手旁放着冰壶,麻木的眼神看着jǐng察。
jǐng察丢了一条毯子盖住女人,继续搜查房间,敲击着墙壁和地板,从夹缝里搜出摇头丸数百粒,冰毒十余包,还有一把制式手枪。
有惊无险,大获成功,可是手枪并不是在平川枪击刘汉东的那支,李智勇很狡猾,宁死不吐口,抽血检验,他和他床上的那个吸毒女人都患上了艾滋病!
“怪不得这么硬。”刑jǐng们恍然大悟。
刘汉东去审讯室看了李智勇,一口咬定他绝不是平川见到的那个人,“眼神不对,那个人的眼神很犀利睿智,李智勇眼神冷漠迟钝,绝不是一个人。”
李智勇死猪不怕开水烫,反正身患绝症又是贩毒的死罪,他索xìng什么也不说了,案情陷入僵局,jǐng察们在会议室里讨论着下一步对策,大家都不停地抽烟,屋里烟雾弥漫。
刘汉东脑海里忽然跳过一丝灵感,不禁道:“有了!查李智勇的近亲。”
刑jǐng们都是鬼jīng的人,一句话就够了,韩光立刻上网调查李智勇的亲属,很快从内网上查到一个人,是李智勇的叔伯兄弟,名叫李智武,今年三十二岁,上大学后户籍已经迁到外省。
“就是他!”刘汉东指着屏幕上的照片说。
“你确定?”韩光道。
“我认识这双眼睛。”刘汉东自信满满道。
“申请通缉李智武吧。”韩光以探寻的目光投向耿直。
内网上李智武的信息不多,工作单位家庭住址都是过时的,护照记录显示曾多次出境前往东南亚诸国,但都是十年前的记录。
“案犯很可能已经取得其他假身份,就是他了!报请上级,全国通缉!”耿大队一锤定音。
李智勇交给江北jǐng方处置,刘汉东趁着交接的空当跑了一趟民政局,将自己的退伍补助总共八万五千块钱领了出来,存到一张银行卡里,本想交给妈妈,可妈妈说儿子长大了,该学会自己用钱了,坚持不收,只好自己拿着。
忙完这些,和同事们驱车返回近江,刚进办公室就听到一个不好的消息,市局开展人事组织关系大整顿,所有借调人员全部返回原岗位,局领导还点名批评了石国平,说巡特jǐng支队是以权谋私的重灾区,勒令限期整改。
刘汉东不得不离开已经熟悉了的缉毒大队,返回防暴大队继续当一名防暴特jǐng。
第四十九章 高考
不光刘汉东回来了,此前借调到指挥中心、出入境管理局、车管所等单位的女同事也都回来了,大家纷纷怨声载道,不过说归说,谁也不敢脱衣服走人,小道消息称,这回整顿只是上面要让石国平难看,熬一段时间就能恢复原样。
防暴大队的工作枯燥无味,说来也巧,自打刘汉东回来之后,再也没有遇到过需要动枪的火爆案子,每天就是巡逻、备勤、训练,每天的程序都是一样的,rì子都过糊涂了。
忽然有一天,上级下达指令,防暴大队出动协助交jǐng维持路面秩序,保证高考顺利进行,刘汉东才意识到,浣溪该高考了。
六月七rì,瓢泼大雨,虽然为炎热的季节带来凉爽,但也阻碍了许多人的高考之路,光刘汉东遇到的就有三起,汽车抛锚的,被堵在路上的,还有一个最离谱的是掉进了下水道,幸运的是没被冲走,迅速就被路人救了上来,不过学生吓得半条命都没了,估计考试也要发挥失常。
忙完手头的活儿,刘汉东终于有时间给梅姐打个电话,那只诺基亚手机已经还给缉毒大队,现在用的是新买的小米。
听筒里传来电视剧的背景音,梅姐满不在乎的说:“没事,妮儿又不是第一回高考了,又有肖校长照顾着,出不了事儿。”
“那行,有事儿给我打电话。”刘汉东挂了电话,心中却隐隐有些不安。
……
平川市,育才中学女生宿舍,参加高考的学生全都提前回家了,除了一些家住在偏远地区的外地学生,比如蓝浣溪。
天边一个炸雷轰响,将浣溪从睡梦中惊醒,她一个激灵坐了起来,汗流浃背面颊cháo红,两侧太阳穴隐隐有些发晕,下意识的看墙上的石英钟,早上六点钟而已,外面大雨瓢泼,宿舍里空无一人,舍友们提前回家了,只有她一个人留下。
因为头疼,浣溪很想再睡一会儿,可是今天是高考第一天,辛苦一年就为这个,她不敢偷懒,穿衣起床,觉得口干舌燥,想喝口水,拿起热水瓶,是空的,想去茶水间打水,一拉房门,竟然是锁上的。
浣溪心慌了,用力拽了几下,房门闪开一条缝隙,隐约能看见门上挂了一把硕大的铁锁!
“来人呐,有人吗?”浣溪趴在门缝上喊道,声音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回响,没人应声。
她继续喊,声音都带了一丝哭腔,可是喊了无数声,依然没有人来。
浣溪很渴,喉咙沙哑,她回身去爬窗户,窗户上是一根根铁棂子,根本爬不出去,再说这里是三楼,爬下去不得摔死,就在浣溪摇晃着铁棂子的时候,忽然看到教学楼上的大钟,时间已经指向八点钟!
八点了!还有一个钟头就要高考!
浣溪一身冷汗下来了,心中闪过不好的念头,迅速翻看枕头底下,还好,参加高考需要的身份证、准考证都在。
再看宿舍里的石英钟,是六点十分,这座钟被人调慢了两个钟头,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人做的,但这件事和宿舍被锁想必是有联系的。
浣溪拿起凳子砸门,可是宿舍的门很坚固,砸了许多下也只是砸出一些木屑来,再去摇窗户,一边摇一边哭喊,今天是星期六,校园里没有人,因为育才中学不是常规中学,它只是一所为高考落榜生再战考场进行培训的民办中学,高一高二两个年级形同虚设,今天考生们参加考试,教职员工都去考场了,学校里根本没人。
浣溪绝望了,高考在即,她却被锁在宿舍里,叫天天不要应,叫地地不灵,她也没有手机,无法报jǐng求助,难道一年的辛苦就这么白费了么?
一贫如洗的家出现在眼前,憔悴的父亲,病弱的母亲,懂事的弟弟,古道热肠的梅姐,还有情深意重的汉东哥,一一浮现,为了他们,也要参加高考!
浣溪仔细查看窗台,发现铁棂子是插在木质窗台上的,宿舍年久失修,这些铁棂子虽然坚固,但窗台已经腐朽了,她翻出削铅笔的刀子试图削开木头,虽然有效果,但是效率太低,照着这种速度,弄好就得下午了。
不管了,用牙咬,浣溪不管三七二十一,扑上去用牙齿撕咬着窗台的木头发疯一样撕咬着,咬着咬着泪水就下来了,胡乱抹一把继续咬,她没有哭出声来,因为哭泣已经没有用了。
咬掉了几块木头,效果还是不理想,浣溪又拿起板凳用力砸,砸了两下忽然醒悟,以物理学的角度来说,这种砸法受力太小,她拖过桌子,躺在桌用双脚猛踹,窗棂终于有松动的迹象,浣溪大喜,希望的曙光就在眼前,她使尽全身力气极其猛踹,终于窗棂断了。
断了两根窗棂,这就已经足够,浣溪瘦弱可以钻出去,可这里是三楼,爬出去就得摔死,浣溪试图将毛巾被撕成绳子,但她手劲太小,铅笔刀太钝,无能为力,瞥一眼窗外,计上心来,先将考试用的证件用塑料袋包好,贴身放着,然后小心翼翼爬出窗户,贴着湿漉漉的窗台向墙壁拐角处的落水管靠近。
大雨如注,打湿了浣溪的头发,模糊了她的双眼,但她依然紧紧贴着墙壁挪动着身形,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阻挡她高考的步伐。
终于挪到了排水管旁,浣溪抓住了水管,如同抓到了救命稻草,她手脚并用向下爬,这种活儿难不倒农村长大的浣溪,体态轻盈的她很快落到了地面上,来不及多想便向大门冲去。
学校大门紧锁,门卫大爷正在屋里喝茶,看到一个浑身淋透的女孩拍打着大铁门,赶紧出去查看。
“丫头,咋了,你咋在学校里?”
“大爷,时间来不及了,高考!高考!”浣溪在大雨里喊道。
大爷急忙打开传达室的门,拿了钥匙过去开门,浣溪道声谢就急匆匆走了,走出十几步忽然听到有人喊她,原来是门卫大爷拿了一个塑料雨披过来。
“谢谢!”浣溪披上雨披,感动的稀里哗啦,再次踏上征途,育才中学在平川郊区,距离市区考点虽然不算很远,但大雨倾盆,光靠两只脚是无论如何也赶不到地方的。
雨很大,积水很深,浣溪的凉鞋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索xìng将另一只也甩掉,深一脚浅一脚在雨水挣扎前行,心急如焚,嗓子眼冒火,她干脆仰天张开嘴巴,让雨水淋进嘴里解渴。
突突突的机器声传来,一辆农用车从后面开过来,浣溪顾不上矜持了,跑过去扑通跪倒在车头前。
驾车的是一个中年汉子,旁边坐着的是他的儿子,一个十七八岁的后生,两人下车询问究竟,浣溪拿出塑料袋包裹的准考证大声喊道:“高考!来不及了!”
后生看了准考证上的考场,大声说:“你走错方向了!”
浣溪惊的差点坐在地上。
汉子很干脆:“上车!”
农用车的驾驶室只能坐两个人,于是后生爬到车厢上去坐,浣溪坐进驾驶室,心情终于稳定了一些。
拉着货物的农用车驶入平川市区,很快就被交jǐng拦下,不过浣溪出示了准考证之后,jǐng察立刻放行。
平川市区不大,农用车开到考场附近,再次被交jǐng拦下,理由倒不是农用车不许进城,而是噪音太大,怕影响到考生。
大叔满怀歉意的说:“妮儿,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谢谢,谢谢!”浣溪此刻的语言很贫乏,千言万语不足以报答,唯有凝成两个字。
浣溪下了车,回头望了一眼,将这辆农用车的车牌号码深深印在脑海中。
后车厢里的后生爬下来,露出一口白牙笑嘻嘻向浣溪告别:“好好考,考个状元出来。”
浣溪的眼泪再次涌了出来,用力点点头,拔腿向考场奔去,考场外的jǐng察和工作人员几十双眼睛盯着这个没穿鞋的全身淋透的女孩奔向考场,这是本次高考迟到的最晚的一个了。
还好,浣溪在入场时间截止前最后一秒进了考场。
问题又出现了,她竟然忘带了文具!
好在老师们早有准备,免费提供了2B铅笔和橡皮等文具。
高考开始了,浣溪坐在位子上,头发和衣服还在不停往下滴水,老师拿来干毛巾让她擦脸,又问她需不需要其他帮助,这个细微之举让浣溪十分感动,世上总有坏人,但好人也比比皆是。
考试题目很难,至少对其他考生来说是这样,但对浣溪来说根本没有难度,她是全考场第一个做完试卷的,但并没有急着出去,因为外面暴雨如注,而且她也无家可归。
浣溪不是傻子,高考前夕被锁在宿舍里,而且头晕目眩差点没起来,肯定是有人不希望自己参加高考,育才中学已经是个危险的地方,接下来还有几天考试时间,如何吃饭住宿,成了最大的问题。
第一场考完,考场暂时封闭,考生们大都是平川本市人,各回各家,有些外地来的则开了考场附近的旅馆酒店,中午时分,考场外恢复寂静,唯有饥肠辘辘的浣溪赤着脚站在屋檐下。
第五十章 让她哭一会
浣溪借了考场附近小超市的公用电话打到了梅姐的手机上,诉说了自己的情况,梅姐一听着急了,让浣溪下午先考试,自己立刻赶过去,末了又交代她,千万别去回育才中学,那些人不靠谱。
不用梅姐交代,浣溪也不会再回学校了,如果不是早上打雷下雨,如果不是自己舍命破窗,如果不是遇到那辆农用车,这次高考就废掉了。
下午两点,考生陆续入场,浣溪的情绪已经趋于稳定,数学试卷很难,题目刁钻古怪,所有的考生都面露难sè,很多人直到交卷的一刻还在冥思苦想。
考试结束的铃声响了,浣溪起身立场,忽然一阵头晕,眼前发黑昏倒在地,监考人员立刻报告领导,大家七手八脚将考生抬到yīn凉处,值班医生赶来检查,并无大碍,只是低血糖而已。
浣溪很要强,挣扎着起来,她没有告诉老师,自己一天只喝了几口雨水,低血糖只是表象,其实昏倒在考场中完全是饿的。
一个老师责备道:“你家长在哪里?这么不负责任,高考的孩子营养都跟不上。”
浣溪没解释什么,默默走了,出了考场,无处可去,下过雨的城市到处都是积水,看着考生们一个个钻进私家车或者出租车离开,她心里有些苦涩,还有淡淡的羡慕。
又开始下雨了,浣溪站在一家小超市门口避雨,老板娘看她站在门口雨水都溅到身上了,招呼她进来站着,又看到浣溪脚上没穿鞋,便拿了一双塑料拖鞋给她,浣溪道了谢,接受了人家的好意。
等了一会儿,梅姐还没到,却等来了另一个人,弟弟浣沙打着一把伞背着书包远远的过来了,浣溪赶忙出来喊弟弟,浣沙惊喜的跑过来:“姐姐,我还担心找不到你呢。”
“你怎么来了?不在学校好好念书。”浣溪责怪道。
浣沙腼腆的笑着说:“我就来看看。”
浣溪不忍心批评弟弟,他才十六岁就一个人住校,因为家境贫寒受尽白眼和欺负,小小年纪背负太多委屈,自己是过来人,知道平川一中那个环境对于贫苦生来说有多么艰难。
浣沙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塑料饭盒,里面装的是米饭和土豆烧肉。
“中午在学校食堂多打了一份饭,姐姐你吃吧。”浣沙将饭盒推到姐姐面前。
小超市的老板娘走过来好奇的问道你们的爸妈怎么没来,浣溪说父母都有病,家在偏远地区过不来,老板娘哦了一声,说这会儿也没啥顾客,你姐弟俩在这儿坐着,顺便帮我看会儿店。
浣溪当然愿意,在人家店里避雨,这点忙自然要帮。
老板娘进了仓库,不一会炒菜的声音传来,食物的香味也弥漫开来,姐弟俩不约而同的耸了耸鼻子,忽然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走进超市,随手拿了一瓶可乐拧开就喝。
“哎,没给钱不能喝。“浣沙很尽忠职守。
少年用奇怪的眼神看看他,喊道:“妈妈。”
老板娘系着围裙拿着锅铲子从里面出来,“儿子回来了,快进来盛饭,你们姐弟俩也别闲着,帮着支桌子,咱们一起吃饭。”
浣溪姐弟面面相觑,随即醒悟过来,乐呵呵的帮着支起圆桌,从后面仓库旁的小厨房端出菜来,少年盛了四碗米饭,老板娘又拿了几罐饮料开了,往浣溪姐弟面前一放:“别客气,吃。”
四菜一汤,都是简单的家常菜,却让浣溪眼圈红了。
“咋的了,丫头?”老板娘奇道。
“没啥,我很久没吃过妈妈做的饭了。”浣溪小声说。
“现在高考,别想太多,专心考试报答爹娘,来,咱干杯。”老板娘举起了可乐瓶。
四个人就在小超市里面吃起了晚饭,时不时有人来买东西,老板娘还要去招呼,吃饭的时候三个孩子攀谈起来,原来老板娘的儿子也是平川一中的学生,今年上初三,就要参加中考了,第一志愿当然是本校高中部。
浣沙是住校生,不能在外面耽搁太久,吃完饭之后在姐姐的催促下恋恋不舍的走了,弟弟一走,浣溪顿觉孤单,老板娘倒是很仗义,说没地方去就先住在店里,支一张行军床就行,离考场这么近也方便。
正说着,电话铃响了,是店里的公用电话,老板娘过去接了,原来是梅姐按照来电显示打回来的,她正在赶来的路上,可是半路长途汽车爆胎侧翻,一车人伤了大半,梅姐也骨折住进了医院,暂时赶不过来了。
老板娘很热心,说孩子这几天食宿我都包了,别的先不管,集中jīng力考试要紧。
梅姐千恩万谢,承诺以后加倍付钱,老板娘说别客气,万事考完再说。
当夜浣溪就住在了店里,第二天一早起来帮着打扫卫生,老板娘一把抢过抹布说你看书去,轮不到你干活,浣溪就说没带书,也不需要再看,考试考的是知识的积累,不是一时半会的死记硬背。
“听听,跟你姐学着点。”老板娘对自己儿子说。
第二天的考试很顺利,天公作美没有继续下雨,浣溪考完回到小超市帮着做饭看店,搞的老板娘很过意不去,其实浣溪明白,不是人家帮忙,自己怕是要露宿街头了。
下午考完,浣沙又来探望了姐姐,讨论了一下高考题目,浣溪想到梅姐,打了个电话过去慰问,梅姐说我没事,过两天就能出院,妮儿你千万别分心。
第三天,一切照旧,浣溪轻装上阵,考完了最后一门,向老板娘借了一百块钱的路费,赶过去探望梅姐。
梅姐的腿上打了石膏,气sè尚好,因为惦记着小燕儿,不敢在医院耽搁,见着浣溪之后就一起回了近江,rì子和以前一样,并无太大差别,只是浣溪在忙碌之余,会留心高考成绩发榜的rì子。
时间一天天过去,终于到了月底,高考成绩可以在网上查询了,浣溪打开电脑,输入准考证号,轻轻按下回车,随即闭上了眼睛不敢再看。
刚上高一的那年,班主任在课堂上对所有新生说,高考是你们改变命运的唯一途径,也是目前社会唯一还算公平的上升渠道,想出人头地,想飞黄腾达,就拼了命的学习吧。
这话至今在浣溪耳畔回响,但她努力学习却不是为了出人头地,而是为了给爸妈治病,不再受穷,不再挨饿,不再为了生计而在社会的最底层挣扎。
这种信念,是浣溪前进的动力,远比单纯为了发达而学习来的更顽强和不懈。
浣溪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屏幕上显示自己的总分数是721分。
她感到一阵心悸,江东省的理科高考总分是七百五十分,考到七百二十一分这种级别,简直可以用逆天来形容了,绝对的全省第一,毋庸置疑!
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颤抖着手再输入了一遍进行查询,依然是721总分。
虽然知道这回考的不错,但是没想到考了这么高的分数,浣溪激动的站了起来,去找梅姐报喜。
梅姐腿上打了石膏,正坐在床上和小燕儿玩,见浣溪泪流满面的进来,赶紧道:“妮儿,咋了?”
“姐,分数出来了。”浣溪哽咽着说。
梅姐心一沉:“妮儿,又考砸了?没事儿,不上大学咱照样吃香喝辣,姐教你几招,以后保管你当头牌……”
“姐,没考砸,七百二十一!”浣溪打断她说。
“啥?七百多少?”梅姐一下愣住了。
“七百二十一!”
“啊!那满分是多少?”梅姐对高考成绩没什么概念。
“满分七百五。”
“我的亲娘哦!”梅姐拍着自己的脑门,“满分七百五,你考七百二十一,这是多高的分数啊,怕是北清大学都能横着进去了吧?”
“北清大学的分数线也就是六百多……”浣溪没说完,梅姐已经撑着拐杖下地了,从床底下拽出一个箱子,里面是一挂大地红,足有五千响。
“走,放炮去,姐都给你预备好了。”梅姐豪情万丈,撑着拐杖拿着鞭炮来到洗头房门口,在地上铺开,点了一支烟,用烟头点燃炮仗,五千响大地红噼里啪啦炸起来,硝烟散尽,铁渣街上的熟人都来问,梅姐你这是闹哪样?上房还是娶媳妇。
梅姐骄傲的说:“妮儿考上大学了,放一挂炮仗算什么,我还要摆酒哩,在牛肉村整两桌,不醉不归。”
屋里,浣溪用梅姐的手机打给了刘汉东,向他报喜。
“哥,成绩出来了,我考了七百二十一。”
“这么高!”刘汉东明显是吓了一跳,“恭喜恭喜,我得空过去一趟,那啥,学费不用愁,你哥我包了!”
“谢谢哥哥。”浣溪打完这个电话,又给平川二中门口小超市打了电话,向老板娘通报自己的成绩。
老板娘很高兴,问浣溪这个分数能上什么大学。
“大概是省内前三名的分数吧,基本上什么大学都能上。”浣溪这样解释,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她现在还不敢确信自己是省内最高分。
当晚,江东新闻报导了今年高考成绩发布的情况,洗头房的一帮老娘们小丫头都坐在电视机前眼巴巴的盯着看。
主持人说,今年省高考状元已经诞生,是一位平川的女生,理科总分为七百二十一分,比几年前江北一中的高考状元温雪还高了一分,不过据反映今年的高考题目很难,能达到这个分数实属不易。
“本台记者将会赴平川进行采访,请继续关注。”主持人开始谈其他社会新闻,洗头房内欢腾一片。
“咱店里也飞出金凤凰了。”梅姐感慨道。
“浣溪,以后发达了可不能忘了你梅姐。”小雅笑嘻嘻道。
浣溪突然泣不成声,继而嚎啕大哭,劝都劝不住。
“咋了,考这么好还哭?”小丽磕着瓜子,不解的眨着眼睛。
梅姐摆摆手:“都走,都走,妮儿熬得太苦了,绷得太紧了,让她哭一会儿,好好发泄发泄。”
第五十一章 蓝凤凰
浣溪成为本届高考状元的喜事迅速传开,铁渣街上的熟人朋友们都为之骄傲,屠洪刚表示赞助八桌酒席,阚万林说回家需要用车招呼一声,只收汽油钱就行,街上的洗头房、按摩店的小姐妹们都凑了份子送过来,浣溪的学费是不用愁了。
“走,喝酒去。”梅姐招呼大家,一起来到屠记牛肉村,山炮早已预备好了酒菜,客人们也陆续来到,当然是以街上的外来务工人员为主,花火村的人倒不爱凑这个热闹,火联合例外,他是有酒场必到的,并且还要担任主持人,端着酒杯讲两句,还别说,长期唱红歌养成的干部气质,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位领导呢。
酒过三巡之后,阚万林醉眼朦胧,说浣溪你该回家报喜,让爹娘也高兴高兴。浣溪说已经给村里打过电话了。
“那不行,这么大的事儿得亲自回去说,再说了,你马上就要进běi jīng,上大学了,以后回家的机会就少了,赶紧回去吧,爹娘眼巴巴的等着你哩。”阚万林虽然喝高了,道理却是摆的清楚,山炮和梅姐都深以为然。
“收拾收拾东西这就走。”梅姐当机立断,这就坐长途汽车回家乡。
“那不行,必须开车回家,咱妹子是高考状元,哪能坐长途汽车,掉价!我开车送你们,汽油钱过费费我包了!”阚万林很豪迈的一挥手。
“你都喝成这样了,还开车送人家?还是我来吧。”刘汉东捧着一束鲜花走进来,他下班晚,赶过来的时候酒宴已经进行到一半了,不过正好,没喝酒可以开车送浣溪回家。
浣溪接过汉东哥送的鲜花,今天她容光焕发,配上娇艳yù滴的鲜花,简直称得上绝代芳华。
阚万林痴痴的看着,忽然抹一把口水叹息道:“唉,早没下手,这么好的媳妇飞了。”
坐在旁边的山炮用胳膊肘捣了他一下:“拉鸡-巴倒吧,怎么也轮不到你啊。”
阚万林抗议道:“咋就轮不到我?我有房有车哪点不好,哦,你的意思,就能轮到大东?”
山炮正sè道:“这话以前说还对,现在大东也赶不上趟了,这丫头出息大了,这条街上没人能配得上她。”
阚万林深以为然,点头道:“浣溪是咱这儿飞出去的金凤凰啊。”
梅姐插嘴道:“怎么能是金凤凰呢,妮儿姓蓝不姓金,是蓝凤凰。”
大伙儿又喝了一轮,山炮忽然端着酒杯站起来说:“我决定了,让两个内弟都去上大学,跟着我打工没出息,只有读书才能出头。”
大伙儿哄然叫好。
酒足饭饱之后,梅姐当即拄着拐杖回去收拾行装,带着小燕儿和浣溪回老家,刘汉东打电话到队里请假,虽然防暴大队工作很忙,但刘汉东身份不一般,同事们都佩服他,领导也看重他,别人请不下来的假,他一句话就成。
事不宜迟,刘汉东驾驶着富康载着梅姐浣溪小燕儿踏上归途,与上次回乡之路不同的是,现在是夏季,道路畅通天气适宜,刘汉东保持在一百二十公里的时速,吃晚饭的点儿就赶到了平川市区。
浣溪要去感谢二中门口小超市的老板娘,如果没有她的无私帮助,浣溪就不可能取得这么好的成绩。
老板娘正拿着蝇拍子在店里百无聊赖的坐着,学校就要放暑假,小超市的生意一落千丈,没什么人来,忽然一辆白sè富康停在门口,车上下来一个似曾相识的女孩,与高考那天落魄窘迫的形象相比,今天的浣溪简直像换了一个人。
“阿姨,我来了。”浣溪腼腆的笑着。
“快进来,分出来了么,考得咋样?”老板娘急忙丢下苍蝇拍起身相迎。
梅姐从车里艰难的爬出来,大嗓门嚷道:“姊妹!全托你的福,妮儿考了全省第一,七百二十一分!”
老板娘差点傻了:“我的乖乖!状元啊,状元在我店里吃过饭,还住过,不得了,我也沾了灵气了,二宝!快出来,别打游戏了,来见见你状元姐!”
儿子一脸不情愿的从屋里出来,看到浣溪,眼前就是一亮,他也是刚参加完中考的学生,对于考试状元这类人有着天然的敬畏心理,况且浣溪如此光彩照人,简直让少年不敢直视。
“一中门口挂了横幅哩,说庆祝本校考生考取全省第一。”少年道。
梅姐脸sè大变:“这些不要脸的,妮儿想挂个学籍都不愿意,这会儿又跳出来把荣誉往自己头上揽。”
少年挠挠头说:“不是的,一中的状元考了六百八十五分,好像是应届生状元。”
梅姐说:“还是不要脸,真正的状元是浣溪,是育才中学出来的,哎,不对啊,育才中学也不是好东西,把门锁上不让妮儿参加考试,这笔帐还没和他们算哩。”
浣溪轻轻一拉梅姐的衣服:“姐,别说了,过去了。”
刘汉东眉头一皱:“怎么回事?”
梅姐将当rì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一遍,大家都很动容,为浣溪的坚韧和毅力,也为某些人的无耻。
“这事儿要查清楚,我马上去找那个姓肖的。” 刘汉东怒容满面道。
老板娘劝他:“别急,他们又跑不掉,吃了饭再走,我请客。”
梅姐也劝:“大东别发火,你一出手就要人命,冷静冷静,兴许不是肖校长干的呢,可能是下面人干的好事。”
刘汉东点点头:“好吧,咱先吃饭。”
老板娘说啥都要请这个客,盛情难却大家只好答应,在附近找了一家颇上档次的酒店,点了一桌六百八十八的“谢师宴”,刘汉东要开车不能喝酒,梅姐和老板娘开了一瓶自己超市带来的红酒,浣溪也喝了几杯,脸sè绯红更加,娇艳不可方物,老板娘的儿子时不时偷窥两眼,情窦初开的少年心中小鹿乱撞。
刘汉东喝饮料,一瓶可乐下肚,出去上厕所,走廊两侧都是包间,忽见一个粗壮的身影拿着电话走出房间,铃声很熟悉:“今天好运气,老狼请吃鸡……”
是育才中学的肖校长,这厮喝的面红耳赤,正出来接电话,站在厕所里大声嚷着:“行,我知道了,明天中午醉仙居,不见不散。”
挂了电话,一回头看见刘汉东,吓了他一跳。
刘汉东一把揪住肖校长的白衬衣领子,将他推到墙角提起来,手上用力,肖校长脸憋成了猪肝sè,说话都艰难:“别……别动手,有话慢慢说。”
“说!谁让你对浣溪下绊子的!”刘汉东从牙齿缝里挤出一句话。
“大哥,你搞错了吧,我不清楚啥事啊。”肖校长辩白道。
“他妈的不老实,不见棺材不落泪!”刘汉东推开厕所隔间的门,将肖校长的头按近了马桶里,同时扳动把手放水,可怜堂堂一位校长,被人折辱成这样,衬衣前襟全湿了,眼镜也掉了,一绺头发耷拉下来,说不出的狼狈。
“再来一回!”刘汉东等他喘了一口气,又将其按在马桶里。
肖校长手舞足蹈,嘴里吐出一串气泡。
刘汉东又将他提了出来:“想起来了么?”
“想起来了,这事儿不赖我,是下面人干的,有人想让蓝浣溪考不成。”
“谁!”
“我也不知道,关系托关系,是学校教导主任老张联系的事儿,也是他派人锁的门。”
“姓张的在哪儿?”
“在……不清楚。”
刘汉东薅住肖校长的头发道:“哄我是吧,你不知道我干什么的么,姓张的就和你坐一块喝酒对吧?”
肖校长点点头。
“打电话叫他到厕所来。”刘汉东喝道。
肖校长不敢不从,拿起手机打过去:“老张,到洗手间来一下,有点事和你说。”
过了一会,一个戴眼镜的白胖子走进了洗手间,还没搞清楚什么事儿,就被人放倒,揪着脖子按进了出酒桶。
酒店洗手间里通常都会备有一个大桶,学名叫出酒桶,其实就是供人喝多了呕吐用的,今天酒店生意不错,不少客人都喝高了,出酒桶里内容不少,气味刺鼻,张主任被按进去之后就觉得被熏得喘不过来去,脑袋上沾了不少污物,恶心的吐了出来。
刘汉东将他提出来,推到窗口,这里是四楼,摔下去就是一个死。
“我就问一遍,答的不能让我满意,我就送你下去。”刘汉东道。
“大哥你说。”张主任的眼睛被污物糊住,带着哭腔喊道。
肖校长想悄悄溜走,刘汉东回头一声厉喝:“你他的还想走,给我站住!”
“我不走,不走。”肖校长吓得一激灵,他是文化人,哪见过这样的恶人。
刘汉东继续逼问张主任:“说,谁让你害蓝浣溪的,锁上门不让她参加高考,还在她饭里加料。”
张主任哭道:“真的不干我的事儿。”
刘汉东将他半个身子都推出窗外,张主任屁滚尿流:“我说,是朋友的朋友托的关系,也没想害人,就是想让蓝浣溪迟到,没给她饭里下料,就是两片安眠药。”
“说重点,到底是谁!”
“是蓝田村的村主任赵默志!”
第五十二章 村长摆酒
刘汉东怒火中烧,手上一用力,张主任的身子就从窗户飞了下去,惊得肖校长惨叫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
张主任并没有摔下去,刘汉东还拽着他一只脚,整个人悬在外面杀猪一般嚎叫着,热津津的液体倒流出来,从胸口淌到脸上,咸乎乎sāo哄哄,是尿失禁了。
刘汉东把他提了上来,丢在地上,恨恨道:“妈了个逼的,弄死你都不解恨。”
洗手间门口围了一群人,酒店保安探头进来,也不敢管,只是问发生了什么事。
肖校长说:“没事没事,几个朋友喝多了。”
原来是醉鬼闹事,围观人等也就散了。
“其实我们心里也有数,这样做不对,可是朋友的面子不能不给,所以才出此下策,不过还是留了余地的,要是把孩子的准考证给藏起来,她就参加不了高考……”肖校长狡辩道。
刘汉东知道肖校长这种人心里怎么想的,贪婪成xìng又胆小如鼠,既想把事儿办成又不想担责任,所以采取了一些小人招数,锁宿舍门,饭里掺安眠药,调慢时钟,这些都可以事后用谎言掩饰,如果故意不发准考证就太低级了,容易被人抓住把柄。
“我再问你,赵默志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给你多少好处?”刘汉东再次提起张主任。
“我真不知道,赵村长和蓝浣溪是一个村的,兴许有仇吧……没给什么好处,就是几张购物卡,县里人都讲面子,姓赵的是大户,他开口托人办事,没人能驳面子,我们是搞教育的人,也不想这么干啊。”
“放你妈的屁。”刘汉东一脚将张主任踹翻在地,转身就走,吓得肖校长赶紧捂住了脸:“千万别打脸。”
刘汉东没打他,嫌脏了自己的手,出了洗手间的门,拿出手机放了刚才录的音,这就是罪证。
回到包间,梅姐嗔道:“怎么去这么久,年纪轻轻前列腺就不好啊?”
刘汉东嘿嘿一笑不解释。
洗手间里,肖校长将腿软成面条的张主任搀扶起来,在水龙头下面冲洗着身上的污物,张主任心有余悸,说话都发颤:“校长,咋整?喊人吧?”
“喊什么喊,这人是省城的缉毒jǐng察,身上带枪的,小不忍则乱大谋,等着吧,有人拾掇他。”
张主任洗干净脑袋上的呕吐物,两人正要出去,忽然张主任指着肖校长头发说:“校长,你头上有屎,赶紧冲冲。”
……
这顿饭是老板娘请的,梅姐也没和她客气,代浣溪认下了这门亲戚。
吃过饭之后,刘汉东提议不要在平川市区耽搁,一口气赶回蓝田村,浣溪归心似箭,自然同意,临走前刘汉东忽然问道:“姓赵的在平川是不是很吃得开?”
老板娘愣了一下,随即笑道:“那可是,县委书记就姓赵,你说吃得开不?”
刘汉东又问梅姐:“你们村长和县委书记是亲戚?”
梅姐不假思索道:“一个赵,是本家。”
刘汉东点点头,没说什么。
大家在酒店门口辞别,刘汉东驾车连夜赶往蓝田村,因为过年的时候走过一次,这回轻车熟路,只是乡下道路实在难走,水泥路被运煤的卡车压成了搓衣板,坐车就跟坐船的感觉差不多,速度实在开不快,两个小时才到村口。
富康慢慢开进了村里,惊起一片犬吠,雪亮的灯光下,各sè杂毛狗欢快的蹦达着,远处伫立着一座农村别墅,在一片低矮的平房中如同鹤立鸡群,别墅门口停着一辆黑sè的奥迪Q5。
“那是村长家。”梅姐说。
刘汉东哼了一声,先将车停在梅姐家门口,小燕儿已经睡着了,梅姐将她抱下车,说你们先去,我等会过去。
浣溪早已等不及了,下车往家跑,奔到自家土坡下面就忍不住喊道:“爸爸,妈妈,弟弟,我回来了!”
小破屋里亮起了烛光,村里拉了电线,但是供电所隔三岔五就要拉闸停电,所以村民还是以蜡烛油灯照明为主,浣溪家的狗最先窜了出来,摇头摆尾的欢迎主人回家,然后是浣沙,穿着一条校服裤子跑出来,瘦骨嶙峋的身子顶着个大脑袋,喜不自禁的喊道:“姐!”
浣溪跑过去,责备道:“咋不穿褂子,有客人。”
浣沙看到刘汉东,惊喜道:“大哥也来了。”
刘汉东笑着点点头:“来了。”
浣沙的父亲也出来了,穿着遍布孔洞的烂背心,手里拿着蒲扇,招呼客人进去坐,刘汉东说天热,在外面坐会儿就行。
今晚月朗星稀,凉风习习,蓝老师将瘫痪在床的妻子背了出来,放在屋外的躺椅上,又切了个西瓜,一家人吃着瓜畅谈着浣溪美好的未来,浣沙说姐姐考这么高的分,肯定能上北清大学,刘汉东说何止北清大学,国内大学随便上,浣沙就问姐姐,你想上哪所大学?
浣溪不假思索地说:“上江大!”
浣沙说:“江东大学好,离家近,回来也方便,我开学就是高二了,明年就上高三,后年也要高考,我也上江大,咱还一个学校。”
蓝老师笑道:“你盘算的倒好,家里可没钱供两个大学生。”
刘汉东说:“浣溪是省高考状元,学费的事儿你就别愁了,我敢保证,不但学费全免,还得有学校愿意出高价请咱浣溪去上哩。”
“对,就算学校不减免,还有我呢。”原来是梅姐来了,她安顿好女儿睡下就过来了。
蓝老师急忙招呼:“他姐,吃瓜。”
大家吃着西瓜,忽然远处一声巨响,地皮都跟着发抖。
“没事,矿上又放炮了。”蓝老师说。
炮声不能打扰大伙的心情,他们又聊了一会,心情大好,连浣溪的母亲都陪着说了几句话,吃了四五片西瓜。
当晚刘汉东就睡在浣溪家门口的平地上,夏天方便,铺张草席就能睡,刘汉东累了一天,倒头呼呼大睡,睡到半夜被尿憋醒,一睁眼就看到旁边坐着个人,正拿着蒲扇帮自己扇风。
是浣沙,夜sè中少年的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你怎么不睡觉?”刘汉东问他。
“乡下蚊子多,帮你扇扇。”浣沙说。
刘汉东很感动,这孩子本xìng纯良,知道自己对他们家有恩,无以为报只能以这种淳朴的方式来感谢自己。
“睡去吧,我没事。”刘汉东说。
“哥哥,我不困,睡不着。”浣沙的眼睛熠熠生辉,姐姐考了状元极大的激励了他,心情兴奋自然睡不着。
刘汉东点了一支烟:“既然睡不着就聊聊,你成绩怎么样,将来想上哪所大学,什么专业?”
浣沙说:“我想上江大,学生物学。”
刘汉东说:“为什么要是生物学?”
浣沙说:“我想从生物遗传学的角度来解开诸多人体之谜,研发出癌症和艾滋病的克星药物。”
刘汉东赞赏道:“小伙子有出息,我就纳闷了,你们姐俩怎么成绩这么好呢?是不是你爸教育有方?”
浣沙说:“其实我们不是蓝田村的人,文革的时候我爷爷叛逃国外,我nǎinǎi带着我爸爸下放到这里,为了表示和爷爷划清界限,全家改姓蓝,后来nǎinǎi去世了,爸爸在这里扎下根来,又娶了我妈妈,生下我们姐弟俩,我家以前有好多书,后来都卖掉了……”
刘汉东恍然大悟,看来基因很重要啊。
浣沙满怀憧憬道:“姐姐这回上了大学,家里就有奔头了,我打算暑假去勤工俭学,自己挣钱攒学费,不让爸妈cāo心。”
刘汉东点点头:“有出息,年轻人多历练是有好处的,我上高中的时候也勤工俭学过,在台球室当服务员。”
浣沙道:“一定增加了许多社会经验。”
刘汉东一笑:“可不,天天和人打架。”
两人聊到东方破晓,雄鸡引吭高歌,浣溪从屋里出来,挑水做饭,家里用的还是烧柴火的灶台,浣溪一边拉风箱一边往炉膛里递柴火,烧了一锅稀饭,就着咸菜当早饭,大家正蹲在门口吃着,远处过来一个人,斜披着西装褂子,威风凛凛的,离得老远喊道:“蓝老师,晌午到村委会来一趟。”
蓝老师喊道:“赵会计,啥事儿啊?”
会计喊道:“好事儿,村长请你喝酒,别忘了啊,早过来一会。”说完扭头走了。
蓝老师自言自语道:“一定是村长知道浣溪考了状元,摆酒庆贺哩。”
刘汉东哼了一声道:“酒无好酒,宴无好宴,赵默志肯定没安好心思。”
蓝老师扶了扶眼镜:“村长这个人比较霸道,但也只有这样的人能压住场面,能办成事儿,村里的煤矿是他开的,每年都给村民发好几百块钱的补贴,我觉得,大面上的事情他不会太马虎的,象浣溪考状元这种给村里长脸的事儿,他不会装不知道。”
刘汉东道:“煤矿那是大家的共同财产,分给你们几百块就打发了,太好糊弄了吧。”
蓝老师道:“几百块不错了,别的村子,村主任霸占集体资源,一分钱都不往外吐,大家还不是得忍着。”
刘汉东刚想说赵村长干的龌龊事儿,却见浣溪投来紧张的一瞥,便硬生生忍住了,蓝老师是老实人,也是个迂腐的人,和他说这些只能平添烦恼不安,并无益处。
“这样吧,中午我陪你过去。”刘汉东道。
“行。”蓝老师很高兴,有刘汉东这样的关系,在村里也能显摆一下。
上午十点半,蓝老师和刘汉东就步行去了村委会,村委会就在赵默志的别墅前面,是一排红砖平房,圈了个院子,门口挂着平川市大墩乡蓝田村村委会的白木黑字牌子,煞是威风。
会计站在台阶上正在抽烟,见蓝老师来了便招呼他进来坐,看了看刘汉东:“这位是?”
“哦,是妮儿的表哥,在省城干公安的,刘汉东。”蓝老师颇为骄傲的说道。
会计上上下下打量着刘汉东,掏出烟来:“来来来,吸烟,吸烟。”
“不客气。”刘汉东将烟卷挡了回去。
会计自己点了一支,抽了一口道:“蓝老师,听说你闺女这回考的不孬,全省第一名,村长指示我给你们cāo办一场,你看,酒席都预备好了。”
果不其然,村委会院子里停了一辆小货车,工人正在往下搬塑料桌椅和餐具,院子角落里,临时灶台也搭了起来,是村里请来办红白喜事的班子。
“让村长破费了。”蓝老师颇为感动。
客人们陆续来到,都是乡里的头面人物,开的是本田雅阁、帕萨特这样的好车,不大工夫,村主任赵默志也出现了,他四十来岁年纪,头发茂盛,往后梳着,穿一件黑白条纹的梦特娇,鳄鱼皮带上悬挂着一大串钥匙,丁玲当啷乱响,手里拿着金光闪闪的滑盖手机,大声嚷嚷着:“行,知道了,我马上派人处理。”
赵默志来到跟前,豪爽一笑,指着院子里支起的十几张桌子说:“蓝老师,够场面吧,这都是为你预备的。”
蓝老师受宠若惊:“不敢当,不敢当。”
赵默志揽过他的肩膀:“咱弟俩客气啥,回头好好整两盅。”
会计干咳一声道:“主任,这位是省城来的刘公安。”
赵默志做恍然大悟状:“哟,干公干的啊,我有个仁兄弟也是干公干的,乡派出所的所长刘忠文,不知道你认识不?”
刘汉东摇摇头。
“没事,一会介绍你认识。”赵默志大手一挥。
三个灶台一起开伙,用的是煤气罐,案板上摆满了凉菜,什么黄瓜拉皮花生腐竹毛豆子都用大脸盆盛着,分成均匀的十几份,炒鸡蛋一炒就是几十个,用铁锨炒菜,场面蔚为壮观,就是乡下大户人家结婚,也不过是这个级别。
赵默志如此破费,让蓝老师隐隐有些不安起来。
第五十三章 难为人
十一点半,酒宴齐备,客人到齐,赵默志宣布开席,他一站起来,下面乱哄哄的场面立刻变得鸦雀无声,大墩乡的头面人物们纷纷安静下来,听老赵哥说事。
赵默志干咳一声道:“今天呢,把伙计们喊来主要是这么几个事,第一,咱村煤矿rì产量过百吨,可喜可贺。”
下面一阵掌声,今天来的尽是乡里有身份的人,穿的都体面,短袖衬衫或者T恤,上衣扎在西裤里,腰带上大串的钥匙,裤腿提的老高,露出尼龙袜子和皮凉鞋,当然也有一些肉瘤脑袋挂金链的汉子,身上有纹身,他们是矿上的打手,干这一行,没有自己的武力可不中。
赵默志伸手四下压了压:“同志们,这第二件事呢,是祝贺咱们平川的市委书记,也就是我本家兄弟,赵默成赵书记,当选市十大优秀干部,大家鼓掌!”
在赵村长的带动下,大伙儿热烈鼓掌,比刚才更持久了一些。
“这第三件事呢,是咱蓝田村的自家事儿,我这个兄弟,蓝老师的闺女,这回高考考的不孬,给咱村争光了,大家说该不该庆祝一下?”
“该!”下面一个留着寸头挂着金牌的小伙子站起来带头鼓掌,眉眼和赵默志有些相似,他一起头,下面人又热烈鼓掌起来,蓝老师站了起来,四下鞠躬,身子微微颤抖,脸上是病态的红晕,村长这么给自己面子,实在激动。
三件事讲完,赵默志宣布:“开喝!”
各个桌子分别进行,刚才那个寸头小伙子也坐在第一桌,他拿起淮江纯酿给大家倒酒,这是三星纯酿,一瓶售价五十八元,在乡下算好酒了。
蓝老师和刘汉东都坐第一桌,他们是主宾,陪客的有乡上的派出所长刘忠文、矿上的工头、乡完全中学的副校长,赵默志的儿子赵二虎,就是倒酒的这个小子。
赵默志酒量很好,连干三杯,又单独进行,蓝老师有病,不胜酒力,喝了一杯就不行了,可赵村长很执着:“二虎,给你叔满上,妮儿考了状元,这是喜酒,不能不喝。”
蓝老师痛苦的摆着手:“不行了,真喝不动。”
“叔,我爹敬酒,乡里没人敢不喝的,就你特殊是不?”赵二虎瞪着眼,凶巴巴的,真有些虎劲。
“我替他喝。”刘汉东拿过蓝老师的酒杯倒在自己面前玻璃杯里,一饮而尽。
刚才派出所长刘忠文和刘汉东聊了一下,得知他在缉毒大队干过,现在特jǐng队,穷乡僻壤的没听过刘汉东的光辉事迹,但省城来的公安身份在这儿摆着,不能不给面子,所以赵二虎虽然不太高兴,但没说什么。
“二虎,怎么和你叔说话的,你叔有病,意思意思就行。”赵默志训斥儿子道。
蓝老师说:“我还行,就是喝的太猛了。”
赵默志招呼他:“叨菜,叨菜,压一压。”同时使了个眼sè,桌上其他人等就端着酒杯去串桌了。
见时机成熟,赵默志开始说正事:“蓝老师,妮儿这回考的挺好,有啥打算么?”
蓝老师刚想说让女儿上北清大学什么的,忽然觉得这种场合应该听听村长的意见,便道:“还没想好,村长给出个主意。”
赵默志笑了笑,端起酒杯干了,说:“要我说,妮儿这个大学,还是别上了。”
蓝老师如遭雷击,顿时僵住,筷子悬在半空中。
刘汉东不动声sè,手伸进裤袋里,打开手机录音键。
赵默志道:“都是本乡本土的,我也就不瞒你说了,我也有苦衷,为啥妮儿不能上这个学呢,因为妮儿的身份已经被人占了,去年妮儿考的就不错,但是呢,咱乡有个领导的孩子没考好,孩子寻死觅活,没办法,就用妮儿的名义顶上了,这个事儿呢,是他们做的不对,我呢,一直也想找个机会给你赔礼道歉……”
蓝老师呆若木鸡,半晌才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浣溪去年就考上了,白耽误一年,白耽误一年啊。”
赵默志说:“妮儿的户籍已经转出去了,这个名字已经有人顶了,所以,今年考的再好也不能上了,我这个当大爷的也很遗憾啊,总之一句话,很抱歉,我会适当补偿的。”
蓝老师的眼泪涌了出来:“怎么补偿!我闺女明明考上了,被你们冒名顶替,我没法子只好让人带她进城打工,打得什么工我这个当爹的心里明白啊,我没脸见祖宗啊,我闺女学习那么好,她争气,今年又考上了,还是省状元,你们还不让她去上,没天理啊。”
赵默志叹口气:“我理解,那不是没办法的事儿么,事情已经发生了,就得坦然面对不是,听老大哥一句劝,女大不中留,妮儿学习再好,将来也要嫁人不是,还得指望儿子,这样吧,我出个方案,让妮儿也别打工了,到我矿上当会计,给她安排个好对象,吃公家饭的,你家二小子的学费我包了,将来上大学找工作,我也全包,另外给你也安排到乡里上班,每月少不了七八百的收入,你看咋样?”
蓝老师缓慢的摇着头:“我已经对不起女儿一回了,不能再对不起她,这个大学,一定要上。”
赵默志气笑了:“你咋这么倔呢,不说了么,妮儿已经没有户籍了,换句话说,蓝浣溪另有其人,已经在江东大学上大二了,你家这个蓝浣溪怎么可能再上一次大学?”
蓝老师瞳孔收缩了一下:“你们伤天害理啊,毁人家一辈子!这是要遭天谴的啊!”说着痛哭失声。
院子里喝酒的众人听到哭声都扭头观看,赵默志忙道:“没事,我兄弟喝多了,高兴的,今天实在太高兴了。”
大伙儿就都继续喝酒,他们心知肚明,赵村长在处理事儿,不该看的就别看。
赵二虎拎着酒瓶子过来了:“咋的了,蓝叔,我爹就求你这点事都不行,难为你了是不?”
蓝老师哭道:“伤天害理啊,你们还有点良心么?”
赵二虎道:“**的,别给脸不要脸,我爹是仁义,讲究,才请场和你说事儿,这是给你脸知道不?要让我做主,一把火点了你家房子,烧死你们全家,谁他妈知道有你们这一户人,实话告诉你,大墩乡我们老赵家说了算,让你死你就得死,让你活,你才能活!”
刘汉东看看差不多了,起身说话:“小子,说话别闪了舌头,大墩乡是**的,轮不到你姓赵的。”
赵二虎眼睛一瞪:“别以为你省城公安就了不起,到我大墩乡来,是龙得盘着,是虎得卧着,煤矿底下不缺你一具尸体!”
“二虎!”赵默志厉声喝止,“蓝老师,刘公安,你们别生气,情况就是这么一个情况,具体赔偿条件可以再谈,实在不行的话,我给妮儿再安排一个身份证,明年再考,这总行了吧,学费我照样出。”
蓝老师还是摇头:“浣溪熬得太苦了,这话我没法对她开口。”
赵二虎大怒:“我cāo!你还得理不让人了是吧!”过来揪蓝老师的领子,被刘汉东一把捏住手腕,反关节折过去,疼的赵二虎嗷的一嗓子,整个院子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投过来。
登时几个打手就横眉怒目过来了,只见刘汉东回身从案板上抄起一把剁骨头的大菜刀,刷的一下劈下来,擦着赵二虎的鼻尖剁在桌子上。
赵二虎被按在桌子上,脸贴着桌面,菜刀近在咫尺,他又怒又惊。
赵默志挥手让打手们退下,变sè道:“蓝老师,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孩子上学的事儿终归是小事,怎么谈都行,我已经拿出我的最大诚意,你不接受也就罢了,动刀动枪的算什么?”
赵二虎嚷道:“爹,别和他们啰嗦,关门放狗,谁也别想走!”
刘汉东手上一用力,赵二虎的胳膊咔吧一声断了,疼得他惨叫一声,头上豆大的汗珠滚了下来。
赵默志腾的跳了起来:“上,都给我上!”
早已按捺不住的打手们冲了上来,这些人别看五大三粗,都是乡下野路子出身的粗笨汉子,岂是刘汉东的对手,只见他动作快如闪电,一击必中,打得都是腋下、胸口、喉头等神经丛位置,一拳放倒一个人,毫不拖泥带水。
院子里虽然有几十口子,但都是乡里的场面人,不是地痞流氓,仗势欺人他们在行,真打起来就都怂了。
五个打手都被放翻在地,赵默志傻眼了,见到人群中的刘忠文,急忙喊道:“刘所,抓他!”
刘忠文喝的醉醺醺的,掀开蓝sèjǐng服上衣,露出腰带上别的六-四小砸炮,刚拔出手枪来,刘汉东已经欺身上前,一把夺过手枪,两手一挫弹匣套筒就下来了,手枪成了零件,子弹撒落地上,撞针也被弄断。
刘汉东将残缺不全的手枪丢给刘忠文:“下次喝酒别带枪。”
刚才这一举动,把刘忠文吓得酒劲都醒了,丢枪可是大过,搞不好要扒衣服的。
刘汉东的身手震慑了全场人,没人敢拦阻他。
“蓝老师,咱们走。”刘汉东搀起蓝老师向村委会大门走去。
忽然两头猛犬窜了出来,白森森的獠牙闪着寒光。
刘汉东腾空而起,一个回旋踢,穿着jǐng用皮鞋的脚重重踢在狗头上,猛犬横着飞出去,倒在地上呜咽不止,另一只扑了个空,夹着尾巴灰溜溜的窜了。
刘汉东整整衣服,呸了一口:“狗仗人势!”
第五十四章 围追堵截
刘汉东就这样堂而皇之的搀着蓝老师离开了村委会大院,外面一群狗围着他狂吠,但没有一只敢扑上来,狗和人一样,欺软怕硬。
蓝老师脚都软了,嘴里喃喃道:“没天理啊,没天理啊。”
刘汉东说:“站直了,别趴下,没有天理,那就找出一个天理来,村里没天理,乡里没天理,市里省里还能没有天理么。”
这话给蓝老师鼓了劲。终于直起腰杆,匆匆往家走,村长豢养的打手们追出来,但不敢靠前,刘汉东一回头,就吓得他们往后退。
刘汉东终于理解了,当年两个rì本兵就能横行乡里的原因,这帮怂货,欺负老百姓在行,稍微遇到厉害的就变孬种。
回到家里,浣溪正在锅屋烧饭,刘汉东喊道:“别做饭了,快出来,回省城!”
浣溪紧张兮兮跑出来:“哥,咋的了?”
“打了村长的儿子,有麻烦。”刘汉东没有解释更多,怕浣溪心理承受不住。
蓝老师进屋去搀扶妻子,他心里有数,得罪了村长必须得走,不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浣沙快速收拾着东西,家徒四壁没什么财产,主要是他上学的课本文具。
“把户口本身份证都带上。”刘汉东道。
蓝老师一愣:“户口本和身份证都让村里收走了,说是办农保什么的。”
刘汉东一跺脚:“靠,早有预谋啊,浣溪,你的身份证在不?”
“在!”浣溪答道。
“浣沙,有趁手的家伙么?”刘汉东问道。
“有!”浣沙跑到门后拿了一根榆木杠子,刘汉东挥舞两下,感觉非常好用,比棒球棍还有感觉,随手扔进车里。
“拿细软就行,快上车。”刘汉东进屋,也不顾臊臭气味,将浣溪的妈妈抱起来走到门外,打开车门将她放进去,浣沙提着书包,蓝老师拿着行李也钻进了汽车,浣溪坐在副驾驶位子上,刘汉东上车,系上安全带,让大家也都把安全带系上。
“坐好,出发!”刘汉东一踩油门,富康如同离弦之箭,向村口疾驰而去。
赵默志等人没料到刘汉东走的这么利索,还以为他闯了祸自己跑了呢,冲进蓝家一看,人去屋空。
“给我撵!一定要撵上!”赵默志大吼大叫,大背头都散了,一绺头发耷拉在额前。
打手们慌忙跑回去发动汽车,二虎胳膊骨折不能参加追击,咬牙切齿:“弟兄们,逮到人帮我狠狠修理一顿,往死里打,死了我负责!”
蓝田村的追击车队包括一辆奥迪Q5,一辆本田雅阁,刘所长的jǐng用皮卡,还有一辆矿上通勤的běi jīng吉普212,打手们和帮闲们钻进车里,大呼小叫着,狼烟滚滚,开始追击。
村外的搓板路非常难走,极毁轮胎,富康是两驱家用轿车,底盘不高,走平坦道路还能斗一斗车技,走这种道路就抓瞎了,眼瞅后视镜中追兵越来越近,浣溪颤声道:“哥,咋回事?”
“你去年就考上了,被人冒名顶替了,村长怕事情败露,不让你去上大学,设下鸿门宴给你爸施加压力,我动手了,就这样。”
浣溪惊得语无伦次:“怎么……怎么能这样!我就觉得去年考的不差,老师也不让我查分,原来如此!”
刘汉东单手驾车,掏出手机发送着刚才录制的音频文件,发送速度很慢,刘所长的皮卡一马当先追了过来,副驾驶上的刘忠文探出半个身子喊道:“停车!我命令你停车!”
“停你妈逼!”刘汉东一打方向盘,将皮卡撞到了路基下面。
奥迪Q5紧随其后,怕富康的撞击不敢贴上来,到底是几十万的豪华车,撞一下维修费可不少。
刘汉东看看手机,发送完毕,拨了一个号码,戴上了蓝牙耳机。
响了很多声才有人接,一个慵懒的女声:“喂,谁呀,我睡午觉呢。”
“是我,刘汉东。”
“呀,是你,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是不是要请我吃饭?”宋双的声音依旧那么清脆甜美。
“你听好,我现在正被人追杀,地点是平川市大墩乡蓝田村外的县乡公路,追我的是村委会主任赵默志和他的帮凶,目的是杀人灭口。”
宋双显然是吓到了:“你你你,你没开玩笑?”
“不是玩笑,我已经将罪证发送到你的邮箱,你等下打开听了就明白怎么回事了,如果我有意外,罪犯就是赵默志!”
“喂喂喂!”宋双抱着手机喊道,对方已经挂了电话,她赶紧从床上爬起来,手忙脚乱打开电脑,检查邮箱,果然有一封带附件的新邮件,下载了带上耳机听了,面sè顿时大变,摘下耳机连拖鞋都没穿,冲到父亲书房里。
宋剑锋正在挥毫泼墨,卸任之后只有闲职,他静下心来修身养xìng,没事看书练字,淡泊明志。
“爸爸,你快来!”宋双大呼小叫。
宋剑锋不满的瞥了女儿一眼,大夏天的女儿就穿了件长T恤,下面是两条光腿,得亏她妈不在家,不然又要唠叨了。
来到女儿房间,宋双打开音箱,赵默志的平川口音传来:“妮儿的户籍已经转出去了,这个名字已经有人顶了,所以,今年考的再好也不能上了,我这个当大爷的也很遗憾啊,总之一句话,很抱歉,我会适当补偿的……”
宋剑锋的眉头皱了起来。
“**的,别给脸不要脸,我爹是仁义,讲究,才请场和你说事儿,这是给你脸知道不?要让我做主,一把火点了你家房子,烧死你们全家,谁他妈知道有你们这一户人,实话告诉你,大墩乡我们老赵家说了算,让你死你就得死,让你活,你才能活!”
这是另一个人的声音,嚣张跋扈至极。
“别以为你省城公安就了不起,到我大墩乡来,是龙得盘着,是虎得卧着,煤矿底下不缺你一具尸体!”随着这句话,录音戛然而止。
“不像话!“宋剑锋怒道,“简直无法无天!”
“爸爸,刘汉东正在人追杀,赶快救他。”宋双急切道。
宋剑锋沉吟片刻,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号码:“弘毅,是我。”
……
沈弘毅现在是省管平川市市委副书记,在刚结束的常委会上被选举为市委常委,作为专职副书记,他的排名仅次于市委书记和市长,但实际上权力有限,因为平川市的政治生态圈已经完全本土化,由几大家族把持,基本上所有zhèng fǔ机关,以及重要国企的重要职务,全部由这几个家族的成员或者姻亲、同学、朋友等担任,水泼不进,针插不进。
平川新区,市委大楼第八层,916号房是沈书记的办公室,这是一个套房,外面是六十平方米的办公室,里面是休息室和洗手间,有双人席梦思和浴缸,液晶电视等设备。
手机响起,是熟悉的号码,沈书记虽然是地方官员了,但依然保持着秘书的本sè,立刻接了电话:“老领导,有什么指示。”
来电话的是宋剑锋,他告诉沈弘毅,刘汉东在大墩乡出了事,正在被村主任黑势力追杀,情况紧急,让小沈赶紧采取措施。
沈弘毅心里很有数,自己这个“县委副书记”的实职,是宋剑锋牺牲了许多东西换来的,而刘汉东不但是宋剑锋这条线上的人,而且是宋双的恩人,无论处于哪个位置,他都要伸出援手。
“老领导,我马上安排救援。”沈弘毅放下手机,按铃让自己的秘书进来:“小孙,你联系一下公安局的老魏,让他给我回电话。”
公安局的局长魏金发是赵默成书记的一杆枪,他根本不把新来的市委副书记放在眼里,不过大面上的工作做的很到位,立刻打电话过来请领导进行指示。
沈弘毅说接省里通报,大墩乡正在发生一起恶xìng案件,蓝田村的黑恶势力在县乡公路追杀省城公安人员,请魏局长尽快处理一下。
魏金发一听就觉得不对劲,大墩乡蓝田村的村主任赵默志可是市委赵书记的本族堂兄弟,省城jǐng察难道是来查他的?醉翁之意不在酒吧,他赶紧向赵书记做了汇报。
赵默成立即作出指示,掌握情况,控制局势。
魏金发心里明白,先把人控制住再说,于是立刻安排jǐng车进行堵截。
与此同时,奥迪Q5停在路边,刘文忠狼狈不堪的从皮卡驾驶室里爬出来,钻进奥迪。
“刘所,千万不能让他跑了啊,这人是省里来的,咱的事情一曝光,你也躲不了,无论如何也要把人拦下来。”赵默志急切催促道。
刘文忠何尝不知道其中的厉害,他立刻拿起手机给所里打电话:“老李,有辆白sè富康马上到乡里,不惜一切代价给我拦下来,车号是江Bnq176,对176!必须拦住!”
富康里,刘汉东也在打电话,他先打给了新上任的中队长姬扬:“中队,我回不去了,在平川被人追杀!”
“怎么回事?报jǐng没有?”姬扬很关切。
“给你打电话不就是报jǐng么,当地jǐng察我信不过,他们都是帮凶狗腿子,弟兄们能来支援一下么?”
“恐怕不行,今天出了几件大案子,人手太紧张了,你还是先报jǐng,我这边帮你协调一下。”
刘汉东挂了电话,他不怪姬扬,自己只是一个普通聘用制jǐng察,无权无职,防暴大队又不是一般单位,不能因为个人的事情随便出动。
他又拨了一个号码:“万林,我刘汉东,兄弟有难,需要你出手!”
阚万林正在屠记牛肉村里和山炮喝酒,一瓶啤酒没喝完就接到了刘汉东的求救电话,当即将酒瓶子一摔,站起来喊道:“伙计们,大东出事了,平川佬欺负咱江北人,走,跟我干架去!”
十几个黑车司机都跟着站了起来,山炮问道:“啥事儿?需要家伙么,我这有刀子有棍。”
阚万林说:“浣溪村里的恶霸在追他们,人在平川,报jǐng没用,咱得马上过去。”
山炮当即进厨房抄了两把砍刀,招呼两个小舅子:“跟我走!”
第五十五章 国道风云
一伙人出了门,各自上车,正好对面有人盖楼房,路边堆满了砖头,山炮灵机一动,和房主打了声招呼:“老五,借几块砖头用用。”
房主一摆手:“客气啥,随便拿。”
黑车司机们打开汽车后盖,往里面扔起了砖头。
火雷火颖兄妹各骑着一辆摩托车路过,见状奇道:“干啥呢这是?用轿车运砖头?”
山炮道:“别问了,大东出事,弟兄们干仗去呢。”
火雷二话不说立刻拿起手机发微信,召集暴走摩托党徒。
铁渣街的兄弟们集结的时候,刘汉东已经赶到了镇上,这是大墩乡党委和zhèng fǔ所在地,乡长蓝文革和派出所副所长李大伟从酒桌上被电话叫起来,临时喊了城管队的两辆面包车和派出所的一辆桑塔纳,横在必经之路上拦截富康。
城管队是乡zhèng fǔ掌握的一支强大的拳头部队,拥有正式编制工作人员十五名,临时工三十余名,装备防暴头盔和jǐng棍,关键时刻比派出所还管用,他们据守在面包车后面,李大伟检查着老旧的五四式手枪,刚才刘所电话里说了,必要的时候可以鸣枪示jǐng,无论如何把车拦下,不然大家都倒霉。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刘汉东望见路口停着的汽车,一脚刹车踩死,富康怪叫着停在路上,后面的奥迪、雅阁见状猛踩油门追过来。
刘汉东下了车,打开富康后备箱,取出一支黑漆漆的自动步枪来。
“快停!”刘所眼尖,吓得冷汗都出来了,赶紧让奥迪停下,他本人早一骨碌出溜到车厢里,打开车门爬下去,电话铃响了,是李大伟打来的:“刘所,咋整的?咋还有枪”
刘忠文说:“妈的,是省城特jǐng队的人,我也不知道他带枪了啊。”
刘汉东没有枪,这把03式自动步枪其实是橡胶训练用枪,他从中队库房里顺出来玩的,没想到今天派上了用场。
距离相对较远,派出所又没装备望远镜,看不清楚枪的细节,不过根据刘汉东的特jǐng身份来说,理论上是能接触到枪械的,所以李大伟等人确信这是一把真家伙。
民jǐng、协jǐng、城管队员全都藏在了汽车后面,不敢露头,城管队长苦着脸说:“李所,这得呼叫武jǐng支援啊,叫俺们城管队的干啥,帮你们挡子弹啊?”
李大伟说:“我他妈也不知道这小子有枪啊。”说着就弯着腰跑了,城管队长在后面喊道:“李所小心,别让子弹咬到你的屁股。”
“毛!你以为趴汽车后面就没事?那是步枪知道不,面包车的壳子就跟纸糊的一样,根本挡不住子弹。”李大伟回头说道。
城管队长一身冷汗,脑补了一幅画面,密集的子弹穿透面包车,自己和部下们被打成马蜂窝,浑身鲜血风中乱抖,他打了个冷战,立刻招呼部下将面包车开走,队里就这两辆长安之星,打坏了就得靠两只脚走路了。
追兵们也全都下车趴在田埂下,谁也不敢露头,据说对方是特jǐng狙击手,把他惹急了,一枪一个,脑袋爆了,以后吃东西可就不香了。
那边刘汉东已经上了车,右手驾车,左手平端着自动步枪伸出车外,如同中世纪的骑士一般冲了过来。
这边堵截力量早就作鸟兽散,刘汉东收回橡胶训练枪,一踩油门从乡zhèng fǔ门前招摇过市,再往前就是相对平坦宽阔的省道,大墩乡经济不发达,路上汽车稀少,一马平川。
“坐稳!”随着刘汉东一声提醒,富康降挡加速,咆哮着飞驰而去。
赵默志等人追到镇上,会同李大伟等,纠集七八辆车继续追赶,不过不敢靠近,只是保持着二百米的车距。
在公路上斗车技,刘汉东谁也不怕,不过车上坐满了人,富康的动力和cāo控受到了一定影响,他只想迅速赶回省城,不愿和这帮土霸王缠斗,平川市是绝不能去的,赵家势大,去那儿就是自投罗网。
打定主意,刘汉东选择了一条近路,直接上国道,直奔近江。
他却不知道,平川治安大队的jǐng察已经在收费站设下卡子堵截自己。
平川市公安局长魏金发根据市委主要领导指示,抽调jīng兵强将赶赴通往省城的各个交通要道布控,同时打电话到大墩乡派出所询问情况,所里值班人员说不清楚,又打到刘忠文手机上,刘所长语无伦次的说劫匪有枪,抓了人质逃了,自己正在追击。
市局立刻启动了紧急预案,请县武jǐng大队出动了应急小分队,携带八一杠,班用机枪等武器,乘着卡车赶往收费站。
从大墩乡到平川国道收费站不过几十公里,半小时之后那辆白sè富康就出现在视线中,民jǐng和武jǐng严阵以待。
刘汉东看见了收费站前的jǐng车,此时调转方向已经来不及了,因为除了赵默志等人的追兵,平川市区也有jǐng车拉着jǐng报赶过来。
富康停在了路上,刘汉东编辑了一条信息群发出去,“我被平川jǐng方包围,救援!”分别发给宋双、姬扬,耿直。
“哥哥, 咋办?”浣溪紧张兮兮的问道,一路追杀,吓得她面sè苍白。
“没事,他们不敢怎么样。”刘汉东并不害怕,毕竟到了平川市区管辖范围,赵默志怕是没这么大的能量杀人灭口。
刘汉东下车,高举双手表示没有武器。
穿着防弹背心的jǐng察端着枪走过去,武jǐng战士继续将刘汉东锁定在准星护圈内,只要他有异动就开枪击毙。
jǐng察走了过去,给刘汉东上了手铐,又从车里搜出一把橡胶训练枪,虚惊一场,原来是假枪。
“我是近江巡特jǐng支队的jǐng察刘汉东,我们支队长是石国平,你可以打电话确认。”刘汉东说道。
平川jǐng察才不理他,直接押着上jǐng车,市区方向的车队也到了,除了jǐng车,还有一辆黑sè小号段帕萨特,从车里下来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雪白的衬衫,笔挺的西裤,皮鞋锃亮,头发一丝不苟的梳成三七分,一看这气派就是大领导。
“怎么回事?谁让你们把他铐起来的!”男子严肃的质问。
jǐng察们不认识他是谁,但又不敢反驳,只能干站着。
帕萨特里另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介绍道:“这位是市委常委,副书记沈弘毅同志。”
jǐng察们立刻挺直了腰杆,不敢怠慢,平川市的第三号人物,仅次于书记和市长的常委副书记,即便没什么实权,想捏他们这些平头小jǐng察还不是小菜一碟。
“把手铐打开,他是近江的jǐng察刘汉东,立过功受过奖的。”沈书记道。
jǐng察们立刻打开了手铐,但不敢放人,说这是魏局长交办的案子。
“什么案子?立案了没有?乱搞!”沈弘毅很生气。
他的秘书说道:“魏局长也是执行沈书记的指示,让你们保护刘汉东同志,你们怎么把他抓起来了呢?”
jǐng察们唯唯诺诺,知道这回摆了乌龙。
赵默志他们没敢上前,离得远远的停下车来观望着。
沈弘毅暗自庆幸,幸亏亲自过来了,不然真把刘汉东抓起来,是白是黑就是人家说了算的了,平川官场太黑,自己一个新来的副书记暂时还斗不过他们,必须将案子上交到省里才行。
想到这里,他拍拍刘汉东的肩膀说:“先回近江吧,路上小心。”
“谢谢。”刘汉东和沈弘毅握握手,从jǐng察手里抽过自己的橡胶训练枪,返身回了富康,发动汽车,系上安全带。
浣溪心有余悸道:“幸亏沈秘书来的及时啊。”
刘汉东看看她:“记xìng不错嘛,还记得他。”
浣溪认真地说:“帮过我的好人,我都记得。”
刘汉东挂挡踩油门,富康通过收费口,向省城方向驶去,jǐng报解除,jǐng察们各自回单位,沈副书记望了望远处停着的几辆车,他知道那些人是追刘汉东来的,但他并不打算干预。
以刘汉东的能耐,这些人根本不是对手,而且事情闹的越大越好,平川政坛太安静了,需要强烈的刺激,需要搅浑这一潭死水。
他坐进了帕萨特,平静的招呼司机:“开车,回市委。”
车辆散尽之后,赵默志的奥迪Q5再次yīn魂不散的开过来,后面跟着几辆车,依次通过收费口,继续猛追。
他们倒不是非要弄死刘汉东,事到如今武力已经解决不了问题,最重要的问题是不让事情扩大化,弄的不可收拾就完了。
所以,要追上刘汉东给他开出不能拒绝的条件来。
上了国道,奥迪的涡轮增压发动机优势就显出来了,迅速拉近着和富康的距离,刘汉东驾驶者富康左摇右晃不让奥迪超车,场面十分惊险,社会车辆避之不及,国道空旷的道路成了他们互相追逐的赛车场。
其余追击车辆也在逼近,本田雅阁和大墩乡派出所的桑塔纳左右夹击,Q5趁机冲到前面一个甩尾横在路上,挡住了去路。
刘汉东猛踩刹车,富康怪叫着停了下来,轮胎在路面上磨出两道黑sè的痕迹。
前方,烟尘滚滚,三十余辆奇瑞、比亚迪、吉利黑出租与五十余辆各sè摩托车组成的机械化部队正浩浩荡荡杀来。
第五十六章 黑车军团
刘汉东一直和阚万林等人保持着手机联络,知道救兵即刻就到,但没想到出动这么大场面,近江市郊江北籍的黑车倾巢出动,黑摩托也来了二十几辆,加上暴走E族的哥们,整个一个摩托化部队,起码是加强连级编制的。
“哈哈哈哈。”刘汉东咧开嘴笑了,点燃一支香烟抽起来,拿出手机发出命令:“一个都不要放走。”
阚万林一马当先冲了过来,他驾驶的是一辆比亚迪F3,平时总被山炮称之为逼养的,一怒之下改了车标,挂了个丰田的标志冒充卡罗拉,后来钓鱼岛反rì大运动,又把丰田标扣下来,贴了个不干胶的五星红旗上去,从此没人敢说啥了。
比亚迪在距离奥迪Q5十米处停下,山炮从副驾驶位子上弹出来,掀开后盖箱,抄起砖头就砸过去,两个小舅子各持斧头菜刀出来,也有样学样,抄起砖头往奥迪车上扔。
黑车们都停了下来,司机下车抛砖头,国道交通顿时堵塞,奥迪被砸的坑坑洼洼,玻璃都裂了,车身惨不忍睹,赵默志和刘忠文趴在车上大呼小叫,呼叫增援。
后面还跟了好几辆车,满载着矿上的打手和乡里的帮闲,此时纷纷下车,抄起棍棒走过来,嘴里不干不净骂骂咧咧。
火雷将手指伸进嘴里打了个唿哨,摩托军团如同下山猛虎一般黑压压冲了过来,引擎声震天动地,戴着全封闭头盔的车手们猛轰油门,前轮高高抬起压过去,吓得乡下土鳖们连连后退。
火颖坐在摩托后座上,一手揽着哥哥的腰,一手挥舞着链子锁,如同流星锤一般专砸汽车玻璃,一时间jǐng报声四起,没保玻璃险的车主们倒霉了。
摩托车来回穿梭冲突,就像古代骑兵冲击步兵,如入无人之境,山炮看的心急,抄起大菜刀嗷嗷叫着冲过来,刘汉东也从车上下来,将烟蒂一弹,倒拖着榆木杠子杀入敌阵。
国道成了战场,到处是惨叫声和钝器击打人体的闷声,来往车主纷纷停车观看,有人拿起手机拍摄,但更多的人还是绕道离开,避免被飞来飞去的砖头砸到。
阚万林很机灵,上前拉开富康的车门,掩护浣溪一家人转移到自己车上。
一场混战终于结束,赵默志带来的打手们全军覆灭,不是逃跑就是被放倒,村主任和刘所长都被困在奥迪Q5里,瑟瑟发抖不敢下车。
“妈了个逼的,下来!”刘汉东挥起榆木杠子,敲碎了一块玻璃。
山炮跳上Q5的引擎盖,用大菜刀的尖端猛嗑,玻璃慢慢龟裂。
赵默志终于下车:“别动手,我有话说。”
刘汉东扫脸给他一个大嘴巴:“说你妈逼,带走!”
山炮两个小舅子上前将赵默志按在地上,捆了个结结实实。
刘忠文强自镇定道:“你这是犯法行为。”
刘汉东说:“你才是犯法,给我抓起来。”
刘忠文喊道:“凭什么抓我,我是jǐng察。”
“凭什么?就凭你袭jǐng!”刘汉东指了指自己带有jǐng徽的腰带扣,“看清楚,我也是jǐng察。”
赵村长,刘所长,还有村里的会计都被捆起来塞进后备箱,刘汉东大手一挥:“开拔,回省城!”
刚要发动富康,火颖一屁股坐了进来,小热裤配皮靴,白花花的大腿亮瞎人的眼。
“你这样,我挂挡的时候会分神。”刘汉东说。
“没事,想摸你就摸。”火颖抛了个媚眼过来。
刘汉东无言以对,发动汽车离开了乱糟糟的战场。
……
平川市委书记赵默成今天右眼皮老跳,他觉得不是个好兆头,赵书记是个兴趣广泛的人,喜爱研究玄学,周易八卦什么的都有涉猎,不过文化水平限制,研究的不是很透彻,只能弄个卦筒自己抽签玩。
市政大楼的选址、设计、施工,办公室的家具布置乃至门牌号码,都是请大师看过的,光咨询费就花了几十万,年初冬天去泰国考察的时候,他还专门去拜访过算命大师白龙王,大师说他今年有灾,必须小心,所以每逢右眼皮跳,他就心惊肉跳。
莫非是小人作祟?赵默成暗道,他心中的小人不是别人,正是新任市委副书记沈弘毅,本来出了缺,赵默成是想让自己的嫡系部下,宣传部长顶上来的,哪知道半路杀出个沈弘毅,生生抢了这个位置,打乱了自己的部署,实在可气。
赵书记拿起签筒摇了摇,出了一支签子,是下下签,他顿时大怒。
秘书走进来说:“赵书记,大墩乡出了点事,蓝田村的村主任在国道上和人发生了冲突。”
赵默成心里一惊,这个赵默志算起来是自己的本家兄弟,虽然隔了五福,但还是亲戚,况且他逢年过节都很有表示,是个可栽培的人才,应该照顾着点。
“是不是魏金发汇报的那个事?”赵默成心念一动,联想起来,立即让秘书打到魏金发的手机上,亲自和他说话。
“金发,中午那个事儿怎么办的,就是沈副书记交办的事情。”
“报告赵书记,沈弘毅亲自过来了,下面人不好驳他的面子,就把车放了。”
赵默成勃然大怒:“我**的大血逼,魏金发你个狗rì的到底脑子里有没有数,公安局是姓沈的分管的么?他说啥就是啥?你心眼都让狗吃了吧,你说你办的这叫什么事儿?你能干么,不能干我换人!”
魏局长被骂的狗血淋头,心里却是一点不生气,能被领导骂是一种荣耀,是领导把你当作心腹的表现,如果领导对你客客气气的,那就说明你的政治前途基本到此为止了。
“是是是,我马上派人追。”
魏金发打完电话,立刻派出治安大队和交jǐng中队沿着国道追赶,要求务必在平川境内把人拦下来。
……
今天近江jǐng方很忙,一连出了几个案子,把全市的jǐng察都折腾的不轻,先是一个疯子拿刀当街砍人,造成一死五伤的严重后果,然后又是淮江出租公司报jǐng称本公司一名女司机遭劫,GPS已经搜索不到,jǐng方迅速投入jǐng力进行侦破。
巡特jǐng支队立即出动,全市布控,搜寻失踪出租车,可是毫无踪迹。
被劫持的司机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孩子,据说她父亲也是开出租的,而且在同一家公司,淮江是近江市最大的出租车公司,旗下千辆出租车,司机们很团结,车里装载了GPS设备和车载电台,平时都用电台互相联络,女司机出事,同事们立刻行动起来,也不拉活儿了,开着车大街小巷的乱窜,搜寻被劫车辆。
刘汉东驾驶着富康行驶在国道上,旁边是火雷的摩托车,大家凯旋而归,斗志昂扬,忽然对面车道上试过一辆蓝绿相间的出租车,开车的是个青年人,穿着花T恤,后坐着似乎有三个人,两个男的夹着一个女的,女的穿着白衬衣,而白衬衣则是淮江出租公司的司机制服。
只是惊鸿一瞥,出租车就过去了,刘汉东当了几天jǐng察,养成了凡事都要怀疑的习惯,拿起手机打给阚万林:“万林,觉不觉得刚才那辆车有点奇怪?”
阚万林说:“有啥怪的,出租车跑远路很正常。”
刘汉东说:“司机不开车,让乘客开车,难道不正常?”
“大东,你自己的稀饭还没吹冷呢,管人家什么闲事。”阚万林素来对正规出租车没啥好印象。
刘汉东猛然一拉手刹,富康来了个漂移甩尾,一百八十度大调头,把火颖差点甩出去。
“万林,我怀疑出租车被劫持了,过去看看。”刘汉东迅速换挡加油门,富康朝着平川方向追去。
阚万林只好舍命陪君子,停下来慢慢调头,跟着追过去。
摩托党徒们不知道发生了啥事,但不管什么事他们都乐于参加,也都调头跟过来。
这是一辆半旧的捷达出租车,司机紧张兮兮的看着后视镜,生怕jǐng车追来,后座上两个小子手里都捏着利刃,刀锋顶着女司机的腰眼。
“求求你们,放了我吧,钱给你们,车也给你们,还不行么?”女司机苦苦哀求。
“闭嘴,再废话一刀捅死你!”劫持她的是三个毛头小子,大概是初次作案,兴奋之余是紧张和恐惧,拿刀的手都在发抖,但这种人往往最凶残,因为做事根本不考虑后果。
后面没有jǐng车,一切正常。
忽然一辆白sè富康发疯一般冲过来,从侧后方撞击出租车,驾车的小子车技很有限,努力掌握着方向盘却不得要领,被富康连续撞击之下终于冲下路基。
国道旁边是河沟,夏天沟里蓄了水,不深,淹不死人,出租车一头扎进沟里,车里的人摔了个七荤八素,车门打开,一个小子爬了出来,手里还握着刀。
女司机也爬了出来,披头散发的,惊恐万分,她后面是另一个拿刀的小子,雪亮的刀锋架在女司机脖子上,嘶喊道:“别过来!”
刘汉东从车上下来,理都不理他,低头检查自己富康的伤势,右前灯撞坏了,保险杠废了,水箱叶片也变形,翼子板上全是撞击的痕迹。
“妈了个逼的,你得赔偿我的损失!”刘汉东指着劫匪骂道。
“**的,知道我们东哥这车值多少钱么,割了你的腰子都赔不起!”火颖也抱着膀子骂道。
第三个劫匪也从驾驶室里爬出来了,他没系安全带,头撞破了,血留下来糊住眼睛,一头的雾水,这白富康什么来头,上来就撞,撞了还骂人,不讲道理啊。
“住嘴!给我一辆新车,五万块钱不连号的半旧钞票,不然我撕票!”拿刀的小子气急败坏的大喊道,台词挺唬人,一听就是预备好的,不过台词是面对jǐng察包围时候说的,对刘汉东不起作用。
“我草你妈的,你香港烂片看多了吧,还他妈的五万块钱不连号的半旧钞票,你以为你抢银行啊?五万……五万点钞纸我都不给你!”刘汉东破口大骂,继续吸引着劫匪的注意力。
阚万林已经悄悄从后面摸了上去,一把抱住了拿刀的劫匪,众人趁机一拥而上,棍子拳头链子锁可劲的招呼,三个劫匪被打的满地乱滚,杀猪一般惨叫。
“大哥,你受伤了。”被劫女司机惊呼一声,原来阚万林动手的一霎那,被劫匪捅了一刀,血淋淋的口子不断往外喷血,甚是骇人。
刘汉东急忙撕下衣服给他包扎,阚万林很快脸sè就发白了,嘴唇也失去了血sè,犹自嘴硬道:“没事,我没事。”
女司机扑进出租车驾驶室,拿起电台带着哭腔喊道:“我是小玲,我是小玲,快来救人啊!”
无线电波飞越天空,传到每一辆淮江出租车的电台里。
几乎是同一瞬间,淮江公司上千辆出租车全都作出了统一行动,正在拉客的请客人下车,空车翻下空车灯,不约而同的驶向事发地点。
一时间,近江市出租车变得极其难打,而通往平川的公路上,成群结队全是蓝绿相间的出租车,打着双闪鸣着喇叭,浩浩荡荡,宛如大军开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