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泼天富贵
如果是其他同学,肯定面子上挂不住,毕竟能来这儿学习的都是各单位的人尖子,刘汉东却二话没说,转身就出了教师,在众人目睹下跑步进操场,开始绕圈跑,这个皮糙肉厚的货一边跑一边还摸出蓝牙耳机戴在耳朵里,打起了电话。
“徐秘书你好,我是刘汉东,您有什么指示?”刘汉东跑的气定神闲,动作标准。
“指示谈不上,有时间大家就一起坐坐,加强交流,顺便探讨一下如何利用现有优势,做点利国利民也利自己的事情。”徐秘书话说的滴水不漏,刘汉东不是傻子,自然能听出其中的意思,周市长要送自己一场泼天富贵!
换做别人,早就惊喜万分,感恩戴德了,刘汉东却保持了冷静,他知道富贵往往伴随着风险,尤其是和政治挂上钩的富贵,更是随时随地都有倾家荡产,甚至家破人亡的可能性,周市长初到近江,急需各种助力,自己能入他的法眼,来自于此前的多次交集。
老实说,刘汉东还真看不上周文赏赐的富贵,他的志向大得很,不想像黑子那样跟着领导当狗,但对于别人释放的善意,必须有礼有节的给予回应。
“好的,这两天事情太多,单位组织的封闭式训练,在国际关系学院上课,暂时出不去,等我有时间了联系您。”刘汉东把徐宁打发了,又给王亚明打电话,告诉他自己在培训出不来,白天没时间,只能晚上去探望李鑫。
培训楼下的跑道是标准的四百米塑胶跑道,跑十圈也不过四千米,刘汉东一点没偷懒躲滑,跑完上楼,面不红心不跳,站在教室门口中气十足大喊一声:“报告!”
学员们都偷笑,教官也暗暗摇头,真拿这小子没办法,这种培训是各单位联合委培,又不是学院自己的学生,教官也懒得下功夫严格管理,使个下马威震慑一下老实本分的学员就行了,至于胆大包天的油条学员,随他们瞎混就是,只要别闹出什么事故来。
教官说:“我需要一个人担任班长,协助我管理学员,谁愿意?”
全班五十多号学员,清一色的男生,这是因为中东地区由于宗教原因,女性很难开展工作,这五十多人都是单位挑选出来的有能力肯吃苦的业务骨干,上进心更是没得说,教官一发话,他们全都把手举得高高。
教官环视丛林般的手臂,眼睛却盯住了唯一没举手的刘汉东,道:“刘汉东,你来当班长。”
刘汉东明白教官的用意,让看起来最调皮捣蛋的学生当班长,往往会有事半功倍的效果,可是自己明明是乖孩子啊。
于是,刘汉东在培训班一炮打响,其他学员自然不会服气,不过私下里打听了一番,得知这位中炎黄国际关系部的人员曾在阿富汗打死上百名恐怖分子,营救人质,捉拿分裂组织头目的英雄事迹后,不服气就变成了由衷的敬佩。
第一天熟悉校园,安排宿舍,暂时没有学习任务,按规定晚上不许出校园,但刘汉东不管这个,带着混熟的几个学员,大摇大摆出去玩,在校门口被哨兵拦住,说没有假条禁止出门。
刘汉东带着学员们沿着校园围墙溜达,国际关系学院的围墙很高,外面就是马路,汽车轰鸣,车水马龙,墙头上拉着电子围栏,想爬出去还真不容易。
学员们都死了心,悻悻然回宿舍了,刘汉东却依然在校园里瞎溜达,忽然看到上官教授骑着电动车经过,看样子是下班回家,急忙窜过去,和电动车一起向前跑,搭讪道:“教授帮个忙,带我出校门。”
他是死马当作活马医,没想到上官教授却是个古道热肠的,笑道:“好啊,跟我走侧门出去。”
侧门是教职工进出的门,比较偏僻,但也有哨兵站岗,上官瑾让刘汉东推着电动车,自己跟在一旁,聊着学院的事情,看起来就像是同事一起下班,哨兵没在意,放他们过去了。
出了门,刘汉东就拦了辆出租车,冲上官瑾告辞:“谢谢教授,别出卖我哦。”
他刚上车,上官瑾就拿出手机发了条微信:“老王,你委任的班长逃学了。”
……
八点半,刘汉东提着一挂香蕉准时出现在医科大附院内科病房,王亚明已经在这儿了,李鑫躺在病床上,面色苍白,打着点滴。
“李鑫,怎么样,没事了吧。”刘汉东走了进来,一脸坏笑,上次在朱雀饭店同学聚会,李鑫非要和自己对着干,结果一个电话把他弄进去拘役六个月,这回又喝得胃出血,看他长不长记性。
“没事没事,这点酒不算什么。”李鑫陪笑道,他刚才听王亚明说了,刘汉东和周市长关系匪浅,这货深藏不露,以后还是少惹他为妙。
“说吧,啥事找我帮忙?”刘汉东开门见山道。
“老同学,听说你和郑佳一很熟?”李鑫试探着问道。
“是啊,她是我上司,一个部门的,私交也有一些,不深。”刘汉东倒也没撒谎,至少他和郑佳一之间,还没达到他理想中的深度。
“听说你们有亲戚?”李鑫继续问。
“算是吧,祖辈有交情。”
“听说你还认识宋总,就是咱们中炎黄的一把手。”
“认识啊,他当厅长的时候我就去过他家,宋双和我也是朋友,她的狗叫可可。”
李鑫眼泪汪汪的:“哥啊,我可找对人了!”
“别喊哥,我受不起。”刘汉东笑道。
李鑫赶紧顺杆爬,一顿巴结,把王亚明都肉麻的不行,原来他的想法是通过刘汉东给宋剑锋送礼,第一目标是保住江东分公司的大领导们的位子,第二目标是更上一层楼,行贿是技术活儿,必须通过领导信得过的人进行,大把的人有钱找不到门路送,否则北京也不会有那么多的骗子和掮客了,每年光骗各路跑官的地方官,就有不菲的收入。
这种事情刘汉东当然不会答应,但也没严词拒绝,只是淡淡道:“我这个级别,和宋总说不上话。”
李鑫说:“慢慢来,不急于一时,反正你想着这事儿就行,我这有两张加油卡,你先拿着用,不够随时找我。”
加油卡是一千面值的,礼物不算重,但表明了心意,刘汉东笑纳了,但是出了病房就塞给了王亚明。
“你有车,用得上,我就快出国了,用不着油卡。”
“我有车补,足够用。”王亚明坚辞不受,全国范围的车改后,镇长没了专车,来往市区只能自己开车,每月车补也不够用的,所以他推辞了一阵后,还是拗不过刘汉东,收下了油卡。
“李鑫那事儿,你打算帮他不?”王亚明问道,以前他和李鑫关系不错,就是看中李鑫的后台,现在刘汉东明显有后来居上的意思,同学关系必须巩固。
“心有余力不足。”刘汉东道,看看手表,“我还有个约会。”
“去哪儿,我送你。”王亚明拿出了车钥匙。
刘汉东先和徐秘书联络了一下,确定了见面地点,然后搭乘王亚明的起亚轿车,来到江边一处露天咖啡厅。
王亚明很好奇,想看看刘汉东和谁约会,把车停在附近,悄悄溜达过来瞄了一眼,正看见刘汉东和徐宁在谈话,心里一颤,刘汉东不简单啊,和周市长的大秘私下会面,这交情能浅了?
作为一个科级干部,没有给力的靠山,这辈子也难以越过正处的龙门,王亚明有学历,有能力,年纪轻,可是没有强大的靠山,虽然撞大运当上了镇长,但更上一层楼的机会渺茫,一直以来他千方百计想寻找政治上的引路人,可是找不到,如今彷徨前路忽然变得光明无比,和刘汉东处好关系,起码四十岁以前能解决副处问题。
王亚明怀着激动的心情悄然退去,没敢打扰密谈的两个人。
徐秘书用小银匙搅着咖啡,意味深长的对刘汉东说:“领导对你的印象很好,想给你个机会,能不能把握住就看你的表现了。”
刘汉东没有感激涕零,没有急着表露心迹,而是冷静地问:“周市长还是想动迁火花村了?”
“你真是聪明人。”徐秘书赞道,“领导是有这个想法,但是还不成熟,需要你的协助,我听说你进了中炎黄,工作是不错,稳定,收入也可观,可是我感觉你不是那种小富即安的人,而且以你的脾气性格,在中炎黄这种单位注定不会有太大的发展前途。”
刘汉东盯着徐宁的眼睛:“那你说我适合什么样的发展路线?”
徐宁说:“你这些年的经历,我收集了一下,开过黑车,干过警察,当过大学校长,出租车公司经理,也经营过房地产,还卖过电池,血雨腥风叱咤风云的往事咱就不提了,,燕雀岂知鸿鹄之志,你的终极目标,我不敢擅自揣测,但我知道,你绝非等闲之辈。”
刘汉东点点头。
徐宁趁热打铁,压低声音道:“520路公交车纵火案,幕后黑手是谁?你的黄花配件经营部被工商税务查,八百万资金至今要不回来,还有庆丰地产和欧洲花园,上亿的资产说涉黑就涉黑,说没收就没收,这一切都是谁在操控,我不信你不知道。”
刘汉东依旧不语,但平静的面容下已经是惊涛骇Lang,他一直没忘记仇恨,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从这方面来说,周文就是自己天然的盟友。
徐宁还在说:“跟周市长干,前途不可限量,亿万富翁,政协委员,都是指日可待的目标,有了钱就好办事,报仇雪恨,十年不晚,你不用现在答复我,回去好好考虑一下。”
第十二章 政治同盟军
徐秘书代表周市长给刘汉东开出难以拒绝的条件,换旁人早就壮怀激烈,心潮澎拜了,可刘汉东却淡定无比,因为他心里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辞别徐宁,刘汉东走在江边林荫道下,思绪万千,事到如今,他已经没有了可商量的朋友,人生道路没有领路人,一切都要靠自己去想,去悟,徐宁说的事情,如果放在三年前的自己身上,必然是中了大奖的感觉,可是现在他却毫无惊喜,有的只是纠结。
这几年,刘汉东经历了很多事情,什么世面都见过,徐宁说的亿万富翁他见过,政协委员他也认识好几个,别管事业做到多大,只要政坛风云变动,一下就把你打回原形,什么企业家,什么黑白通吃的大佬,还不照样乖乖在打黑基地蹲号子,没有真正的法治社会,一切都是浮云。
周文明显是想借助自己和刘飞博弈,而在近江地面上和刘飞斗,那是要冒掉脑袋的风险的,刘汉东当然不会放过刘飞,但不想被绑在任何人的战车上,他受不了束缚。
如果这事儿讲给任何人听,恐怕都会一边倒的支持自己向周市长靠拢,因为在他们眼中,市长就是天一般的存在,跟着老天爷混还怕混不出头么,尤其是嫌贫爱富的丈母娘和一生求稳妥的老岳父,肯定喜出望外,大力支持。
思来想去,朋友圈里只有两个人能给自己合适的意见,一是远在非洲的姑表哥刘子光,另一个就是郑佳一。
他根本就没有刘子光的联络方式,犹豫再三,他还是拨通了郑佳一的号码,之所以犹豫,是他不想在郑佳一面前表现出自己彷徨和矛盾。
郑佳一立刻就接了,声音慵懒,甚至可以想象电话那边她穿着浴袍,头发湿漉漉的样子。
“这么晚了,有事么?”
“有件事想请你帮我拿主意。”刘汉东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后悔,因为他已经选择了中炎黄,现在谈跳槽的事情,本身就是不厚道的表现。
“你说。”郑佳一的声音严肃起来。
“是这样,近江新任市长周文的秘书找到我,要扶持我搞房地产……和刘飞斗。”刘汉东迟疑了一下,还是实话实说。
郑佳一说:“两个问题,一,你喜欢什么样的生活,讨厌什么样的生活;二,你是为谁活着;你仔细想一下,心里自然会有答案,就这样吧,我还有事。”
电话挂断了,刘汉东陷入沉思,其实关于答案,自己早有定论,只是不够自信,想找个人赞同自己罢了,郑佳一问的很好,喜欢什么样的生活,我当然喜欢无拘无束,天马行空,环游世界,仗剑行侠,而不是在近江这种地方,搞什么官商勾结、拆迁开发、整天喝酒唱歌,应酬交际,相反,那是自己最讨厌的生活方式。
第二个问题,为谁活着,留在近江娶妻生子,安安稳稳,富足幸福,皆大欢喜,唯独自己不高兴,是为了旁人活,还是为自己而活,怎么舒坦怎么来,可是自己喜好的生活方式,偏偏是家人所深恶痛绝的,想着想着,似乎进入了不可调和的死胡同。
夜色渐深,淮江两岸灯火璀璨,夜航船汽笛悠长,忽然刘汉东灵光闪现,任何事情都不是绝对的,自己在中炎黄工作虽然风险大了些,但是跟着周文混,何尝不是冒了风险的,政治斗争你死我活,更加残酷,两害取其轻,还是驻外更稳妥一些,而且还能和郑佳一共同工作……
他终于说服了自己,兴冲冲的打了一辆车回国际关系学院去了,晚上大门已经关闭,他是爬墙进去的,利用两棵大树的枝杈荡过了电子围栏,神不知鬼不觉的回了宿舍,一觉睡到七点钟。
新的一天开始了,早饭后,大家手拿课本进入教室,班主任虎着脸进来了,先点了刘汉东的名,让他去操场上跑二十圈。
刘汉东知道昨晚事发,没有任何辩解,老老实实去操场上跑圈,跑完八千米,就看到上官教授站在跑道边看着自己,手里还拿着一瓶运动饮料。
“教授,你出卖我。”刘汉东笑道。
“我只是做了应该做的事情。”上官瑾说,“你是来学习的,不是来捣乱的,如果不愿意学,大可以直接走人,何必Lang费资源呢。”
刘汉东耸耸肩,不当回事,不过看在饮料的份上,他还是虚心接受批评。
“从心理学上说,你就是典型的未成熟人格,喜欢出风头,以特立独行吸引别人的注意,和中学生没什么两样,郑佳一也有走眼的时候啊,啧啧。”上官教授摇摇头,打开运动饮料喝了一口,自顾自走开了。
刘汉东讪讪回到教室,阿拉伯语老师已经讲到一半了,他只能半途学起,借了同学的笔记看。
下课后,刘汉东毅然给徐秘书打了个电话,直接了当地告诉对方,自己已经答应了宋剑锋,不能半途而废辜负别人的信任。
徐宁显然没料到这个答案,但他还是很礼貌的向刘汉东表示了祝福,祝他在新的岗位上一帆风顺。
“如果有什么能帮的上忙的,尽管开口,尤其是一些私下的行动,我还是有些能力的。”刘汉东说。
“呵呵,谢谢。”徐宁打完电话,来到隔壁的市长办公室,轻轻叩门,进来,关门,轻声说:“周市长,那边回信了。”
周文正在办公桌后面看文件,抬头露出笑意:“怎么说?”
徐宁苦笑着摇摇头。
周文倒是没有太过失望,他知道刘汉东的身份,是中炎黄国际关系部的员工,他甚至得到消息,此前国家安全局曾在江北调取刘汉东的详细档案,从小学时期到高中时期的细节一丝不落,这家伙被各方面看好,未必会投入自己门下。
“算了,保持联系就好。”周文说。
履新已经有一段时间,周文表现的相当低调,他的办公室是以前刘飞的办公室,连家具装潢都没变,直接就用了,对此徐秘书颇有怨言,周文倒觉得无所谓,反正刘飞总在朱雀饭店办公,这儿几乎是新的,接着用又有何妨。
近江市已经被刘飞经营的如同铁桶一般,各部委办局统统是刘系的人,或者臣服刘飞的人,刘书记想办什么事情,提前打个招呼就行,然后常委会上必然通过,而周文想干做点什么就难了,他甚至连政府内的人事任免都没有发言权,刘书记太过强势,直接插手政务,说一不二,俨然是近江的皇帝这种粗暴的家长式作风,一言堂,肯定不会令所有人心服口服,市委市政府里必然有刘飞的反对者,周文在蛰伏隐忍,寻找政治上的同盟。
首先想到的是沈弘毅,此人是宋剑锋的前秘书,而宋剑锋是郑杰夫一系的干将,和周文属于同一阵营,但是沈弘毅的发迹又和徐系脱不开干系,现在隐隐成为刘飞手中一杆枪,指哪儿打哪儿,加上公安系统的特殊性,拉他做同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至于其他人就更别想了,除了刘飞的铁杆就是见风使舵的墙头草,除了抓他们违纪违法的把柄,否则难以掌控,可周文手里没有力量,既调动不了公安,又派遣不了纪委,拿什么去抓人家的把柄。
搞不好别人也在想抓自己的小辫子哩,自从调来省城,周文几乎不再和白娜见面,在办公室里都谨言慎行,这儿是龙潭虎穴,他不得不防。
此前徐宁曾经从江北秘密调了公安技侦人员过来,从周文的办公室里起出了五个摄像头,八个窃听器,都是新安装的,其中两个设在套间里的浴室和卧室,不用问都是刘飞派人装的,周文恨得咬牙切齿却无能为力,只好猛念忍字诀。
当市长当到这个地步,也是够憋屈的了,不过这不是特例,周文打听过,刘飞在邻省当市委书记的时候,就把市长排挤的如同透明人一般,在近江当市长,一样大出风头,丝毫不给市委曹书记面子。
说起来曹书记这个人倒是蛮有意思,金沐辰担任市长的时候出了问题被双规,他居然毫发无伤,继续当市委书记,刘飞接任市长,干的风生水起,曹书记也不争权,泰然处之,最后功成身退,进阶副省长,他对政治的理解和把握,值得学习。
周文抽了时间去向曹副省长汇报工作,省政府十楼的大办公室里,曹斌笑眯眯的亲自给周文倒水,问他在近江生活的还习惯么。
“谢谢曹省长关怀,生活方面还好,只是工作上,开展的不力,还想请曹省长批评、指点。”周文谦虚的说道。
曹斌坐到沙发上,从茶几上拿了一包烟,白色烟盒没有字,是烟厂特制的品种,周文眼疾手快,急忙摸出打火机帮领导点上,烟灰缸往那边推了推。
“周文同志,你是请我指点迷津来了吧?”曹副省长笑道,“正好,我也有一些经验传授给你。”
周文心中一喜,这是个很好的兆头,起码对方没有拒人千里之外,以官场话推辞。
曹斌抽着烟说:“我们国家的二元领导制决定了书记是班长,政府首脑负责执行,但是党政分开,互不干涉,这是底线,对吧。”
“是是是。”周文一副求知若渴的样子。
“你也是当过县委书记的人,明白一把手的想法,操控全局,说一不二,大搞一言堂,家长式作风,这是很多地方的一把手常犯的毛病,这也是我国现阶段面临的重大问题之一,哈哈,当然这是中央的职责了,我们只要考虑怎么解决眼前的问题,我的看法是,只要他的做法和执政理念,是对党,对国家,对人民有利的,就坚决支持。”
周文没料到曹副省长的政治智慧如此简单,换句话说,就是墙头草呗,他不甘心的再问:“如果班长的做法不正确呢?”
“要相信组织。”曹斌意味深长的笑了,“没有人能凌驾于组织之上。”
第十三章 三个年轻人
周文豁然开朗,自己一叶障目不见泰山,总以为刘飞就是横在自己面前的无法跨越的天堑,却忽视了组织的存在,党不是某个人的党,也不是某个小团体小派系的党,党的事业才是至高存在,如果刘某人的一切作为都是为了党的事业,国家的强盛,人民的福祉,哪怕自己个人荣辱受到挫折又有什么关系呢。
当然,以刘某人的跋扈作风,高调作秀、吃相贪婪来看,此人就是彻头彻尾的伪君子,投机客,周文相信,组织的眼睛是锐利的,判断是睿智的,决策也是英明的,一切事情都尽在组织的掌握之中,自己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放心,组织调你到省城来,是有通盘考虑的,你不要有思想包袱,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和班长搞好团结,多向朱书记汇报工作和思想。”曹副省长时间宝贵,周文很有眼色,起身告退。
回去的路上,周文的大脑迅速运转起来,思考着曹斌的话,近江是省会,书记和市长的搭配,必然是省委主要领导仔细斟酌后的结果,考虑到这次省里的变动也比较大,徐新和突然调任中央,朱省长接替书记位子,而徐书记的作风和他女婿很接近,一言堂,家长作风,当初把朱省长压制的够呛,思来想去,周文判定,调自己进省城,是作为制衡刘飞的一步棋。
省城不比江北,层次更高,政治斗争形势更复杂,县市级的斗争往往表面化,白热化,周文初来乍到,还不习惯这里的节奏,人头都认不全,比起刘飞,劣势太明显了。
省委和省政府隔着一条马路,都是巍峨雄伟的大楼,院子宽敞无比,参天大树郁郁葱葱,灌木修剪的整整齐齐,柏油路一尘不染,来往工作人员都行色匆匆,不苟言笑,每次到这里来,周文都有一种朝圣的感觉,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因为他出身寒微,能走到这一步已经相当不易,正厅级再往上,靠的就不仅仅是能力了,自己在省里没有强援,每走一步都艰难无比,又机缘巧合的落进了政治斗争的漩涡中,如何不让他心情复杂。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周文默默念道,一种置于死地而后生的豪情壮志充满心头,在南泰的时候他没怕过谁,在江北也没怕过谁,如今到了近江,当上了副省级城市的市长,更没必要怕谁。
……
不出两天,省委组织部宣布了两个新任命,一是从北京调来一位专职省委副书记,说起来还是周文的老熟人,老上级,曾经担任过江北市长的韩珏。
韩珏同样是江东政坛的明星人物,二十五岁就是省团委书记,三十岁不到就是地级市的市长,后来直接从江北市长调任共青团中央担任重要领导职务,现在又回到了地方,担任的是负责维稳的副书记,他的家世和人脉,绝不比刘飞差,这项任命耐人寻味,中央的布局令人深思。
按说,刘飞的政治路线图应该是近江市委书记,副省长,省长,省委书记,一条康庄大道光明无比,省里基本上没有能和他对抗的人,周文勉强算一个,但明显后劲不足,但韩珏就不同了,不管从任何角度来看,都丝毫不比刘飞差,学历、能力、风度、背景,可谓不相伯仲。
更何况,韩珏的起步更高,刘飞还在当县委书记的时候,他就已经是市长了,现在又是省委副书记,领先刘飞半个马头,鹿死谁手,变幻莫测,他的存在,可以分散刘飞的火力,减轻周文的压力。
第二项任命是近江市委的组织部长人选,根据中央有关政策,组织部长都是从外地调来,一届期满就调走,不过这次调来的组织部长却是一位熟人,前省委书记郑杰夫的秘书,丁冠臣同志。
丁秘书在郑杰夫调任中央之后,就被安排到下面地级市做了副书记,如今也该挪窝了,近江的组织部长很适合他,也符合省委的全盘部署,至少近江市委常委里,能有人和周文站在同一条线上。
省里的两项任命给周文带来了信心,也给刘飞带来了困扰,他明白这是省委的平衡之道,对周文这个泥腿子和丁冠臣这个前秘书他根本不当回事,但是省委副书记韩珏就不同了,年纪比自己还轻,进步比自己还快,威胁可想而知,对此刘飞表面上不屑一顾,私下却极为忌惮。
江心岛会所,这里最早是水文监测站,九十年代后期被李随风承包,作为高档私人会所,李随风入狱后,这里被世峰集团接管,作为招待朋贵宾的场所,王家兄弟被捕后,江心岛无人敢接盘,被黑森林顺理成章的接手,服务人员全部换成东北带来的人,专门用于刘飞小圈子的聚会。
李封贩毒案之后,黑家兄弟低调了许多,黑森林夜总会也不开了,专心经营房地产业务,龙开江的北岸新城,庆丰地产的欧洲花园,还有世峰集团留下一些项目,足够他们折腾的。
刘飞的核心圈子只有五六个个人,基本上都是他的白手套,操盘手,控制青石高科的唐一诺,掌握地产生意的黑林,黑森,以及铁三角中的姚广和冯庸,其他政界下属、同僚,甚至像沈弘毅这样的人,也只能算作外围。
“敢同恶鬼争高下,不向霸王让寸分,我这个人就这个脾气,不管是谁,是什么职位,阻碍近江的发展,就是我的敌人。”刘飞穿着雪白的九分裤,橘黄色的软皮鞋,戴着墨镜坐在藤椅上,吹着江风说道。
“谁挡老板的路,我就弄死谁。”黑子气势汹汹道。
刘飞摆摆手:“不要动歪脑筋,不上台面的招数是对付不了别人的,反而落了下乘。”
黑子虚心请教:“老板,那我该怎么做?”
刘飞说:“省委把我们放在一起,就是想决出个胜负来,我,周文,韩珏,都是中组部挂号的后备干部,谁能扛得住压力,谁能干得出成绩,江东这方天地就是谁的,韩虽然是副书记,但是给他闪转腾挪的空间不是很大,有这个能力,也没地方发挥,何况这个人根本没什么真正的能力,他的底细我很清楚,不值一提。”
黑子说:“那周文呢,上回我们想弄他,差点被他反咬一口,这家伙应该有一套。”
刘飞呵呵一笑,不置可否,转向唐一诺道:“小商村生产基地进展怎么样?”
唐一诺扶一扶眼镜道:“很顺利,商家的支持力度非常大,一车间已经投入运行,二车间和三车间在试运行,四五车间的建设安装估计八月份能完成。”
刘飞摆摆手:“八月不行,必须七月投产,向党的生日献礼。”
唐一诺犹豫了一下,还是坚定道:“保证完成任务。”
……
一转眼,刘汉东已经在国际关系学院培训了半个月,学习期间他再没有出现过违纪现象,没在操场上跑过圈,而且学习成绩非常出色,被阿语老师赞为极有语言天赋的学员。
事实上,刘汉东在学习阿拉伯语的同时,还在紧急备考,迎接即将到来的毕业考试,他的生活仅限于三点一线之间,宿舍、食堂、教室,课程结束后立刻回到宿舍拿出历史课本,沉浸在历史长河中,电脑屏幕上是他的论文题目《试论明代内阁制与江南资本主义萌芽之间的关系与走向》以及洋洋洒洒几万字的文章,与其说是论文,还不如说是一篇构思精巧的架空小说。
总之,刘汉东的精力全放在了学习上,连相熟的学员拉他去打篮球都不答应,他的,他的好学精神赢得了教官的好感,爽快的批准了请假,允许他回江大参加考试和论文答辩。
刘汉东顺利完成了考试和答辩,他心里有数,本科毕业证和学位证书已经是囊中之物,四年本科的课程,他实际上用了几个月的碎片时间就学完了,历史系比较偏门,老师放水,教授也没为难他,那篇论文老实说成色不高,但毕竟只是本科生的论文,看在老校长的面子上,勉强让他过了。
不管怎么说,刘汉东都是学霸级的人物,终于完成拖延了十年的本科学业,他如释重负,走路都轻快了许多。
忽然背后有人喊,“刘汉东,是你么?”
回头看去,两双大白腿在夏日阳光下直晃眼,往上看,是热裤和吊带衫,近江是临江城市,夏季炎热,女性喜欢穿的清凉,大学更是饱眼福的所在,这两个妹子是刘汉东的老熟人了,宋双和朱芃芃。
“干啥呢你?”宋双亲热的上前用提包打了一下刘汉东,“不是说进了我爸的公司么,怎么不在北京呆着,我去公司找你都没找到。”
刘汉东如实相告,自己正在国际关系学院学习外语,抽空回母校参加考试,完成本科学业。
两个妹子顿时笑的前仰后合,说大叔你都三十多了,才刚本科毕业啊,不行,你得喊我们学姐。
刘汉东就问你们干啥呢,宋双说我不是被单位派到北京学习了么,闲着没事考了北清大学的新闻学硕士,芃芃也在江大读硕士,我来找她玩,正好遇到你,这是缘分啊,你不得请我们吃饭。
“好啊,想吃什么?”刘汉东道。
“等等,我把凌子杰叫上,你请客,他买单。”朱芃芃拿出了手机。
第十四章 出事故了
淮江岸边的咖啡馆,三人坐在露天处边喝咖啡边等凌子杰,宋双打量着刘汉东,许久不见,他整个人的气质都不一样了,脸上留了胡子,而且是那种粗犷有力的络腮胡,T恤下是坚实的臂膀,脖子上松散的围着条黑白格子的阿拉伯方巾,一双穿着破洞牛仔裤的大长腿懒洋洋的伸着,脚上是低调的Converse帆布鞋.
“会打扮了哦,整个像个男模一样风骚。”朱芃芃嘻嘻笑道。
刘汉东随即想起了郑佳一,自己在着装品味上不自觉的向她看齐,嘴角不禁浮起笑意。
“想到谁了,这么开心?”朱芃芃诛心的问题还没得到回答,凌子杰就匆匆赶到了,他的打扮和刘汉东截然不同,六月天里还穿着成套的杰尼亚西装,外套搭在手上,衬衣领口松开一枚扣子,领带也松着,看起来不像是政府公务员,倒像是电视台的男主播。
朱芃芃已经帮凌子杰点了一杯冰咖啡,此刻放到他面前,甜甜道:“喝吧,看你热的。”
“谢谢老婆,么么。”凌子杰一屁股坐下,“对不起啊各位,台里太忙,刚做完节目,还有几篇稿子要写,陪不了你们太久。”
宋双奇道:“你调到电视台了?”
凌子杰说:“也不是,市政府新闻办在电视台常设了一间办公室,还办了个节目,每周五晚上播,宣传近江发展的,我是主播,还兼任编导,除了这些,还兼任市政府新闻办的常务副主任,一些行政工作也要我处理,事情太多了,忙的团团转。”
宋双道:“你也算求仁得仁了,年纪这么轻就身居高位,了不起。”
凌子杰自嘲道:“得了吧,我算什么,人家刘书记,周市长才是真正的年轻有为,三十来岁就是正厅、副省,我差的远呢,快三十岁了才是副处,对了,省里调来一位副书记,比刘飞还年轻,再加上新来的市委组织部丁部长,也是小年轻,市局一把手沈弘毅就更不用说了,三十出头的副厅,没有最年轻,只有更年轻,呵呵,这几年江东政坛有好戏看了。”
朱芃芃道:“你这话让那些混了一辈子才勉强是副科的人怎么办?人家还不一头撞死啊。”
凌子杰笑着摇头,喝咖啡。
“对了,双儿你刚才说刘汉东进了中炎黄,在哪个部门啊,能不能送我两张加油卡啊。”朱芃芃打趣道。
宋双一本正经道:“刘汉东在国际公关部工作,不接触加油站业务,要加油卡你得找凌子杰同志,他是公务员,有车补。”
凌子杰一口咖啡差点喷出来,忙不迭的道歉,拿纸巾。
“不就找你要张加油卡,至于么?”宋双开玩笑道。
“不不不,你刚才说什么,国际公关部?”凌子杰关心的是这个,他有个北清大学的同学,也是学霸级的人物,后来留美进修,英语纯熟,人也机灵,前段时间听说应聘中炎黄国际公关部落选,可刘汉东这种半文盲居然能进去上班,实在让人费解,只有一个可能,宋剑锋动用了私人关系,硬把人安插进去的。
刘汉东点头道:“没错,我现在是中炎黄国际公关部的中东特派员,不过暂时不用驻外,还有些培训没结束。”
作为官场中人兼新闻从业者,凌子杰绝不会让别人的风头超过自己,他用了半秒钟就恢复了镇定,微微颔首道:“国际公关部是个不错的部门。”然后就岔开话题,继续谈自己的事儿。
“青石高科新的生产基地七月一日会全面投产,生产线全开,这创造了近江乃至江东工业史上的记录,被誉为江东速度也不为过,老实说,在发展经济方面,刘书记确实有两把刷子,青石高科换了掌舵人之后,利税增幅惊人啊。”凌子杰眉飞色舞的说道,“我们准备做一个系列节目,专项报道此事。”
宋双说:“青石高科现在到底是什么性质的企业,民营还是外资?”
凌子杰不假思索道:“没有太大变化。”
宋双说:“我怎么得到消息说,董事会里已经没有了夏家的人,夏青石的遗孀和女儿都不在,夏白石也不在,这是怎么回事?”
凌子杰道:“这很正常,不管企业是什么性质,都是近江的纳税大户,只要能创造GDP,创造就业岗位,你管他姓什么叫什么。”
宋双不依不饶道:“我当然可以不管不问,但是夏家人要管啊,人家辛辛苦苦创建的家业,被人强取豪夺,能好受么,我们整天说建立法治社会,这样毫无顾忌的疯狂攫取财富,还打着为民谋利的幌子,好么?”
气氛有些尴尬,朱芃芃打圆场:“别说了,想想晚上去吃什么吧,我都饿了。”
以凌子杰的辩才,把宋双驳斥的哑口无言轻而易举,但是他不想那么做,也没必要因为别人的事情把自己的人脉搞僵了,他打个哈哈,摸出信用卡来朱芃芃:“你们去吃,刷我的卡,我还有事,先走,不好意思了。”
说着,他冲宋双和刘汉东打声招呼,匆匆而去,路边一辆奥迪A6已经等候多时了,等凌主任上了车就疾驰而去。
宋双笑道:“芃芃可以啊,男朋友专程来送卡。”
朱芃芃嘴一歪:“瞧他那样,年纪轻轻一身官气,我不喜欢,早晚把他换了。”
说归说,看得出朱芃芃对凌子杰还是一往情深的,三人在咖啡馆继续聊了一会,转场吃饭,这回选了家优雅安静的意大利餐厅,不过还是遇到了熟人。
餐厅角落里坐着是刘汉东初恋情人宣东慧,而对面坐着的居然是曾经在飞机上追求宣东慧被刘汉东揍了一巴掌的小商村集团太子爷商玉成。
那一次,若不是刘汉东帮忙作证,商玉成就要在韩国的监狱里蹲上一段时间,这个情分他记得,所以很客气的打招呼,眼神中还略带一点惊诧,因为刘汉东是一拖二,而且宋双和朱芃芃都是那种青春靓丽,活力四射的类型。
宣东慧很自然的和刘汉东打了招呼,继续吃饭,商玉成拿起餐巾擦擦嘴,招手把侍者要来低语了几句。
刘汉东他们在远处找了张桌子坐下,刚点完菜,侍者就拿了一瓶红酒过来,拉菲酒庄的产品,市价大概五千元左右,说是姓商的客人送的。
“双儿,那家伙是不是看上你了,送这么贵的酒。”朱芃芃还以为商玉成醉翁之意不在酒,拿胳膊肘捣一下宋双,轻笑道。
宋双说:“瞎扯,没看到人家是刘汉东的朋友么。”
刘汉东笑纳了这瓶酒,让侍者打开,倒在醒酒器里先放着,他端起高脚水杯,遥向商玉成表示感谢。
商玉成感觉很有面子,矜持一笑,继续拿起刀叉切牛排,忽然手机震动起来,他拿出Vertu手机接听,说了几句话匆匆起身,对宣东慧说:“不好意思,厂里出了事故,我得赶回去处理一下。”
说罢他拿起皮包走人,路过刘汉东这一桌的时候,还不忘过来奉上名片,客套了几句,说有机会请你们吃饭什么的,然后才匆匆离去。
朱芃芃拿起名片,烫金的进口卡纸上印着微凸的名字,商玉成,头衔是小商村集团青石工业园副总经理,手机号码后4位都是8。
“哇,是土豪嘢。”朱芃芃夸张的捂着嘴叫道。
“嚷嚷什么,是个富二代而已。”宋双略有不屑道,“小商村集团的发展模式是畸形的,表面上看是集体经济,其实骨子里是殖**义,把周边较为贫穷的乡村都当成了他们的殖民地,压榨劳动力,倾销产品。”
朱芃芃手扶额头:“双儿,我越来越赶不上你的节奏了。”
侍者端上菜来,三人拿起刀叉,边喝红酒边吃饭,吃到差不多的时候,宋双的妈妈林虹打电话来,说没带钥匙,让她赶紧回家。
“我先走,改天再聚。”宋双只好提前离席,朱芃芃觉得和刘汉东两人吃饭挺尴尬的,也借故要走。
“你们走吧,我结账。”刘汉东道。
朱芃芃也不和他客气,嘻嘻哈哈挽着宋双的胳膊离开了。
刘汉东结了帐,正要离开,却看到宣东慧站在面前。
“陪我走走吧。”宣东慧说。
两人出了西餐厅,在滨江公园的林荫道漫步,月色下,宣东慧的面庞皎洁无暇,美得让人心动,这是一种成熟端庄的美,和宋双那种青春活泼的美,郑佳一那种知性飘逸的美比起来,各有千秋。
宣东慧说:“你一定很奇怪,我为什么会和商玉成在一起。”
刘汉东无语,虽然宣东慧是他的初恋,但是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对于两个人的未来,他已经毫无好奇感和期待感,旧梦重温是不可能的事情,但男人的本性还是让他有些不开心,因为商玉成并不是好的归宿。
宣东慧幽幽道:“商玉成集合了几乎所有农村暴发户富二代的特点,目中无人,土的掉渣,挥金如土,不学无术,但是他有一点好处,就是不花心,对我好,我拒绝了他无数次,他依然痴心不改,我已经三十岁了,空姐这碗饭很辛苦,吃不了多久,我要找个港湾了。”
刘汉东沉默了一会儿道:“只要对你好,富二代也没关系,感觉商玉成挺上进的,我看他名片上印着工业园副总经理的头衔。”
宣东慧说:“家族企业,不传给子孙后代,难道交给国家啊,商玉成一直以来不受重视,这回他爷爷让他当了个副总,挺卖力气的,这不,工业园出了事故,心急火燎的赶回去处理来着,饭都顾不上吃。”
第十五章 泄露事件
刘汉东心里一动,小商村工业园的主要项目不就是青石高科的高能电池生产线么,出了能惊动副总的事故,应该很严重吧,关于青石高科和小商村集团的所谓强强联合,他听安馨和佘小青提过,纯粹是刘飞拍脑瓜上马的政绩项目,很多条件不成熟,半年就全面投产更是不现实,如今果然出了问题,证明安馨的预测是正确的。
“出了什么事故?”刘汉东随口问道,心里却有些隐隐的不厚道的期待,事故越大越好,出现在新闻节目上,就等于啪啪的打刘飞的脸。
“不知道,管他呢。”宣东慧根本不把这当回事,她满心都是自己的未来和幸福,但是显然她对未来并不抱太大的希望,因为从话语里就听不到憧憬和希冀,只有淡然和无趣。
“商玉成追了我好几年,我都没给他好脸色,因为我心里有别人。”宣东慧说。
刘汉东的心开始乱跳,初恋情人还念着自己,这可如何是好,他正犯愁怎么婉拒呢,就听对方说:“我和航空公司一个高管保持关系好几年了,他有家,有老婆孩子,本来说好今年离婚的,可是孩子突发急病,一种很奇怪的地中海贫血症,最保险的办法是他和他老婆再生一个孩子,用第二个孩子的脐带血救第一个孩子,所以,我没戏了。”
“早断了也好。”刘汉东道,他不会劝人,更没做心理医生的天赋,他现在琢磨的就是小商村工业园出事故的问题。
“有烟么?”宣东慧说。
刘汉东摸出烟来递过去,帮她点上,宣东慧抽了一口,缓缓吐出烟来,动作娴熟优雅。
“他说,补偿我五十万,我根本不稀罕,如果我贪钱,商玉成可以给的更多。”宣东慧弹着烟灰,望着对岸的灯火璀璨,两眼迷离,却没流泪,她已经不是情窦初开的少女,不会为爱情飞蛾扑火了。
“就是。”刘汉东随口附和。
“商玉成虽然没什么本事,但是条件不错,家产够他糟蹋三辈子的,我比较强势,婚后不会被他们家欺负,这一点你可以放心。”宣东慧继续倾吐心声。
刘汉东心道我有什么不放心的啊,嘴里却扯起了别的:“那啥,王亚明不是也追你么?”
宣东慧鄙夷一笑:“他一个正科级的镇长,整天耀武扬威的,简直可笑,我不可能和我瞧不起的人生活一辈子。”
刘汉东无言以对,想抽身离开,又找不到借口,只能狠狠抽烟。
宣东慧望着黑暗中的一明一灭的烟头,还以为他的沉默是为了自己,不禁伤感起来:“如果能回到从前多好,刘汉东,如果真能回到二十年前,你会舍弃我么?”
刘汉东很无趣地说:“没有时光机,这个假设不成立。”
宣东慧自嘲的笑笑:“你过得怎么样,什么时候结婚?”
刘汉东含糊其辞道:“千头万绪,暂时结不了。”
宣东慧看看手表:“很晚了,你是不是该回家了,不然会被查岗吧?”
刘汉东说:“他们已经不管我了,再说我现在住校,培训期间嘛,今天请假了。”
“不早了,该回去了,你送我吧。”宣东慧说。
刘汉东去拦了一辆出租车,和宣东慧一起坐进后排,出租车行驶在霓虹闪烁的滨江路上,两旁树木和建筑飞快地后退,车里空调开的很足,宣东慧的头很自然的靠在了刘汉东的肩膀上,身上的香味飘了过来,是香奈儿五号的味道,神秘而性感,令人想入非非。
宣东慧的家在市中心位置,是一套五十平米左右的酒店式公寓,闹中取静,楼下就是超市和商场,下车后,她很随意的说道:“还没去过我家吧,我住顶楼,天台上的景色很好,要不要上去看看?顺便喝杯茶。”
夜色撩人,寂寞失意的女人,上楼之后会发生什么故事,刘汉东心知肚明,他用了极大的毅力克制住了上楼的冲动,说:“不早了,你赶快休息吧,再见。”说完上了出租车,让司机快开,生怕自己后悔。
司机却磨磨蹭蹭,似乎在等他重新做决定。
宣东慧有些失望,但没表现出来,展颜一笑,摆摆手,上楼去了。
司机这才一踩油门走了,望着后视镜里表情纠结的刘汉东,笑道:“兄弟,禽兽不如了啊。”
刘汉东一笑置之,大丈夫胸怀天下,岂能为男女之事耽误正经大事,马凌一身的烧伤他可记着呢,现在就是报复的好机会。
他给徐秘书发了条信息,说小商村工业园出了安全事故。
此时徐宁正在市政府办公室加班看文件,他是单身汉一个,跟随周文来近江工作,基本不回宿舍睡觉,也绝少应酬,大部分时间都在看文件熟悉工作,困了就在办公室的行军床上躺一会。
手机响了,这么晚是谁?徐宁是市长秘书,周文的社交应酬都是他来接待,这个手机号是针对内部人的,只有少数十几个人知道,他拿起手机看了看,顿时坐直了身子,回拨过去。
“汉东你好。”徐秘书很亲切的称呼刘汉东的名字,“具体怎么回事?”
刘汉东说:“还不清楚严重性,但事情可以确定是真的。”
“你能不能打探到具体情况,这个信息很重要。”徐宁说,“我这边也打听一下,双管齐下。”
“好,等我回信。”刘汉东挂了电话,又给佘小青发信息,佘助理有些老同事仍在青石高科工作,应该能探听到一些内幕。
佘小青正在家里上网,接到信息后毫不含糊,立刻打了几个电话,还真被她问到了,小商村工业园的青石电池生产线发生化学溶剂泄露,大量电解液碳酸二乙酯通过破损的冷却管道进入了淮江。
刘汉东又将信息反馈给徐秘书,市政府大楼,徐宁敲响了市长办公室的门,匆匆而入,把手机屏幕上的字给周文看。
“什么时候的事情?”周文问道。
“今晚。”徐秘书语气中透着幸灾乐祸的味道。
……
小商村工业园青石生产基地,商玉成停好车,匆忙向大门走去,却被门卫拦住,禁止他进入。
“我是工业园副总,凭什么不能进!”商玉成大怒,亮出自己的金边工卡。
门卫手足无措:“这是四叔的意思,生产线出事了,不安全,禁止任何人进入。”
商玉成冷笑:“我小叔想夺权啊,难道爷爷来了也不让进?起开!”
他要硬闯,门卫也没办法,只好放他进去,然后用对讲机通报了保安科。
电池生产基地一片忙碌,救护车无声的闪着警示灯,生产线已经全面停止,有人在喷洒泡沫,有人在抢运昏迷的伤员,商玉成仿佛看到了美国灾难片的镜头,他虽然文化程度不高,只有高中学历,但也知道电池生产线需用多种化学溶剂,而厂子的冷却循环系统用的是淮江水,一旦管线破损,化学溶剂就会流入淮江,造成巨大的生态灾难。
而且,近江市自来水厂的取水口就在下游,有毒的化学溶剂进入水厂,全市人民的生活都要受到影响。
商玉成毛骨悚然,两股战战,他虽然只是挂名的副总,没有任何职权,但也是商家的一份子,商家若是倒了,一切就都没了,也别想把宣东慧娶回家了。
忽然身后传来一声厉害:“狗剩,你干啥呢!谁让你进来的!”
商玉成不回头都知道是小叔叔来了,商富民是商永贵最小的儿子,不到四十岁,读过MBA,是家族中学历最高的,早些年不受重视,,最近才被老爷子启用,执掌工业园项目,他和小姑夫谢俊宇关系最好,两人狼狈为奸,大有取代自己的父亲商贵民,接任商家第二代族长的趋势。
小叔叔在大庭广众之下称呼自己的小名,更让商玉成难以忍受,一张脸臊的通红,气急败坏道:“我怎么不能来,我也是管理层,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话没说完,商玉成就被小叔叔一个耳光打了个踉跄,捂着脸怒目而视。
“小孩子凑什么热闹,泡你的妞去,这里有剧毒知道不!给我滚!”商富民脾气很坏,上去连打带踢,被紧随其后的小姑夫劝住。
安监科的人跑过来,递上带过滤罐的橡胶防毒面具,厂里上马太匆忙,什么都不齐全,防毒面具也只有很少的几个,平时摆在橱窗里当样子看,出了事连一线抢修人员都装备不上。
商富民拿了个防毒面具,扔到商玉成身上:“戴上滚蛋。”
商玉成接了防毒面具,含恨羞愤而走。
商富民和谢俊宇一路商量着,匆匆进了车间。
他两人才是工业园的灵魂人物,商富民是总经理,谢俊宇是常务副总,工业园是小商村集团和青石高科的合作产物,双方都出人出资,本来总经理一职是要由青石高科委派的,但是商家掌舵人商永贵坚持必须由商家人管理,唐一诺担心商家人只有管理乡镇企业的能力,坚持自己派人,双方僵持不下,最后由刘飞协调,从商家人中找了个最有能力的,学过MBA的商富民执掌大权,这样双方才都能接受。
商富民怀才不遇多年,一朝发达,自然意气风发,踌躅满志,他肩负了振兴商家的期待和刘书记的重托,兢兢业业,鞠躬尽瘁,一心想着完成任务,七一全面投产向党的生日献礼,没想到忙中出错,赶工中完成的冷凝管道法兰焊缝破损,大量电解液流入冷却循环管道进入淮江。
最可气的是事发数小时后才有人发现问题,下面人怕承担责任,又不敢停工检修,磨磨蹭蹭,迟迟疑疑,导致成吨碳酸二乙酯进入淮江,这种化学溶剂虽然不是剧毒,但也有一定毒性,势必造成危害。
如果向市里通报,工业园必然停工整顿,向七一献礼就成了笑话,刘书记的脸往哪里放,商家的面子往那里搁,比起化学溶剂造成的危害,这才是不可接受的灾难。
商富民毅然下令:“封锁消息,堵漏后继续开工,谁走漏风声,谁就是商家的敌人。”
第十六章 获取水样
商家的敌人,这句话在小商村人眼里,不亚于被判处死刑,还是附带着剥夺政治权利终身的那种,从**到精神都被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小商村名义上是集体经济,号称局部实现**的全国百强村,全村家家供奉主席像,商永贵老爷子更是三句话不脱**语录,但实质上小商村和社会主义没有一分钱的关系,它更像是一个中世纪的活化石,阳光下的政治僵尸和经济畸形儿,活脱脱的封建世袭王国。
这个王国里,商永贵就是大权在握的太上皇,大儿子商贵民是儿皇帝,其他儿子是虎视眈眈的各路亲王,孙子们就是贝勒爷们,而商家的远近亲戚们则是皇亲国戚,其他村民就只有做臣民的份了。
好在商永贵这个土皇帝和一般官员不同,他真是把小商村当做自己的国家来经营的,对村民也可以用爱民如子来形容,只要不反对他,一切都好说,发别墅,发汽车,发金条,甚至发老婆,如果胆敢谋逆造反的话,虽然现代社会不能诛九族了,但商永贵也有能力让你生不如死。
小商村是个行政村,本身不大,但改革开放以来,吞并了周边一些经济薄弱的村子,渐渐的把温泉镇也纳入小商村体系,小商村本村就相当于大不列颠本土,而其他村子就相当于印度、澳洲、加拿大这种殖民地或者海外领土,殖民地居民自然是被剥削的对象,时间久了,一些有识之士就生出对抗或者夺权的念头,想着摆脱小商村的控制,这种行为在商永贵看来,就是造反。
商永贵是全国**代表,政治能量很大,他也很有政治智慧,从不在和自己无关的事情上指手画脚,所以历届市领导都给他面子,允许他用各种手段保卫自己的独立王国。
小商村的最高统治机构是村党委会,设有书记一人,副书记两人,总支书四人,支部书记三十余人,党委会里有常委、委员、候补委员和后备委员,多达数百人,这是商家统治的政治基石。
而遍布全村的各类经济体,诸如温泉酒店、造纸厂、五金厂、服装厂、玩具厂,则是商家人的经济命脉,有钱就能控制一切,小商村实行**化的福利政策,从幼儿园到大学,学费全包,如果能考上硕士、博士,不但包学费,还有巨额奖金,每年村民们都有分红,当然这些福利大多数都拿不到手,只是作为账面数字存在村合作社里,不能自由支取,如果犯了错,村委有权力罚没你的个人财产。
商家的地盘涵盖了整个温泉镇,镇政府、镇党委,派出所,民兵联防队,甚至区法院的人民法庭,都是商家的人在控制,在这块独立王国中,商永贵的话就是金科玉律,就是圣旨,反对他的人,会遭到全村人的唾弃,被孤立在外,连父母兄弟都不会认他。
曾经有个干部偷偷往中纪委写信,控诉商永贵的粗暴作风,结果信件被层层转回,最后落到商永贵手里,太上皇一声令下,把这个干部开除了党籍,判刑入狱,老婆带着孩子改嫁,好端端的家庭就这么毁了。
至于那些胆大包天的后生,商家也有的是办法,谁不老实就让谁上学习班,其实就是变样的黑监狱,关多久完全看村委领导的心情,如果关了学习班还不老实,那就让你被车祸,被自杀,总之一句话,专治不服。
所以,成为商家的敌人,是极端恐怖的事情,没人能承受这种结果,封口令宣布后,小商村体系的人都不寒而栗,但青石高科体系的工程师、技术员们却不以为然,他们很多是外地人,不懂得小商村的厉害,他们只是打分工而已,干的不痛快就辞职走人,谁甩你这一套。
实际上,已经有人走漏了风声,其中就包括向佘小青通报内情的技术员小王。
商富民把青石高科体系的人员全都集中起来,让他们把手机上缴。
大家议论纷纷,有人不愿意交。
“谁先交,奖励一万元。”商富民说,“我不是没收你们的手机,是暂时帮你们保管,一万元,立刻兑现,你们考虑一下,第二个交的,就只有八千元了哦。”
立刻有人举手:“我交!”
紧跟着,第二个第三个出来了,商富民说:“每人都有份,最少伍佰元,抓紧交了啊,交完继续工作,该下班的不慌走,公司安排在温泉大酒店住宿,管吃管住,先说好,按摩的钱不能报销哦。”
一阵哄笑,大家都被商总的幽默逗乐了。
摆平了工厂内部人员,商富民又和谢俊宇商讨如何向市里交代,谢俊宇说:“我看还是给唐总打个招呼吧,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不说一声不礼貌。”
商富民说:“天亮了再告诉他,尽量把不良影响降到最低,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谢俊宇是商家的女婿,正经九十年代大学工科毕业生,多年来一直游离在核心圈之外,最近才得到重用,不敢不谨慎从事,他说:“咱们的循环系统用的是淮江水,下游一公里就是自来水厂的取水口,万一溶剂进入水厂可就麻烦大了。”
商富民紧皱眉头,思忖片刻道:“泄露的溶剂才一顿而已,碳酸二乙酯本身毒性就不是很强烈,江水稀释之后,早没任何影响了,反倒是事情泄露,给大众造成的心理影响最可怕,直接关系到刘书记在党内的地位,咱们必须考虑大局啊。”
谢俊宇想了想,也觉得商富民说得对,老百姓整天吃有毒食品也没见有什么问题,就算喝点碳酸二乙酯勾兑的自来水又有何妨,影响到刘书记的声威和小商村的发展,那才是民族的罪人哩。
正副老总达成一致,先捂盖子再说。
“加派人手,严禁出入,一级戒备。”商富民向保安科下了命令。
……
深夜,一辆新闻采访车驶到小商村工业园门口,记者拿着话筒下车,后面跟着摄影师,来到门口要求进入采访,当然被门卫严词拒绝。
“师傅,听说厂里出事故了?”记者问到,他是近江电视台的记者,白娜的老朋友,半小时前接到白娜电话让他到这儿来采访泄露事故,不过看工业园井然有序的样子,似乎一切正常。
保安摇头,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没有上级允许,严禁任何人进入厂区。
“那能联系一下你们领导么?”记者道。
保安打了个电话,不到三分钟,从里面出来一帮穿制服的人,二话不说就把记者叉起来了,摄影师也被他们控制住,机器被没收,人被塞进面包车押走,在车里就是一顿狠揍,眼眶打的跟熊猫一样。
记者被带到了镇派出所,值班警察看了记者证之后,确认是真记者,不敢造次,只能调解,说你们干扰正常生产,被人家驱逐也是理所当然,要不道个歉算了。
“那不行,我得要一个说法。”记者不依不饶,坚决要追究打人责任。
“信不信我弄死你。”工业园的保安恶狠狠道,丝毫不顾忌警察就在旁边。
记者算是明白了,小商村是龙潭虎穴,无冕之王在这里不好使,搞不好被人制造车祸撞死了都是白死,他眼珠一转,决定接受调解,好歹先脱身再说。
就在调解即将完成的时候,派出所接到一个电话,态度立刻发生转变,扣押了记者证和手机,将记者和摄影师上了铐子,丢进了拘留室。
记者采访这一招失败了,而动用环保局连夜检查的条件并不成熟,因为了周文不能掌控环保局,下面人阳奉阴违的话,反而会打草惊蛇。
深夜,淮江北岸树林中,停着一辆汽车,尾箱打开,里面放着充气橡皮筏,刘汉东用车载气泵将橡皮筏充满空气,尾部装上了雅马哈的引擎。
周文在近江没有得力的具体执行人,只好劳动刘汉东,这些装备本来是他为黑森林预备的,现在正好派上用场,他的任务是从工业园排污口提取水样,因为相邻陆地都被封闭,只好走水路,小商村能耐再大,也不可能把淮江水道给封了。
此前佘小青的内线已经失去了联系,说明工业园内部已经采取了措施,必须争分夺秒获得证据,才能有效打击工业园,打击刘飞的嚣张气焰。
刘汉东驾驶着橡皮筏来到排污口附近,提取了几份水样,忽然强光手电射过来,有**吼:“干什么的!”紧跟着引擎轰鸣声传来,两艘汽艇迂回包抄过来,艇上的保安手持防暴枪,气势汹汹。
形势比人强,刘汉东不敢硬抗,调转橡皮筏疯狂逃窜,他使用的雅马哈引擎功率极大,橡皮筏轻巧无比,又只有一名成员,开足马力之后,简直就是贴着水面飞行,汽艇只能看着他留下的一道白色泡沫带望尘莫及。
刘汉东抵达对岸,将水样交给了等候的徐秘书。
“汉东,谢谢你了。”徐宁伸出手,夜色下他双目熠熠生辉。
刘汉东和他握手:“不客气。”
“还得麻烦你一件事,把水样连夜送回江北进行监测,实在不好意思,我这边没有人手。”徐宁抱歉道。
“没问题,我这就出发。”刘汉东并没有被当了枪使的不快感觉,谁是刘飞的敌人,就是自己的盟友,只要能让刘飞不痛快,自己就乐意干。
第十七章 刘周首轮交锋
刘汉东连夜开车回江北,将水样交给徐秘书安排的人,迅速进行化验,清晨时分得出结果,水样内确实含有碳酸二乙酯。
信息反馈回来,徐宁立刻做出部署,在网络上进行宣传,大肆扩散小商村工业园向淮江排放工业化学溶剂的事情。
上午八点半,市政府,徐秘书打开市长邮箱,发现有群众举报小商村工业园工业冷凝管道泄漏,大量有毒化学溶剂流入淮江的邮件,立即转发给了市安监局和环保局,责令相关部门进行调查。
安监局和环保局在市政府体系中,都属于比较边缘的单位,但掌握一定权力,油水不小,两个局的一把手,都是刘飞担任市长的时候火线提拔的副职,自然对刘老板感恩戴德,忠心耿耿,小商村工业园是刘飞的得意之作,安监和环保都是一路绿灯,保驾护航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挑刺找找茬。
但是市长信箱转来的群众举报信不可等闲视之,万一周市长过问,不好交差,所以两个局都责成下面的蕴山分局,前往小商村进行调查。
安监局和环保局的执法人员前来,工业园的保安照样不买账,拒之门外,飞报商富民,商总吃了一惊,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消息外泄,不过不碍事,安监环保都是自己人,小商村经济发展走的就是先污染再治理的道路,这些年和环保局打交道不少,早就喂熟了,安监也不陌生,都是打过交道的朋友。
“让他们进来,想怎么查就怎么查。”商富民说,他很笃定,因为昨夜抢修人员紧急加班,已经把漏洞堵上了,单纯走马观花的看一下,是不会发现问题的。
安监局和环保局的联合检查组在工业园里溜达了一圈,大致看了一下,询问了几个工人,得出结论,泄露纯熟子虚乌有。
临走的时候,商富民让人预备了一些礼物,检查组的同志当然坚辞不受,这年头公务员当的小心翼翼,谁敢往枪口上撞啊。
送走了检查组,商富民说:“看来有人想搞我们啊,派出所里那个记者,想办法把他办了。”
镇派出所,记者被带进一间屋,对面坐着的是身穿青石高科工作服的人员,他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递过去,一言不发。
记者接过信封,抽出一看,里面是厚厚一叠人民币,估计一万元左右,这是花钱消灾呢,他当场就推了回去,义正词严道:“你这是干什么,行贿么?”
那人阴险的笑道:“我按照道上规矩办了,收不收是你的事,我就问一句,谁让你来的。”
记者阴暗面见得多了,自然不吃这一套,那人也不强求,收起钱走了。
这间屋的天花板角落装有摄像头,将这一幕拍了下来,视频资料交给小商村的人,等待记者的将是法律的严惩。
商富民隐隐觉得事态越来越严重,他拿起电话接通了青石高科的总裁唐一诺。
“唐总,出了一点小事故,昨晚上厂子冷凝管泄漏,很少一部分电解液进入淮江,不知怎么回事被人知道了,刚才安检和环保的人来过了,昨晚上还有记者想进厂采访,人已经被控制,夜里还有不明身份的人在循环系统取水口附近活动,我怀疑这是针对我们工业园的行动。”
唐一诺大惊:“泄漏?严重么,有毒么?”
“毒性很小,拌饭吃太夸张,起码喝点下去不会死。”商富民说,“咱们的工艺你又不是不知道,绿色环保,绝无毒害。”
唐一诺只是个白手套,懂点财务金融,具体生产流程他还没商富民懂得多,听了这话还是有些不放心,放下手头的工作赶到小商村工业园。
商富民陪唐一诺视察了出事故的车间,为防万一,他们都戴着防毒面具,车间正常生产,一切照旧。
“有几个工人接触了溶剂,出现了恶心、呕吐的症状,已经送村中心医院治疗了,其他相关人员,被安排在温泉大酒店住宿,有人看管,和外界无法接触。”商富民介绍道。
唐一诺点点头:“泄漏的电解液,会对环境造成怎么样的影响?”
商富民笑道:“碳酸二乙酯的危险性在于易燃易爆,毒性倒没什么可担心的,一吨溶剂流进淮江,那就是沧海里的一滴水,不会造成任何影响,早就稀释了。”
唐一诺松了一口气,他最怕的就是环保事件。
“不过。”商富民话锋一转,“老百姓都是愚昧的,纸里包不住火,我怀疑已经泄密,市里有人想借机生事,给刘书记添堵,唐总你要向上面汇报一下,不然等事情闹大了,咱们就被动了,你知道,网络的传播力很可怕。”
唐一诺深以为然,他匆匆结束检查,打电话给刘书记的秘书报告了此事。
刘飞的政治敏感度很高,他从安监局和环保局的出动上就能判断出,这件事背后有周文的影子。
“想和我斗,你很嫩的很。”刘书记站在朱雀饭店顶楼,睥睨天下,不可一世。
……
泄漏事件还在继续发酵,有人在网络上爆料,说小商村电池工厂泄漏了几百吨毒剂,全流进了一公里外的自来水厂取水口,近江的自来水已经不安全了,喝多了会死,孕妇会流产,用来洗澡会得皮肤病,同时市面上开始有人抢购纯净水,开着面包车,将超市里的桶装水瓶装水一扫而空。
老百姓总是有从众心理的,尤其是那些闲着没事的退休老头老太太,平时没抢购机会都要排队买廉价鸡蛋,他们听风就是雨,成群结队的将小区小卖部、便民超市、大超市里的全都买下,一时间供货商紧急送货都来不及,超市货架上,空空如也,连高档的进口矿泉水也被人买完了。
环保局紧急在官方微博上辟谣,说小商村工业园并无生产事故,经检测,淮江水是安全的。
水务公司也发表声明,声称自来水安全卫生,可以饮用。
青石高科小商村生产基地向当地公安部门报案,称有人制造谣言,给工厂带来巨大的负面影响,要求公安机关严查严办。
辟谣和报案并没有缓解谣言带来的恶劣影响,依然有人囤积饮水,此事终于惊动了市长,周文召见了安监局和环保局的局长。
两位局长虽然是刘书记一系的人,但是在政府体系内,就得听市长的招呼,面对周文的斥责和追问,他们诺诺连声,表态深入调查,尽快拿出报告。
当晚,宣传部门介入,近江电视新闻用很大的篇幅介绍了这次环境危机,说工业区确实使用淮江水作为冷却循环,但是绝对安全,电池厂所用的化学溶剂是易燃无毒的,即便有泄露也没什么大影响,不会造成生态危机。
近江市政府新闻办公室也做出反应,澄清谣言,新闻发言人兼主播凌子杰在电视上当着百万观众的面,用玻璃杯接了一杯自来水喝下,以此证明江水并未遭到污染。
记者还采访了淮江上的渔民和货船水手,大家都反应水质没有任何变化。
“我们淘米洗菜,都用江水,如果有污染,我们第一个发现,这纯粹是谣言,低级谣言。”面庞晒得黝黑的船家淳朴的笑着,有力的驳斥了江水污染的说法。
第二天,市委刘书记高调视察青石高科小商村工业园,这是一次例行调研,没什么实质内容,就是打气撑腰而已,刘飞在座谈会上说,有些别有用心的人质疑近江速度,这是和全市人民作对,是螳臂当车,自不量力的小丑行径。
唐一诺和商富民深受鼓舞,干劲十足,商富民当面立了军令状,七一全面投产,做不到提头来见。
刘书记笑眯眯道:“我不要你的脑袋,我要小商村工业园欣欣向荣,为近江发展添砖加瓦。”
“我以党性担保,一定完成任务。”商富民激动无比。
与此同时,公安机关迅速出动,逮捕了数名在网络上散布淮江水遭污染谣言的网民,分别处以行政拘留、罚款。
公安局还逮捕了一名涉嫌敲诈勒索的电视台记者,根据视频显示,他敲诈了小商村一笔钱,数额没达到要求还发飙。
有了这些铺垫,安监局和环保局的底气也硬了,在给周文的报告书上一口咬定小商村工业园的安全生产管理工作非常到位,环境保护工作更是出色,称得上绿色环保单位。
这一轮较量,基本上以周文全面落败告终。
……
周文并没有把暂时的失利放在心上,新来的市长想和地头蛇书记斗,这本身就不现实,这次主动出击只是对上回的血样事件的小小回敬而已,双方各赢一局,打平。
接下来就是排兵布阵了,周文在常委会里被刘飞全面压制,他的提议必然会胎死腹中,大范围更换市政府体系内的高层干部是不可能的事情,只能悄悄入手,从基层布局,这就需要一个人的大力协助,市委组织部长丁冠臣。
丁部长是郑杰夫的秘书,年纪和周文差不多,早先郑杰夫在江东省主政的时候,两人打过交道,虽然交往不深,但此时相见,一切尽在不言中。
会面设在江北会馆,这是江北籍的商人在近江开的一个私人会所,地点隐秘,外人根本连门都找不到,周文行事很谨慎,他知道刘飞手下有一帮人马专门干见不得光的活儿,盯梢窃听样样精通,所以出门绕了几个圈,才打了辆出租车前往。
会所为两位领导安排了一个私密的包间,上了两杯茶,服务人员就退了出去,周文开门见山道:“丁部长,我可要仰仗你了。”
丁冠臣笑道:“周市长客气了,有什么需要协助的尽管开口,只要是对近江发展有利的事情,我们组织部门一定大力支持。”
周文说:“目前的情况你也清楚,某些关键部门没有自己人,很难开展工作,我想调几个得力的人到宣传口和政法口,级别可以保持不动,但人一定要调过来。”
丁冠臣说:“您拟一个名单给我吧,具体时间不敢保证,尽量安排。”
周文将早已拟好的名单递过去,丁冠臣看也不看就塞进了兜里,双方握手话别,分头离去。
出了会所,周文远远的看到路边停了一辆不起眼的轿车,贴着深色车膜的车窗缓缓升起,车内隐约坐着个戴墨镜的冷酷男子。
周文脑海中浮现出一幅画面,几秒钟前这个家伙正拿着长焦相机对自己啪啪的一顿乱拍,心头火起,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
“卓力,帮我安排几个人常住近江,要精干机灵身手好的。”
第十八章 暗战
卓力是周文的老同学,江北著名的民营企业家,政协委员,旗下有华清娱乐总汇、华清房地产开发公司等企业,身家过亿,黑白平趟,他对于周文,就如同黑林对刘飞一样,是不可或缺的民间助力。
当天下午,就有三辆车从江北开过来,卓力亲自带队,悍马车厢里放了一麻袋现金,晚上就看好了一所位于城郊的频临破产招待所,用了半小时谈定价格,当场现金付款盘下,大队人马安营扎寨。
卓力带了六个人,没有地痞流氓出身的渣滓,全都是部队退伍的好汉,车里带着装备,有机玻璃防暴盾牌,橡胶警棍,电击器,泰瑟枪,棒球棍,消防斧,枪这东西倒是有,但是用不上还会惹麻烦,所以没带。
这些人都是公司的员工,现在是华清集团近江办事处的先头部队,其实就是专为保护周文而来,卓力将他们分为三组,第一组和第二组负责周文在外行动的安全,第三组是支援组,负责后勤和通讯,以及技术防御。
此外周文自己也开始动作,他从江北调了个司机过来,小伙子叫林浩,在高炮旅当过兵,后来进了晨光机械厂民兵营,老成持重,技术好,司机对于领导的重要性不亚于秘书,一个可靠的司机是必须的。
卓力和周文碰了面,卓老板豪气万丈道:“老同学,不管你在哪儿当官,我都为你保驾护航,官场上的博弈我帮不了你,可是玩阴的,玩黑的,放眼全国也没人是咱的对手。”
……
周文的团队也在行动,他通过丁冠臣的关系,将原江北日报社的总编辑调到省委机关报淮江日报社担任副总编,又把白娜安排到了江东省电视台,这两个单位都是宣传口的重要阵地,而且是省辖单位,刘飞虽然贵为市委书记,但也鞭长莫及。
公安口暂时没有安插人手,周文的嫡系孙继海在江北市局干的风生水起,这个档口把他调到近江来工作,未必能派的上用场,还不如留在老家有用。
林浩的工作调动遇到了麻烦,市政府办公室主任也是刘飞的人,故意从中作梗,阳奉阴违,虽然不会造成实际麻烦,但是很恶心人,周文想办他,可是此人的姑父是省政协的副主席,打狗还要看主人,只能暂时隐忍。
周末,周文的母亲带孙子周博睿到省城来玩,周文乘着林浩驾驶的私家车前去高铁站接人,公车私用的错误他可不会犯,而且林浩的调动手续也没那么快办好,所以没什么能让人抓住小辫子的。
车刚从市政府宿舍开出来,林浩就发现了跟踪者,后视镜里有一辆帕萨特如影随形。
“周市长,要不要甩掉他们?”林浩问道。
周文淡淡一笑,“不用,由他们去。”
盯梢周文的是地下飞办的年轻人们,执行任务的云东和另一个驾驶技术很好的兄弟,他们若即若离的跟在后面,云东坐在副驾驶位子上,膝盖上放着袖珍望远镜和长焦尼康相机,百无聊赖,周市长深入简出,抓不到什么把柄,无趣得很。
他没注意,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有两辆车交替跟在自己后面。
周市长的车停在高铁站,看样子是来接人,云东打起精神,离得远远的端起了长焦相机,眼瞅着周文向出站口里面挥手,他按下了快门,啪啪啪连拍。
忽然,一连串白光射来,云东就觉得盯着取景框的那只眼有强烈的烧灼感,看什么都是一片惨白,如同大夏天正午盯着烈日看一分钟的感觉。
“我的眼睛!”云东惨叫一声,相机脱手而出,好在他的左眼是闭着的,没有受到伤害,跌跌撞撞回到车里,同伴关切的问道:“怎么回事?”
“中招了,去医院,快。”云东低声道,冷汗直流,他明白过来了,堂堂一个市长,是你想跟踪就跟踪,想偷-拍就偷-拍的么,对方采取了反制措施,至于到底是什么神奇的东西就不得而知了。
跟踪任务中断,云东被送进医院挂了急诊,医生检查后问他:“看人家电焊了?你这是强光灼伤,不过不算严重,过段时间就能看清东西了。”
云东如释重负,他还以为自己的右眼会瞎掉。
黑子听说消息赶到医院探望云东,听他说了情况后,表情严肃起来:“对方可能使用了激光眩目器。”
云东眼睛上蒙了纱布,看起来不像是彪悍的独眼龙海盗船长,倒像是晦气倒霉的国民党伤兵,他纳闷道:“他们怎么会有这么高端的武器。”
黑子说:“我在武警特种部队的时候,用过这玩意,非致命性武器,镇暴很管用,江北重工集团可是军工企业,听说有不少高新项目在研发,周文想从厂里弄几个试验品还不是小菜一碟,以后要加强戒备,注意安全,先保护好自己,才能有效的打击敌人,同志们,这是一场战争。”
大家都表情肃然起来,形势愈发严峻了,但是越难对付的敌人越是能激发斗志,云东一字一顿道:“好吧,他们既然先亮剑,咱们也亮剑。”
黑子拍拍云东的肩膀,以示勉励,其实私下里跟踪周文并不是刘飞的授意,作为副省级领导干部,是不屑于使用台面下的低级手段的,但黑子养了一批人,如果不干点什么就显示不出存在的必要,所以他宁愿把事情闹大,而且越大越好。
地下飞办继续行动,并且将监控范围扩大到周文的身边人,尤其是白娜,黑子专门派了四个人盯她,还在白娜的家对面租了个房子,架着从国家安全局借来的监听器和带三脚架的大倍率望远镜,日夜监视。
出租房里住着两个年轻人,他们负责白班监视工作,白娜喜欢睡懒觉,中午十二点还没起床,两人百无聊赖打起了扑克,中午叫了外卖吃,附近小饭馆的干炒牛河味道很正,价格也便宜,不过两人胃口都不好,随便扒了两口就放下了。
下午,白娜起床了,在卧室梳妆打扮,穿着薄如蝉翼的睡衣,曲线朦胧若现。
“这妞儿前平后板,要啥没啥,你说当官的怎么看得上她呢?”一个飞办工作人员说道。
没有回应,他扭头看去,同伴脸色很差,额头上有汗水渗出,喘着粗气,停了几秒钟,忽然将垃圾篓拉过来,低头狂吐。
“你怎么了?”他赶紧上前查看,忽然觉得自己胃里也翻江倒海,嗷的一下吐了,连吃的饭带胃酸,吐了同伴一脸。
十分钟后,支援人员赶到,将两人送医院检查,同时将吃剩的干炒牛河送有关部门化验。
医生检查不出什么情况来,两个生龙活虎的小伙子,胃口好,身体好,一点毛病没有,而干炒牛河也没有问题,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对方采取了神秘的反制手段。
黑子也搞不清楚对方使用了什么秘密武器,这种下三滥的技术手段反而激起了他的好胜心,亲自上阵,坐镇指挥。
机会果然来了,根据现场发回的情报,周文自己开车出去了,而白娜也带着女儿开车出门,不用问,肯定是一家人秘密团聚去了。
“都给我盯紧了,胜败在此一举。”黑子兴奋无比。
黑子亲自带队跟踪,白娜开的是一辆吉姆尼,速度慢的很,跟不丢,在十字路口等红灯的时候,黑子所乘的帕萨特两旁各有一辆面包车,他未觉有异,眼睛紧盯着路口的吉姆尼。
忽然两旁的面包车同时猛踩油门前进,将帕萨特紧紧夹在中间,后门掀开,数名彪悍男子快速下车,手持破窗锤猛砸帕萨特的车窗,玻璃应声而碎,有人跳上了引擎盖,黑洞洞的冲锋枪口瞄准了黑子。
黑子大惊,下意识的伸手拔枪,却摸了个空,他已经不是警卫处长,平时不会带枪。
“别动,警察!”厉喝声不绝于耳,黑子慢慢举起手,被人揪出汽车,按在地上,三四只脚踩在身上,胳膊被拧到背上上了铐子。
“都他妈睁开狗眼看清楚点,老子是黑森。”黑子的脸贴着滚烫的柏油路面,恶狠狠喊道。
没人搭理他,手铐的齿轮扣的更深了,勒进了皮肉,身上被翻了个遍,手机、匕首翻了出来,丢在一边。
绿灯了,吉姆尼扬长而去,堵在后面的汽车都原地不动,司机们下车津津有味的看着警察抓人。
帕萨特的尾箱被打开,黑子用眼角余光看到,警察从里面翻出一个透明塑料袋,里面是满满当当的白色结晶体,看起来像味精。
黑子被蒙上头套,押到了禁毒支队,副支队长耿直亲自提审他,没说话,将那袋白色结晶体丢到黑森面前。
“这是陷害,栽赃陷害。”黑子平静地说。
“上面有你的指纹。”耿直说。
“那也不能说明什么。”黑子把脖子一拧,“我什么身份,犯得上溜冰么?”
耿直冷笑,走过来紧盯着黑子的眼睛,轻轻道:“李封贩毒,你敢说你不知道,我提醒你,那案子没完,不少人惦记着你呢。”
黑子冷汗下来了,他知道自己落坑里了,而且这个坑还挺深,为了陷害自己,对方下了血本,这袋子冰毒拿到市面上,起码能卖十万块。
贩毒五十克就够枪毙的,这一袋子货,够自己枪毙十分钟的。
第十九章 黑子的报复
黑子很明白自己的处境,对方用心极其险恶,居然采取了栽赃陷害的卑劣手段,如果是别的事儿,倒是可以轻易撇清,关键是自己确实是有贩毒嫌疑前科的人,几次出入禁毒支队,如果不是老板力保,早就折进去了.
越是危急关头,黑子越是镇定自若,他深知言多必失,他本身就不干净,搞不好就被这帮老奸巨猾的缉毒警套出话来,于是他保持了缄默,一言不发。
耿直还真拿他没办法,这厮是刘书记身边的红人,如果不是线报确切的话,都不敢办他,现在罪证确凿,看他嘴硬到什么时候。
黑子被捕的事情迅速传到刘飞耳朵里,他顿时坐不住了,黑子这货虽然经常干些坑爹的事儿,但是忠心可嘉,是自己的左膀右臂,兄弟出事,哪有坐视不管的道理,他当即亲自给沈弘毅打电话,问他公安局为什么抓捕自己身边的工作人员。
沈弘毅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那边刘书记已经把电话挂了,他赶紧让秘书问了一圈,才知道禁毒支队抓了黑子,于是急忙打电话过去。
耿直向沈局长进行了汇报,沈弘毅责备道:“老耿,你是老公安了,怎么办事这么毛糙,证据链你有么?是交易的时候人赃并获么?在车里发现毒品代表不了什么,你不要被人当了枪使。”
耿直是一根筋,他当然明白证据链不齐全,但也深知黑子就是毒枭,还知道他可能是被人栽赃的,但就是想抓他,想法办他,哪怕冒着脱制服的风险也要干。
他直接顶撞沈弘毅:“沈局,人是在我这儿,正在审,等审完了我再向你汇报,就这样。”
沈弘毅大怒,血往头上涌,这个老耿,太没有大局观,太没有党性了,刘飞是什么人,江东省委委员,常委,近江市委书记,副省级领导干部,明星级政治家,仕途一片光明,不出意外的话下一步就是副省长、省长、省委书记,甚至更上一层楼都有可能性,宰相门口七品官,刘书记身边的工作人员怎么可以说抓就抓,就算有违法情况,也要事先通气才行,否则就是和领导对着干。
这事儿可大可小,如果刘书记介怀的话,自己虽不至于立刻下台,但进步的空间就小了,大老虎倒台之后,政法口的形势有很大改变,不再公安一家独大,公安局长也不再兼任政法委书记和副市长,所以此时更需要一位强势领导在背后支持,如果说刘飞担任市长的时候沈弘毅还有犹豫的话,那现在就是毫不迟疑的倒向刘书记一方。
事关重要,沈弘毅却没有发飙,他这点修养还是有的,老耿是禁毒战线上的大功臣,而黑子背后的黑森林确实和贩毒有些瓜葛,绝非空穴来风,这些在系统内是公开的秘密,如果自己太明显的包庇黑子,势必会影响自己在干部群众中的威信,权衡利弊之后,也许警察的职业道德让他心灵上的天平稍微向正义一方倾斜了那么一点点,他决定,给禁毒支队一点时间。
“如果你胡乱抓人,就等着处分吧。”沈弘毅故意冷冰冰的说道,挂了电话。
耿直明白时间宝贵,必须抓紧突审黑子,这次抓捕是接到线报后临时采取的行动,并没有签发逮捕证,他有四十八小时用来撬开黑森的嘴。
不过黑森身份敏感,很多手段用不上,这货软硬不吃,死活不开口,警察们轮番上阵也无济于事,只好先强行采了他的血样,如果他涉嫌吸毒,就先办一个强制戒毒,把人控制起来。
“我饿了,我要吃饭。”黑子说。
警察只好给他订了一份盒饭。
黑子吃饭狼吞虎咽,忽然发觉饭里有什么东西,悄悄吐出来,是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两个字,放心,他若无其事的将纸条吞进了肚子。
入夜,黑子又被提审,他知道警方想采取熬鹰的办法让自己开口,不禁冷笑起来,这一手对付普通人有效,对自己丝毫不起作用。
熬到半夜,黑子依然精神奕奕,警察却困乏了,一根接一根的吸烟,忽然审讯室的门开了,进来几个人,是支队长和省厅禁毒处的蔡沪生处长。
负责审案的警察和来人低语了一阵,表情沮丧,但不得不屈服,过来打开了黑森的手铐。
蔡沪生满脸堆笑上前伸出手:“对不起黑先生,我们搞错了,我代表禁毒的同志向你道歉。”
黑子拂袖而去,根本不给蔡沪生面子。
此时耿直正在外面办案,听说黑子被放走,气的差点吐血,火速赶到支队后,蔡沪生正在等他,冷冰冰的拿出了证据,这是一段视频,有个戴棒球帽和墨镜的家伙,鬼鬼祟祟将一包东西放进了黑子的车里。
耿直无话可说,省厅禁毒处和禁毒总队是两块牌子一套班子,也是禁毒支队的上级单位,眼下的形势是市局和省厅都要保黑子,自己虽然心有不甘,也只得屈从。
“别让我抓到他贩毒的证据,不然当场击毙。”耿直说。
“耿直,你这个人最大的缺点就是太耿直。”蔡沪生笑了笑,走了。
次日,市局接到市委办公室的报警电话,要求查明是什么人栽赃陷害刘书记身边的工作人员。
沈弘毅立即调遣精兵强将进行侦破,带队的是刑侦支队的胡朋,他用了半天时间就发现了端倪,随即向沈局长做了汇报。
“沈局,案子不好破,他们说视频是监控摄像头拍摄的,但是据我们了解,那个摄像头是临时加装的,水泥都没干呢,我怀疑这个所谓的证据是伪造的。”
沈弘毅问道:“那车怎么解释,那辆帕萨特被禁毒支队扣了,怎么会出现在视频里?”
胡朋说:“黑子手下有一帮人,出入都开帕萨特,起码有三辆套样牌照的套牌车。”
沈弘毅说:“知道了,你下去吧。”
胡朋却不识相的继续问:“下一步怎么办?”
沈弘毅说:“继续侦破,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总之给我破案。”
胡朋只好继续侦查,近江刑警的能耐很大,果真被他查到了一些事情,根据交警方面提供的路面视频,黑子被捕的时候,路口有一辆白色吉姆尼,是属于省电视台女记者白娜的,据谣传,白娜是前江北市长,现任近江市长周文的地下情人。
刑警来到白娜居住的某小区调查,据居委会治安积极分子反应,有人在某栋楼租了套房子,四个大小伙子进进出出的,平时窗帘拉着,啥动静没有,吃饭都是叫外卖,门口一大堆的一次性饭盒,不知道是干啥的。
“是不是贩毒分子?”带着红袖章的老太太们问道。
“带我们去看看吧。”胡朋说。
老太太们带他来到房门口,胡朋手下有刑警专门会开锁的,用了十几秒就把防盗门打开了。
房间里一片狼藉,气味熏人,垃圾篓里还有呕吐的残留物,客厅和卧室的窗口紧紧拉着,只留着一条缝,桌子上是吃剩的盒饭,饮料瓶子,烟盒,几本军事类杂志。
周文拉开窗帘看了看,从这个角度正好可以俯瞰白娜的家,一览无遗。
真相呼之欲出,黑子手下的人监控周市长的情人,被周市长麾下人马反击了一把,来了个借刀杀人,把黑子弄进了禁毒支队,这个监视点估计也是匆匆撤离,连收拾都没顾得上。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胡朋有些头大,警察就是警察,不敢牵扯到政治斗争中去,他不禁开始后悔,早知现在,不如留在平川过安生日子。
……
武警总医院,地下飞办的小伙子们正在康复之中,云东的右眼已经能看见模糊的物体轮廓,据医生说,很快就能复明。
另外两个呕吐头晕的监视人员,一直没查明病因,不过有人怀疑,对方使用了高精尖的定向次声波武器,次声波和人体内脏的频率相似,如果遭到辐射,会引起内脏共振,头晕、恶心、呕吐、耳鸣、沮丧,症状都很符合。
“他们还真是花样迭出。”黑子冷笑道,“想和我较劲还差点意思,我马上给二哥打电话,让他支援最新型的先进武器,弄不死他们。”
“弄不死他们!”大家都杀气腾腾道。
黑子话锋一转:“不过先要处理另一个人,不开眼的狗东西,敢和我叫板,不给点颜色看看,以后什么人都敢在咱们头上拉屎了。”说着,他嘴角浮起狞笑。
当夜,耿直驾驶着汽车回支队驻地的时候,忽然前面一辆泥头车驶来,大灯快速闪动,照的人眼前一片白花花,短时间内失明,耿直是老公安了,多次面对危局,此刻并不惊慌,一打方向盘向路边驶去,忽然汽车侧面遭到剧烈撞击,一辆横空出世的大马力越野车将耿直的车撞翻,在地上侧翻了几次,车体扭曲变形,损毁严重。
耿直被撞的七荤八素,头晕乎乎的,残留的意识使他睁开眼睛,看着远处两个影影绰绰的人影走过来,手中似乎拿着武器。
缉毒警察没去拔枪,他知道自己已经瞄不准了,他伸手从兜里摸出一枚小巧玲珑的手榴弹,82式全塑无柄钢珠手榴弹杀伤半径六米,胆敢靠近的人都得死,耿直一直过着刀口tian血的生活,时刻防范毒贩的暗杀,他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第二十章 添酒回灯重开宴
耿直知道自己伤得很重,怕是再也回不了家了,这个月底,儿子就小学毕业了,可怜的儿子小学六年,自己一次家长会都没去过,搞得同学们还以为儿子没爸爸,不过这回耿楚涵是真的没爸爸了.
思绪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勇敢的缉毒警察回到现实中,他吃力的用牙齿将手榴弹的拉环另一头咬直,为了防止误炸,拉环的末端是被处理成Y字形,需要掰直了才能拉出来,接着他将拉环咬出,另一个胳膊动不了,大概是骨折了。
人影在靠近,看不清到底是两个还是四个,血从头顶流下,模糊了双眼,整个世界都是暗红色的,耿直慢慢伸出手,展示着手里的82式手榴弹,裂开嘴笑了。
这种手榴弹的塑料外壳内装着1600枚细小的钢珠,一旦炸开,周边一切都会被钢珠穿成蜂窝,来人看到耿直手中的手榴弹,扭头就跑,有一个家伙还摔了一跤,仓皇爬起来继续跑,比兔子还快。
“一帮孬种。”耿直鄙夷道,眼皮越来越重,手指越老越无力,已经捏不住手榴弹的保险簧片了。
就在耿直失去意识的前一秒钟,一只有力的大手从他手中取出了手榴弹,又从旁边捡起拉环,插回弹体,手榴弹安全了。
那人冲远处躲在警车后面的人摆摆手:“没事了,警报解除。”
交警们这才敢出来,将耿直从汽车残骸里拖出,那人在旁指点:“小心,他骨折了,不要造成二次伤害。”
耿直身上发现了配枪和警官证,交警们更加小心翼翼,将他平放在地上等候救护车的到来。
“师傅,你哪个单位的?”交警向陌生的汉子表示了感谢。
“我是当兵的。”那人把手榴弹递给交警,骑上哈雷摩托扬长而去。
耿直被送往医院急救,车祸造成了他三处骨折,软组织挫伤以及脑震荡,头上也缝了几针,不过总体来说伤势不算严重,比起刀光剑影的缉毒生涯来,只是小场面。
警方介入调查,判定是贩毒分子的报复,只有耿直心里明白,那几个家伙绝不是老辣凶残的毒贩,倒像是初出茅庐的愣头青。
……
刘汉东毕业了,他终于拿到了本科毕业证和学士学位证书,只是历史系的文凭想找工作难上加难。
恩师邵文渊教授建议他继续考研,权当修身养性,反正历史系的研究生名额绰绰有余,过线就能上。
“对很多人来说,考研英语是个拦路虎,不过你的英语成绩很好,不妨一试。”邵教授这样说。
刘汉东挠着脑袋咝咝的吸气:“邵教授,不是我不上进,实在是太忙了,下个月就要出国,常驻国外,我没空学习啊。”
邵教授说:“你考研不是为了找工作,所以不要有压力,国人考试学习的功利心太强,学以致用其实是技校的宗旨,大学是培养文人的地方,我希望你坚持读书,坚持做学问,行万里路,也要读万卷书,对你的将来是大有益处的。”
一番话打动了刘汉东,他终于下定决心:“好吧,我报考本校的历史系研究生。”
看他一脸不情愿的样子,邵文渊说道:“好吧,作为补偿,我给你引见一位师父学武术。”
刘汉东哭丧着脸说:“教授,不会是修身养性的太极拳吧,那个节奏我降不住。”
邵文渊哈哈大笑:“非也非也,是正宗的中国搏击术,经过改良的迷踪拳。”
刘汉东奇道:“难道您认识霍元甲的传人?”
邵文渊一副孺子可教的样子:“对头,很早以前精武馆就去了南洋发展,如今又回来了,恰巧我认识一位老友,是霍元甲的嫡传徒孙哩。”
刘汉东才不信他的话,敷衍几句就跑了,刚出历史系的大楼就看到梧桐树下有个家伙,正和路过的女生搭讪。
那家伙个子不高,最多一米八,但是给人的感觉却像是一座山般雄壮,寸头,雷朋眼镜,古铜色的皮肤,满嘴白牙,阳刚豪迈,男人味十足。
“罗汉!”刘汉东喊道。
那家伙回头冲他一笑,将写着自己微信号码的小纸条递给女生,这才迎上来,伸出手,坏笑着和刘汉东握手,当然是暗中较劲,两个人都使尽了吃奶的力气也分不出胜负,只得松开手放在背后猛甩,脸上却笑得灿烂无比。
“来执行任务?”刘汉东问。
“不,休假,准确的说,是停职检查,不过也好,我还欠你一顿酒,今天还了。”
说着,他走向路边的摩托车,那是一辆重型哈雷摩托车,电镀机件锃亮无比,高高的把手高昂,换上皮衣,车上插一把M1887杠杆式霰弹滑膛枪就是现成的终结者。
“我带你?”罗汉发动了摩托。
“我有车。”刘汉东走向另一侧,那是一辆近江牌照的嘉陵600,在哈雷面前立刻相形见拙,不过胜在刘汉东更加帅气潇洒,尤其是一脸的络腮胡子,简直太符合女学生心目中的大叔形象,两个帅大叔,两辆重型摩托,轰鸣着行驶在校园中,吸引了无数火辣的目光。
摩托车并排疾驰在马路上,刘汉东问罗汉:“想去什么地方喝?”
“客随主便,多叫些朋友,热闹。”罗汉说,他没戴头盔,而是戴一顶皮质的飞行帽,复古风镜,看起来像是二战时期的德国鬼子。
刘汉东把酒店选在了鲍翅楼,这儿菜价贵,景色好,上档次,两人把摩托车停在楼下,要了个大包间进去看了看,能看到滔滔江水,视野开阔,包间内装潢很上档次,富丽堂皇,美轮美奂。
“就这个房间了。”刘汉东说。
“先生,我们有最低消费的。”服务员提醒了一句。
“知道。”刘汉东满不在乎,掏出烟来递给罗汉。
“谢谢,我不抽这个。”罗汉笑嘻嘻的拿出一支雪茄,咬掉头用火柴点上,惬意的躺在沙发上玩起了手机。
刘汉东开始打电话叫人,他虽然在近江混了这么久,但是真正的朋友并不算多,大多只能算作熟人,或者互相利用的社会关系。
他叫了阚万林,李思睿,尹志国,火颖,江浩风,还有佘小青,当然少不了马凌,这么高档的酒店,隆重的宴席,肯定不能喝啤酒,罗汉建议整点白的,不用多高档,本地酒就行。
江浩风去车里拿了四盒淮江纯酿,五十五度烈酒,市价三百多一瓶,算是价格比较亲民的好酒了,又给女士拿了两瓶红酒、一些果汁饮料。
刘汉东向大家介绍了罗汉的身份,没提什么特种部队,只说是自己的战友,特地来近江玩耍,大家一定要陪好,主要是喝好。
大家轰然答应,尤其阚万林,论喝酒,他的量比刘汉东还高点,而且是天天喝,顿顿喝,哪天要是不喝上半斤白的,这日子都没法过。
罗汉笑道:“今天这场酒,不是为了招待我,而是为了庆祝刘汉东拿到毕业证和学位证书,大家说,该不该喝?”
大家异口同声说该喝,刘汉东心说这小子情报很精准啊,算准了我今天拿证,看来在阿富汗偶尔露峥嵘也不是好事,被军方盯上了这日子咋过啊。
这顿酒喝的是天昏地暗,罗汉似乎千杯不醉,而且很能带动现场情绪,大家都喝的很嗨,四瓶白酒根本不够,于是又点了两箱啤酒,进行完毕,江浩风提议说不如去金樽唱歌,弄点洋酒尝尝。
罗汉欣然同意,大家前往金樽KTV,又是一通猛喝,各种酒搀着喝,尹志国去洗手间吐了,李思睿也借机尿遁了,几位女士倒是愈战愈勇,尤其麦霸佘小青,拿着麦克风不松手,一遍遍的唱青藏高原。
刘汉东也喝的上头,一看手表,夜里十点半了,差不多该结束了,目光扫过去,罗汉也指了指手表。
“别唱了,该走了。”刘汉东拍拍巴掌道。
被佘小青的歌声折磨的昏昏欲睡的阚万林从沙发上蹦起来,精神抖擞:“走,转场继续。”
“还喝!”马凌眉毛竖了起来,不过转瞬即逝,在外人面前,她要给男人留足面子。
“有什么大排档,酒吧之类都行。”罗汉说,看他的样子一点没喝多,战斗力还很强。
于是大家转场去了近江最热闹的迪吧,想当年刘汉东就是在这里为了辛晓婉和段二炮一番恶斗,如今故地重新,心生感慨,不过瞥一眼跟在旁边的马凌,还是将回忆狠狠的压在心底。
迪吧这种地方,充斥着大量边缘人士,看起来乌烟瘴气,是很容易惹祸的所在,果不其然,喝多了的佘小青和人争厕所,打了起来,那边是个浓妆艳抹的妹子,一身风尘气,她叫来了几个五大三粗刺龙画虎的金链大汉要打佘小青。
罗汉上前劝架,被对方打了一巴掌,他居然没还手,好笑眯眯的说着什么,迪吧里吵得要死,人家听不见他说话,以为他怂了,借着酒劲还要打,这边阚万林看到了,抄起酒瓶子就扑了上去,当场给对方来个大开瓢。
火颖一看打上了,和马凌对视一眼,也分别抄起了身边顺手的家伙。
刘汉东叹口气,只好抽出了甩棍,他从不带枪,只带甩棍,而且用的很小心,这玩意轮圆了把人脑袋砸出豆腐脑来不是难事。
这场架打得酣畅淋漓,尤其马凌,许久没动手了,活动了胳膊腿,开心的不得了,至于和他们对阵的那帮人,全都趴下了,只剩下那个挑事儿的小妞歇斯底里的大喊,佘小青一酒瓶砸下去,世界清净了。
警笛声响起,刘汉东大喊一声:“走!”
大家从容撤离,一路上欢声笑语,阚万林提议再去找地方整点,于是又去了铁渣街的烧烤大棚,却发现城管大检查,烧烤摊全关张了。
“走,去牛肉村,找山炮去。”阚万林说。
牛肉村已经上门板了,屠洪斌正在厨房剁肉,听到有人喊,开门支起桌子,把媳妇叫起来,让她拍个黄瓜,拌个拉皮,切二斤熟牛肉,从冰箱里拿了十瓶啤酒,全部打开,一字排开,开整,这时候已经是深夜零点了。
小院里,月光洒满每个角落,夏夜晚风令人沉醉。
第二十一章 狭路相逢
众人在牛肉村添酒回灯重开宴,自家院落里别有一番安逸宁静的氛围,马凌和火颖就近回家休息去了,佘小青也打了辆车回去了,只剩下男人们继续喝酒。
阚万林已经喝得醉醺醺,借着酒劲说:“罗汉,你不是爷们,刚才大伙儿都动手,就你不敢动,你还好意思说是当兵的。”
“他们再坏,也是老百姓,而我是军人,怎么可以对自己国家的老百姓动手。”罗汉解释道。
“说人话。”刘汉东插言。
“好吧,我手重,怕打死人。”罗汉两手一摊,说了实话。
“这还差不多。”这个答案符合阚万林的预期,他举起酒瓶,“干!”
罗汉兴致盎然,给他们讲了个故事:“我刚从军校毕业那会儿,正是身体素质巅峰的时候,见谁都想比一比,干一架,有一回执行任务路过一个乡镇,和路边打台球的起了冲突,我一个人,他们八个人,我没带枪,手无寸铁,他们都拿着台球杆,还有弹簧刀。”
阚万林听的入神,山炮轻笑,他想到了自己年轻的时候,不过角色要转换一下,他应该是拿台球杆的地痞一方。
“我用三十秒解决了战斗,全都是一招放倒,其中一个人受伤太重,死了,还有两个留下终生残疾的,其余也都伤得很重,起码三个月下不了床。”罗汉轻描淡写的说道,“我所受的训练就只为一件事,杀人,如果需要用第二招,就是成绩不及格,我杀人是条件反射的动作,无数次严酷训练后的效果,一般老百姓,哪怕是身体素质不错的,经常打群架的,也不是我们的对手。”
“后来呢?”阚万林眨巴着眼睛问。
“在警察赶到之前我就跑了,因为我总不能把警察也打死,再后来,有个叔叔出面帮忙,查出那是一个劣迹斑斑的流氓团伙,死的那个有先天性心脏病,总之把事情摆平了就是,我也挨了处分,中尉军衔晚了一年才拿到,从此不再和地方上的人动手。”
阚万林很高兴,他最喜欢听这样的故事,伸手去抄酒瓶,却摸了个空,箱子里全是空瓶子了。
山炮又去搬酒,可是今天送货的没来,店里最后一箱啤酒也喝完了,只剩下一些白酒,而且是廉价货色,平日里出苦力的民工最喜欢的那种,三五块钱一瓶,连外包装纸盒子都没有。
下酒菜也吃完了,山炮媳妇打着哈欠给他们抓了一盘煮毛豆,带壳花生,暗地里踢了老公一脚,瞪了他两眼,又扫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山炮不为所动,很牛逼的摆摆手让媳妇滚一边去。
喝着烈酒,说着酒话,阚万林和山炮也各自吹嘘着自己的光辉历史,虽然他们的经历在罗汉听来就是小儿科,但陆军中校还是表示了敬意,多次举杯致敬,两瓶白酒又干完了,这回是彻底没酒了。
没酒了就吃菜,罗汉把花生毛豆分成四份,各人端起面前的小盆猛吃,吃完了菜,又开始吃菜汤底子,毛豆壳,总之面前的所有一切都要干掉。
再次醒来的时候是第二天早上,阚万林和山炮还在地上呼呼大睡,鼾声如雷,刘汉东一骨碌爬起来,发现罗汉已经不知去向,不过他的哈雷摩托并未开走,依然静静停在门口,正在狐疑,就见罗汉拎着一袋子肉包子走过来,神采奕奕,毫无宿醉的样子。
“吃包子。”罗汉说。
“你酒量真好。”刘汉东赞叹道,“大概是体内有一种能分解酒精的酶吧,不然喝那么多,不会没反应,我这会儿头都是晕的。”
罗汉得意的一笑:“我没那种特殊体质,不过后勤部门研制的药物可以帮助我快速分解酒精,下次给你一盒,酒桌上也能千杯不倒。”
“无耻,作弊。”刘汉东笑道。
罗汉开始吃包子,一口一个,胃口很好,他正色道:“欠你一场酒算是还了,不过还欠你一个大人情,我爸的遗骸是你帮着寻回来了,我们罗家欠你的。”
刘汉东说:“别欠不欠的,罗大爷是国家的英雄,我做点贡献也是应该的,撇开公的不说,就私交而论,也是该做的,我爸以前和你爸可是一起玩大的发小。”
罗汉嘴巴张的老大:“还有这事儿?”
“可不么。”刘汉东说道,“我爷爷是五十年代的江北军分区副司令,你爷爷是继任者,两家住一块儿。”
罗汉一拍脑袋:“是有这么回事,闹半天咱是世交啊,就凭这个,中午也得再喝一场。”
可是到了中午,酒却喝不成了,因为刘汉东接了一个电话,是宋欣欣打来的,告诉他耿支队受了重伤。
刘汉东立刻没了喝酒的心思,耿支队对他来说亦师亦友,虽然不经常联系,但属于永远不会忘记,一个电话天涯海角都能赶回来的人,他问罗汉,愿不愿意跟自己到医院去看人,罗汉欣然同意。
武警近江总医院,骨科病房,刘汉东看到了浑身上下缠满绷带,胳膊打了石膏的耿直,人已经从昏迷中苏醒过来,正在吃午饭,他自己动不了手,只能让媳妇一勺一勺的喂。
“小刘来了,坐。”耿直声音有些低沉,这回大伤元气,不过豪气不减,“谁告诉你的,这点小事算什么,想动我,他们还欠点火候。”
老耿的媳妇气的拿手指点他的脑袋:“三斤的鸭子二斤半的嘴,就知道吹!你死了我们娘俩怎么办,你要是不在乎我也不在乎,我带着耿楚涵改嫁,让别人睡你的老婆,打你的孩子,花你的抚恤金!”
耿直立刻偃旗息鼓,“我知错了,下次一定注意。”
“你知道个屁。”老耿媳妇气哼哼的拎着保温桶走了,也不和刘汉东打招呼,只是斜了他一眼,说:“也是个拼命三郎。”
刘汉东苦笑,他太理解嫂子了,马凌何尝不是这样,时刻为自己牵肠挂肚,爱的深才骂的狠。
嫂子走了,病房里没有其他人,耿直问:“带烟了么?”
刘汉东赶忙掏出烟来,点上,塞耿直嘴里。
“憋坏了。”耿直叼着烟,从鼻子里出气,禁毒警察都是大烟枪,只有靠尼古丁的刺激才能连续作战,维持精力旺盛。
刘汉东问道:“老耿,咋回事,谁动的你?我帮你报仇去。”
耿直嘴里咬着烟,口齿不清道:“不用你出马,也不用刑警队的帮忙,咱们是干什么的,整天和毒贩子玩命,还怕这个?他们弄两辆车撞我,差点就得逞了,不过我随身带着手榴弹,正准备他们同归于尽,交警赶过来了,后面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哎,那位朋友,我看你有点面熟啊。”
站在后面一直没说话的罗汉笑了笑:“那您一定看错了,我昨天才从北京过来,以前也不认识您。”
刘汉东介绍道:“朋友,罗汉,部队上的。”
耿直哦了一声,不再管他,继续分析:“我估计是云南帮干的,上个月我差了他们上百斤的货,还抓了两个人,都得枪毙,他们视我为眼中钉,悬赏五百万要我的命,不过这价钱贱了点,我的命不止这个价。”
刘汉东道:“老耿,以后你得注意点,不能一个人出去,起码三个人以上,也好有个照应,车里得放重武器,最起码79微冲得装备一支吧,还有,这医院怎么没设警卫,万一毒贩子又来刺杀你怎么办。”
耿直一笑:“外松内紧,你看不见而已,楼顶上狙击枪都架上了,医院门卫也换了自己人,只要有异动,绝对跑不了。”说着,他包裹着石膏的左手忽然动了,掀开枕头,露出漆黑的手枪柄来。
刘汉东恍然大悟,耿支队的伤势其实没那么重,故布疑兵,引人上钩,如果毒贩子胆敢到医院来下手,必然有来无回。
嫂子刷碗回来了,闻到满屋的烟味,不满的看了刘汉东一眼。
“那啥,我还有点事,先走。”刘汉东很识相,赶紧告辞,临走前将一个塞了一千块钱的信封放在茶几上。
刘汉东和罗汉出了病房,走到电梯旁按了向下键,目视电梯楼层指示灯一步步下降,忽然嫂子追了过来,手里拿着信封,大喊道:“小刘,来就来,怎么弄这个,快拿回去。”
叮咚一声,电梯到了,不锈钢门缓缓打开,里面站着六个人,都是挺拔彪悍的年轻男子,紧身T恤下是紧绷绷的肌肉,他们正旁若无人的大声谈笑着。
罗汉按着电梯,让刘汉东去和嫂子纠缠。
“嫂子,来的匆忙没来得及买东西,一点心意,拿着吧。”
“不行,你耿哥是工伤,全额报销的,不用这个。”
“和报销无关,就是兄弟的一点意思。”
“你不拿走,嫂子生气了。”
两人互相推让,电梯里的人不耐烦了:“他妈的,到底走不走!”
罗汉赔礼道歉:“对不住,请稍等一下,马上就好。”
这时候刘汉东终于拗不住嫂子,败下阵来,将信封收回,和罗汉一起进了电梯。
电梯里空间本来就不大,容纳八条大汉,已经有压抑之感,刘汉东不认识这几个家伙,但是油然而生一种厌恶感,因为从他们身上可以感觉到政法机关害群之马的气息,嚣张跋扈,有恃无恐,训练有素,背景深厚。
来的是地下飞办的精兵强将们,他们刚在楼上探望过眼睛灼伤进行复查的云东,没想到下楼的时候遇到了再熟悉不过的刘汉东。
这些人并没有和刘汉东打过照面,但是他们从资料里无数次的了解过刘汉东,知道这个人是黑总最为忌惮的人,也是地下飞办的主要打击目标之一。
年轻人总是气盛,六个家伙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准备在电梯里突然发难,把刘汉东给料理了。
刘汉东是何等敏锐的第六感,早已察觉浓浓的敌意,暗地里肌肉绷紧,全面戒备。
他和罗汉站在电梯中间,有腹背受敌之虞,不过两人极有默契,很自然的组成了背靠背的阵容。
逼仄的电梯里,气氛极度紧张,火药味浓重,仿佛一颗火星就能引爆。
忽然罗汉开口了:“电梯里有摄像头,要不换个地方,我一个人就把你们全收拾了。”
第二十二章 勇者胜
罗汉的话让地下飞办的小伙子们感觉受到了侮辱,不过他们也有这个顾虑,电梯里又监控摄像头,打起来把武警总医院的保安引来就不好了,不如换个宽敞的地方一决胜负。
刘汉东却瞬间做好了战斗准备,兵不厌诈,罗汉这家伙狡猾无比,他说要换地方,其实就是要动手的同义词,当然,只有战友才能理解其中的含义。
这六个家伙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硬茬子,看拳头就能知道,拳锋都磨平了,这是长期打沙袋的结果,眼神犀利,桀骜不驯,咄咄逼人,六对二,三个打一个,不先发制人还真不行。
罗汉突然暴起,他的动作幅度很小,深得内家拳的精髓,腰部扭动带动右胳膊向前,拳头击中正前方一人的胸口太阳神经丛位置,同时左手格挡左边打来的拳头,顺势回转右手,在那人胳肢窝里捣了一下,这里也有丰富的神经丛,遭到重击会导致巨疼,从而丧失抵抗能力。
右边的敌人反应稍慢,也是最惨的一个,罗汉一记撩阴腿踢在他胯下,当场疼的蹲下,脸色惨白再也不动了。
五秒钟之内,罗汉已经解决了三个人,刘汉东依然在苦斗之中。
论打架,刘汉东也不是善茬,气氛紧张的时候他就把手悄悄放在裤兜里,捏住了自己的钥匙串,这是一串很普通的钥匙,用一个不锈钢环串着五六把钥匙,其中一把四棱形的尖头钥匙是开家里防盗门用的,只是普通钢铁材质,但是和人的血肉之躯起来,硬度还是不可同日而语。
刘汉东捏住了钥匙串,四棱钥匙尖头从拳峰露出,一记直拳向对面最强壮的汉子打去,恰好对方反应极快,以同样的直拳打来,两人来了个硬碰硬,对方当场手骨骨折,嗷的一声倒退几步,同时刘汉东身上也挨了一脚,他左边的人抬脚猛踹他,力度之大,使他的身体都飞了出去,正好撞在右边之人身上,刘汉东趁势抱住他劈头盖脸一顿猛K。
腿功好的正要过来解围,罗汉已经放倒了三个人,拍拍他的肩膀,一记勾拳下去,这伙计也趴下了。
手指骨折的人刚抬起头来,大皮鞋扑面而来,罗汉一脚将他踹翻。
武警总院监控室里,一名保安正捧着饭盒吃饭,亲眼目睹了这一切,十秒钟之内战斗完毕,他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回头招呼同事:“快来看,打架了。”
此时刘汉东和罗汉已经走出了电梯,两人对视一眼,伸出手掌相击庆贺。
正值中午,电梯外站满了送饭的病人家属,他们看到满电梯横七竖八躺满了人,都吓得不敢进去。
刘汉东按了最高楼层和直达键,医院电梯都有这个功能,然后和罗汉扬长而去,电梯门在他们背后缓缓关闭。
“没意思。”罗汉说,“不经打。”
“昨天还说不打老百姓,今天就开戒,打得比我还多一个。”刘汉东讽刺道。
“不不不。”罗汉一本正经的解释,“他们是受过训练的准军事人员,不是老百姓,我没打死他们已经是很照顾了。”
忽然一道颀长靓丽身影迎面而来,是身着便装的宋欣欣,她冲刘汉东打招呼:“嗨,看过耿支队了?”
“嗯,看过了,你才来啊。”刘汉东回道。
“来办点事。”宋欣欣看到了罗汉,礼貌地冲他点点头。
罗汉也微笑致意,等宋欣欣过去了,才对刘汉东说:“这个女人不简单。”
“怎么个不简单?”刘汉东问。
“她身上有死亡的味道,估计经常和尸体打交道,是法医吧?”罗汉回望宋欣欣的背影,肃然起敬。
“没错,宋法医是市局鉴证中心主任。”刘汉东道。
罗汉收回目光,问刘汉东:“那几个家伙什么来头,谁豢养的走狗?”
刘汉东皱眉道:“其中有两张面孔比较熟悉,好像是警官学院毕业生,据说他们是为刘飞服务的。”
“刘飞,就是近江的市委书记么,他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医院里?”罗汉若有所思。
刘汉东忽然醒悟,前几天耿支队抓了黑子,立刻就遇到报复,搞不好不是什么毒贩子的复仇,而是黑子下的毒手。
……
地下飞办的六个人都是隶属行动处的特工,虽然他们没有正式的官方身份和编制,但是为市委书记本人工作,即便没编制也比一般体制中人要牛气的多,所以他们总是以特工自称。
他们是最好的特工,每天除了训练就是训练,伙食等级堪比飞行员,健身房里有全套器械,专业教练,教他们散打格斗,擒敌捕俘,射击驾驶,窃听跟踪,他们穿的是恒隆广场买的昂贵广东产法国牌子西装,戴的是正宗的雷朋偏光眼镜,开的是挂市委通行证的豪车,一个个眼高于顶,什么CIA,摩萨迪,克格勃,统统不放在眼里,在近江,老子就是天下第一。
他们身上都带着家伙,ASP甩棍,电击器,战术折刀,只是电梯间太过狭小施展不开,更重要的是过于托大,人数占据优势再动家伙,就显得太欺负人了。
如今六个身手最好的特工都被人放倒了,而且是在不到十秒钟的时间内,对方只有两个人,配合的天衣无缝,力度拿捏的也很准,没有造成太严重的伤害,只是暂时丧失了战斗力。
电梯停在顶楼,再也不动了,六个人扶着光滑的不锈钢电梯壁,互相扶持着站起来,检查伤势,没见血,但是感觉很不好,仿佛被火车头撞过一样,浑身上下都不得劲。
六个伙计蹒跚着走出电梯,歇了一会,不约而同的保持了缄默,这事儿太丢人,没法到处说,只能将仇恨深深埋在心底,慢慢走防火梯下楼,找个地方把骨折处理一下。
纸里包不住火,行动处的人在医院和刘汉东短兵相接,六对二居然惨败的事情传到黑子耳朵里,他没有斥责手下的无能,反而对周文深深的忌惮起来,激光眩目器,次声波干扰,神不知鬼不觉的在自己车里放冰毒嫁祸,这些手段说明对方绝不是好欺负的。
人总是欺软怕硬的,周文神秘莫测的背景不但让黑子忌惮,也让刘飞破天荒的畏首畏尾起来,在常委会上做出了让步,容忍周文安排了忠于自己的市政府秘书长和办公室主任,虽然这本来就是市长的权力。
刘飞赴任以来,原先的市政府办公室主任跟着刘飞去市委了,按照常规,这个职位应该空着,等新任市长安排合适的人选,但刘飞独断专行,将一个副主任扶正,等于在周文的后院里楔上一枚钉子。
周文也不含糊,寻了个由头就把办公室主任给免了,让自己的秘书兼任市政府办公室主任,空缺的市政府秘书长一职,他也从市委党校找了个坐了多年冷板凳的副校长来担任,算是把架子搭了起来,这一切任免,都有市委组织部长丁冠臣从旁协助,不然也挺麻烦。
……
罗汉正在休假期间,T部队本来没有休假,除了战斗任务就是训练任务,只有一种人可以忙里偷闲,那就是背着处分的人。
因为花费公帑训练私人关系,罗汉得了一个记大过处分,军衔晋升也受到影响,上校肩章起码要晚三年五载,这对于一个职业军人来说,是很沉重的打击,不过罗汉不在乎,他当兵打仗,不是继承祖业,更不是在保家卫国的口号感召下抛头颅洒热血,只是命运在推着他向前走,他当兵,上军校,提干,入特种部队,第一次执行境外任务,第一次杀人,第一次中弹负伤,都是命运之手在操控。
所以,当不当将军,罗汉无所谓,他唯一在乎的就是战友兄弟袍泽们,这次被休假,他先是临时被抓差,深入缅甸丛林执行了一个任务,然后才回国正式放假,第一站是江北,部下程卫国的爷爷年龄大了,身为队长要去探望一下,结果扑了个空,老爷子进山打猎,据说三五天出不来,所以他径直去了第二站,到近江来找刘汉东。
路上罗汉还学了回雷锋,帮一**警从车祸伤员手中取出了拔出保险销的手榴弹,只是他没想到,这位伤员是刘汉东的好哥们。
现在刘汉东提出要去查案,罗汉一口答应,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找点事干。
刘汉东怀疑耿直遇袭和地下飞办有牵扯,他动用了自己的关系进行调查,找到刑警方面要求调阅事发现场的监控录像,以及肇事车辆的车牌号码和去向,却被告知,现场监控探头损毁,没有录像可供调查。
每逢敏感案件,现场监控总会离奇的毁坏,灭失,这往往代表案子水很深,绝不是什么毒贩的报复,刘汉东试图寻找现场目击者,可是连交警也讳莫如深,不愿意多谈。
“这叫欲盖弥彰。”刘汉东说,“肯定是黑子派人干的。”
罗汉说:“查案不是你这种查法,既然猜到嫌疑人,就直捣黄龙,抓几个人过来拷问,我有一整套从前苏联克格勃那里学来的逼供手段,正好可以实践一下。”
第二十三章 捣毁76号
刘汉东大喜过望,他相信罗汉的手段,但他更看重罗汉的身份,副总长的侄子和国务委员的女婿无法放在一起比较,因为军方和政界属于互不统属的两个系统,但刘飞肯定奈何不了罗汉这是铁一般的事实,有罗汉相帮,扳倒刘飞不说轻而易举,也是事半功倍,比自己孤军奋战强得多。
但是罗汉后面的话却让他大失所望,陆军中校略带嘲讽的问他:“然后呢,你觉得掌握了他们谋害耿直的证据,就能让一个省委常委下台么,同志,你太幼稚了,政治不是这样玩的,这样干最多能干掉一两个倒霉蛋,连黑子都不会有任何损伤,更何况刘飞,醒醒吧,你和他斗,差远了。”
刘汉东幡然醒悟,自己确实太幼稚了,虽然老刘家和罗家是世交,自己又帮罗汉找到了他父亲的遗骸,但这不代表就能把人家绑在自己复仇的战车上,要知道刘飞不是普通人,他背后是一个庞大的利益集团,得亏自己也算有些背景,靠着郑家才能活到现在,如若不然,早就让弄死八百回了。
他没有去请教罗汉下一步该怎么做,一方面人家没义务搅进这滩浑水,另一方面刘汉东也是个心高气傲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相信总有一天把刘飞拉下马。
刘汉东不再言语,倒把罗汉憋坏了,人家不开口,他只能放弃卖关子的念头,干咳一声说道:“这些人只是外围,很容易撇清关系,所以根本用不着什么证据,直接打上门去,有仇报仇就是,想弄刘飞,还得从他脱不开干系的身边人入手,比如他老婆孩子,哦,他孩子刚上大学,那算了,没什么猛料可挖,还有他的那些朋党,不是京城铁三角么,先掰断一个角,铁两角就没那么稳固了,姓姚的我包了,姓冯的更容易对付,总之一个都跑不了。”
“谢了。”刘汉东伸出手,“我知道你有难处,你得为副总长考虑影响。”
罗汉和他击掌,不屑道:“还以为你是爽利汉子,怎么这么婆婆妈妈,咱们是什么关系,过命的交情,你有事儿我能不帮么。”
刘汉东挑起大拇指:“讲究!”
罗汉嘿嘿一笑,其实他也是为自家考虑,罗克功虽然是上将副总长,但年龄偏大,快退二线,军内山头也不少,老将军性格耿直刚毅,得罪了不少人,罗汉是叔叔带大的,情同父子一般,不得替老人家摆平几个拦路虎。
“走。”罗汉说。
“去哪儿?”刘汉东故意装傻。
罗汉拍拍巴掌:“去报仇啊,还等什么,GO,GO,GO。”
……
地下飞办是个秘密机关,设在原蕴山区司法局的院子里,这是两座八十年代的老楼,墙壁上爬满藤蔓,大铁门紧闭,只留人员进出的小门,隐约可见隐蔽处暗藏的摄像头,门上没挂牌子,只有一块蓝瓷门牌号码,栖凤街76号,这块门牌还是黑子特地找关系安排的,就是觉得76号听起来威风。
远处巷口里停着一辆破旧的外地牌照面包车,两个人坐在车里静静等待,坐在驾驶位子上的是刘汉东,他看看腕子上的潜水表,现在是六月三十日下午六点半,再看看后视镜中躺在后排打瞌睡的罗汉,心中有些焦躁。
军**多数都抽烟,但特种部队的例外,出于潜伏作战的需要,不能养成任何嗜好,所以罗汉虽然喝酒凶猛,也抽雪茄,但是一进入工作状态就什么都不沾了,甚至连刺激性的食物都不吃,刘汉东也学他,枯燥的等待时间里,一根烟也没抽。
地下飞办的地方很大,足以容纳上百人,但是这种秘密机关并不是以人数取胜的,整个76号只有不到二十个人,其中还包括厨师、电工、程序员等后勤支援人员,此刻除了值班室的人员,其余人都在食堂吃饭。
值班室有一个巨大的显示屏,能够全方位监控76号周围情况,此刻正是交通高峰期,周边非常热闹,屏幕上人来人往,值班员百无聊赖,打开笔记本电脑,进入了游戏界面,飞办的网络是光纤通讯,速度极快,不用来打个游戏,下个电影,都白瞎了这速度。
忽然他注意到监控屏幕上出现了一辆车,正好停在大门口,车上下来一个戴棒球帽的人,看不清面目,手里拿着一个纸箱子,看起来很像是快递员。
大门被敲响,快递员大喊:“快递,云东的快递。”
大铁门依然紧闭,小门打开,露出一张虎视眈眈的面孔,警惕的说道:“给我就行了。”
快递员诡异的一笑,抓住门卫的衣领子,用自己的脑袋猛撞对方,他堪比花岗岩的脑袋曾经磕碎过上千个酒瓶子,在军区特大的岁月里,领导最喜欢让他们玩酒瓶子砸头,胸口碎大石这些把戏,倒也有些用处。
门卫被撞的七荤八素,来不及反应,对方已经欺身而入,顺手将帽子里暗藏的化学面罩摘下,顺手从后腰摸出甩棍抖开,停在大门口的面包车里也下来一个人,蒙着面罩,手里端着一支步枪。
两人走进了76号,将小门关上,用一把U型锁锁死,然后大摇大摆走向小楼,正遇到两人出来,突见不速之客,两人反映到也迅速,不过对方更快,一棍撂倒一个,另一人被子弹击中大腿,挣扎了两下就躺倒不动了。
拿步枪的是刘汉东,这不是一般步枪,而是刚从动物园搞来的麻醉枪,只能单发射击,打的是麻醉针剂,射程有限,但效果很好,就算是老虎也能一枪放倒。
拿甩棍的是罗汉,他有着丰富的临敌经验,捣毁恐怖分子的巢穴这种事驾轻就熟,之所以选择傍晚时间,是因为对手太弱,不值一提,半夜突袭,周密部署,技术支援,根本不需要,他们不配,一帮乌合之众而已,直接打上门去就行。
罗汉进了楼,一楼就是餐厅,一帮人正坐在长条桌上吃饭,飞办伙食很好,鸡鸭鱼肉酸奶冰激淋啤酒饮料敞开了供应,小伙子们训练强度大,就怕饿着他们。
十几个生龙活虎的年轻人看到了带头套的陌生人,顿时狞笑起来,他们立刻猜到来者是何人,肯定是已经多次交手的江北佬们,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啊,既然送上门来,那就别怪我们心狠手辣了。
十几道目光齐刷刷盯在罗汉身上,他丝毫不惧,从裤兜里摸出一颗奇形怪状的手榴弹,众目睽睽之下,拉掉拉环,手一松,弹簧握片崩开,就像打保龄球一样,顺着光滑的大理石地面就滚了过来。
几乎是同一时刻,刘汉东也拿出一枚圆柱形手榴弹,拉下保险环滚过来,两人迅速闪避,关上了餐厅大门。
这是震爆弹加催泪弹的强强组合,震爆弹发出巨大的声响和强烈的炫光,尤其是在密闭空间内使用效果尤其好,小餐厅面积不大,人员集中,黑子精心挑选的这帮调皮捣蛋的家伙,没一个具有舍己救人的精神,手榴弹来袭,他们各顾各的,纷纷趴在地上躲避,有几个还钻到了桌子底下,但是谁都没躲开震爆弹的攻击,耳朵和眼睛瞬间失能。
催泪弹加强了效果,让他们呼吸困难,已经看不见的眼睛辛辣无比,流泪咳嗽,如同没头苍蝇一般,哪还有分毫的抵抗能力。
餐厅们打开,头戴防毒面具的刘汉东出现了,他手持麻醉枪一个个的点名,有条不紊的射击,胜似闲庭信步,射击,然后拉枪栓,装麻醉弹,继续打,就跟打靶子一样简单,打手们哀号着一个个栽倒,昏迷。
值班人员目瞪口呆的看着餐厅里发生的这一幕,刚拿起电话想报警,值班室的门开了,蒙面人闯入,一棍砸下,刚拿到话筒的手臂就骨折了,紧接着一记手刀劈在脖颈,人就瘫了。
因为正摊着晚饭时间,所以76号全军覆灭,连厨师在内都被干倒,一个不剩,袭击之突然,连发出警讯的时间都没有。
……
两小时后,黑子打电话到76号安排明天的工作,七月一日是刘书记视察小商村工业园的重要日子,随行警卫任务由警卫处负责,地下飞办的小伙子们则化装成群众隐藏在老百姓之间,防范突发事件,保卫老板的安全,怎么分组,怎么出车,都是有预案的,现在只是最后确定一下。
电话没人接,黑子很生气,他规定电话响三声必须接,否则就是玩忽职守,底下人都很珍惜这份工作,断不会不接电话的,怀着狐疑,他再打手机,依然没人接。
黑子恼了,亲自驾车前往76号,他一路狂飙,开到栖凤街76号门口,敲门,没人应声,推门,反锁了,黑子急忙退后,打电话叫援兵,二十分钟后,三车人杀到,人多势众胆子大,派人翻墙进去打开了门,众人一拥而入。
大伙全都傻眼了,餐厅的椅子排成一列,小伙伴们排排坐吃果果,手脚躯体上都缠着胶带,嘴巴也被胶带封死,而且全都昏沉沉的,似醒非醒,似睡非睡。
并没有激烈打斗的痕迹,这些人是如何被迅速制服的,大家百思不得其解。
黑子脸色及其难看,不管他们,径直上楼,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电脑全被破坏,硬盘被人取走,值班室也被破坏的一塌糊涂,墙上还有无厘头的涂鸦,似乎是对自己的嘲弄。
手下们噤若寒蝉,谁也不敢说话,黑子沉着脸沉默了片刻,忽然爆发,猛踢猛砸屋里的东西,把电脑全都砸坏,玻璃也都砸了,连椅子都被狂暴状态中的黑老大砸成了零件。
“姓周的,你招惹上我了!我***的,从今天开始,不死不休,老子和你杠上了!操!”黑子大发雷霆,目标直接指向周文,他同样不假思索的认定袭击是周文的手下干的,普天之下,敢这么耍横的除了周文,还能由谁。
正在市政府加班的周文打了几个喷嚏,揉揉鼻子咕哝道:“肯定是小娜又想我了。”
第二十四章 消防演习
这场袭击被认定是周文的人干的,对方反击如此迅猛有力,让一向自诩简单粗暴的黑子都有些胆寒,根据苏醒的下属回忆,根本不知道对方来了多少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放倒了,奇袭打得如此漂亮,绝对不是普通江湖人士所为,应该是受过训练的专业人员干的,而且留了手,以他们的能耐,把76号血洗了也不是难事.
黑子怒气冲冲的向刘书记做了汇报,请求从东北调人过来组织反击,他说:“老板,打狗还要看主人,他们是冲着您来的,必须弄死几个才能解恨,不然这帮逼蹬鼻子上脸,没完没了。”
刘飞却风轻云淡,若无其事,晋升市委书记之后,他的风格发生了显著的变化,不再狂风骤雨的训人,而是变得和风细雨,润物细无声,到底是省委常委了,再像以前那样个性化执政,未免显得不够沉稳练达。
“政治斗争,向来都是你死我活的。”刘飞顿了顿,微笑着看了看洗耳恭听的黑子,“在斗争中要充分借助党纪国法,以及社会舆论的力量,只靠几个特工监视偷听大打出手,是不会取得太大效果的,以后注意策略方法,不要无的放矢。”
黑子似懂非懂,挠着头困惑不已。
“打蛇打七寸,明白么?”刘飞无奈,只好换一种说法,如果黑子再听不懂,这智商就得了癌了。
“明白!”黑子脚跟一并,大声回答,他是莽撞了一些,但粗中有细,是张飞型的人才,刘书记一点,他就通了。
刘飞手指一弹,黑子很识趣的离开了。
按照惯例,组织上总会对新来的干部扶上马送一程,周文初来乍到,省里应该送他一个大项目作为见面礼,至于送什么项目,刘飞作为市委书记,是很有发言权的。
他的心思主要在这上面,76号被袭击相当于两个人在桌底下互相使绊子,小打小闹不值得上心。
次日,刘飞精神饱满的参加了小商村工业园青石高科生产基地的全面投产仪式,他乘坐一辆电动中巴前往小商村,进入温泉镇界之后,气氛就有些不同了,所有的路灯上都挂了彩旗,每隔一百米就是一个横幅,路上基本没有车,每个路口都有交警把守,阻止社会车辆进入主干道。
刘飞摇摇头,领导出行大搞封路已经不流行了,也就是小商村这种地方还保留着老传统,虽然不值得提倡,但诚意是显而易见的。
离小商村工业园还有一段距离,喧闹的锣鼓声就传来过来,烈日下,无数群众站立道路两旁,手持花束高喊:“欢迎欢迎,热烈欢迎。”远处是舞狮表演,鼓号队穿着红白相间的礼服,鼓着腮帮子挥汗如雨的吹吹打打。
最多的还是彩旗,各种颜色的化纤旗帜迎风飘扬,巨幅的红色条幅从楼顶上垂下,天空上漂浮着巨大的气球,到处一派热烈喜庆的景象。
刘飞等人下了车,矜持的拍着巴掌,在小商村和青石高科双方高层管理人员的簇拥下走进会场,相关人员作报告,刘书记发表重要讲话,下面记者们长枪短炮啪啪一阵拍,仪式开始,由刘飞按动按钮,象征着成产基地全面开工。
掌声雷动,所有人欢欣鼓舞,忽然会场后面有些骚动,不少人扭头看着外面,神情古怪,刘飞望过去,不禁皱起眉头,远处居然有黑烟升起。
高管们手足无措,窃窃私语,商富民有些慌乱,拿起对讲机指挥保安前去查看,唐一诺也有些坐立不安,今天是全面投产的大日子,刘书记莅临视察,居然能出乱子,看来小商村的人素质真是还有极大提升空间。
刘飞镇定自若,岿然不动,依然脱稿演讲,激情澎拜,外面,大批保安拿着灭火器冲向冒烟处,会场中众人渐渐平复了情绪,等刘飞讲话告一段落,再次热烈鼓掌。
一声巨响,玻璃全被崩碎,玻璃碎片满天飞舞,靠近窗户的人遭了秧,被砸的血头血脸,一直双手交叉站在刘飞身后不远处的黑子箭步上前,用自己宽厚的躯体护住刘飞,其他几个保卫人员也抖开手提箱,形成凯夫拉防弹护盾,将老板保护的严严实实。
黑子抬起手腕,用藏在袖子里的对讲机麦克风下令:“把车开过来,一级戒备。”
紧急状况下就不能再坐电动中巴了,一辆备用保姆车迅速开到会场侧门前,车门打开,车里跳出两个便装干练男子,警惕的左右张望,这边黑子等人护着刘飞快步而来,把老板推进车里,一把拉上车门,拍拍车身:“快走。”
司机一踩油门,保姆车离弦之箭般窜了出去,后面紧跟着一辆全尺寸SUV,四个车门都开着,车两旁有警卫人员快步跑动,手按在腰间随时拔枪。
忽然前车急刹车停下,黑子跑过去质问:“怎么停了?”
车窗降下,是刘飞暴怒的脸:“不能走!”
“老板,危险。”黑子急道。
刘飞拉开车门跳了下来,用力将黑子拨到一旁,整理一下被警卫们弄歪的领带,正色道:“越是危险越要留下,组织救援,快,打电话给消防队,叫救护车!”
黑子这才反应过来,这只是事故,不是暗杀袭击,用不着这么小题大做,自己反应过激也情有可原,这两天恶**件发生的太频繁,有些条件反射了。
刘飞大踏步走向火光熊熊之处,身影伟岸,众人愣了一下快步跟上,唐一诺也商富民等也从会场里跑了出来,气急败坏的拿着手机吆喝着,组织人员救火。
工业园有自己的消防队,火红色的消防车鸣响警报冲到现场,水龙喷洒,火势暂时得到控制,商富民瞧一眼刘飞阴晴不定的脸色,心中大为愧疚,丢人丢到姥姥家了,刘书记莅临之时发生恶**故,自己的一腔抱负全完了,他想了想,从保安手中抢过灭火器,义无反顾地冲向火场。
距离最近的蕴山区消防大队在十分钟之内赶到了现场,十余辆消防车一起喷洒水龙和泡沫,大火终于熄灭,遍地都是水和泡沫,救护车也到了,万幸的是,爆炸和火灾并没有造成人员死亡,只有一些伤者,也都不算太重。
刘飞指示,不惜一切代价抢救伤员,然后召开现场会议,责成唐一诺和商富民查明事故原因,严惩责任人。
在场记者都被召集起来,唐一诺要搞现场新闻发布会,爆炸发生后,记者们一个个都往前挤,但是全被保安拦在警戒线之外,此刻全都竖起耳朵听,生怕漏掉一个字。
唐一诺只是简单介绍了一下情况,说火灾很小,没什么大损失,不会对生产造成影响,也没有人死亡和重伤,请大家放心,在新闻报道上,也请各位高抬贵手。
刘飞的秘书在旁说道:“大家注意啊,一切以宣传部门的通稿为主,报道上出了偏差,是要追究责任的。”
能来参加典礼都是主流媒体的记者,政治素养很高,哪能不明白这个道理,大家点头如捣蒜,将镜头对准奔忙的消防队员们。
刘飞一直在现场盯着,直到火灾彻底扑灭,商富民狼狈不堪的跑来请罪,他头发都被燎了,西装上也沾满泡沫,脸上还有黑漆漆的污垢。
“你这个总经理怎么当的?”刘飞质问道,语气不重,但在商富民听来如同雷击,他咬牙切齿道:“是纵火,有人把电解液点燃了,碳酸二乙酯易燃易爆,上回是泄漏,这回是爆燃,肯定是故意的。”
“哦?”刘飞冷笑,他也怀疑这起事故是人为的,而且很可能是针对自己来的,小商村工业园是自己的政绩,有人想借着这把火打自己的脸哩。
“你们先自查,查不出来再让刑警介入。”刘飞说完,拂袖而去,听到身后有急匆匆的脚步声,以为是商富民吹来,不由得皱起眉头,打算严厉呵斥他两句,却见来的是市政府新闻办的副主任凌子杰。
“刘书记,消防演习。”凌子杰气喘吁吁道。
刘飞恍然大悟,眉头挑起,冲凌子杰点点头,以示嘉许,随即上车离去。
凌子杰很高兴,为自己的急智骄傲。
……
小商村,商永贵的办公室里跪着两个人,人称四叔的商家幺儿商富民,女婿谢俊宇,两人低头认罪,爹不开口就不敢起来。
“爹,我知道错了。”商富民说,他连脸都没洗,衣服也没换,依然是一副狼狈样,谢俊宇依然衣冠楚楚,爆燃的时候他躲得远远的,根本没敢露面。
“我不是你爹,商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商永贵说,老爷子不怒自威,气场强大无比。
谢俊宇帮腔道:“爹,事故损失很小,没死人,这可是四哥的功劳,平时安全生产抓得紧,要不然……”
办公室墙上有一台七十寸的液晶电视,正在播放新闻,这是老爷子几十年雷打不动的习惯,每天必看的是新闻联播,江东新闻联播,近江新闻联播,此刻播放的是近江新闻,主持人说,今天上午,省委常委,市委书记刘飞同志一行参加小商村工业园青石高科生产基地投产仪式……厂区组织了一次别开生面的消防演习,极大的提高了工人们的安全防范意识,检验了园区消防队的快速出动能力,各部门都交了一份满意的答卷。
商富民和谢俊宇面面相觑,商永贵不露痕迹的点点头,挥挥手:“俩兔崽子,滚蛋吧。”
第二十五章 灭口
小儿子和女婿离开之后,商永贵拿起内线电话说:“让小军过来一下。”
五分钟后,一个身材壮实的黝黑汉子走进了办公室,上身穿件背心,下面是老式迷彩服裤子和解放鞋,腰带上挂着大串钥匙,往沙发上一坐,腰杆笔直。
“查一下,是哪个不怕死的放的火。”商永贵冷峻无比地说道。
汉子沉默的点点头,站起来走了。
此人叫商军,是小商村武装部干事,民兵大队第一中队的中队长,相当于商家御林军的统领,商军的娘是个寡妇,孤儿寡母从小受商家照顾,当兵也是老爷子一手操办的,退伍后当了民兵,这汉子性子直,脾气暴,只听老爷子一个人的话,就算是商裕民都调动不了他。
宽敞的办公室只剩下商永贵一个人,刚才还精神矍铄,现在却突然委靡下去,躺在椅子上重重的长叹一口气。
这间办公室布置的很有七十年代风格,红木写字台上铺着一层绿色的毡垫,垫子上再盖一层玻璃板,墨水瓶,笔架,印台,当然还有必不可少的电话机,老爷子喜欢用老式拨盘电话,红色的那种,高级领导人专用型机要电话,拿起来不用拨号,直接让总机转,要的就是这个气派。
商永贵的背后是一幅装裱精美的毛体狂草,《沁园春.雪》,两边墙壁上悬挂着**,周总理,总设计师以及其后历任总书记的标准像,墙角一台大液晶电视,是房间里唯一现代化的东西。
窗外是万家灯火,礼堂里似乎有旋律传来,今天是党的生日,村委照例是要举行晚会的,但商永贵没有参加,他老了,不喜欢凑热闹了,他觉得有些孤寂,就像一位皇帝那样无人倾吐心声,小商村就是自己的皇朝,儿子们就像是觊觎大位的皇子,虽然没有九龙夺嫡那般夸张,但是私底下也斗的相当激烈,手心手背都是肉,商永贵也拿不定主意。
他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女儿自不必说,虽然招赘了上门女婿谢俊宇,但终究不是商家嫡传,大儿子商裕民为人持重,敦厚沉稳,倒是个很合适的接班人,但小商村面临的环境越来越复杂,大儿子守成还行,开拓精神不足,而且他的儿子商玉成不大争气,无法担待小商村第三代掌门人的重任。
二儿子商贵民狡黠机灵,但只是小聪明,狗肉不上大席,而且他没儿子,生了两个女儿,自然也被排除在接班人之外。
四子商富民,年富力强,上过大学,眼界开阔,能接受新鲜事物,而且他的儿子今年上高一,学习成绩很好,将来很有可能考上重点大学,倒是很值得培养的第三代。
商永贵最头疼的就是接班人问题,每当想起这些事他就打开录音机,他不会用新式的平板电脑,就喜欢老式双卡收录机,工作人员帮他拷贝了一首他最喜欢的歌曲,电视剧《康熙王朝》主题曲,向天再借五百年。
听着激昂的歌曲,小商村的太上皇微微闭上眼睛,枯瘦的手在椅子扶手上打着节拍,沉浸其中。
天花板隐蔽的角落里,针孔摄像机正悄悄的工作,监视着老人的一举一动。
……
武警总医院,刘汉东坐在耿直的床前,向他展示手机中的视频,这是一段车祸监控视频,一辆汽车被卡车迎面拦截,侧面又被另一辆车撞击。
可以看出视频角度并不是装在高架云台上的治安交通摄像头所拍摄,而是平地视角,那么只有两种可能,一是路过群众碰巧用手机拍摄,二是凶手拍摄,后者可能性更大。
“哪儿弄到的?”耿直很平静地问。
“黑森的老窝里抄来的。”刘汉东说,回头望了一眼罗汉,“我俩去了一趟栖凤街76号,掀了个底朝天。”
耿直是老公安了,立刻就能判断出针对自己的暗杀是黑子的报复,并且相关路段监控录像遗失也很能说明问题,如果是单纯的黑白较量,他丝毫无惧,以后背后站着党和国家,可现在对方背后站着刘飞,这事儿就不好办了。
“我知道了,这事儿就这样吧。”耿直不动声色,心情非常复杂,他开始担心自己的老婆孩子,从警这么多年,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助,如此沮丧。
“耿支队,这事儿不能就这么完了。”刘汉东义愤填膺,耿直却丝毫也不愤慨:“我累了,想躺一会。”
刘汉东无奈,只好离开,刚走到门口,就听耿直说:“汉东,谢谢你,这事儿你别掺乎了,这是政治,一般人玩不起的。”
“知道了,你好好休息吧。”刘汉东挤出一个笑容道。
来到楼下,罗汉递给他一支雪茄,两人吞云吐雾起来。
“耿支队这样的硬汉都怂了,我想不通。”刘汉东鼻孔里喷烟,恶狠狠道。
罗汉说:“解放前,多少老革命在国民党监狱里,日本宪兵队里,受尽酷刑都不松口,可是十年**的时候,却捱了两顿批斗就受不了自杀了,你想想就能明白。”
刘汉东点点头:“我懂了,心理支柱没了,信仰破灭。”
罗汉说:“耿直有他的局限性,你看你就不一样,别管对方什么身份,照打不误……”
正说着,宋欣欣走了过来,穿着白大褂跟医生似的,嗔怪的瞅了刘汉东一眼:“怎么在医院里抽烟?”
“这不是室外么?”刘汉东辩解道。
“嗨,又见面了,去哪儿啊?”罗汉腆着脸搭讪宋欣欣。
女法医冷着脸道:“去停尸房。”
罗汉打个哈哈,道:“我叫罗汉,交个朋友吧,这是我的微信号。”
宋欣欣没停步,看了罗汉一眼道:“有病吧。”自顾自走了。
罗汉嘿嘿一笑:“有性格,我喜欢。”
刘汉东撇撇嘴:“宋法医不是你的菜。”
“有主了?”罗汉挠挠头。
刘汉东对宋欣欣的私生活并不了解,只是隐约觉得她和沈局长的关系很好,但没往深处想,他也不喜欢饶舌八卦,于是道:“有没有主儿不知道,女儿倒是有一个。”
“女儿好,我就喜欢女儿。”罗汉一副贱样,贼笑道。
忽然他裤兜里手机震动起来,摸出来接了,说了两句,表情顿时变得严肃起来:“休假结束,我得走了,摩托留你这儿了,你有空帮我去江北探望一下程卫国的爷爷,就这样,走了。”
两人来到大门口,一辆当地军分区牌照的勇士越野车没熄火停在人行道上,罗汉上了车冲刘汉东敬了个非标军礼以示道别,越野车引擎咆哮,绝尘而去。
刘汉东回来骑摩托车,又遇到了宋欣欣,她没好气问:“那人你朋友?干嘛的?”
“部队上的。”
“哦,怪不得一副兵痞样,是给首长开小车的吧。”宋欣欣撇嘴道。
刘汉东哈哈大笑,宋法医解剖尸体火眼金睛,看人的道行就差远了。
……
深夜,小商村一栋高层村民公寓,随着重物坠地的声音,汽车警报声响起,周围灯火渐渐亮起,有人看到楼下谁家的私家车上躺着一个人,身下满是鲜血。
十分钟后,警察和救护车赶到现场,坠楼之人已经死亡,住在这栋大楼里的都是小商村的外姓人,也就是附近几个自然村的人,基本上都不姓商,属于二等公民,真正的姓商的村民,都住在统一制式的别墅里。
死者名叫陆二旺,是工业园的保安分队长,此人喜好赌博,输的倾家荡产,老婆带着孩子改嫁了,父母也被他气得住院,据说他欠了几十万的高利贷,每月光利息就付不完,跳楼自杀肯定是因为这事儿。
镇上派出所的警察来了,把尸体拉走,进了陆二旺的家搜集线索,还调取了公寓楼的监控录像,正在陆二旺家里四下乱翻的时候,一个穿迷彩裤子的汉子走了进来,警察们停下手头的工作,毕恭毕敬喊一声军哥。
来的是民兵中队长商军,他身后还跟了四个穿迷彩服戴钢盔手持应急棍的民兵,小商村治安很好,夜里有巡逻,路口有哨兵,外乡人根本进不来。
“怎么回事?”商军问道。
“像是自杀。”警察说,“屋里没有打斗过的痕迹。”
商军沉着脸在屋里溜达了一圈,还四下翻动着,警察也不敢吱声,因为在小商村这个特殊的地方,民兵也有执法权。
“我盯他有几天了。”商军说,“工业园失火的事儿,他嫌疑很大。”
警察们登时察觉事情的严重性,这不是一般的负债累累自杀,而是涉嫌杀人灭口,是谋杀案。
“仔细搜查,不要放过任何线索。”商军说。
警察们翻了一遍,找到了商军的手机,钱包等随身物品,有个警察随手打开手机,看通话记录,居然有个8888尾号的拨出电话。
“这号码挺顺的,不知道哪个大款的。”警察随口道,又打开了手机图库,看到一条最近录制的视频,点开,镜头前居然是商家大少爷商玉成,正将一包东西递给陆二旺。
商军面色一沉,将手机抢过来,呵斥道:“该说的不该说的,心里有个数,嘴上有个把门的。”
警察们沉默不语,这已经牵扯到小商村的政治斗争,不是他们能参与的游戏,反正死的是个滥赌鬼,没人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