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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迪巴拉爵士     带着仓库到大明txt下载     带着仓库到大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236章 这是绑架

    今年的秋季格外的冷,老人们说这是要动刀兵的迹象,叫家里人没事少出门。

    紫禁城中也冷,太阳仿佛失去了温度,徒然耀眼。

    从方醒南下开始,宫中就多了肃杀。

    北方的整顿清理正如火如荼的进行着,皇帝在监控着进程,百官几乎没有能置身事外的。

    宫中紧张,但和皇帝的女人和孩子无关。

    太后终于去看了一眼那个小名叫做‘玉哥’的孩子,孙氏感激零涕。

    没有祖母的关注,玉哥一辈子都将背负着‘被长辈厌弃’的名声。

    于是宫中关于玉哥的议论终于是消停了许多,至少不会是一个靠着皇帝才能站住脚跟的皇子。

    而皇后却继续在过着自己的日子,恍如与世无争。

    “母后,弟弟吐口水!”

    坤宁宫中,端端穿着漂亮的小裙子跑进了房间里,然后趴在做衣服的胡善祥的腿上喘息着道:“母后,弟弟不乖。”

    胡善祥放下小衣服,摸摸她的后背,嗔道:“你又去逗弄你弟弟了。”

    她眉眼含笑的抬头问道:“玉米呢?”

    门边有宫女答道:“娘娘,殿下在外面学步,走的可好了。”

    胡善祥觉得有些眼花,就揉了揉,说道:“三岁了,也该能走了。”

    端端在她的腿上侧脸问道:“母后,我几岁会走的?”

    胡善祥笑道:“比你弟弟早。”

    端端一下就得意了,然后又跑出去,说是教玉米学步。

    等她走后,怡安就进来了。

    “娘娘,那边做了一道点心送去了宁寿宫。”

    胡善祥微笑道:“前几日无忧进宫和端端在母后那里玩耍,说是年岁上来的人要少吃点心,免得身子不好,也不知道是哪来的道理。”

    怡安有些意外胡善祥的反应,犹豫了一下,就放弃了劝说她也跟进的想法。

    “北边最近有些闹腾,陛下那边烦心事不少……”

    “本宫知道了,少拿别的事去烦他。”

    “金陵有人快马通报,兴和伯在那边拿了不少人,说是没路引远行的,全是……士绅。”

    怡安的通报就到这了,再下去就是干政。

    胡善祥拿针在自己茂密的秀发中插了几下,然后说道:“记得当年还在家时,家父有时候要出门也是烦心路引。只是……”

    怡安重重的道:“这是祖制!兴和伯怕是孟浪了。”

    胡善祥坚定的道:“兴和伯肯定和陛下有沟通,这不是孟浪,一定不是!”

    ……

    “陛下,路引一旦取消,百姓自由迁徙,那……臣不敢想那混乱的景象。”

    “陛下……”

    金幼孜觉得方醒天生就是能折腾的,而且胆子特别大。幸而是文皇帝宠信他,他要是生在洪武朝的话,金幼孜觉得掉脑袋都是轻的。

    “路引乃是祖制。”

    作为首辅,死守祖制自然是不行的,也是呆板和无耻的。所以杨荣在沉默。

    所以金幼孜继续说道:“没了路引,各地客户比主户还多,怎么查户籍?案子必然增多,各地疲于奔命,乱套了,肯定乱套了。”

    几位辅政学士都面露赞同之色,觉得这个建议真的是在信口开河。

    至于扯上祖制,在辅政学士这个级别还扯这个,皇帝肯定会记在小本子上,下次就收拾你。

    祖制从来都不是理由,唯一的理由就是利益牵扯。

    杨溥的面色有些铁青,说道:“陛下,兴和伯这是胡闹,由着自己的性子来,国朝多年,臣从未见过这般……跋扈的臣子。”

    杨溥从诏狱出来后,哪怕是被安排在帝王身边,可却沉默寡言,即便是君王垂询,必定也是稳重为先,所以得了文皇帝的称赞,说他乃是谋国之臣。

    谋国之臣,几乎和托孤重臣一个意思。

    所以从此沉默寡言的杨溥就成了百官暗自揣摩的对象。

    从前年开始,他的沉默渐渐在变化。

    有心人统计过,他的变化主要是针对皇帝和方醒,而具体些就是那些革新。

    这是一个保守派,如同史上的那些保守派一般,他总是不喜欢过多的改动。

    这样的日子不错,我们还是享受生活吧。

    这就是保守派的宣言。

    可朝堂上不可能只有革新派,各种声音必须都得有。

    ——当朝堂之上都是一个想法时,大明就危险了!

    所以朱瞻基把那些反对者留在朝堂上,他需要这些人来警醒自己。

    而方醒显然也深谙这个道理,从没见他倒过谁。

    不,他倒过,朱瞻基记得他处心积虑的倒过纪纲。

    杨士奇皱眉道:“跋扈谈不上,起因本官也知道,那些被拿了的百姓并无情弊,只是疏忽了,或是侥幸了。只是为了这个就受刑,甚至是流放,兴和伯大抵是不忍吧,所以才上了奏章。”

    杨荣出班道:“正是如此,兴和伯想必是不忍,陛下,臣以为既然是无心,可否网开一面……”

    朱瞻基面无表情的道:“此事从长计议,你等不必缓颊。”

    杨荣和杨士奇尴尬的回班。

    他们想把这事打混过去,可皇帝却明察秋毫,尴尬啊!

    朱瞻基仔细看着奏章,再次抬头时,神色已经变得从容起来。

    “兴和伯说路引于大明初期是臂助,到了现在,路引已经成了禁锢,把百姓限制在一地的同时,也把大明的发展定在了一个高度,再也无法寸进的高度。”

    朱瞻基的眉心微微皱起,问道:“诸卿以为如何?”

    “确实是这样。”

    杨荣第一句话就在为方醒站台,后面一阵冷飕飕的眼神。

    可杨士奇也跟着出班道:“陛下,前宋可是没有路引,百姓迁徙顺畅,虽然官府麻烦了些,可前宋的商业蓬勃,前所未有。”

    他看了一眼群臣,坚定的道:“臣深知路引对百姓的禁锢,包括臣的家人也在其中,出个门都得去报备办路引,回来还得消了,陛下,臣附议。”

    杨士奇居然赞同取消路引?

    这下连杨荣都有些吃惊了,至于其他人自然更是瞠目结舌,杨士奇见状就说道:“臣的侄子上月就差点被抓,他说没百里,可巡检司的人说超了,两边争执,最后臣的侄子就报了臣的名号,这才得以脱身。陛下,连臣都觉得是禁锢,百姓如何?”

    “杨大人夸大了。”

    “就是,没了路引,敢问那些百姓涌入城市,如何应对?”

    “前宋不禁止,百姓到处迁徙,多少祸事都在其中?”

    杨士奇回身道:“可前宋以一隅而扛强敌,全赖的就是商业。”

    杨士奇疯了!

    群臣都不想和这个有名的老实人争执,只是避开他,说着路引的好处,以及取消路引后的坏处。

    朱瞻基不置可否的道:“此事诸卿好生思量,金陵那边抓了不少违禁的……士绅。”

    卧槽!

    这是绑架啊!

第2237章 府衙前的戏

    “他抓人了。”

    黄俭从未这么害怕过,所以神色慌张。

    “老师,他抓了一百余人,还在抓。”

    汪元厌恶的皱眉道:“你想说什么?”

    黄俭喝了一口茶水,有些无助的道:“老师,国朝那么些年,从未见过这般跋扈的人啊!”

    汪元木然的道:“他这是敲山震虎,金陵城,乃至于整个南方都在惶然不安中,”

    黄俭想说话,汪元抬头道:“去吧,真怕了的话,你就去海边,那里有个村子专门做罐头,你去那边,保证无人知晓。”

    黄俭躬身告退。

    出了汪家之后,他就去了府衙。

    府衙最近很热闹,那些被抓的士绅家属都在哭嚎,每日不休,更换人的频率也很快,可谓是有钱能使鬼推磨的典范。

    “.…..大老爷啊!我家老爷没犯事啊!那是污蔑,若是犯事了,巡检司难道会不抓?那是污蔑啊大老爷!”

    一个妇人跪坐在府衙侧面嚎哭着,她的身后有两个孩子也在哭,只是黄俭却看出是假哭。

    那个略大些的孩子边哭边看着周围,眼泪全无也就罢了,可竟然在看到挑着油饼担子的小贩后在流口水。

    这请的人不地道啊!

    黄俭知道金陵城中有青皮控制了一群人,这些人平日里就是以卖惨为生。

    欠债不还、被人欺负了……一句话,只有你想不到的,就没有他们解决不了的。

    而在应天府衙前演戏,这还是第一次。

    好大的胆子啊!

    黄俭看着这些妇孺在嚎哭着,然后在边上找到了一个青皮,一小串铜钱从袖口里递过去,一切都变得顺畅起来。

    “没人管?”

    青皮诧异的看着他道:“谁会管啊!都是假哭假闹,府衙的人只要他们不出格,不挡大门,就当做是看热闹。”

    黄俭点头道:“看着是很热闹,只是没用啊!”

    青皮呵呵笑道:“这是要同情呢!那些人都知道自家的人犯禁,不过却不肯被判重罪,就想裹挟了百姓士绅们闹事,可谁是傻瓜啊!兴和伯就在金陵,谁会犯傻?”

    黄俭懂了,最后问道:“兴和伯没管吗?”

    青皮砸吧着嘴,叹息道:“难怪人家是兴和伯,咱们只是青皮呢!根本就没管,谁敢闹出格?没人敢啊!这便是煞气,一来就定下了规矩,没人敢违背。”

    黄俭的眼神微动,问道:“兴和伯就那么可怕?你们可是地头蛇啊!”

    青皮的眼神中多了些不屑,说道:“你是士绅吧?别挑拨,咱们干了这个,就没想过和兴和伯这等杀神过手,当年有人想过手,结果被兴和伯杀的人头滚滚,上次在山东,那位辛老七可是以一当百,杀的山东那些强人都跑了。”

    ……

    “伯爷,那些都是假的,只要您一句话,下官马上就把那些人拿了,然后询问出个底细。”

    费石最近很殷勤,他去年想调去京城,自觉关系没问题,可谁曾想锦衣卫内部有人举报他,说他为了自己的妻弟徇私。

    那只是为了妻弟找个关系,好给上官一个好印象罢了。可居然被人举报,费石也只能去信自辩,然后被打了回来。

    他记得传信人的一句话:“大人说了,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你在含糊其辞,就凭着这个,这次轮不到你!”

    他认输,知道自己的手段让沈阳有些不满,所以在尽力的弥补。

    方醒在看京城的书信,闻言抬头道:“不必了,那只是把戏,看他们表演也是一件乐事。”

    费石纠结的道:“伯爷,那些人家聚合起来的分量不轻啊!”

    方醒把土豆写的信小心的收好,然后说道:“本伯就等着看他们的分量,最好是谋逆,规模大一些。”

    好狠辣的人啊!

    费石相信自己的眼力,所以知道方醒所言非虚,他是真的希望那些士绅能造反的。

    他在放纵,在钓鱼!

    于是就这样过了几天,府衙前依旧每天有人嚎哭。

    李秀有些不耐烦,就叫人去驱赶了几次,谁曾想那些人做出一头撞死在府衙大门上的姿态,顿时就吓住了他。

    要是事情闹大了,不管谁有理,他李秀就是最佳的背锅侠。

    ……

    秋风渐渐寒冷,一队骑兵冲进了金陵城,然后去了方醒的驻地。

    府衙外的嚎哭已经持续了半个多月了,如今从演戏变成了套路,每日都有闲人在周围旁观,顺带还指指点点的,说哪个哭的像,哪个哭的假。

    这些人的背后就是士绅,他们期待能用这种方式来召唤同伴,当然,最好的结果就是李秀大怒,直接镇压。

    但他们最忌惮的还是一直没动静的方醒。

    试应手!

    这就是试应手!

    结果方醒没搭理,让出钱的人就尴尬了。

    快啊!拿下这些人,然后拷打问话,问问是谁在背后指使了这一切……

    可方醒就是不搭理,而李秀到后面也当没这回事,只要不冲击府衙,就随便他们闹腾。

    于是府衙外面就成了戏台子,每日有人表演,有人观看,甚至有人叫好,或是叫骂哭的假…...

    这些‘演员’也懈怠了,坐在地上发呆,偶尔嚎一声。

    刚开始他们还有些害怕,但是给钱的人下了血本,他们就算是被关个三五年都觉得不亏,所以才咬牙坚持。

    等到了现在,他们就像是正经营生一般的每日来嚎两声,都习惯了。

    包括府衙里的官吏,有时候他们偷懒不嚎哭,里面都会有人出来查看,顺带喊一嗓子。

    ——哭起来!

    所以他们会隔一阵子就哭几声。

    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嚎哭了一下,觉得上午的差事算是应付过去了。

    然后她就听到了马蹄声,怀里的孩子也瞪大了眼睛在寻找着声音的来源。

    然后他们就看到了方醒。

    被一队骑兵簇拥而来的方醒。

    一个坐在地上的老头突然喊道:“是兴和伯,跑啊!”

    那些围观的闲人正在好奇方醒终于出窝了,然后就看到了一个奇观。

    刚才还在表演的那十多个男女老少,顷刻间就像是看到猛虎的羊群,一下就消失了。

    烟尘滚滚间,府衙前只留下了几只烂布鞋,外加几泡孩子留下的尿。

    “兴和伯,为何一直不拿了他们?”

    王贺觉得方醒越发的高深莫测了,根本就猜不到他的心思。

    方醒下马,随口道:“锦衣卫的人查过了,都是些可怜的百姓,没了过冬的钱粮,所以才咬牙来行险。本伯就给他们挣这个钱又如何……”

    王贺愕然,不禁说道:“兴和伯,这些都是见钱眼开的人,您还怜惜他们?”

    方醒走到府衙前,回身看了一眼围观者们,说道:“他们又没谋财害命,只是在府衙前唱个戏而已……”

    围观的人群中肯定有眼线,方醒看了一圈,转身上了台阶。

第2238章 反对祖制的士绅们

    王贺回身交代了一番,然后跟着方醒进了府衙。

    李秀闻讯来迎,一见面就发牢骚:“兴和伯,那些人堵在外面差不多两个月了,下官苦不堪言啊!”

    方醒径直前行,并不搭理。

    李秀冲着王贺拱拱手,王贺下巴微微朝前摆动,李秀苦笑着跟了上去。

    到了大堂,李秀赶走了闲人,甚至亲自给方醒泡茶,很是殷勤。

    方醒看了看大堂的布局,说道:“这是本伯第一次来这里,希望没有第二次。”

    李秀心中一凛,却不知如何回答。

    “那些违禁的士绅……”

    方醒沉吟着,李秀心中暗自叫苦,担心方醒把锅扔给自己。

    “放出话去,就说要按律……当然,也可法外容情,不过路引制度却……”

    李秀几乎想跪下求饶了,可方醒却起身看着大堂的装饰,说道:“有些小毛病不可怕,怕的是有了小毛病还不敢任事,成天混日子,白拿着俸禄……那样的官员,只会制造粪便,都该赶回家去种地。”

    方醒最后看了李秀一眼,然后出了大堂。

    这是逼迫啊!

    李秀觉得自己已经背上了一口乌漆嘛黑的大锅,而且是背上就别想取下来。

    他随即召集了手下的官员议事,而议题就是……

    “本官刚才向兴和伯求情,只是…..”

    李秀觉得方醒应当允许自己借势,再说他觉得方醒的杀气早就‘誉满大明’,应该不差这点儿‘坏名声’

    “兴和伯不许,那些士绅被关押至今,按照律法……”

    李秀的眼中闪过不忍之色,叹道:“总得要想个法子啊!”

    手下有凑趣的就说道:“大人,要不……上份奏章?而且这些人违禁……也没证据啊!这是……他们讯问了那些犯事的巡检司的人,这才得了名册……此事下官以为不妥啊!朝中的衮衮诸公怕也是觉得此事不对吧。”

    “嗯,李大人所言甚是啊!”

    李秀马上挤出些忧色道:“兴和伯那边就算是发怒,本官也敢顶着,只是那些士绅……”

    这是还没说到位啊!

    于谦在边上没吭声,作为新人,这时候发言不论对错都是错。

    说中了李秀的心意,那么你就是谄媚。

    和李秀的心意相反,你就是想标新立异,想求名!

    所以新人最好的融入方式就是沉默,慢慢的积累资历。

    “大人,路引……虽说是祖制,可如今……呵呵!下官看是不是可以上书朝中,改进一番?”

    一个站在最后面的小官说了这番话,说完他退了回去,低眉顺眼的。

    这人好大的胆子啊!

    祖制也是你能说的?

    “祖制也是你……”

    通判正准备喷那人一顿,李秀却干咳一声打断了他的话头。

    “本官……”

    他的表情大家都能看到。

    他在挣扎着,仿佛内心在决断着什么大事,让他倍感痛苦和煎熬。

    大家都用担忧的眼神在看着李秀,只有于谦,他微微低头,眼中有些茫然。

    这就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吗?

    于谦觉得这是方醒给自己上的一课。

    目的是什么最重要吧?

    手段反而无关紧要。

    于谦觉得手段应当要斟酌,否则心一歪,以后就再难纠正了。

    所以这是他和方醒最大的分歧点,也是他茫然的原因。

    “大人,上奏章吧,下官愿意署名。”

    “对,下官也愿意!”

    “.…..”

    于谦冷眼看着那些官员们争先恐后的在‘反对祖制’,不禁嘴角微翘,隐含讥讽。

    李秀叹道:“罢了罢了,本官却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些士绅被入刑,被流放,好,上奏章。”

    说着他看了于谦一眼,问道:“此事于谦怎么看?”

    于谦拱手道:“大人,路引确实是压制了大明的生气,南方尤其如此,是该取消了。”

    这话说的一针见血,把南方的活力和作为桎梏的路引一对比,想想那些商贾吧,他们多么的希望百姓能自由的迁徙,越多越好啊!

    李秀微笑道:“于大人不错。”

    从于谦叫回于大人,这个意向顿时就引发了一阵对路引的声讨。

    最后大家形成了共识:路引制度对于南方而言就是一个桎梏,必须要取消!

    于谦跟随着大家一起走出大堂,身后有人在叫他。

    他回身拱手:“大人。”

    李秀的神色沉重,仿佛马上将要奔赴有败无胜的战场。

    “于大人,那些士绅要看护好,不许动刑。本官稍后就发送奏章,要为南方的生民求一个公道!”

    于谦拱手应了。

    从朱瞻基做太子时的经历就能看出来,这位帝王对所谓的祖制压根就没什么敬畏,若非是反对的力量太大,估摸着那些祖制早就被改动的七七八八的了。

    于谦恭谨的告退,心中却在冷笑。

    这是投机,政治投机。

    不但无罪,还会有功!

    随后外面就有人在传谣言,到处传,压根没人管。

    “知道吗?兴和伯准备建议把违禁的那些士绅全数流放到海外去。”

    一个青皮在和同伴聊天,身边的路人见鬼般的纷纷躲开,可还是听到了那些话。

    “可不是吗,海外移民不够,兴和伯准备建议以后违禁的士绅都移民出去。”

    “那些百姓呢?”

    “百姓?百姓穷啊!移民出去就是劳力,官府还得管饭,还得给他们找媳妇,建屋子……那哪是移民,纯属是伺候大老爷呢!”

    “是啊!听闻那些百姓移民之后还写信回来,让家里的亲戚赶紧也跟着过去,说那边的田地随便选,捏一把就出油的肥地啊!”

    “那还等什么?咱们也去吧。”

    “咳咳!过一阵再看看。”

    两个不务正业的青皮一阵胡扯,最终差点把自己给说晕乎了。

    他们一路说着,最终竟然到了方醒驻地的后门外。

    呃……

    “传闻兴和伯要把那些士绅都移民海外了啊!”

    “对,没错,我也听到了。”

    这边路人不多,听到他们的话后,都和看死人般的看着他们,甚至有人还往围墙里面扔砖头,想提醒一下出来抓人。

    可这两青皮依旧如故,一个时辰过去了,依旧无人出来干涉。

    于是大家都领悟了。

    于是那些被抓的士绅家属都领悟了。

    于是走亲戚的就多了。

    于是快马送信的就多了。

    于是到处都在‘声讨’着路引的万恶。

    至于祖制,咳咳!当这些人觉得祖制成了自己的桎梏和累赘时,他们会换一副脸嘴,天衣无缝。

    “兴和伯,你这个手段……”

    王贺竖个大拇指赞道:“真是够委婉的啊!而且还不用自己动手,让那些整日叫嚣着祖制不可违的人去亲手请求废除祖制,爽啊!比夏天吃冰碗还爽!”

    方醒就在吃冰的东西,冰冻米酒。

    这玩意儿的度数超低,当做饮料喝很过瘾。

    他放下瓶子,淡淡的道:“许多困难就像是城堡,需要一一去攻克,而最好的办法就是借势。”

第2239章 顷刻翻转的人生

    张弼觉得自己就是个悲剧。

    从父亲张友因为违禁被抓进去之后,家中就来了许多亲戚。

    “贤侄,当年你父亲可是欠了我不少钱,只是一直拖着。”

    一个他要叫堂叔的男子在贪婪的看着家里的布置,说道:“如今他进去了,兴和伯要把他流放到海外去,贤侄,我的那笔钱该还了吧。”

    张弼还年轻,他惶然的道:“堂叔,此事小侄没听家父说过啊!”

    男子看了其他人一眼,顿时那些人都纷纷作证。

    “贤侄,当年的事他们都知道,你快把钱还了吧,好歹我还能去探望一番我那可怜的堂兄。”

    “快还吧!”

    “你不还钱我们怎么帮你?”

    “对对对,赶紧还了,咱们各自去找关系,一定把你父亲给弄出来!”

    张弼惶然不安,管家在边上跺脚,却被两个亲戚逼住了,那两人冷笑着,只是把厉害关系一掰扯,管家就没辙了。

    所以男子是一家的顶梁柱,失去了他,几乎就垮了大半。

    张弼无助的看着管家,他知道自己要是不依,这些人会马上落井下石,然后再和官吏勾结,把张家给吞了。

    所谓的科举世家,所谓的必须要有子弟做官,这些的初衷是什么?

    不少都是为了保全家族,进而还能扩展家族的势力范围。活泛点的家族都会去侵吞别人的田地,收取投献。

    这就是耕读世家的另一种诠释方式。

    张友一朝入狱,张家就算是彻底的垮掉了。

    张弼想起先前进去寻自己母亲说话的那些女眷,顿时连腿都软了。

    边上的这些亲戚见状都互相交换着眼色,心中欢喜。

    这就六神无主了啊!

    张家不就等着被咱们给分了吗?

    哈哈哈哈!

    “有官兵来了!”

    这时外面有人喊了一嗓子,顿时那些亲戚马上就往外跑。

    张弼一下就软坐在地上,他伸手喊道:“堂叔救我……”

    可这些刚才还在想着要瓜分张家的亲戚却无人回头,稍后一些女眷也跑了出来,乱作一团。

    “要被抄家了,快跑!”

    那些女眷再也看不到‘莲步婀娜’,提着衣服的下摆拼命的往外跑。

    张弼呆呆的看着这一切,然后挣扎着起来,缓缓走到了大门外。

    远处来了一队骑兵,百余人。

    这里是金陵城外面的一个庄子,算得上是半个城里,所以庄上的农户们不傻,都躲在家中,没人敢出来。

    张家的亲戚来了不少,他们站在离张家三四十步的距离,然后指指点点的,仿佛和张家并无关系,只是来看热闹的。

    张弼的母亲也出来了,见状叫一声苦,然后就瘫倒在了地上。

    “抄家啊!”

    那些亲戚在啧啧称奇,张弼的母亲趴在地上喊道:“二叔,救救我儿吧。”

    亲戚中的一个男子仰起头,仿佛没听到这声悲鸣。

    女眷们终于跑到了各自男人的身边,然后捂着胸口在喘息,庆幸不已。

    那队骑兵渐渐逼近,稍后分做两队,一队原地待命,一队簇拥着一个男子过来了。

    那男子穿着青衫,看着三十出头的模样,神色冷峻。

    及近,张弼一下就跪在地上,然后说有罪。

    “我的儿!”

    张母一下冲到张弼的身前,跪在地上请求道:“大人,一切都是民妇所为,和小儿没关系,民妇愿意流放海外……”

    “娘!”

    张弼手足并用的膝行上前,说道:“大人,小的一家……”

    这是悲惨的一幕,接下来如狼似虎的军士会冲进张家,然后把所有的财物收集起来带走。

    然后张家将会从此在大明消失,变成某个岛屿上的苦力。

    张家的亲戚们在边上脑补着这些场景。

    “夫君,幸好没拿了他家的东西,不然现在可脱不了身。”

    “是啊!运气运气,回家叫人整治些酒菜,你我夫妻喝一杯压压惊。”

    这边大多庆幸,然后看到领头的青衫男子说话了,都凑过来了些。

    “你就是张弼?”

    “是,小的……学生就是张弼。”

    “那封书信就是你写的?”

    张弼抬头,失礼的盯着男子看,然后惶然磕头道:“是,学生万死。”

    “不,只要你愿意带路,那便是有功。”

    张弼抬头,汗水糊住了眼睛也不顾,竟然问了个问题:“家父违禁,学生只愿家父归来,不知……可否?”

    男子沉吟了一下,点点头,说道:“好,许了你这个愿望。”

    张弼心中狂喜,最后大胆的问道:“敢问大人是……”

    男子看了那些愕然的亲戚一眼,淡淡的道:“本伯方醒。”

    噗通几声传来,张家的亲戚那边已经倒了几个,剩下的也是呆若木鸡。

    “兴和伯……”

    张母却是深宅妇人,不知道这个名号的威力,只是不信。

    而张弼是读书人,他自己都和同窗批判过方醒的科学和跋扈。

    所以他顿时就狂喜起来,对张母说道:“娘,是兴和伯,是兴和伯!”

    张母茫然的道:“儿啊!兴和伯是干啥的?他的话能信?”

    张弼喜道:“娘,兴和伯一诺千金呢!”

    张母一下就欢喜起来,然后被张弼扶起来,就指着那群亲戚骂道:“一群畜生,滚!滚远些,以后我家的门,你们休想再进来,咱们……咱们老死不相往来!”

    方醒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一幕,然后问道:“都是读书人?”

    张弼点点头,“是的伯爷。”

    方醒笑了笑,说道:“仗义半从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张弼楞了一下,然后忍不住哭了起来,哽咽道:“多谢伯爷相救。”

    “你说王家有刀枪可是属实?”

    方醒盯着他问道:“若是有假,罪上加罪!”

    张弼没有犹豫,马上说道:“伯爷,学生当年和王耀同窗,一次酒醉后听他说过自己无意间在他父亲的书房里看到过不少刀枪。”

    说着他低下了头,出卖同窗的行径终究让他感到了内疚和羞愧。

    方醒吩咐道:“来人,带上他,我们马上出发!”

    有人牵着马过来问张弼是否会骑马,结果否定,于是就派了一个马术不错的军士带着他。

    张母惶然道:“伯爷,小儿……小儿这是去为何?”

    张弼坐在军士的身后说道:“娘,孩儿去办事,今日就能回家。”

    张母只是看着方醒,胆大之极。

    方醒点点头:“是,他今日就可归家。”

    张母得寸进尺的继续问道:“伯爷,拙夫可能归家吗?”

    亲人的安危能让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看似柔弱胆小的深闺妇人变成勇士。

    方醒点点头,“是,今日若是顺利,你丈夫也会归家。”

    “多谢伯爷!”

    张母郑重跪下,叩首道:“以后民妇日日在家祈祷,只求伯爷公侯万代,代代平安。”

    这个有些绑架的味道,方醒却没动怒,他微微点头,再看了那群面色惨白的张家亲戚一眼,喝道:“出发!”

    张母等方醒一行远走之后,起身冲着那群亲戚呸了一口,骂道:“你们且等着,等我夫君归家了给你们好看!”

    那些亲戚面色难看,有人还说了些软话,可张母大抵是被他们今天的落井下石伤透了心,只是不理。

    于是张母昂首挺胸进了家,那群亲戚面色惨淡的各自回去。

    这和一刻钟之前的地位换了个个。

    这就是人生!

    顷刻翻转的人生!

第2240章 围堵

    金陵城中的王家有些名气,只因他家的大儿子王耀读书上进,秀才的功名已经到手了,教授说举人进士于他来说也只是努力与否的事。

    所以他家的住处很好找。

    张弼下马指着前方的院子,有些难过的说道:“伯爷,就是这里。”

    他来过这里两次,都是做客。

    “你的记性不错。”

    方醒在马背上看着这个院子,吩咐道:“敲门。”

    一队军士轻轻的拔出刀来,然后悄然接近大门。

    巷子的一头突然来了人,正在过去监控的军士指着他,再指指边上,那人马上就靠在围墙上,然后被带了出去。

    有军士突然扣响大门,稍后里面有人不耐烦的问道:“谁啊?”

    “府上的大少爷给了小的钱,送了书信回来。”

    那军士大声的说道,里面的脚步声就急促了些。

    那位大少爷就是王家的希望啊!

    可今天以后,这希望就会变成绝望。

    而始作俑者就在边上低头忏愧。

    大门刚被打开了一条缝隙,两名军士就合身撞去。

    “嘭!”

    大门被撞开,开门的男子被撞翻在边上,杀猪般的喊道:“杀人了!杀人了!”

    长刀前伸,男子马上闭嘴,咬着手指头在颤抖。

    这是个两进的宅院,不小。

    “冲进去!”

    一队军士持刀冲了进去,里面马上就传来了尖叫声。

    方醒下马步入王家,当他进了内院时,就看到一队军士正在围杀三个男子,而边上跪着两个中年男女。

    他没看围杀,只是问那个男子,“王福?”

    中年男子抬头,惨笑道:“大人,在下正是王福。”

    “啊!”

    “弃刀跪地不杀!”

    今日出来没带火枪,不过军士围杀那三人只是笑话罢了,没几下就砍翻了两人,这还是刻意要留活口。

    方醒微微皱眉,问道:“为何要谋逆?”

    王福的脸颊颤抖着,颤声道:“伯爷,小的没谋逆啊!”

    “果然是见过本伯!”

    方醒冷笑道:“那三人是何人?刀枪哪来的?难道你是准备用这些长刀去狩猎吗?”

    这时边上最后一个男子大吼一声,就准备和军士们拼命。

    “弩箭!”

    辛老七一声喊,两枚弩箭射中了他的大腿,然后军士们蜂蛹上去控制住了他。

    “搜!”

    军士们冲进了书房,然后开始敲墙壁和地面。

    很快有人喊道:“有空的地方!”

    “锄头拿来!”

    “不用锄头,挪开桌子,用铲子。”

    “打开了!”

    王福脸上的汗水大滴大滴的滴落在身前,他几次抬头,欲言又止。

    “父亲!”

    外面传来一声悲愤的呐喊,接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被押解进来。

    “耀儿!”

    王福看到这个年轻人后,一下就崩溃了,冲着方醒喊道:“伯爷,就在那下面,就在那下面。”

    “是什么?”

    方醒问道。

    “是刀,是刀……”

    “多少?”

    王贺忍不住问道。他两眼放光,期待着能从王福的口中吐出一桩谋逆大案来。

    王福看了王贺一眼,正准备说话,里面传来一阵欢呼。

    “好多长刀,弓箭,还有弓箭!”

    “伯爷……”

    王福看了一眼王耀,喊道:“是长刀,军中的长刀!”

    “晚了!”

    方醒冷冷道:“心存侥幸,你死定了。”

    持有那么多制式武器,王福别想活命,但是他的家人却可以斟酌。

    王贺走到王耀的身前,尖声道:“王福,你儿子以后什么样,可得看你老不老实了!”

    是太监!

    王耀瞬间就想到了东厂,几乎是声泪俱下的道:“是他们的,是他们的,小的不愿意接,他们要杀人灭口啊!”

    “什么人?他们想干什么?”

    方醒也觉得抓到了大鱼,他指指门外,辛老七吩咐道:“马上去通报兵部和李秀,看住城门,严查。”

    “伯爷,那些人都是……他们想潜逃海外,在走之前……他们想捞一把,抢一把……”

    “名字,身份,住址!”

    “关处珪……”

    王贺在用炭笔飞快的记录着,等这些记录完之后,方醒问道:“兵器的来源。”

    王福已经彻底崩溃了,他喘息着道:“不知道,小的真的不知道,以往……当年他们扣下的,对,应当是他们当年扣下的,据说想出海……”

    ……

    “王家被抄家了!”

    一个精壮的男子冲进了书房里,书房里的中年男子不悦的抬头,然后讶然问道:“谁?”

    来人一脸的恐惧,“老爷,是王家,王福家!”

    中年男子猛地起身,然后又颓然坐了回去。

    “老爷,去的人是方醒啊!”

    来人真的是怕了,声音都和王贺一般的尖利起来:“方醒下手狠辣,他肯定睡顺着找过来,老爷,赶紧走吧!”

    “那些刀,那些刀啊!”

    中年男子起身,颤抖道:“去,赶紧准备,马上走。”

    这位就是关处珪,豪商,手腕灵活,长袖善舞,在金陵城中颇有些赛孟尝的名声。

    他急匆匆的带着家人上了马车,然后一路出了城。

    出了城之后,他就松了一口气,然后叫了随行家丁的头领过来。

    “你等都放心好了,老爷我在海外也有些人脉,不说旁的,就瀛洲的那些商人里,老爷我都放贷不少,加上手中握有他们的手柄,安心好了。”

    一行人在江边上了船,然后就等待着。

    白天无法出海,会被巡逻的船队抓住,胆敢反抗的,格杀勿论。

    船不小,但是在鼓舞商业的环境下,南方的船每年都在增加,不断的增加。

    朝中已经在探讨放开出海贸易的可能性,唯一可虑的就是商人裹挟人口出海,然后找个地方称王称霸。

    但水师方面的郑和发誓说只要不削减水师的规模,这等事就是笑话,那些敢拐带人口出海的,水师保证会连人带船把他们拉回来。

    但是转过话头,郑和又说了海上不太平的事儿,总而言之,出海可以,但是暂时不能出海峡,因为那边大明还没控制住。

    帝国的关卡在渐渐的松动,南方的商人们在欢欣鼓舞,甚至在集会时喊出了陛下万岁的口号。

    对于那些有本事的商人来说,宣德年堪称是最好的时代,他们的黄金时代!

    “快些天黑吧!”

    船上的人都在祈祷着,在上船之后,关处珪就把事情的严重性交代清楚了。

    ——咱们这是谋逆,被抓到不管你知情不知情,都是杀头的命。

    期间关处珪派了最信任的手下去查探,带回来了各处城门盘查严厉的消息。

    然后继续等待,直至天色渐渐暗淡下去。

    “慢些慢些,别发出太大的动静!”

    货船开始缓缓离开岸边,朝着大海的方向而去。

    水波轻抚岸边,发出轻微的声音,固定的节奏让人想睡觉。

    当货船驶入大海时,船舱里大气都不敢出的众人都低呼了一声。

    他们在欢呼!

    船上有资深的船员,他们对这片海域再熟悉不过了。

    “重赏!老夫定然会重赏你们!”

    关处珪激动的差点泪水都出来了,他弯腰出了船舱,正准备鼓舞一番士气,却发现那几个船员都在看在前方。

    呆呆的看着。

    关处珪呆呆的抬头看去,远处一片灯火。

    “是水师的船队!”

    “逃命吧!”

    噗通几声,那几个船员就跳水跑了。

    关处珪呆呆的看着那片灯火逼近,然后有船从两侧包抄过来。

    “拉网,拉死一个算一个!”

第2241章 一锅端

    两侧包抄过来的船之间拉开了大网,大网上面有工坊特地供给的铁丝。

    铁丝尖锐,能防止水下的人割开大网。

    “有人来了,是骑兵,老爷,是骑兵!”

    左边的岸边上远处有火头,马蹄声渐渐传来。

    “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关处珪的家眷在惶然,六神无主。

    “关处珪!”

    战船缓缓逼近,有人在船头喊了一声。

    关处珪站在船头上,浑身僵直。惶然道:“是不是误会了?是不是弄错了?去问问!去问问!”

    两边的水面上突然多了泡沫,接着有鲜血飘了上来,在灯火的照耀下,看着竟然是黑色的。

    泡沫越来越多,右边的水面突然钻出一个人来。

    他的水性极好,双脚踩水竟然可以露出腰部。

    他高举双手喊道:“小的愿降…….咳咳咳!小的愿降!”

    “本官傅显,落帆!”

    听到这个名字之后,关处珪的身体一震,绝望的道:“是傅显,他们一直在这边等着,守株待兔啊!”

    他的心腹目露凶光,环顾左右,喝道:“稳住,慌什么,他们封锁不住海面,咱们能冲出去!”

    关处珪如同捞到了救命的稻草,挥舞着双手喊道:“冲出去,都别想着活命,咱们能冲出去!”

    “置之死地而后生!”

    “破釜沉舟!”

    许多鼓舞士气的词句开始被喊出来,然后那些船夫竟然在拼命的操舟,不但没落帆,船速还加快了,冲着两艘船的中间而去。

    “轰轰轰轰轰!”

    前方的大船侧舷突然喷出火光,货船上有人绝望的喊道:“老爷,是战船,我们出不去了!”

    他们原先寄希望于那些船上只有弓箭和火蒺藜之类的武器,火炮一开火,顿时再无侥幸。

    关处珪的身体摇晃一下,然后看看左右,喊道:“往右边靠岸!马上靠岸!”

    是啊!靠岸之后离金陵城不近,到时候随便找座山一钻,哪怕是做野人也好啊!

    于是货船在这些资深船员的操作下,在水面上划了一条漂亮的弧线,朝着右边靠岸。

    一个船员在转弯完成后就侧身看了一眼左边,然后欢喜的道:“老爷,官兵没追!”

    关处珪回头看了看,果然是没追。

    那些战船都直直的驶去,然后两侧开始转向。

    这是要兜住他们的意思!

    关处珪此刻却顾不得这些了,等船一靠岸,他甚至都顾不上家人,跟着家丁就往黑暗中跑。

    “老爷!”

    “夫君!夫君!”

    “爹!”

    身后一串喊声让关处珪恨得牙痒,这不是暴露行藏嘛!

    他在奔跑中骂道:“闭嘴……”

    “轰!”

    “轰!”

    他刚喊完,前方突然猛地多了几个大火堆。

    火焰轰然而起,这是浇了油。

    当年关处珪就干过这种事,只是他生火的目的却不是照明,而是处死私藏东西的手下。

    他跌跌撞撞的止住了脚步,然后眯眼看向前方,就看到了方醒。

    “轰轰轰!”

    火光突然朝着两边延伸,一个个火堆猛地窜起火焰。

    这是为了堵住我吗?

    关处珪大抵是想破罐子破摔,他缓缓走过去,边走边笑着。

    笑声渐渐响亮,他喘息着,然后说道:“兴和伯,为了堵住关某,用得着那么大的阵仗吗?”

    方醒缓缓走出来,辛老七跟着身边。

    那些军士举枪,从两边缓缓逼近。

    “弃刀跪地!否则格杀勿论!”

    阵列逼了过去,方醒也走到了关处珪的身前。

    “关处珪?”

    关处珪的眼中有利芒闪过,但在看到方醒身边的辛老七后迅速熄灭。

    辛老七上次在山东的杀戮让知道的人为之震惊,哪怕是曾经经常出海的关处珪也不敢妄动。

    “正是关某!”

    关处珪甩了一下散乱的头发,颇为洒脱的应道。

    方醒比他高,目光越过他的头顶看向前方,说道:“不只是为了堵你,更是为了堵住你的同伙。”

    关处珪的身体一震,缓缓回身看去。

    入海口那里依旧是灯火一片,而且那些灯火在移动,隐隐有厉喝声传来。

    “谁?”

    关处珪再次回头,迎接他的是一耳光。

    方醒一巴掌抽翻了关处珪,然后吩咐道:“逼过去,仔细搜索,务必要拿住陈金。”

    “陈金……”

    关处珪尖叫道:“伯爷,就是陈金的手尾,小的只是从犯,只是从犯啊!”

    方醒低头看着他,森然道:“不抓住陈金,你肯定会一直憋着,以为能逃过那最大的罪名……关处珪,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天明!”

    出海口处一阵繁杂,甚至还有火枪齐射的声音。

    稍后辛老七跑了回来,禀告道:“老爷,陈金带着人上岸负隅顽抗,打死三人。”

    “抓到陈金了吗?”

    岸边多了火光,渐渐的往这边来了。

    “抓到了,这人胖的都跑不动,居然还能在军中做指挥佥事,也不知道是谁的关系,居然能躲过几次清理。”

    辛老七对军中的感情很深,所以提到这等事也有些不满。

    “伯爷在这里,把陈金带过来。”

    火光烈烈中,傅显最先现身。

    “见过兴和伯。”

    “大晚上的让你们折腾了一番,辛苦了。”

    两人见礼,傅显回身招手,两个军士就拖着一个胖子到了方醒的身前。

    “跪下!”

    其实不用踢打,这胖子就已经站不稳了。

    他努力抬头看着方醒,这种姿势下,依旧能看到几重下巴。

    “陈金?”

    方醒用长刀的刀尖挑住了胖子的下巴,看着汗水流淌在刀身上,把火光反射的更加的明亮。

    胖子喘息着,努力的抬头道:“伯爷,下官正是陈金,这是为何?这是为何?”

    方醒微微转动刀身,锋利处在他的下巴那里刮了一下,然后问道:“当年军械失窃的案子可是你做的?”

    陈金的身体在颤抖,笑容在僵硬,然后目光闪烁着,“伯爷,下官不知道您在说什么?军械失窃的案子?下官想想…….那是十多年前了吧?”

    “对,你的记性很好,值得表扬!”

    方醒微笑着,陈金也跟着在笑,看着很憨厚,近乎于憨傻。

    “伯爷,陈金的船上也有不少军械,只是人少些,就十余人。”

第2242章 被骗的方醒

    远处有人惨叫,还有吆喝责骂的声音。

    火把渐渐的往这边靠拢,加上边上的大火堆,把现场照的纤毫毕现。

    “伯爷,下官只是想钓鱼,对,下官最喜欢喝鲜鱼做的鱼汤……”

    陈金竟然渐渐的镇定了下来,方醒不禁赞道:“果真是有名将风采,本伯不如也!”

    陈金涎着脸道:“伯爷过奖了,下官……嗷!”

    方醒收刀,然后闪电般的用刀身在陈金的脸上抽一下。

    陈金的脸上迅速多了一道伤痕,然后迅速肿胀。

    “你是谁的人?”

    方醒缓缓把长刀逼近陈金的咽喉。

    陈金停止了惨叫,捂着脸喊道:“魏国公府,下官是魏国公的人!”

    方醒的长刀停在他的咽喉前,冷冷的道:“别以为魏国公府没落了,就可以任由你等泼脏水!”

    陈金咽喉处的肌肤被冰冷而锋利的刀尖激起了鸡皮疙瘩,他的脑袋微微后仰了些,说道:“下官不敢撒谎,否则死后永坠地狱!”

    方醒的眼神微动,退后一步说道:“你若是撒谎,这世上无人能保住你。”

    陈金松了一口气,想起了方醒和定国公徐景昌交好,不禁狂喜,却有些懊悔刚才说的话被那么多人听到,担心方醒会不得不严厉处置自己。

    “去魏国公府!”

    方醒把现场交给了傅显和王贺,自己带着人就进了城。

    今夜的金陵城几乎是一城噤声。

    方醒再次出手,拿下的人虽然不多,但都是抄家。这是大罪的象征,也是流放的象征。

    方醒叫开了城门,李秀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兴和伯,抓到了吗?”

    方醒出城前说是要有海寇登岸的消息,所以李秀一直在盯着城防。

    方醒点点头,看了一眼戒备森严的城头后,满意的道:“再坚持一个时辰,等押解人犯进城后,今夜就无事了。”

    李秀松了一口气,就坚持在城门处守着,却不知道城中的守将早就得了消息,今夜只是捉拿人犯而已,屁事没有。

    方醒一路到了魏国公府外,家丁敲门,里面骂骂咧咧的来开门,等看到门外是方醒时,开门的仆役竟然直接被吓晕了过去。

    “叫徐显义来!”

    方醒皱眉看着那晕倒的仆役,觉得这个魏国公府真的是够诡异的。

    跟来的护卫也被吓到了,只是还能保持清醒,就急匆匆的进去叫人。

    大晚上的方醒居然来找人,这是什么意思?

    徐显义得了消息就叫人进内院去通报女眷,他自己带着几个护卫,提着灯笼就来见方醒。

    他是帮衬,但徐家的女眷,包括北京的定国公徐景昌都说了,只要魏国公府度过这个难关,以后徐显义这一支就可以在两京横着走。

    想到横着走,徐显义不禁暗自苦笑。

    皇帝的心思勋戚们大多知道,就是不满,觉得勋戚们都是混爵禄的,顺带还祸害一把百姓。

    所以徐显义只求等到徐显宗成熟后就搬回家去,然后凭着两府的看顾和给的钱钞,好生培养下一代。

    “勋戚难过啊!”

    一声叹息之后,徐显义加快了脚步,一进前厅就拱手道:“兴和伯是稀客,还请直言。”

    别寒暄,这是女眷那边派人追来告诉他的接待要诀。

    ——方醒这等人无事不会来魏国公府,所以直接些,他反而会欣赏。

    方醒果然面色稍霁,然后问道:“陈金你可认识?”

    徐显义没有思考,说道:“这人在下不知,请兴和伯明示。”

    方醒盯着他的眼睛,见他不躲闪,这才说道:“此人乃是军中的指挥佥事,他说自己是魏国公府的人,去问问。”

    这算是暂时相信了他的话,徐显义马上叫人去找了老管家来。

    老管家满脸通红的被架着来了,一张嘴就是酒气。

    “陈金?伯爷,那胖子当年确实是走过府上的路子,只是后来先国公爷不理世事了之后,府上和他就再也没了往来。”

    “真的没有?”

    方醒冷冷的道:“说错了,记错了,那可是杀头的…….买卖。”

    老管家也算是见多识广,可依旧被方醒冷飕飕的话给吓住了,下意识的说道:“伯爷,他可是谋逆了?”

    徐显义再也忍不得了,低喝道:“兴和伯问话,问什么答什么。”

    老管家这才想起眼前这位伯爷可是连徐景昌都压不住的,急忙站直了身体,打个酒嗝说道:“就十多年前吧,那陈金开始还在过年时来过两次,后来见先国公爷不搭理,就再也没来过了。”

    方醒盯着他问道:“可有错谬?”

    老管家老老实实地道:“伯爷,小的不敢撒谎。”

    能让方醒大晚上来问话的人事,那几乎可以和谋逆挂上半个钩了。

    方醒点点头,徐显义心中一紧,就问道:“兴和伯,府上可是有碍?”

    方醒起身道:“当年陈金必然是借了魏国公府的势,这才能一路高升,所以牵连肯定是会有些的。”

    “兴和伯,魏国公府恳请相助。”

    徐显义躬身恳求,老管家已经有些怕了,毕竟现在的魏国公府算是落难的凤凰,还不如秦淮河上的一个名妓。

    这话有些夸张,但却说明了魏国公府现在的窘境。

    皇帝冷落,以前的老关系也就是过年的时候走走礼,基本上都冷了。

    方醒急着要去讯问陈金,就简短的给了个答案:“以前是以前,陛下是要看现在和以后,所以谨守本分最好。”

    等方醒走了之后,徐显义叫人把方醒的话转达给了女眷,稍后有人出来给了意见。

    “.…...兴和伯和定国公是老交情,不管怎么着,只要咱们府上不贪婪,手别乱伸……府上的规矩还是要盯紧些,老管家今夜轮值,却饮酒误事,已经在受罚了。”

    徐显义知道了意思,等人走后,就和两个魏国公府养着的幕僚说道:“看来定国公还是要帮扶亲戚的,如此府上就高枕无忧了。”

    一个幕僚说道:“定国公经常被敲打,就像是御用的出气筒,咱们府上好在是收了,只是关门度日罢了,所以才免了这些烦忧。”

    另一个也是心满意足的道:“看兴和伯的意思,分明就是对府上有些眷顾之意,否则以他的圣眷,只需一份弹章,咱们府上就得焦头烂额。”

    “他不是那等人。”

    徐显义说道:“北方在清理,造反的都出了好些,全是士绅。可南方的士绅更多,势力更大,兴和伯来金陵就是震慑的,这时候谁敢闹事,一刀就剁了。”

    “哎!陈金可是军中的人,他被抓,就怕南方不安宁了。”

    ……

    “这是本伯第一次被人给骗了。”

    临时驻地的一个房间被开辟成了刑房,陈金被绑在柱子上,见方醒进来只是笑。

    “伯爷,下官说的句句是实,当着魏国公的面,下官也敢这般说,绝无半句虚言。若有,天打五雷轰!”

第2243章 拿人(祝贺教主家的小子金榜题名,鲤跃龙门)

    陈金在微笑,方醒也在微笑。

    “本伯已经有了判断。”

    方醒觉得这等事儿真的让人唏嘘,“你死咬着魏国公府不放,不过是因为你知道本伯和定国公交好,想借此减轻罪责……蠢货,愚不可及!”

    “你这般说,只能证明你倚仗的那人保不住你,职位低微。”

    方醒摸摸陈金的头顶,遗憾的道:“主动交代就能减轻责罚,可你却放弃了这个机会,来人。”

    方醒转身,门外进来几个人。

    “动刑!”

    方醒出了房间,深吸一口气,肺腑清爽。

    “此事要马上着手……”

    ……

    黎明再次降临,金陵城城门大开。

    那些进出城的百姓都看到了比往常多出几倍的军士,而且还是全副武装,连弓箭手都在上面待命。

    这是要出事啊!

    于是出城的加快速度,进城的也只想办完事就赶紧回家。

    于谦带着不少衙役在府衙前待命,看着那些军士进进出出的,总觉得有些违和。

    “大人,以前那些武人可没这么风光过。”

    一个下官有些不满,于谦这才想起自己的违和来自于何处。

    “拿人!大人有令,拿人!”

    一个官员拿着一张纸冲出了府衙,然后把纸递给于谦,说道:“大人有令,按照名单拿人,带着刀枪弓箭,敢反抗的,直接出手,有事大人兜着。”

    于谦问道:“锦衣卫和东厂的人呢?”

    这事儿得分清楚,如果东厂和锦衣卫的人要去争功,那么于谦得要一个态度。

    那官员是李秀的心腹,他笑道:“不必担心,东厂和锦衣卫顾不上去抄家了。”

    于谦的眼中一亮,问道:“他们去拿谁?”

    那官员笑吟吟的道:“你不是和兴和伯关系密切吗?他没告诉你?”

    于谦马上板着脸,拱手道:“本官孟浪了,多谢。”

    那官员话一出口就有些后悔,却在众人的面前不肯低头。

    兴和伯就在金陵,要是于谦去告一状……李秀可不会为了保他和方醒对峙。

    ……

    而就在城中的一座营地外,方醒正扶刀而立,身边站着一排人,身后更是阵列如林。

    “襄城伯还没来吗?”

    王贺站在他的左边,回头看了一眼道:“没来,先前已经让人去叫他了,只是他最近有些伤风,在家休养,估摸着得迟点。”

    方醒点点头,见营地里出来了一群将领,就吩咐道:“本伯不与他们交涉,拿着名单过去,叫他们拿人出来,胆敢迟疑…….”

    “谁去?”

    王贺跃跃欲试的问道。

    方醒见打头的将领面色沉凝,并无惶然之色,就说道:“林群安去,交涉清楚。”

    太监去的话有些压人的意思,而且有些不大尊重人。

    我是武人,你拿太监来和我交涉,这是什么意思?

    林群安领命而去,方醒对王贺说道:“不是鄙视你,只是武人之间,自然要用武人去说话。”

    王贺悻悻的道:“咱家知道,不就是刑余之人上不得台面嘛!”

    方醒皱眉道:“我说你这性子可越发的像是女人般的尖刻了啊!小心你儿子跟着学了去。”

    王贺果然就有些紧张起来,然后摸着自己的咽喉问道:“兴和伯,咱家果真是尖刻了吗?”

    方醒知道他对那个孩子的看重,也不忍心骗他,就说道:“是有些,不过你可以想想郑和、洪保他们,那些人行事大气……”

    前方的林群安已经迎上了那些人,他拱手道:“杨大人,下官聚宝山卫指挥使林群安。”

    那个面色沉凝的将领就是此处的都指挥使杨贵,他比林群安的官衔和职位高出一截,却不傲慢,也不敢傲慢。

    林群安多年来战功赫赫,现在不动,但想想大明现在才几个火器卫所就知道这个指挥使的含金量了。

    以后弄不好直接就能从指挥使的位置上飞升到五军都督府去,那才是一飞冲天啊!

    “见过林大人,伯爷在那边,本官可要去拜见……”

    方醒摆明不想掺和襄城伯李隆的事,所以杨贵只是套路的问问。

    “杨大人,伯爷有令,这些人都有问题,必须马上拿下,然后交给我部。”

    林群安把名册递过去,杨贵没有迟疑,而且还沉声道:“你等退后。”

    林群安赞赏的看着杨贵独自在查看这份名册,觉得这人很稳。

    杨贵看完名册后,抬头问道:“请恕本官失礼,襄城伯那边……”

    他隶属于李隆的麾下,若是轻易就被方醒指挥动了,那他这个都指挥使真是一文不值。

    林群安小心翼翼的把一直拿着的大信封打开,取出里面的旨意。

    “无需接旨!”

    林群安给杨贵看了一眼圣旨,杨贵马上拱手道:“请稍待,本官马上进去处置。”

    林群安回来复命,正好看到打马而来的一群骑兵。

    “伯爷,襄城伯来了。”

    方醒没有回头,而李隆也下马急匆匆的走来。

    “见过兴和伯。”

    李隆的面色有些发白,而且说话有痰音。

    方醒拱手肃然道:“襄城伯,这里是金陵。”

    李隆愕然道:“是,这里是金陵。”

    方醒是皇帝的代表,他说的话必须是要在脑子里过几道的,所以李隆也在揣摩着这话的意思。

    难道是说我有亏职守?

    “金陵控南方,北方此刻在清理投献,数度烽烟,若是南方再传警讯……”

    李隆面对方醒的逼视问道:“敢问兴和伯,是何人?”

    方醒说道:“陈金谋逆,供出了不少人。”

    李隆懂了,面色多了艳红,然后咳嗽了几下,说道:“李某回头就上奏章请罪,此刻兴和伯可有交代?”

    作为皇帝的特使,如果方醒认为李隆有嫌疑,那么他可以召集金陵文武议事,然后把李隆软禁起来,等待北平的旨意。

    方醒看着他,良久才说道:“此事乃是军中的陋习,而且……和那位驸马有关系。”

    “沐昕?”

    李隆松了一口气,方醒说道:“对,那陈金早年是魏国公府的门下走狗,后来老魏国公不理事,关系就断了,他倒是会钻营,竟然又去攀附沐昕,一路升官。”

    李隆喜欢读书,而且对文人文官很是客气和尊重,所以一听和自己无关之后,就儒雅自现。

    “沐驸马……已经闲赋在家许久了。”

    沐昕就是上次被方醒揪出来,然后被削了统兵权。

    如果把陈金的事算在他的头上,这就是破鼓万人捶了,外面会有些不好的风评。

    方醒木然的道:“那是朝中的事。”

    这时营地里传来了吵嚷声,然后有人在惨叫。

    李隆叹息道:“此事既然是李某的手尾,那李某去解决吧。”

    方醒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李隆同样是爵二代,不过他袭爵较早,然后跟着朱棣征伐多次,算是宿将。

    李隆进去之后,里面很快就消停了,只是有人在喊冤,然后一路被带了出来。

第2244章 吃里扒外

    十余名将官跪在方醒的身前,排成一排。

    他们都昂首,茫然而愤怒。

    “伯爷,下官……这是为何?”

    一个千户官悲愤的问着李隆。

    李隆面无表情的道:“此事你等听从兴和伯的吩咐。”

    方醒出前一步,看着这个千户官说道:“邓维?说说吧,你的背后是谁?”

    千户官愕然道:“伯爷,这是什么意思?”

    这人有些桀骜不驯,并且引发了那些军官的愤怒。

    “伯爷,死也得死个明白,为何拿了下官?”

    “下官为大明奋力拼杀过,当年在松门,下官浴血奋战,被创三处……”

    “下官跟随文皇帝北征阿鲁台,也曾跟随前锋杀敌,被文皇帝接见……”

    “下官……”

    “.…..”

    方醒冷冷的道:“大明的军队,听谁的?”

    这些军官都愕然,有人嘟囔道:“当然是听陛下的。”

    “对,可你们听谁的?”

    方醒指着营地说道:“把弟兄们带出来,本伯要说话。”

    杨贵看向李隆,李隆说道:“赶出来!”

    杨贵大声应诺,却没看到方醒那皱着的眉头。

    王贺阴测测的道:“那些将士没犯错吧?”

    李隆不悦的道:“王公公,这是军中事。”

    王贺勃然大怒,喝道:“咱家从军十余年,什么军中事咱家不知道?赶出来……好大的威风!”

    李隆冷笑道:“军中之事,外人如何置喙?王公公……”

    他止住了话,因为方醒在盯着他,目光不善。

    方醒微微颔首,认真的道:“襄城伯,读书再多,可袍泽就是袍泽,并不会因为他只是一名军士而变成了奴隶。”

    李隆口才好,而且气质儒雅,最为南方的文人文官们赞许。所以听到这话,他不禁就露出了些许不屑。

    “兴和伯,治军各有道……”

    “你是什么道?”

    李隆愕然看着面色渐渐变得铁青的方醒,皱眉道:“兴和伯,治军如治家……”

    “你叫你儿子都是赶出来的?”

    方醒觉得南方的男子并不乏悍勇之气,只是领军之人的气质就决定了军队的气质,而且风气不好,自然会腐蚀士气。

    戚继光后来就招募矿工成军,军纪严明,赏罚分明,没多久就成了强军。

    而北方时刻都在面临着异族的威胁,就像是从小面临着邻居欺负的孩子,自然知道要抗争,要悍勇。

    这便是南北差异的一个点。

    方醒骤然发飙,一下就打乱了李隆的思路,他讶然道:“兴和伯,那些军士不严苛些,迟早会弄出事来。”

    “都滚出去,列阵!列阵!打!给老子打!”

    “滚出去!快些!”

    这时营地里一阵嘈杂,一群群军士被人用棍子和刀鞘抽打着赶了出来。

    那些军士被抽打着,没人抱怨,只是显得有些狼狈,然后被驱赶到营房外列阵。

    “这便是治军严谨?”

    方醒知道李隆并不直接掌军,但看到那些军士的狼狈模样,他依旧讥诮的问了李隆。

    李隆被方醒连续挑衅,终究是养气功夫不够,就反问道:“兴和伯以为这是什么?”

    方醒冷冷的道:“不说爱兵如子,可军中的操练都有循例,这里为何要抽打军士?哪家的规矩?”

    这人是来找茬的!

    李隆只觉得怒气上涌,就沉声道:“李某便是这般治军,文皇帝也知道。”

    方醒定定的看着他,然后点头道:“好。”

    他只说了一个好字,却让李隆感到毛骨悚然。

    此时阵列已经成型了,方醒走了过去。

    那些军士都有些懵,而刚才抽打军士的军官和他们的麾下都有些忐忑。

    “军中责打是常事,本伯深知。”

    方醒第一句话就让李隆心中微哂,然后想着事后给方醒一个面子,请他喝一顿。

    “可谁特么的无故责打军士?谁?文皇帝?还是英国公?!”

    李隆才将在微笑,听到这话,那脸色一下就青了。

    这人确实是冲着我来的!

    可方醒只是带了一句,随即就问道:“你等为国效力,可记得是为谁效力?”

    阵列沉默。

    这个问题有些宽泛,但也不是没宣扬过。

    军中的教导官会宣扬忠君为国的思想,但看着这些不说话的将士,方醒对王贺说道:“这边的士气有问题,看似精锐,却呆滞,回头询问教导官,看看是他们不尽职,还是有人从中作梗!”

    王贺看了面色铁青的李隆一眼,说道:“是了,看着这些呆板的将士,他们心中究竟是想着为谁效命……此事不容小觑啊!”

    “伯爷,为陛下效命,为大明效命!”

    这时阵列中有人喊了一嗓子。

    方醒等的就是这个,他沉声道:“好!军中要的就是这股子气势,要的就是这个目标。”

    他看了跪在地上的那十余人一眼,说道:“可有的人却身在军营,心……在外面,他们的心中没有陛下,没有大明!”

    李隆心中一凛,这才知道方醒是要来清洗金陵驻军。

    为什么?

    李隆顾不得懊悔刚才的应对,大脑全力转动,在思索着方醒……不,是皇帝为何要清理驻军。

    不满意?

    李隆觉得这两年金陵的驻军并没有什么过错,皇帝的不满意从何而来?

    那么是什么?

    “……他们和士绅勾结,本伯想问一句,你们想要什么?”

    李隆的身体一软,踉跄了一下,然后惶然问王贺:“王公公,这是何意?”

    王贺冷笑道:“吃着陛下和大明的饭,却为那些士绅做牛做马,这是吃里扒外!”

    他看到李隆面色如纸,身体竟然在微微颤抖,心中不禁大快,却觉得还不够,就说道:“对付这等吃里扒外的人,不但要剥了他们的甲衣,还要让他们付出代价,否则何以为后来者诫?”

    “.…..吃着皇粮,喊着为国效力的口号,实则在和士绅暗通款曲,这等人该如何处置?”

    方醒的话里渐渐的带着杀机,那邓维有些慌,就说道:“伯爷,下官只是和他们喝过几次酒啊!”

    方醒冷冷的道:“家里可收了他们的好处?”

    邓维愕然,然后绝望的道:“伯爷,下官只是和他们做生意,入股啊!,军中不少人都有入股……”

    “哦!”

    方醒微笑着问道:“都有哪些?说说,说出来本伯在奏章上记你的好。”

    邓维一怔,随即就试探着问道:“伯爷,什么好?”

    方醒还是在微笑,笑吟吟的道:“你……也敢和本伯谈条件吗?”

    方醒指指这些人,“都带回去。”

    “伯爷饶命……”

    “下官愿意戴罪立功,伯爷,下官知道他们贪腐……下官愿意……”

    “伯爷……伯爷,下官对您可是忠心耿耿呐……伯爷救命……”

    当一个副千户冲着李隆叫嚷着什么忠心耿耿时,李隆的面色猛地一红,然后身体摇晃几下,张嘴就喷出了一口鲜血。

第2245章 看不透的西宁侯

    “伯爷!”

    有人扶住了吐血后晕倒的李隆,然后慌作一团。

    “送回家去,请了郎中去看。”

    方醒觉得这事儿有些无语,王贺招呼人把李隆送走,回来低身道:“兴和伯,此事会不会有后患?”

    “不会。”

    方醒说道:“他只知道操练军士,本分已经尽到了。”

    王贺嘀咕道:“那你还把人给吓吐血了!”

    方醒无奈的道:“他是看清了我今日来的目的,罢了,就算是被吓到了吧。”

    这时那些将官还在求饶,方醒不耐烦的道:“拖走!”

    “伯爷饶命……”

    那十余人被军士拎着往外走,一路哀求声不绝于耳。

    “丑态百出!”

    王贺觉得南方真的是太安逸了,以至于文恬武嬉。

    林群安喝道:“堵住他们的嘴!”

    终于安静了,杨贵跪下请罪,身后的阵列丝毫不乱,士气却跌到了谷底。

    王贺低声道:“兴和伯,要是士气垮了,那就是得不偿失。”

    方醒对此深以为然,就大声的说道:“他们是他们,你们是你们。”

    这一刀就把留下的人和那些被带走的将官们切割开了,气氛不禁一松。

    方醒继续说道:“南方的风暖和,暖风吹的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嘛!”

    这话又不对了,而且有些犯忌讳。

    王贺对林群安说道:“那可是前宋,兴和伯也不知道换个例子。”

    “北方的敌人被大明打断了脊梁骨,那么南方呢?”

    方醒缓和了语气,他在践行自己南下的使命之一。

    “南边有大海,大海之上有敌人。”

    王贺腿都软了,对林群安说道:“那些使团快到金陵了,兴和伯这番杀气腾腾的话肯定会被传过去,咱家……咱家就没见过如他这般不讲面子的人!”

    林群安满不在乎的道:“什么狗屁的面子?面子能卖钱?大明出一趟海,若是赚不到钱,回来朝中就会叫嚣着毁掉宝船,夏元吉就会扣住钱不放,怎么办?是面子好还是赚钱好?”

    “本伯要出海,想去看看那些敌人在哪,而在此之前,你们必须要守护好南方,守护好陆地和岸边。”

    什么?

    什么敌人?

    有敏锐的都想到了泰西三国,因为当时在金陵这边补给时,船上的人提及使团,大多是警惕,外加轻蔑。

    海外强敌吗?

    长久处于和平状态的将士们终于感到热血有了涌动的迹象。

    方醒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份涌动,他说道:“以后海外有敌,南方的卫所将会跟随船队出海征伐,你们……做好准备了吗?还是说你们想继续和蛆虫般的渐渐糜烂……”

    以后的扩展必然是军队为先,而军队的战斗力和精神面貌是个大问题,特别是南方的军队,哪怕多次清理,可懒散依旧。

    这也是主官的锅,将熊熊一窝,说的就是李隆麾下的军队。

    当然,还有另一位驸马都尉。

    宋琥来了,他就在方醒的侧面站着,目光平稳,并无惶然或是欢喜。

    李隆倒下了,哪怕是暂时的,金陵的军队都将会成为他的麾下。

    这就是资本,以后可以拿出来换取官位或是利益的资本!

    面对王贺的邀请,他只是微笑着摆手,就站在边缘。

    历史上这是个倒霉的家伙,和朱高煦交好,在朱棣驾崩后的那段时间里,他居然还和朱高煦来往密切。

    朱高炽再大的心胸也容不下这等人,于是去了他的爵位,连驸马都尉的头衔都去掉,也就是成了庶人。

    可在方醒的插手下,朱高煦没有一心谋夺自己大哥的皇位,只是被憋在京城,隔三差五出来找人的麻烦。

    而宋琥也托了朱高煦没事的福气,如今依旧是西宁侯、驸马都尉。

    “.…...世事如潮,大明要在潮头弄舟,你等就是搏击风浪的勇士。”

    “在南下之前,陛下叫了本伯去,让本伯多来看看你们,看看你们过的怎么样!”

    “你们觉得怎么样?”

    方醒最后说道:“军心士气,操练的怎么样?本伯拭目以待。”

    方醒退后,宋琥上前,两人之间有短暂的眼神交流。

    宋琥显然在军中的口碑不错,不,应当说他的父亲,故去的前西宁侯宋晟的口碑不错。

    虎父无犬子,但大多只是奢望。

    宋琥当年在镇边中就因为不够稳重被朱棣调回了南京,算是镇守,外加闲置。

    所以方醒很有兴趣听听他的话。

    “这里是大明。”

    宋琥显然察觉到了机会,语气铿锵有力。

    “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那些士绅是什么?一群钻营的老鼠罢了,我辈热血武人去和老鼠套近乎,去和老鼠为伍,本候深以为耻!”

    “兴和伯,他这是站在咱们这一边了!”

    王贺觉得队伍在扩大,心情很是愉悦。

    这个队伍从小到大,他一路看在眼中,暗地里把和这支队伍叫做……帝党!

    方醒在回想着这位西宁侯在金陵的过往,也在想这家子两兄弟都是驸马,这种身份可有障碍。

    “.…..武人就该提刀杀敌,为自己,为妻儿谋个出身,谋个富贵!”

    这是以利诱之,王贺不满的道:“要灌输大明和陛下至高无上的话,啧!这南边的教导官怕是都该换了。”

    方醒不置可否的道:“再听听。”

    这时身后有人接近,家丁没拦。

    “伯爷,泰西和西洋各国使者马上要进城了。”

    方醒没有回头,前方宋琥的声音渐渐的大了起来,并慷慨激昂。

    “.…..心中要有大明,没了大明,那就是乱世,乱世是什么?那就是杀戮,你们的家人朝不保夕,你们的女人将会被蹂躏……”

    方醒有些意外的道:“我说监军,难道你给他授过课?”

    王贺也是见鬼了般的说道:“这些咱家好像和那些教导官都说过,西宁侯这是怎么知道的?”

    “谁带队?”

    方醒趁机问了斥候。

    斥候说道:“伯爷,带队的是安远候家的小侯爷。还有礼部的官员。”

    “柳溥?知道了。”

    柳溥南下送使团来金陵,这个安排并不好,至少不是一个好信号。

    是谁犯错了?

    方醒马上想到的是柳溥,这厮在军略上有些粗糙,也就是没有帅才,将才只能说是马马虎虎。

    方醒在想着他是不是捅出了什么篓子。

    “.…..要紧跟陛下,这才是我辈武人的唯一出路。想想文皇帝,想想当今陛下……那些文人会视你们为奴为婢,只有紧跟陛下,为陛下效命,咱们武人才有好日子过……”

    在方醒欣赏的目光中,宋琥振臂喊道:“大明万胜!”

    士气就这么起来了,那些将士都跟着喊道:“大明万胜!”

    “陛下万岁!”

    “陛下万岁!”

第2246章 请记住这些繁华

    “这就是金陵?”

    这就是金陵,大明的前首都,现在的南都。

    两京制在史上并不孤立,可如大明这等大一统的国家居然还迁都,这个就罕见了。

    出发前多克听说南方会很热,然后一路就穿的比较少,最后伤风。

    然后他以为自己要死了,因为高烧让他想起了自己同样病症死去的一位亲戚。

    可车队只是在一个小城镇外停留了一些,然后一个郎中被请了来,在使团众人的瞩目下,那郎中诊脉,然后看看多克的脸色和舌头,最后就开了方子。

    有军士跟着去镇上采买了药材,然后煎熬。

    那药汤黑漆漆的,多克记得自己当时拼命的躲避着,骂着明人想毒死自己,然后向同伴呼救。

    可车队随行的骑兵驱马一逼,使团的人马上就歇菜了。

    他被灌了一碗‘毒药’,然后被盖着被子,那个陈默威胁同车的金雀花人,说谁敢揭开被子,全部处死。

    于是他就出了一身汗,于是他渐渐康复。

    “好大的城市!”

    “不,这是……”

    高大的城墙对于使团来说不是什么稀奇事了,可等进了城之后,那繁华的景象让他们个个目瞪口呆。

    “多克,我以为北平就是这世界最繁华的城市,可在看到这里之后,我觉得……我感到了恐惧。”

    多克的思绪被打断了,他看着马车外,喃喃的道:“这是梦中之国……”

    街道宽敞,两边行人川流不息,店铺里的买卖在有序进行,见面也是拱手微笑问好……

    那些女人也在其中,但看不到那些色眯眯的目光在盯着他们。

    马车缓缓驶过,那些行人看到掀起车帘后的多克等人也不好奇,只是看了一眼,然后各行其是。

    他看到了琳琅满目的商品,比北平还要多的商品。而那些百姓身上的衣着体貌都证明他们的日子过的不错。

    他想起了这一路。

    从出了北平城开始,他们就在不停的赶路,小城市他们可以进城,大城市几乎都是在城外度过。

    这是防备!

    从开始明人就在防备着他们。

    “朋友……他们每当我们是朋友。”

    多克看到了前方的陈默,然后说道:“这一路遥远,可这一路都有明人的城市,大!这是一个很大的大明。”

    “好!”

    这是时前方一阵叫好,等车队过去后,才看到是两个孩子在翻跟斗,边上的围观者们都在叫好。

    多克一直看,幸而马车在城中比较慢,他得以看到一个男子端着个‘盆’过来,转了一圈之后,居然得了不少铜钱。

    “明人有钱。”

    多克撤回上半身,靠在车厢里说道:“南方比北方更有钱,这边的带土地看着肥沃,只是不知道气候怎么样。”

    “冷。”

    一个同伴说道:“早晚冷到骨缝里,不知道北平那边怎么样。”

    “那边会更冷。”

    “我们住的地方门窗都很严实,而南方要疏忽些。”

    “.…..”

    这些细节多克早就观察到了,他在盘算着这一路的情况,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

    “明人非常的强大,至少是非常的有钱。”

    “是啊!看看这一路的城市,城市外面就是村庄,这说明他们的治安不错。”

    “城市很多,不好进攻。”

    “但是他们的村庄呢?难道也不能进攻?想想上次我们去的那个村子……”

    “闭嘴!”

    多克突然粗暴的喝住了手下,然后探头出去。

    “怎么了?发现了什么?”

    车里的人都听到了些脚步声。

    街上的行人很多,可脚步声只有整齐之后才能被听见。

    “是那位伯爵的麾下!”

    一声惊呼之后,车队里,那些马车的车帘都被揭开了,几乎所有人都挤在一边。马车有些摇晃,车夫在叫喊着,可依旧叫不回那些沉默的人。

    车夫只得尽量往右边坐,然后叫骂着,然后就看到了前方的军队。

    一眼看不到边的军队在齐步走来,每一排只是五人。他们扛着火枪,目光肃然的在看着自己的前方。

    街上的人也在看着这些军士,他们也在赞叹着。

    “他们说什么?”

    亨利问了通车的通译。

    通译正在震惊于这支军队的军容,闻言就听了听,说道:“他们说什么卫,聚宝山卫,是这个世界最厉害的一支军队,战无不胜。”

    “他们说那位……是的,就是那位伯爵,聚宝山卫就是他的麾下,说他是世上最厉害的将领……”

    “哦,有个女人说自己很后悔,要是她没那么早嫁人,一定能做那位伯爵的夫人。”

    “有人……有人说那些贵族?不,是读书人会倒霉。”

    “为什么?”

    多克一直在盯着这支和车队错身而过的军队,他不想错过任何一刻。

    “好像那位伯爵和读书人有冲突。”

    “是吗?再听听。”

    多克在看着不断走过的军队,开始他是在看士气,后面看的却是武器装备。

    “那是什么?”

    使团的人都在看着火枪,但是却无法想象出来处。

    泰西的‘火铳’超级大,而且射程感人,几乎就是累赘,最大的作用就是吓唬人。

    幸而没有火炮,否则使团估摸着就要发疯了。

    在里斯本外海,在那道被金雀花控制的海峡中,明人的火炮给了泰西航海人一次次重大的打击,让他们只能暂时低头,然后来到大明装孙子,只为了知道大明和那些海战利器。

    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无奈。

    不说一路在船上的经历,到了大明之后,明人盯的很紧,他们压根就无法寻找到自由的时间和空间。

    所以这是他们第一次近距离接近明军的武器,那眼睛顿时就觉得不够用了。

    直至一匹马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中。

    那是一双冷漠的眼睛,人却是熟人。

    “见过兴和伯。”

    无数声音中,战马缓缓而来,多克不禁想挺直腰,却被车厢撞到了脊椎。

    很疼,可他却忍着,面色渐渐发红,只是盯着方醒。

    战马被轻轻拉了一下,就停在了马车边上,马车也停住了,聚宝山卫依旧在前行。

    “大明的南方如何?”

    通译翻译过来,多克微笑道:“更加的繁华。”

    “那么请记住这些繁华。”

    方醒微微点头,说道:“大明的朋友会跟着繁华,而大明的敌人将会被守护这些繁华的军队击溃,比如说这支军队。”

    队伍在前行归营,哪怕方醒就在边上,可那些将士们都目不斜视,齐步而行。

    多克下意识的道:“是的,这是一支无敌的军队,我想统领着他的伯爵阁下也会无敌。”

    “哈哈哈哈!”

    方醒突然大笑起来,然后说道:“你等在金陵安生等着,船队在等待时机出海,到时候自然会送你们回去。”

    多克点点头,然后方醒看了后面的阿贝尔等人一眼,带着家丁去了。

    车队缓缓而动,多克一直在看着,直至方醒的背影消失,这才进了车厢。

    “这是个疯子!”

    “刚才他想杀了我!”

    多克突然喘息起来,那些同伴都觉得他是被吓住了。

    “你们没有看到他的眼神,那是没有掩饰的轻蔑和期待,他好像在期待咱们犯错……”

    多克喝了几口水,然后纳闷的道:“他为何对我那么警惕和反感?对金雀花也是,难道真是为了法兰克人?”

    一个同伴说道:“不,他对我们三国都没好感。”

    “嘭!”

    水囊突然被多克扔了出去,撞在了车厢上,顿时已经变凉的水四处飞溅…...

第2247章 手法不同

    “兴和伯,那些使者可有什么章程?”

    宋琥稳住了军队,居然降尊纡贵的来见方醒。

    方醒在书房见的他,此时室外看似艳阳高照,可室内却感到浸入骨子里的冷。

    他喝了一口滚烫的茶水,舒坦的道:“要出海。”

    宋琥心中一紧,有些歉意的道:“宋某可否问问…….”

    “难说。”

    方醒就回答了两个字,宋琥却心满意足了,转过话题道:“那些人……他们在军中有些心腹,宋某已经全数拿下……”

    “要甄别。”

    方醒不能表态太多,太明显。

    眼前这位西宁侯虽然看似很谦逊,比李隆聪明多了,可谁知道他是什么心思?

    宋琥显然也深谙相处之道,随后就说了会看好金陵诸卫,保证不出乱子。

    方醒把他送出去,门外等候的柳溥和陈默都齐齐见礼。

    宋琥止步,微笑道:“你是……安远候家的柳溥?”

    柳溥躬身道:“见过西宁侯。”

    他是小侯爷,但是两家交情不深,自然不亲热。

    宋琥笑眯眯的道:“安远候在京城多年,本候倒是一向少见,你既然来了金陵,尽管去家里坐坐,有事只管说话。”

    柳溥应了,宋琥笑眯眯的拱手对方醒说道:“今日多亏了兴和伯,宋某感激不尽,改日休沐,宋某请兴和伯饮酒。”。

    柳溥刚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宋琥对方醒的姿态那么低,让他有些不解和惊讶。

    而陈默压根就没有掺和的资格,站在边上听着,当是开眼界。

    方醒拱手道:“西宁侯客气了,金陵安,南方就安。”

    这话里隐含警告,柳溥就更吃惊了,他担心宋琥会发飙。

    可宋琥却笑意更盛了,说道:“多谢兴和伯提点,宋某知道了,定然看住军中。”

    随后他就告辞了,还推却了方醒相送,显得极为随意和放松。

    ……

    “德华兄,这一趟差点把小弟给累死了。”

    柳溥一进来就要茶水喝,还说最好是羊肉汤,多加辣椒面。

    方醒见他满脸风尘,就让人带他去洗澡。

    这种待遇陈默自然是不敢苛求的,再说方醒单独留下他,分明就是有话要说,所以他随即就打起了精神。

    方醒指指茶杯,示意他只管喝,然后问道:“这一路他们可有异动?”

    陈默想了一下,说道:“没有,随行的骑兵和东厂锦衣卫的人盯得紧,他们没机会。”

    “他们之间亲密吗?”

    “不亲密,从北平城出来之后,那三个使者之间就不说话了。”

    “这一路他们可买了东西?书籍有吗?”

    “没有,这个是严查的,他们就算是买个锅贴,下官都得破开了看一看。”

    方醒满意的道:“你很好,去吧,今日你可以休息了。”

    ……

    等柳溥出来时,偏房里已经架好了火锅,美酒飘香,羊肉的味道直钻鼻孔。

    “这一路辛苦了,来吧。”

    酒过三巡,羊肉吃了半斤下肚,柳溥舀了一碗羊汤,加了辣椒面慢慢的喝着。

    “德华兄,宋琥以前和汉王交好,这些年一直在金陵,只是被李隆压着没了出头的机会,他低头……就怕是有求于人啊!”

    “你倒是长进许多。”

    方醒有些唏嘘,柳溥却赧然的道:“家父这次被陛下申饬了,小弟再不长进,柳家怕是要出事了。”

    “怎么回事?”

    方醒的心中一凛,以为是京城出了什么变故。

    柳溥喝了一口汤,又辣又烫的羊肉汤喝下去,浑身暖洋洋的。

    他倒吸一口冷气进去,然后龇牙咧嘴的道:“陛下觉得神机营疏于操练。”

    方醒皱眉道:“没那么简单,若是疏于操练,陛下早就发作了。”

    柳溥嘿嘿的笑道:“德华兄,家父这次倒是和定国公有异曲同工之处。”

    “你再卖关子信不信我抽你!”

    徐景昌就是皇家的沙袋,难道柳家也是这样?

    那方醒觉得徐景昌绝对会胆战心惊,以为自己被皇家的亲戚给抛弃了。

    柳溥伸出两根手指头说道:“陛下下旨,组建两个火器卫所。”

    瞬间方醒就想通了前因后果。

    “用你爹来震慑武勋,陛下是不想让武勋卷进那两个卫所里吧?”

    柳溥竖起大拇指,赞道:“德华兄,你果然了解陛下。”

    “那不是了解,而是了解当下大明的军队。”

    方醒抿了一口酒,柳溥突然问道:“德华兄,宋琥究竟是有求于什么?”

    这话换个人问,方醒能冷着脸让他无地自容。

    可柳溥问,方醒还得要解释的深一些。

    “我刚清理了金陵驻军,李隆被我吓吐了血,宋琥的机会就来了。不过这个机会我可以给他,也可以压着给别人。”

    “吓吐了血?”

    柳溥瞪着眼睛,不敢相信的道:“德华兄,李隆可不是小孩子。”

    方醒端着酒杯,淡淡的道:“你以为他是装的?”

    柳溥点头道:“对,李隆在士林中的名声极好,手腕可不差。”

    方醒放下酒杯,森然道:“就是要打他的这个名声!”

    柳溥悚然而惊,脱口而出道:“德华兄,英国公他们也是口碑颇佳啊!”

    方醒叹道:“是啊!”

    羊肉火锅热气腾腾,香气四溢,喝一口羊汤下去,身体由内到外的散发着热气。

    方醒夹了一片羊肉吃了,淡淡的道:“他们的口碑是不错,只差和文人文官们称兄道弟了。苦心孤诣有了结果,可喜可贺。”

    “有了结果?”

    柳溥想起张辅的现状,不禁打了个寒颤,羊肉汤都去不掉的寒冷让他有些心悸。

    “这事你掺和不到,也掺和不起,所以安远候被申饬也不是什么坏事,你此次南下也是个资历……没说让你们何时回去吗?”

    方醒突然转换了话题,柳溥还在震惊中,就随口道:“没说,大概是……”

    他渐渐清醒,然后欢喜的问道:“德华兄,难道小弟也能出海?”

    出一趟海就是资历,就是功劳啊!

    方醒点点头道:“陈默都来了,本伯倒是想看看他的手腕……”

    柳溥不禁笑了,说道:“德华兄,京城的官员谁不知道他啊!那是有名的洗澡主事,和你交好,那就一起洗澡,大家赤诚相见,哈哈哈哈……”

    他的笑声在方醒皱眉的注视下停住了,然后讪讪的问道:“德华兄,难道不对?”

    “对个屁!”

    方醒骂道:“井底之蛙!人在脱光了之后,心态都不一样了,懂不懂?各人有各人的手法,能达到目的就够了,不知道学习,笑个屁!”

    柳溥缩缩脖子,方醒当年可是教过他的,积威犹在。

    “那是他自己最擅长的手法,脱光了之后,开始紧张,后面慢慢的就放松了,说话的时候自然会少了许多……隔阂。”

第2248章 反目

    天气渐渐冷了,方醒去了一趟船厂,和傅显、洪保商议了些事情,然后回城。

    “兴和伯,那些船造好还得一段时日啊!”

    王贺也想出海去看看,可方醒却不肯吐露口风,所以他时不时的会试探一下。

    方醒换了个话题:“西宁侯那边怎么样了?”

    “还好,他毕竟是西宁侯的儿子,所以军中捣乱的不多。”

    西宁侯是西宁侯的儿子,这话听着有些拗口,可知道内情的人都懂。

    故去的西宁侯宋晟战功赫赫,在军中威望很高。虎父无犬子,至少名将之子的光环能帮宋琥不少忙。

    王贺觉得方醒是故意吊自己的胃口,却不能逼迫,就郁郁的道:“军中后续清理了不少,西宁侯给的罪名是勾结外人……不知道会吓到谁。”

    ……

    “说是勾结外人,可南方并无外敌,哪来的外人?”

    黄俭渐渐恢复了些从容之色,可汪元却嘴角噙笑。

    那是冷笑!

    “北方的清理已然卓见成效,上月杀二十余人,抄家五十余,知道这是什么吗?”

    黄俭知道汪元有获取消息的渠道,可也没想到上月的事他现在就知道了,不禁心中震撼,却笑道:“老师,这是强硬啊!陛下这是用刀子在告诉那些士绅,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汪元的冷笑消散了些,说道:“秦皇开始,霸道多见于开国帝王,可大明立国至今,已历四位帝王……霸道要底气,当年的那位皇太孙就是没底气还被人糊弄,所以被文皇帝逆袭夺了江山……”

    这话里把朱允炆的建文朝都算在里面,可黄俭却不见异色。

    不只是他不见异色,南方士绅大多觉得建文朝才是正统,朱棣只是个逆贼罢了。

    若非朱棣手腕强硬,这天下早就风起云涌了。

    黄俭无奈的道:“仁皇帝就是顺理成章,看着君臣相得,只是却去的早了些。当今陛下……老师,还是那几个火器卫所在作祟啊!”

    “没想到你倒是有些见识。”

    汪元抚须道:“文皇帝……和朝中诸位相得,当今陛下靠的却是刀子。”

    他掰着手指头数着:“方醒的聚宝山卫是陛下的保证,他能在皇城中睡安稳的保证。朱雀卫,玄武卫,神机营,还有……马上就要再建两个火器卫所,这些才是陛下的底气。”

    黄俭赞同道:“是啊!陛下的实力越发的强大了,那些武勋被忌惮……说他们勾结外人,可是,这个外人是谁?”

    汪元的眉心动了一下,说道:“不是文官。”

    黄俭的的眼神动了一下,然后笑道:“老师,最近那些士绅都很老实,都在冷眼看着方醒折腾。,哈哈哈…….哈哈……”

    两人渐渐沉默,没有添加木炭的小炉子渐渐冰冷,里面的木炭释放了温暖,渐渐变为白灰。

    黄俭看着那些白灰,直至最后一点火红跳动一下后归于死寂。

    “老师……”

    “你为何对方醒生出恨意?”

    “不知道。”

    “你该知道,从他第一次回归金陵开始,你就在咬牙切齿,恨不能剥了他的皮。”

    黄俭抬起头来,微笑道:“老师,您也在恨他,是因为嫉妒,对吗?”

    汪元冷笑道:“你想说什么?”

    黄俭微笑道:“老师,您知道的,当年我的堂兄答应提携我,只是后来他却被拿了,举家流放。”

    汪元没有丝毫动容,冷冷的道:“那是他贪腐,文皇帝下旨抄家流放,和方醒有何关联?”

    黄俭静静的看着汪元,说道:“老师,方醒虽说有幸进之嫌,可他后来却是身经百战,皇室的信重是他自己的努力,还有科学……那是帝王用来对付儒家的利器,他只是适逢其会罢了,老师……您为何要嫉妒他?”

    汪元的面色如常,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早已冰冷的茶水。

    苦涩的茶水让他微微皱眉,但精神却为之一振。

    他看着黄俭,缓缓叹息了一声,说道:“你什么时候猜到的?”

    黄俭微微低头,眼睛却挑起看着他,竟有些痞子的模样,连说话都有些无赖的气息。

    “老师这是梦呓吗?谁不知道您儒雅,杀人这等事您怎会去做。”

    汪元笑道:“是了,你许久都没了怒色,看着好似养气功夫大进,可我却知道,你这是忍不住了。怒色是你的面具,你连面具都丢了,这是准备和我翻脸吗?”

    黄俭以前总是面带怒色,一般人都有些敬畏于他。

    此刻他却神色平静,甚至还有些松散的味道。

    _

    “王柳碎之事是我向您示好,主动请缨,您当时明明知道,却故作不知,我也没计较。”

    门外突然传来了脚步声,汪元的眸子一冷,黄俭却依旧不管不顾的在说着。

    “事败之后,我惶然不安,而我的堂弟作为盾牌……”

    “你当时不忍心。”

    门外出现了一个仆役,在被汪元冷冷的看了一眼之后,吓得转身就跑。

    算你聪明!

    汪元的面色冰冷,说道:“而方醒的人当时在顺着摸了过来,没有我令人带走了你那个蠢货堂弟,你今日尸骨早寒。”

    黄俭似笑非笑的看着汪元,说道:“可你为何要令人跟着我?这是怕了。”

    汪元不见恼怒的道:“我怕什么?”

    黄俭渐渐狰狞:“您怕了方醒,您担心他顺着摸过来,可您更担心我会变成疯子,然后被方醒发现,顺着把您给抓了。”

    他双腿用力,双手在小几上撑着,缓缓起身。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汪元,缓缓伸开双臂,用那种梦幻般的语气说道:“想灭口吗?还是说您准备去向方醒投诚?可据我所知,方醒清理金陵驻军的将领……您知道……”

    “那些将领的背后都是士绅,一边要做生意,为自己寻求庇护;一边觉着军中的俸禄太低……”

    汪元讥诮的道:“可那方醒来势汹汹,他镇压南方,顺带清理军中和士绅亲近的将领,这便是警告。武人一稳,那些士绅难道还想赤手空拳和他斗?”

    黄俭仿佛没说过刚才那些话,叹息道:“是啊!襄城伯和士绅的关系密切,马上被吓的吐血,方醒这人看似粗俗,做事却一丝不苟,比女人还细心。”

    汪元的目光温润,说道:“他要震慑武人,让士绅再无借力之处,所以那些士绅都在冷眼看着。”

    黄俭说道:“是啊!那些士绅在看着,可却不是软弱,就等着皇帝下旨南方开始清理投献时……”

    汪元微笑道:“你以为到了那时他们会如何?”

    “不知道。”

    黄俭无奈的道:“北方杀的人头滚滚,南方如何?不能如何,真要大杀特杀,谁敢反对?”

    汪元把玩着茶杯,目光看着边上的书架,淡淡的道:“老夫什么都不知道。”

    黄俭笑道:“可我终究是住在这里,外面的人都知道我是依附您活着。”

    汪元看着茶杯,认真的道:“忘记年后的争吵了吗?”

    黄俭面色微变,说道:“当时来了不少人……你呵斥我,说我行事诡秘,不为人知……好算计,果然是好算计!”

    他的心中发冷,退后一步,冷笑道:“那时候南方安定,你居然城府如此,我无话可说。”

    汪元冷冷的道:“所以你当谨慎些,王柳碎之事再发生一起,老夫与你恩断义绝,再无关系。”

第2249章 私人工坊

    金陵的初冬不算冷,是的,至少呆在房间里的使团诸人都觉得不冷。

    到了金陵之后,他们自由逛街的权利就被剥夺了。

    多克在喝茶,金陵的茶好像比北平的要香一些,但是他们说是因为水好。

    北方苦寒,水都是硬邦邦的。

    而南方温暖,山水宜人。

    但是他试过,在庭院中吹一刻钟的风,顿时就觉得骨头都在发寒。

    一边粗犷,一边柔美。

    柔往往就意味着无声无息,南方的寒冷就是这般。

    “我们要等多久?”

    明人虽然禁止他们单独出去,却并未限制在驿馆里的行动。

    阿贝尔也失去了所谓‘盟友’的自信,他现在就想回国。

    “你在想着你的情人?还是想着你的孩子。”

    多克讥讽着,见阿贝尔有些呆滞,不禁也郁闷的道:“目前看来咱们得等待明人的决定,可那个陈也不见了,在京城时,他经常会来找我们洗澡,让人厌恶的洗澡,可现在他也不来了,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明人觉得不用再敷衍我们了。”

    门外进来了亨利,他穿着明人的袍子,走动间依旧觉得不自在。

    他一进来就搓着手道:“这里的冬天不会好过,我有预感,在春天到来之前,我们无法离开。”

    阿贝尔叹息道:“那就随便吧,反正他们不屑于杀了我。”

    多克冷笑道:“杀了我之后,他们为了灭口,你们也活不了。”

    ……

    “西洋使者在采购,泰西使者被盯着上街一次,回来后有些不高兴,不过下官没去管,他们后来自己就消停了。”

    一本正经的陈默让方醒有些不大适应。可陈默从上次被东厂的人盯着之后就差点被吓了个半死,最近很正经。

    “看好他们,记住了,除去儒学之外,任何书籍都不许他们购买和收集,一旦发现,马上夺回来,为此……见血也无妨,有功无罪。”

    方醒抬头,正好看到陈默在谄媚的笑。

    熟悉的猥琐啊!

    方醒觉得心情好了些,就吩咐道:“离出海还有些时日,你若是想回家看看,本伯做主,放你一个长假。”

    陈默堆笑道:“伯爷,下官在职呢,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

    这货是甩手掌柜啊!家里的妻儿完全不管,但是钱粮却不会少。

    方醒压下那个古怪的猜测,说道:“既然如此就随便你。”

    等陈默走了之后,柳溥却说要去造船厂看看。

    ……

    李家工坊在金陵属于后起之秀,从永乐年后期开始逐步放开商业限制以来,李家的工坊就从无到有,从小到大的发展了起来。

    及至宣德年后,商业环境更加的宽松了,李家在城中的工坊地盘不够用,就在城外弄了新工坊,专门出产铁器。

    城中的工坊就专门打造精品,所以看守很严格,就怕别家来偷学。

    说是工坊,外面看着和人居差不多,只是占地大了些而已。

    “来找谁?”

    “锦衣卫费石。”

    大门打开,工坊的东主李吉软着腿把方醒等人迎了进来。

    “本伯方醒…….哎哎哎!扶住他!”

    方醒刚自我介绍,看着精壮的李吉竟然双眼翻白,人就往后倒去。

    这是方醒第一次见到费石出手,竟然只是慢了辛老七一些。

    辛老七上前一步就扶住了李吉,费石随即也扶住了另一边。

    辛老七只是按了一下,李吉就悠悠醒来,看到方醒之后就像是见到恶魔一般的往后缩。

    “本伯不是来抄家的!”

    方醒满面黑线的安抚着,可李吉依旧是害怕,费石就喝道:“被谁吓了?说出来,伯爷为你做主。”

    李吉怯怯的看着方醒,费石摸着刀柄,眼神越发的冷了,这才让他开口。

    “伯爷,有人说……您要抑商……”

    方醒问道:“谁说的?为何这么说?”

    费石骂道:“伯爷一直说大明在打压商人,这是谁的狗屁话,居心叵测!”

    “是……前天喝酒,大家看到那些被抄家的……”

    “那些是士绅。”

    费石觉得信息不对称太坑人,说道:“那些士绅勾结军中的将领,犯了大忌。”

    “纯属谣言!”

    方醒不动神色的安抚着李吉,见费石已经安排人去查了,这让他不禁微微点头。

    他一直觉得大明不缺人才,缺的只是让人才冒头和被重用的氛围。

    里面全是砖房,屋子外面摆放着几个大水缸,边上还有几堆沙土。

    “伯爷,这是怕着火准备的。”

    方醒表明是来看看、视察一番的态度之后,李吉马上就活过来了,滔滔不绝的说着工坊里的设施。

    “这个不错,有备无患嘛!”

    方醒赞许着,然后进了里面。

    里面不小,一进门就是一股热浪扑来。

    一个个炉子在烧着,那些铁器在里面烧的通红,然后被夹出来敲打。

    见李吉带人进来,那些工匠只是瞟了一眼,然后继续干活。

    “规矩不错。”

    方醒走到一个工位的边上,看着两个工匠在敲打着一个细长的东西。

    这是一根管子,已经卷打的差不多了。

    没多久,一个工匠从管子的边上拔掉一个东西,然后拿了一个弯曲的,更细一些的铁管敲打进那个空隙里,等冷却后,就舀了烧的液化的不知道是钢还是铁的东西浇了一下。

    “热胀冷缩?有趣。”

    方醒的话让李吉眼前一亮,欢喜的道:“伯爷,这些工匠都知道这个道理,后来读了您的那个科学之后,大家才知道叫做热胀冷缩……”

    “是伯爷?”

    这两名工匠早就看出了方醒的身份富贵,等听到科学后,顿时就喜出望外。

    让方醒意外的喜出望外。

    那个工匠把铁管埋进边上的一堆不知道来历的细细的东西里。

    然后两人一起跪下了,顿时让其他工匠都停住了自己的工作。

    室内少了敲打声,只有火焰偶尔的噼啪和某些工件应力变化发生的声音。

    方醒愕然道:“这是干什么?起来!”

    被人跪拜能让人心情愉悦,长时间的话,甚至会产生自己是神仙,其余的都是凡人的想法。

    见方醒皱眉,李吉急忙就骂道:“跪尼玛,赶紧起来。”

    一直在谄媚堆笑的李吉瞬间就换了个模样,凶狠而阴冷。

    这便是资本家!

    方醒的面色渐渐冰冷,王贺厉喝道:“骂谁呢?”

    两个工匠惶然起身,李吉马上就堆笑道:“小的是骂他们呢!”

    “他们可是匠籍?”

    方醒问道,面色淡淡,好似漠不关心。

    可王贺却知道他的一些想法和主张,看向李吉的眼中就多了些笑意。

    拍马屁拍错地方了啊!

    李吉一怔,就说道:“不是不是,伯爷,小的哪能用工匠啊!”

    匠籍的工匠都在官府的控制下和指派下,私人性质的工坊没有资格用他们。

    方醒淡淡的道:“以前你们是没有这等好日子过的,后来放宽了条件,你们能放心的经商,放心的开工坊,放心的雇佣了这些人……”

    “是啊是啊!”

    李吉谄媚的道:“这是陛下的仁政,这是伯爷您……”

    “一个月能拿多少钱粮?”

    方醒没搭理他,问了两个工匠。

    李吉尴尬不已,见两个工匠不敢说,就准备回答。

    “老爷没让你说话!再啰嗦就……”

    小刀看了李吉一眼,眼睛有些发红。

    “里面热,陪小刀出去吹吹风。”

    辛老七知道小刀这是犯病了,大概是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的凄惨,就指指外面,叫人陪他出去。

第2250章 家族传承

    “一个月钱粮多少?”

    方醒微笑着问道。

    那两个工匠有些怯,费石就说道:“伯爷在京城一直在鼓动取消匠籍,全大明最看重工匠的,除去陛下,就是伯爷了。你等还想什么?赶紧说,伯爷为你们做主。”

    “本伯本想私下问,可终究来了,堂堂正正之事,却没必要隐藏着,说吧。至于报复……”

    方醒笑了笑,在场的人的脑海里几乎同时浮起四个大字。

    ——宽宏大量!

    一个工匠看了一眼李吉,说道:“伯爷,小的一月能拿七百大钱。”

    “没了?”

    方醒有些愕然的问道。

    他刚才看过这个工匠的手艺,绝对的熟练工。

    七百大钱,在目前粮价不高的情况下,能养活一家人,可只是饿不死罢了。

    方醒看看其他工匠,说道:“少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李吉追了上去,却被家丁拦住了。

    “离远些!”

    辛老七知道方醒的情绪不大好,所以对李吉自然没什么客气。

    “这是怎么了?”

    李吉如丧考妣,方醒来了是意外之喜,谁知道只是因为骂了一句工匠就翻脸了。

    可军队里骂人不是常事吗?连那些国公爷,侯爵伯爵什么的都在骂人啊!

    为啥我就骂不得?

    ……

    回到住处,方醒马上就写了一份奏章,让人送出去。

    “兴和伯,是低了些,可你刚才也没让那李吉给他们加钱粮啊!”

    方醒活动着手腕,“一家笑有何用?”

    “那怎么弄?”

    王贺觉得方醒有些异想天开了:“那些商人可不会因为一道旨意就会提高工匠的钱粮,毕竟不能都盯着吧,而且那些工匠要是离了他们,只能回家种地,谁敢去举报?”

    方醒当然知道这些,可他哪会走这等形式主义。

    “金英的工坊少了些,该多开些。”

    方醒把毛笔洗干净,然后挂了起来。

    “高明啊兴和伯!”

    王贺想通了里面的道道,赞叹道:“可是用皇家的工坊来盯着他们?”

    方醒无语的道:“那是下下策,但凡要用人盯着才管用的策略,多半都是一时,用不了几年就废掉了。”

    王贺觉得自己的智慧被轻视了,就问道:“那还能有啥办法?”

    方醒说道:“市场的就交给市场。”

    “啥意思?”

    “你舍不得给钱,可我们舍得啊!”

    工坊最值钱的是什么?

    工匠!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抠门的老板就怕这个。

    “兴和伯,你这是要断人财路啊!”

    王贺笑呵呵的模样可没有半点担心,那些工坊本就是在夹缝里求存,官办工坊可是在虎视眈眈,只需要上面一个暗示,就能从公从私赶绝他们。

    方醒笑了笑,却不肯解释自己的最终原因。

    柳溥从船厂回来后就听说了此事,正好是午饭时间,他弄了个汤盆装了一盆米饭,然后连汤带菜的搅拌一下,就开始大嚼起来。

    那气势比方醒也不差,来送菜的厨子见状都不禁诧异。

    我的手艺那么好?不但伯爷用大盆吃,连小侯爷也是一样。

    厨子回去后就得意了,然后就得罪了管事。等方醒等人走后就被赶了出去。然后他气不过,就去开了家酒楼,后来整日吹嘘自己服侍过方醒的饮食,而方醒是大明有名的饕餮,没多久生意就火爆起来了。

    ……

    “德华兄,你这是想挤兑他们?”

    不得不说,柳溥毕竟在方醒的门下接受过系统的教育,所以一听就猜到了方醒的打算。

    “没错,市场的就交给市场。”

    “你父亲来信了。”

    方醒打个饱嗝道:“就提到你几句,只说任凭我收拾你,最好断条腿,脱几层皮。”

    柳溥看看盆底剩下的汤汤水水,终究是舍不得,就几下倒进了肚子里,然后打个饱嗝道:“随便吧,家父此次被申饬,唯恐不够恼火,就当街抽了小弟几下。”

    说着他还想脱衣服验伤,方醒赶紧制止了,说道:“你父亲也是做样,不能不做,不敢不做。”

    “人说安远候,马上就会想到一个词,知道是什么词吗?”

    方醒意味深长的道:“圣眷,从文皇帝开始,你家的圣眷就不衰,这也是忠心换来的,否则神机营哪会一直由你父亲掌管?你更不可能在里面混日子。”

    柳溥突然弯下了腰,趴在桌子上,有些沮丧的道:“这话家父也说过,还说以后靠着圣眷,只要小弟忠心耿耿,柳家肯定三世的富贵是有了。”

    “那你不满意?”

    方醒神色平淡的道:“我家的土豆和平安俩伯爵,可我一直在担心这俩孩子以后会败家,所以大方向一直盯得紧,哪怕他们以后坐吃等死我都满意了,你……不满意?”

    柳溥的目光狐疑,说道:“德华兄,算了吧,土豆他们以后若是成了纨绔,怕是你要气个半死,然后把他们打个半死。而且神机营没那本事小弟也没脸去,陛下也不可能会允许。”

    “你知道就好。”

    方醒难得放松的和人说话,等人收拾了餐桌,送上了热茶,就懒洋洋的道:“我没想过土豆和平安要干啥,实际上我只希望他们不祸害人,这是最基本的,至于为国效力,那得看他们自己的本事。”

    柳溥羡慕的道:“德华兄,家父对我可是真下手打啊!那棍子就冲着脊背抽打,军中的都看到了,德华兄,你是没听到那声音,咚咚咚的,小弟真担心哪日被打死了。”

    方醒笑道:“打是亲啊!当着军中的人抽你,以后谁敢说你是纨绔?谁敢说你是靠着关系上去的?”

    柳溥嘿嘿的笑,却是有些没心没肺的。

    “你……”

    方醒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住了。

    柳升的心胸有些狭窄,忠心耿耿换来了信重,然后他以信重为资本,打压别人,争功……

    这样的人有本事也就罢了,问题是神机营现在已经被聚宝山卫等卫所给压下去了,若非是有一个纯火炮的雷霆卫,神机营真的就没落了。

    “德华兄,小弟不想进水师。”

    方醒刚想到这个,柳溥就扭扭捏捏的说了这话。

    方醒抓起茶杯,柳溥急忙起身道:“小弟的性子……在船上分不清东南西北啊!”

    ……

    李青喜欢喝茶,作为襄城伯身边最得力的人,他喜欢到外面去喝茶。

    茶馆里的人都叫他李老爷,这是襄城伯带来的威势,他安之若素。

    可从前几日李隆吐血之后,李青就没出过府门,今天总算是得了空闲。

    他换了一身布衣,头发打乱,用一块手巾胡乱的包了,然后低头从后面走了出来。

    身后的小门悄无声息的关了,里面一片寂静。

    李青一路到了繁华处,找了家茶馆进去。

    他看着就像是闲汉,只要了两个铜板的茶水,点心西瓜子一样都无,算是来混日子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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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醒穿了,带着两个仓库穿了! 别人穿越是带着王霸之气,方醒却是只想种田! “我只想在这个时代悠闲的活着!” 坐拥娇妻美妾,顺便教几个弟子,努力让他们往上爬,好给自己当靠山! 可谁想弟子有些不靠谱,居然是......带着仓库到大明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带着仓库到大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带着仓库到大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