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9章 有人伤感,有人野心(感谢教主的盟主打赏!)
“他们都在喊着盛世,朕也差点以为真是盛世来了,可朕却无法安然入睡。瞻基还稚嫩,大明的文官,藩王,武勋……不把这些理顺,到时候他可能从容施政?”
“宗亲越发的庞大了,耗费钱粮不说……太祖高皇帝的本意是让藩王稳住地方,协助君王稳住大明,可如今的藩王却让君王忌惮,而且地方叫苦不迭,当年真不如把他们都放在京城养着,这样能省多少事!”
“文官……兵部,朕不是说你。文官难缠,朕几次出手,感觉就像是打在了棉絮上,朕觉着自己太……仁慈了些。”
“武勋们功成名就,日子过的舒坦,却没了精神,没了那股子劲头。父皇在时还能鞭策他们,可朕却知道自己不行,因为没了大战,没了大战的武勋终究会慢慢的堕落,所以朕要慢慢的把武学提起来,一代代的下去,否则裙带之下,大明军队迟早会变成兴和伯所说的兵痞……”
这里是暖阁,老态龙钟的金忠得到了座位,他眯眼看着皇帝,觉得视线有些模糊,就揉揉眼睛。
“去把兴和伯进献的眼镜给兵部选一副。”
朱高炽吩咐道,随后有人去拿了木匣子来,里面有十多副老花镜。
朱高炽说道:“这还是兴和伯当年进献给先帝的,兵部试试。”
金忠拱手谢恩,这确实是恩宠,洪熙朝的第一份。
金忠选了副眼镜,欢喜的道:“陛下,好用,臣能看清了。”
看着那孩童般的笑容,朱高炽的心中一酸,故作欣慰的道:“那就好,你好好的养着身子,朕还想你以后继续辅佐瞻基。”
金忠点点头,把眼镜小心翼翼的收起来,说道:“陛下,臣尽力的活吧。”
很朴实的话,却让朱高炽用手揉揉眼睛,摇头道:“为何这般艰难呢!”
这话莫名其妙,至少边上伺候的梁中是听不懂的。
可金忠就听懂了,他从朱高炽的话中听到了唏嘘和无奈。
“陛下,人都是有私心的,居高位,肯定会有自己的打算,有自己的政见,政见不合,这便是君臣不和的开端,陛下,缓缓吧。”
“不能缓。”
朱高炽的眼中多了坚定,“时不我待!朕要清理干净这些,让瞻基以后轻松些,少些掣肘。”
金忠觉得老朱家的皇帝都是一个德行:在任时恨不能把所有的难事都办完了,让子孙安享太平。
可他却不知道的是,从朱瞻基之后,大明的皇帝再无这等权利,唯一有的只是勉强和文臣们在进行拉锯战。
想到这个,金忠安慰道:“陛下,群臣已经开始软了,藩王之事可慢慢来,至于卫所……臣以为这事要两说。”
朱高炽的眉心微皱,“你说,朕听着。”
“陛下,南方的卫所一旦削减,若是北方有变……如何应对?”
朱高炽悚然而惊,牙关紧咬,恨道:“朕没想到这个,可恨群臣却无人提醒。”
金忠叹息道:“他们是想在木已成舟时再进谏……”
“其心可诛!”
朱高炽觉得自己的错误就在于把群臣往好处想,于是就忽略了一旦北方生变,南方将会毫无还手之力的危险。
金忠看着有些恼怒的皇帝,微笑道:“陛下,臣老了,以后怕是不能侍奉陛下了,还请陛下多多保重……”
说着他尊重的起身,躬身行礼。
仿佛是在进行一场盛大的告别!
边上的梁中觉得眼睛有些发热,他垂首,不忍看垂暮之年的金忠。
朱高炽黯然,正准备准了金忠致仕,可金忠却说道:“既然陛下看重,臣这把老骨头便死在任上,也好给子孙留些遗泽,只望陛下以后多看顾,臣就心满意足了。”
朱高炽艰难的走过去,一把扶住金忠,难掩伤感的道:“要保重,你我都要保重,都要好好的。”
一个老迈不堪,一个身体有疾,四目相对,不禁心中苦涩。
“陛下,兴和伯快到了……他不会循规蹈矩,不过陛下,他在四处树敌,您不该去猜疑他,否则忠诚得不到彰显,会寒心啊!”
金忠的话近乎于批龙鳞,可朱高炽却只是点头,然后吩咐道:
“是,朕知道了,来人,把朕的软轿抬来,送兵部去太医院,让他们仔细看着,若有错谬,重惩!”
金忠惶恐的道:“陛下,臣请收回成命。”
坐皇帝的软轿在宫中行走,太医院集体会诊,这可是大明开国以来都没有的待遇啊!
“你当得!”
朱高炽拍拍金忠的肩膀,肃然道:“一心为国,忠心耿耿的臣子,朕会一直记着,好好的。”
金忠哽咽着被扶了出去,随后宫中就多了一顶软轿,一路往太医院去了,见到的人以为是朱高炽,却被告知是兵部尚书金忠,一时间都咂舌不已。
“陛下,城中有藩王的人在活动。”
叶落雪的身上带着血腥味,看来是刚杀人。
朱高炽仿佛早就预料到了这个局面,淡淡的道:“谁的人?可是在拉拢官员?”
叶落雪点头道:“是。陛下,臣刚才带着藏锋的人追杀,只是对方不肯迎战,只是截杀了几人。陛下,可要封锁京城?”
朱高炽摇摇头:“不必,跳梁小丑,若是大张旗鼓,反而会显得心虚。再说他们能做什么?难道那些官员愿意跟随逆贼造反?”
叶落雪直言不讳的道:“陛下,藩王大多有护卫,若是倾力而为,臣以为就是山雨欲来,不容小觑。而且藏锋人数不够,臣请让锦衣卫和东厂的人加进来……”
“不必了。”
朱高炽面带微笑的道:“兴和伯要回来了,那是个行事不羁的家伙,所谓的规则对于他来说都是面子,但他却不喜欢面子,所以……朕非常期待看到某些人惶然的模样……很期待!”
……
“听闻你被打了?”
京城一家小酒馆里,袁熙一身布衣,微笑着问道。
黄俨厌恶的看着油光锃亮的桌子,身体端坐着,不肯靠在椅背上。
“你家主人这是何意?居然让你这个智囊进京,咱家只需喊一声,保证你和你家主人都要倒霉,大军顷刻就会封锁太原。”
黄俨的眼神闪烁,冲着袁熙阴笑着。
“你不会。”
袁熙喝了口酒,然后用那变色的筷子夹了块豆腐吃了,慢悠悠的道:“宫中对你已经不是善地,等金陵那人归来上位,你活不了,除非你还有第二个能让帝王心动的秘密,否则你必死无疑!”
似笑非笑的看了黄俨一眼,袁熙说道:“先前宫中有人追杀我的人,可惜失败,这般能力,若是兵临城下,你以为可能重蹈当年金陵城破的一幕?”
“你好大的胆子!”
黄俨看看门外,有些胆怯,“若是被抓住,你将会被千刀万剐,而你的主人将会被幽禁一生。”
“别看了,这里被我的人给盯着,不会有外人看到咱们。”
袁熙的眼中有些讥诮,说道:“你想死想活?若是想死,那就当我没来过。若是想活……”
“那又如何?”
“那你就配合些,把宫中的消息及时派人送出来,事成后你自然能再次崛起。”
“崛起?”
黄俨嗬嗬嗬的笑着,摇头道:“帝王都是薄恩寡义之辈,就算是你家主人事成,咱家怕是也要被灭口吧。”
袁熙轻笑道:“你低估了殿下的胸襟,此行前,殿下说过,好朋友就是好朋友,若是事成当不吝赏赐,若违背此话,天诛之!”
黄俨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来,低声道:“你家主人是真的要……”
袁熙微笑道:“长刀在侧,不动则死,这和当年建文时有何区别?不,有区别,宫中的那位文弱,身子不好,惊吓一下,弄不好就起不来了。”
黄俨突然抢过酒壶,不顾壶嘴上的旧痕,仰头猛灌。
袁熙的目光微动,含笑看着。
第1690章 ‘进城礼’(为盟主:‘木头板板’贺,加更!)
藩王改不改制只对封地的百姓有影响,而京城却是皇帝的‘封地’,大家依旧该吃吃,该喝喝,渐渐的觉得日子好了起来。
于是百姓们谈及当今时都赞许曰:“明君”,至于藩王……那是谁?
市面上百姓们身上的衣服渐渐少了补丁,面色也渐渐红润。
这样的日子在历史上也不多见,所以大家都很珍惜。
所以在看到一群书生慷慨激昂的说着什么孝不孝的时候,周围的人都是嗤之以鼻。
“吃饱撑的!藩王和他们有啥关系?还说陛下这是有违祖制,瞎扯淡!”
“那些藩王有几个好的?听说一年各地要出许多钱粮奉养他们,户部也得出,哎!这不是败家子吗!”
“听说陛下都没那些藩王的日子过得好,那些藩王每顿都有鸡鸭鹅鱼,陛下都比不得呢!”
“嗯,太豪奢了!每顿饭都要鸡鸭鹅,还有羊肉,想想都觉得……像是在做梦!”
一群百姓在边上看着那些书生在慷慨激昂,看烦了就自己说些闲话。一般这等谈话最终会变成八卦,目前只是八卦街坊邻居和官员,等百年后,连皇帝都被拿出来调侃,甚至还带色。
“不是做梦,会有那么一天的!”
“谁?”
这群百姓回首,就看到了一个风尘仆仆的男子,以及身后的几个同样灰头土脸的家伙。
男子微笑道:“以后都会好的,鸡鸭鱼肉都有。”
“好大的口气!”
“皇帝老子都吃不上,你这话哄谁呢?快走快走!”
男子点头上马前行,这群百姓都不禁哄笑起来。
“哪里来的傻子,居然想消遣咱们!”
“咦!他去找那些书生干嘛?”
“一伙的,怪不得说话觉得像是官。”
……
“陛下此举过了,那些藩王可是太祖高皇帝一脉,如何能这般对待?这是朝中有小人啊!有小人在蛊惑陛下!”
一个蓝衣书生慷慨激昂的说道:“可惜咱们没有入朝为官,否则一定要劝谏陛下收回成命。想我……”
“你家和藩王是亲戚?”
蓝衣男子正口沫横飞的说着自己的抱负,被这声音打断后就恼怒的看了策马过来的男子一眼,喝道:“无礼!”
男子皱眉看着他,说道:“藩王不是你亲戚,那你急什么?皇帝不急太监急,关你何事?”
蓝衣男子的一个同伴昂首道:“你是何人?”
“关你何事?”
男子还是用这话回复,然后对蓝衣男子说道:“你不在朝为官,如何知道里面的关窍?难道你是千年一遇的官才?”
官才,棺材,这话有些歧义,蓝衣男子怒道:“我辈……”
“啪!”
男子垂手,再抬起时却是快如闪电。
“啊!”
蓝衣男子还没反应过来,肩头的衣服已经被马鞭抽破,而男子却驱马而去。
“整日无所事事,瞎几把扯淡!”
风中送来这句话,男子已经带着人远去。
一群书生目瞪口呆,蓝衣男子捂着肩头在惨叫,却无人去过问。
“他是谁?!”
一个书生呆呆的问道。
“报官报官!”
书生们缓过来了,就嚷嚷着要报官。等看到一队五城兵马司的人过来时,都围过去,神色倨傲的说着刚才男子打人之事。
五城兵马司的带队副百户冷冷的看着他们说道:“只抽了一鞭?”
“你这是什么话?难道你们是同谋?那咱们就去府衙说说理!”
一个书生躲在后面喊道,顿时众人纷纷响应。
副百户鄙夷的道:“有本事就去找那人,别在这里装胆子大。”
蓝衣男子缓过来了些,嘴里轻嘶着说道:“那你说说那人是谁?咱们自然会去找他的麻烦!”
“那再好不过了。”,副百户面色古怪的道:“那是刚回京的兴和伯,家住城外方家庄,想必你们都知道。去吧,本官等着听你们的好消息。”
副百户带着人走了,这群书生面面相觑,有人突然一拍自己的脑门,懊恼的道:“哎呀!居然忘了今日还有两篇文章要做,诸位,在下告辞了。”
有人开头,剩下的人纷纷找了个借口走了,最后剩下那个惶然的蓝衣书生。
“那是兴和伯?”
而刚才说方醒忽悠的百姓们都有些懵逼了。
“五城兵马司的人都认了,错不了!”
“呃!那些人可是说兴和伯是跋扈将军啊!”
……
跋扈将军此刻已经进了宫,一路跟着进了乾清宫。
“陛下,臣奉旨回京。”
朱高炽看到方醒的头发都是灰扑扑的,心中感动,说道:“朕这边不急,你何须这般着急赶路?”
方醒正色道:“国事为重,臣不敢耽误。”
朱高炽点头道:“肉迷国的使者大约还有几日才能进京,你可在家好生歇息。唔……听闻你宠爱女儿,朕把你调到南方这般久,可会被女儿埋怨?”
方醒想起无忧就恨不能马上回到家中,闻言笑道:“臣女大概已经忘了臣这个当爹的,估摸着十日能重新想起来。”
这话是暗示十日之内别给我安排活的意思吗?
群臣还在方醒飞速回京中思量着以后的变化,闻言才想起皇帝也有个宠爱的公主,这二人算是有些共同语言。
朱高炽不禁笑了,说道:“那你便去吧。”
方醒行礼,回身的过程中缓缓看了群臣一眼,杨荣那里微微颔首,杨士奇木然,金幼孜皱眉,杨溥和黄淮面无表情…...
这便是空降的效果!
方醒出了宫中,一路到了家,张淑慧已经带着家人在等着了。
一番相迎后,方醒被簇拥着进家。
沐浴之后,方醒把怯生生的无忧叫过来,然后拿出了礼物——一个精巧的八音盒。
方醒拧上发条,轻灵的乐声响起,边上的两个人偶也跟着转动,一时间迷住了无忧。
“娘,好听,好玩。”
张淑慧看着一脸纠结的方醒捂嘴偷笑,而土豆和平安已经习惯了被妹妹抢风头,只是拿着给自己的礼物查看。
这女儿硬是会忘记啊!
方醒纠结着道:“无忧不认得爹了吗?”
无忧退后一步,看向方醒的眼神陌生。
张淑慧笑着说道:“无忧,娘天天给你说的,怎么忘记了?”
不知道张淑慧经常给无忧灌输了什么,无忧皱着小眉头走到方醒的身前,仰头,不情不愿的道:“爹,你辛苦了。”
笑容瞬间在方醒的脸上出现,他一把抱起无忧,欢喜的道:“我闺女还记得爹的呀!好,晚上咱爷俩一起吃香喝辣。”
无忧被方醒举在空中,有些不高兴了,就嚷道:“娘,救我。”
方醒佯怒道:“我是你爹,你娘也得听我的。”
才说完方醒就后悔了,他看着那双大眼睛里积蓄的水波,手忙脚乱的道:“莫哭莫哭,爹还带了其它……”
“哇……”
随着家主的归来,方家庄上下都在欢庆,而大小姐在方醒许下了不少诺言之后,终于雨过天晴。
……
“肉迷国的使者?”
饭后,方醒在书房和解缙和黄钟二人议事。
黄钟说道:“英国公府传话,说一千余人能从哈烈和亦力把里一路潜行,并成功攻下哈密卫,说明来者不善,而使者之说,大抵也是在没弄清楚大明的武备之前,暂时的试探。若是他们发现大明武备不修,兵戈不利,大概回去之后,肉迷国就会开始觊觎大明……”
第1691章 未竟之志
“觊觎大明?”
解缙不屑的道:“不说万里之遥他们怎么出兵,哈烈就足够他们折腾几十年。”
黄钟很尊重解缙,但在这个问题上却有些意见。
“解先生,他们现在在步步蚕食哈烈,当哈烈被他们吞进去之后,大明将会面临着一个庞然大物,让人心生恐惧的庞然大物。到了那时,大明如何能挡住那……可能出现的百万大军?几十年后,我们的子孙面对这般强敌……除非是先帝重生,否则这将会是……绝望。”
解缙呐呐的道:“他们难道还能蚕食数十年?换个皇帝估摸着就停了。”
“解先生,他们真会。”
方醒想起肉迷国,说道:“凡是泰西之国,他们的扩张欲望几乎永无止境,而且这是根植于他们骨髓里的贪婪,不会分什么帝王和势力。他们会永远扩张,直至内部因分赃不均而开始争斗……”
“果真有这等人?”
解缙有些诧异,在他看来,正如同大明一样,朱元璋立国,然后为了稳定初生的大明,大军不断出塞打击蒙元残余势力。
而等到了朱允炆时期,却转为了内政——清理藩王势力。
朱棣趁势而起后,一手压制藩王,一手在国内推动各项大工程,海外更是宝船出航,塞外频繁用兵。
一时间,大明的威势恍如烈日,灼灼不可直视。
此时的大明应当是在最顶峰,拔剑四顾,再也找不到敌手。按照历史上那些帝王的套路,大明应当要停下来了,然后进入漫长的‘享受期’,直至异族的马蹄踩踏在自己的天灵盖上。
“有。”
方醒说道:“他们更像是刚从森林中出来的兽人,野蛮而无耻。大明需要警惕他们,若是先帝还在,那么此刻我会建议船队出航,寻找通往泰西的航道,然后……”
那些所谓的开拓者,他们摧毁了无数文明,然后嘴角还滴着血,就打着饱嗝,颐指气使的说着文明,说着人权。
这便是无耻!
“要控制他们,不管是为了大明还是为了华夏的传承,必须要控制住他们!”
方醒的表情严肃,从未有过的严肃。
解缙讪讪的道:“那是老夫孤陋寡闻了。”
黄钟却沉声道:“那便要及早去探查他们的情况,大明才好及时应对。”
方醒点点头,说道:“一切等我和那使者交手了之后再说,现在我只想去看看无忧睡了没有,若是没睡,那就去逗哭她,我在金陵做梦都梦到她在哭,哈哈哈哈!”
“德华宠爱女儿,大抵在大明是头一份吧。”
方醒走后,解缙有些艳羡的道:“女儿果真这般可爱?回头老夫催催祯亮再努力一把,早日给老夫生个孙女出来。”
黄钟莞尔道:“无忧确实是可爱,很骄傲,看着就想亲一口。”
“德华会打死你的。”
两人相对一视,然后齐齐大笑起来。
笑声停住后,解缙说道:“在拒绝了陛下之后,老夫目前只能装傻,不过陛下的身体终究是个隐患,德华此时回来正是时机,只是老夫却担心到时候会是……血流漂杵啊!”
黄钟的目光冷厉,先看了一眼房门处,然后说道:“当今局势如斯,非殿下不能力挽狂澜。当然,若是陛下能千秋万载,那伯爷未尝不可尽力而为,可……宫中的消息,陛下经常会感到疲惫,不能动气,这不是好兆头。”
“他们都知道。”
解缙冷笑道:“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不然那些人为何会疯狂的反对德华,这是醉翁之意,矛头直指殿下。”
黄钟不慌不忙的道:“那又如何?殿下的地位牢不可破,那些手段不过是隔靴搔痒罢了。”
解缙沉默了,良久说道:“要小心,当年老夫就是自以为聪明,最后被人一击致命,若非殿下和德华,此刻老夫的尸骨已寒。”
黄钟默然……
……
今夜的北平城不大安静,皆因一个消息。
——方醒回来了。
文官们大抵是觉得那个搅屎棍又回来了,心中膈应。
而武勋们是觉得丢人——皇帝居然放着那么多武勋不点将,偏偏要把这人从金陵千里迢迢的调回来。
憋闷啊!
……
有人欢喜有人忧,但时间不会停滞,一夜之后,大家该干嘛干嘛,而方醒却去了兵部。
方醒在房门外止步,清晨的光线不足,映照在戴着老花镜在看奏报的金忠身上,看着……老了!
金忠老了,老的很快,仿佛一年就老了十岁,看着老态毕露。
“德华……”
金忠大笑着起身,笑声依旧豪爽,可却苍老。
“金大人,辛苦了。”
方醒看到金忠的模样不禁躬身行礼,为这位苦苦践行着忠心耿耿的老人行礼。
金忠笑道:“何至于此,老夫还能再干十年。”
两人坐下后,金忠说了些关于肉迷使者的情况,很是不屑。
“……假的很!就是来试探的,可两国之前并无龌龊,加上哈密卫是羁縻,所以才没翻脸,不过本官估摸着那人早就知道了哈密卫的情况,所以才肆无忌惮的攻打,然后又表示误解。这是试探,可惜他们却不知道这等试探就等于是撕开了面皮,还自鸣得意。”
方醒静静的听着,最后含笑道:“这些都不是大事,肉迷国再强大,可也得要打过来才行。”
“是这个理!”
金忠笑道:“他们这次看似占了便宜,可实际上却是自作聪明,野心昭然啊!愚蠢!”
方醒点头道:“他们是被大明击败了哈烈所震惊,由不得他们不来试探,否则哪天大明兵临城下,后悔晚矣。”
“你对藩王之事怎么看?”
金忠突然抛出了最近最热的话题。
方醒毫不犹豫的说道:“该限制了。”
金忠点点头:“是了,于国于民无益,时日长了,就是军中的手雷,不知道哪时会被人点燃。”
“最近城中有些诡异,发生了几起命案,全部由陛下身边的侍卫处置,刑部和五城兵马司的人都没接触到,德华,这肯定是和藩王有关。”
“咱们不好插手。”
方醒没有告诉金忠,此事就是他先提了个头,然后朱高炽顺势继承了朱棣的未竟之志,继续对藩王进行限制。
金忠坦然道:“君王无私事,藩王更不是私事,躲躲闪闪的不过是害怕被连累罢了,毕竟皇家是一家人,外人插手,不管对错都可能会被秋后算账。”
方醒看着那双变成三角形的眼睛,点头道:“此事我会盯着,若是需要,不管明暗,我都会点一把火。”
金忠欣慰的道:“那就好,那就好啊!本官近日就少管事,歇息歇息。”
“正该如此!”
方醒赞同道。
……
回到家,方醒对解缙说道:“金忠怕是时日不长了。”
解缙叹息道:“他早就该去了,全是靠着一股气在撑着,等气散了,也就是他该离去的时日。”
“他这是元气耗尽了,无力回天。”
方醒觉得老天爷没长眼,真真是好人命不长。
等进了内院,看到梳了两个小鬏鬏的无忧坐在门槛上,努力的挖着他留下的冰豆沙,神色认真,仿佛是在为了宇宙的未来而努力工作着。
听到脚步声后,无忧抬头,微微皱眉看着方醒,然后勉强喊了声爹,又继续低头挖着冰豆沙。
方醒放缓了脚步,脑海中的那些事情都被抛开,只剩下眼前这个萌哒哒的女儿。
“无忧,给爹吃一口呗!”
张淑慧出来就看到了方醒蹲在门槛前,低头赔笑,向无忧讨食。
“不给!”
无忧把小碗端的高高的,警惕的看着方醒,同时大眼睛骨碌碌的转,想寻找援军。
小孩子的腕力差,方醒看到小碗在那只小手的手心中开始倾斜,就想去挽救。
“娘!”
无忧努力的把小碗越过头顶往身后去,却控制不住的歪了一下。
方醒傻眼了,看着无忧头上的冰豆沙傻眼了。
“娘!哇……”
第1692章 针锋相对
“兴和伯回京了,听说一进城就打人,好凶哦!”
“听说被打的人也没敢计较,果然是宽宏大量兴和伯啊!”
“公主以前和兴和伯家亲近,如今大了却不好再去,不然我还真想兴和伯家的饭食,好吃,比宫中的都好吃。”
“宫中的饭食都是敷衍,只要陛下不吭声,他们从来都是那些菜。”
“……”
秋风下,花园一片灿烂。落叶缤纷中,婉婉止步,看着两个宫女提着装满了落叶的袋子远去。
“他打人了吗?”
身后的嬷嬷干咳道:“公主,宫外之事……确实是打人了。”
婉婉不过是看了她一眼,嬷嬷就说了实话。
“兴和伯打了一个书生,然后那书生没敢计较,自己走了。”
婉婉从袖子里探出手,露出了一截白玉般的手臂,接住了一片落叶。
粉红色的唇微微一动,淡淡的问道:“为何?可是那些人说了兴和伯的坏话吗?”
这是先入为主,把方醒放在了无辜的一面。
嬷嬷心中苦笑,说道:“那书生非议藩王。”
婉婉点点头,转身去了乾清宫。
……
乾清宫中,朱高炽的气色不错,处置完政事之后,正端着碗冰酪享受。
“陛下,公主来了。”
瞬间朱高炽就把剩下的冰酪刨进了嘴里,然后鼓着腮帮子,被冰的苦着脸,把碗交给了梁中,指指空中。
梁中把碗交给一个宫女,然后从容而熟稔的点了香炉,顿时一股香味就渐渐弥漫出来,冲淡了室内的冰酪味道。
等婉婉进来时,朱高炽已经恢复了帝王的威严,正在训斥着梁中。
“天要冷了,木炭怎地还不到?”
“陛下,奴婢有罪!”
梁中也低眉顺眼的请罪,天可怜见,木炭不归梁中管好不好?
“父皇。”
婉婉福身,朱高炽这才收了怒容,笑呵呵的道:“婉婉可是来寻为父吃午饭吗?那便问问厨房有什么吧。”
“父皇,听说肉迷国的使者要到了,他们可凶悍吗?”
呃!
婉婉以前从不问国事,今日却破例了。
朱高炽以为她是在害怕,就安慰道:“不必担心,大明的虎贲才打败了哈烈,肉迷国再强大,可也打不过咱们。”
婉婉哦了一声,然后就去了问菜。
“扶朕出去。”
朱高炽到了门外,看着那道身影,喃喃的道:“肉迷何德何能让婉婉牵挂着?”
梁中缩缩脖子,没敢说话。
秋风吹动落叶在地上飞舞着,朱高炽冷冷的道:“令沿途官府看紧肉迷人,若有不轨,不可退让,再令朱雀卫出一个千户所前去……”
……
太原府府城外,仆固看着城墙皱眉道:“你们明人那么害怕吗?以至于到处建城。”
礼部的人没赶到,随行的一个千户官冷冷的道:“你可以去试试。”
仆固摇摇头,正好此时城门处一阵喧哗,接着一队骑士鲜衣怒马的冲了出来,正在城门处进出的百姓叫声一片,遍地狼藉。
仆固挑眉道:“这是在演练攻防吗?”
听到通译的话,千户官的眼中凶光闪过,只恨不能把那队骑士都干掉。
太丢人了!
“大人,应该是晋王府的人。”
千户官点点头,说道:“要了粮草,马上启行。”
仆固有些遗憾没能进太原城中去看看,可他更想去的是京城,大明的心脏。
一路的山川城池都落入了仆固的眼中,一起的还有那密布的田地,以及不时出现的村落。
这是个人力充沛的帝国!
一路上仆固还在观察着跟随着的这个明军千户所,从各方面来看,堪称是好兵。
可仆固觉得如果大明的军队就是这种水准的话,那么肉迷只需吞并了哈烈,胜算不少。
于是他的态度微微变了,不时会激一下那个千户官,想看看将官的素质,若是能得到更多的情报更好。
可千户官的嘴很严实,从前面的客气到现在的冷冰冰,不过是一百多里地而已。
……
漫长的行程在到达良乡后算是差不多结束了,一队军容整齐的大明军士站在道路前方静静的等待着。
仆固的眸子一缩,喃喃的道:“可是那个聚宝山卫吗?”
通译在边上听到了,就翻译给千户官听。千户官看了旗号,矜持的道:“不。”
就一个字,却不肯透露前方军队的番号,让仆固有些遗憾,不过他旋即欣赏的道:“士气不错,那就是火铳吗?”
千户官只是冷笑,并不答话。
当队伍走到那个阵列的前方时,阵列沉默的闪开了一条通道。
一千肉迷骑兵就这样从中间的通道中穿过。
仆固想回头仔细看看这支军队,却被千户官死死的盯着,只能从后面那整齐的脚步声中判断出他们的军纪森严。
……
在赶不上北平城的开门时候后,队伍宿营了,仆固召集了使团内的两名文官议事。
“这里是明人的北方,听说他们的南方更加富庶。”
仆固看到那两人的眼中闪烁着贪婪之色,就冷笑道:“这一路你们也看到了,明人在北方处处都是城墙,有重兵把守,咱们怎么办?”
“大人,明人到处修建城墙,只能说明他们心虚,对,就是心虚,不然就该攻出去,而不是躲在城墙后面过日子!”
“是啊!哈烈人自从老王去了之后,就再也没能站起来,明人胜之不武。而且明皇也战殁那一役,可见明人的实力一般,只要咱们吞并了哈烈,明人绝不是对手!”
仆固摇摇头,说道:“明人有火器卫所,今日一见果然是精兵,据说哈烈人就是在火枪阵列前倒下无数,却始终无法突破,所以……咱们必须要找到这种火器的克制办法。”
两个文官都有些急不可耐,这一路上看到的繁华让他们觉得大明就是一个金矿,只要能占领了这里,肉迷国就将天下无敌。
“大人,总得要试试啊!明人有无数的人力,无数的粮食,无数的女人和工匠,若是能统治这里,肉迷将会是当世之王,无人可以匹敌!”
“等咱们击败了哈烈人之后,就算是咱们不去打明人,他们肯定也会动手,所以……”
“没什么所以!”
仆固态度坚决的道:“在这里不要胡言乱语,咱们是来试探的,而不是来惹祸的。”
“开饭了!”
这时外面有人在喊,仆固最后说道:“小心些,我想见见那位魔神,看看他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魔神?”
两个文官也很感兴趣。
“那些哈烈人提及那人都是面带惧色,想来应该是一个冷酷的男子,大人,此人据说和明人的皇室交好,若是能接近他,许多事情都能弄清楚。”
“别打这种蠢主意!”
仆固忍住喝骂的欲望说道:“别把你们在国内的那些手段用在明人这里,否则死了我都不会多看一眼。”
……
第二天上午,当远远看到北平城的城墙时,仆固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喃喃的道:“可怕的城墙!”
北平这座雄城先给了仆固一个震慑,接着礼部的官员出现了。
“只许使者带着不超过十人入城,其他人在城外指定地方扎营,不得出营,否则杀无赦!”
仆固给了一个眼色给那两个文官,其中一个就愤怒的道:“十人?这是害怕了吗?你们害怕了吗?最少一百人!”
礼部的官员硬邦邦的回复道:“这是规矩,不遵守就回去吧,从哪来回哪去。”
“算了!”
仆固看到这官员态度强硬,生怕明人反应过甚,就止住了试探,然后点了十人跟随着自己进城。
当他们走进城门时,城头上传来一个声音。
“是肉迷人!”
方醒看着那一千肉迷军士在朱雀卫那个千户所的警戒下向远处而去,点点头说道:“至少是令行禁止,肉迷人不可小觑。”
“兴和伯,要不咱家去落落他们的威风?”
“不必了,这等对手要先接触了再说。我先进宫去看看这位使者。”
第1693章 如你这般的万夫长,本伯麾下斩杀甚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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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繁华的城市,如织的人流,这一切给了仆固一行人极大的震撼。而当看到皇城时,仆固几乎想不出能用什么语言来形容这座城市。
“可怕的明人!”
这便是煌煌大明的气象!
在等待皇帝召见的过程中,仆固发现那些太监和侍卫都在不经意的盯着自己,那种警惕几乎是不加掩饰。
“太紧张了!”
仆固突然笑了,他对那个通译说道:“我只是一人,不需要那么紧张。难道大明会害怕我吗?那可真是个误会啊!”
通译皱眉,边上有侍卫就问他说什么。
“他说他只是一个人……”
通译很为难,可侍卫却从这只言片语中听出了挑衅和轻视之意。他怒喝道:“敢辱我大明吗?狗杂种!”
“别骂人!”
礼部的官员皱眉说道,而通译却毫不犹豫的翻译了过去。
你不是牛逼哄哄的吗?这里是大明皇宫,有本事你再牛笔一个给我看看?
仆固的面色陡然变冷,那眼珠子变得呆滞起来,怒火在其中郁积。
看到他紧握双拳,那侍卫不屑的道:“不用什么人,有本事晚些咱们俩试试?若是输给你,老子一刀就了结了自己。”
通译不顾礼部官员的眼神劝阻,依旧翻译了过去。
大明从不会缺乏勇士,只是别压制!
那侍卫一双眼睛鹰隼般的盯着仆固,只要仆固敢答应,他就敢豁出去向皇帝请战。
“咳咳!使者,马上要陛见了,别犯忌讳!”
礼部的官员最是为难,阻拦会被骂软蛋,不阻拦出事他得背锅,可最后他还是警告了仆固。
仆固冷冷的看着那侍卫,身体微微前俯,就像是一头狼正准备发动攻击。
那双眸子就像是凝固了一般,声音更是冷到了极点:“你在羞辱一位万夫长,一位杀敌上百的万夫长,我会让你后悔出生在这个世上,我会……”
“你会什么?”
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仆固不知道说的是什么,可看到那些明人,包括那个侍卫都面露喜色时,就缓缓回身。
两个太监,一个长相普通、穿着普通的男子。
此时通译才翻译出来,同时这些人都拱手行礼。
“见过兴和伯。”
方醒随意的拱拱手,笑的春风般的暖人。最后他看着仆固,皱着眉,像是在为难般的道:“你想羞辱大明?”
仆固的眼珠子动了一下,再次确认自己没从眼前这人的身上看到什么威严和煞气,就冷笑道:“你是谁?”
方醒目光越过仆固,冲着从大殿内走出来的梁中拱拱手道:“十日未到本伯就来了,陛下可发怒了?”
梁中先瞟了仆固一眼,然后笑眯眯的道:“陛下说知道你得知消息后肯定是坐不住了,赶紧进来吧。”
方醒大步上前,从未被人这般晾过的仆固盯着他的侧脸喝问道:“你是谁?”
“本人大明兴和伯……方醒。”
……
仆固从未想到过自己和方醒的第一次见面会是在皇宫里,而且还是充满了挑衅的一次见面,以至于他进了大殿后依然在寻找着方醒的身影。
当他在文官中找到了方醒时,心中不禁微喜,都没听到边上太监的催促。
“贵使行礼!”
这是由武转文了吗?
在途中请了个熟知大明情况的老师恶补了一番之后,仆固猜测这应当是和肉迷国国内一样的政治倾轧。
“外臣见过大明皇帝。”
仆固微微躬身行礼,然后抬头打量着朱高炽。
是个胖子!
“无礼!”
礼官呵斥道,仆固只是微微一笑,说道:“外臣到此便是我王的代表,肉迷横跨东西,大明虽大,可也不能妄尊自大……”
“你代表了谁?闪电吗?”
仆固瞬间面色涨红,他没想到大明居然有人知道肉迷国当年的事,目光转动间,他看到了方醒。
一脸挑衅之色的方醒!
当年肉迷国的国主,外号闪电,而这道闪电在和哈烈老王的决战中大败被俘。
此刻方醒提起此事,就是在打脸。
仆固瞬间就冷静下来,说道:“我王令外臣来此,为的是哈烈。大明皇帝陛下,敢问你们可有吞并哈烈的意思?”
这是一个很好的切入口,应当是事先就准备好的开头。
朱高炽哪里会回答他的问题,吕震出班道:“大明如何行事与肉迷无关,贵使远来就是为了这个吗?”
仆固看了吕震一眼,说道:“哈烈内乱,时常侵袭我国,为此我王令外臣前来,与大明商议哈烈的归属。”
这话不是臣子能决定的,于是吕震回班。
可朱高炽也不可能独自决断这个问题,所以他目光一转,就看向了杨荣。
仆固非常乐意看到大明君臣无措的模样,通过这些变化,他清晰的认识道:大明并未考虑过进攻哈烈。
这是个好消息!
一声干咳之后,杨荣发现方醒已经出班了,就苦笑着看看朱高炽。
朱高炽也很无奈,只是担心方醒肆无忌惮的把仆固给揍了。
看到方醒出来,仆固的眼中闪过精光,紧紧的等待着。
“贵使……肉迷是想陈兵哈烈与大明的边境吗?”
一句反问让朱高炽暗自叫好,杨荣也微微点头。
仆固微笑道:“不,只是哈烈混乱,让我国不堪其扰,我王这才出兵……目前只是清剿那些乱兵,外臣此来是想和大明交代一下,若是大明对哈烈无意,那么我国就要进军哈烈,扫清边境威胁。”
这话很自信,也很霸气!
言语间把大明放在了从属的位置上,而且还隐带威胁之意。
咄咄逼人的肉迷国啊!
群臣愤怒!
仆固傲立大殿中间,气势不凡。
“那为何前年不打?可是怕了吗?”
方醒一句话就把肉迷国的遮羞布给撕下来了。前年时哈烈人依旧强大,直至被大明一战击败之后,肉迷人才敢试探着进攻。
群臣看到仆固脸色百变,不禁都在心中暗笑。
那就是个搅屎棍,你居然敢当着他的面傲气,这不是作死是什么?
仆固强硬的道:“那时的哈烈不敢袭扰我国。”
开战总得要找个借口,这个借口不管是拙劣还是出色,总得要一个。这叫做师出有名。
“哈烈强大时不去袭扰你们,如今内部混乱之中,他们的胆子反而变大了?仆固,你为何不去摆个摊呢?”
方醒淡淡的道:“我知道使者都得会吹嘘,要脸皮厚,能把死的说成是活的,可你这个吹嘘风太大,本伯担心会把宫中养的牛给吹上天,且住了吧,想好了再说话。”
宫中何时养过牛了?
把牛吹上天……仆固,你的牛吹大了!
噗!
朱勇忍不住笑喷了,礼官皱眉看了他一眼,他回瞪一眼,然后继续忍笑。
听完了通译的话后,仆固的面色铁青,说道:“明人都只会说大话吗?方才在外面有人向外臣挑衅,说是要单打独斗。此刻有人不敢正面回答外臣的问题……羞辱一个使者并不能让大明更伟大,不是吗?”
方醒突然笑了起来,笑的猖狂和……不屑!
“你可知道那人是谁吗?”
方醒笑的喘不过气来,半晌才说道:“他在宫中若论单打独斗,至少能排前三,就凭你?他一只手就收拾了你!”
仆固的面色渐渐平静下来,说道:“本人万夫长仆固,那等人本人的麾下不知道斩杀了多少,不足为惧!”
这是挑衅和威慑!
武勋们跃跃欲试,朱勇冷笑着想出来,张辅却踩踩他的脚,低身道:“让德华收拾他。”
“万夫长很了不起吗?”方醒的眼神俾睨,淡淡的道:“本人大明兴和伯,如你这般的万夫长,这些年死在本伯麾下的同样不知道有多少。敢问你有何底气在大明的朝堂上叫嚣?”
仆固目不转睛的盯着方醒,点头道:“那些尸骸堆就是你立的?”
“那叫做京观,在你们被赶出塞外,向西方遁逃前就已经存在。那些京观正是本伯铸的,你对此有问题?”
方醒冷冷的道:“还是说你想为他们报仇雪恨?”
仆固眯眼看着方醒,说道:“我从不畏惧挑战,从不!”
朱高炽感觉要出事了,可他却冷冷的看着,想看看方醒是怎么收拾这个嚣张的万夫长。
“那便试试?”
方醒出班,他的身材比仆固高些,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漠然的道:“你一千人,本伯也出一千人,生死勿论,仆固,你可敢吗?”
仆固的瞳孔一缩,沉声道:“我从不畏缩!从不拒绝挑战!”
方醒的身体本是微微前俯,此刻闻言他微微一笑,然后冲着御座上的朱高炽拱手道:“陛下,臣请与此人立下文书,生死勿论!”
朱高炽的胖脸颤动着,拍打一下扶手,正准备应了。
“只是我部长途跋涉,此时不适宜出战。”
朱高炽都忍不住摇头了,心中暗道一声狡猾。
方醒回身,眼中再无仆固,说道:“你们与泰西相邻,那些所谓的骑士精神到哪去了?”
仆固垂眸道:“修整之后再战。”
这位兴和伯居然知道所谓的骑士?
仆固觉得要重新评估大明的情报搜集能力了,要转告国内,提防明人的探子。
第1694章 强硬的朱高炽(为盟主:‘顺丰小周’贺,加更!)
站在乾清宫外面,礼部的官员皱眉催促着仆固赶紧走,可他却回身看着里面,想再看看刚才那位言辞犀利的兴和伯。
看了看里面后,仆固遗憾的回身,然后就迎上了一道挑衅的目光。
宫中第三?
仆固看着那身材矮小的侍卫,知道自己不是对手,就轻蔑的冲他眨眨眼睛,然后跟着去了驿馆。
……
“陛下,肉迷人大抵是在觊觎着哈烈,但又担心大明从中插手。”
杨荣的剖断无误,方醒点头赞同。
朱高炽刚才一直在观察着仆固,从他的言行中察觉到的全是挑衅和狡猾。
“肉迷国这是想捡便宜!”
朱高炽一句话就给仆固此行下了定义,他说道:“此刻的哈烈就像是一块肥肉,大明不去取,肉迷国自然会出手,而后等哈烈败亡,肉迷国就会和大明直接对上,诸卿……”
朱高炽沉声道:“此乃劲敌!”
军方该表态了!
张辅出班道:“陛下,只需您的旨意,大明军队有信心击溃任何来犯之敌!”
朱高炽微微点头,“对军队朕是信任的,要操练起来,要严谨起来,一旦肉迷人有东窥之意,那就别犹豫,大明不会躲在城墙后等着敌人来进攻,打出去!”
这话说的铿锵有力,完全颠覆了文臣们对朱高炽的印象,却慑于朱高炽那冷厉的眼神,无人敢质疑。
仆固如果知道朱高炽态度的激进是因为自己在路上说的那番话,大抵也会懊恼自己想激怒明人的计划过于激进了。
这才是大明皇帝啊!
方醒说道:“陛下,臣随时听候您的召唤。”
“陛下,臣等万死不辞!”
杨荣突然感到体内的血液在沸腾,他想起了军中鼓角,想起了那杀声震天的战场……
金忠微微喘息着,他在欣慰,欣慰于朱高炽果断利用仆固的态度做出了改变。
再也没有这么好的机会!
多谢你了仆固!
金忠含笑躬身……
……
“大人,那支迎接咱们的军队不是聚宝山卫。”
仆固才安置好就接到了坏消息,他坐在椅子上,把玩着手中的茶杯,低声问道:“那是什么?”
“朱雀卫。”
来人看了一眼门外有人在把守,就说道:“据说朱雀卫是师从聚宝山卫,也就是那位兴和伯,大人,聚宝山卫战功显赫,如今就在城外。”
仆固的神色淡淡,哪里有在大殿上挑衅被方醒一番话说的无地自容的慌乱,他吩咐道:“明人一卫有五千余人,聚宝山卫,朱雀卫,玄武卫,还有那个什么神机营,两万多人的火器军队,战时可以中路布阵,不好打啊!”
来人说道:“聚宝山卫最厉害,玄武卫不清楚,神机营盘查严密,也不清楚。”
“有多厉害?”
仆固的眸色幽深,他从不会骄傲,先前的骄傲不过是挑衅而已,目的只是想激怒明人,让他们主动透露些消息出来。
来人皱眉道:“说是战无不胜,百战百胜,从交趾打到塞外,聚宝山卫从无败绩,是明人军中主力的主力。而那个兴和伯据说很得皇室的信重,和明人的皇储更是师徒的关系。大人,这人的底细咱们不清楚啊!”
“那就去查,去收买,各方消息汇总之后,总能从中得到有用的消息。”
等人走后,仆固沉思着,他觉得方醒就是自己最大的对手。
那个长相普通的男人,看似懒洋洋的家伙,连眼神都看不到什么特色。
可就在这些普通的条件下,仆固却觉得自己的一切都在他的眼中无所遁形。
而当方醒的气势全部放开后,仆固觉得自己在面对着一头巨兽,被死死的盯着。
当时的方醒给了他一个感觉——若是他敢答应,方醒就敢把他和麾下尽数斩杀在大明京城,甚至会把尸骸堆积成他所谓的京观……
“那个该死的家伙!”
仆固有些羞怒。
他用长途跋涉来搪塞方醒,虽然避过了对决,可他知道,自己以后在面对方醒时,心中会有破绽……
战场上的变化莫测而迅疾,一旦应对缓慢或是错估对手,那后果就是灾难性的。
良久,室内传来一个声音:“去查查这个方醒,要详细!”
……
“方醒舌战肉迷使者?有趣!”
袁熙居住的地方不打眼,周围都是普通百姓,而且五城兵马司时常重点巡逻这边。
他的身前是个满头大汗,目光闪烁的男子,看着有些紧张。
“是的大人,陛下说了,若是肉迷国敢觊觎大明,那就打!”
男子回头看了一眼外面,袁熙微笑道:“无需担忧,这里我的眼线不少,若是有人想动手,咱们有足够的时间逃出去。”
“那使者态度如何?”
袁熙问道,男子随口道:“听说很嚣张,最后被方醒给压了下去,灰头土脸的。”
袁熙点点头,等男子走后,轻笑道:“肉迷国啊!那可是大国,打?哪有那么好打的,不说别的,就一个领军大将都不好选。”
“大人,晋地有消息。”
“进来说话。”
一个便衣男子走进来说道:“大人,殿下说了,肉迷国的使团经过了太原,正好有王府中人跋扈,殿下已经上了奏章,请陛下革了那些人为民。”
“好!”
袁熙赞道:“殿下这是主动把把柄送到皇帝的手中,他若是不动手,那所谓的整顿藩王制度就成了谣言,哈哈哈哈!”
……
“革了!”
朱高炽放下手中的奏章,面无表情的道:“晋王府有人跋扈虐民,晋王主动送来了名册,通知宗人府,名册上的人全数革了,贬为平民。”
“陛下!”
杨士奇惊讶的道:“陛下,此时当以国事为重,藩王之事当稍缓啊!”
金幼孜也不赞同的道:“陛下,先稳住诸藩,且等国内之事一一平稳后,民心所向,到那时再逐渐削掉诸藩的护卫,此后的藩王自然可任由陛下革新……”
黄淮也点点头道:“藩王不法时常有之,各地也为难,此时敲打一下,责罚一下为好。”
杨溥没有发表看法,他不引人注意的盯着前方的杨荣,想看看这位首辅的看法。
“陛下,晋王是在给您找麻烦!”
杨荣对此事的看法截然不同,“您若是不理会,那先前传出去的话就成了谣言。所以臣以为……谁都可以对藩王妥协,陛下您万万不可!”
此刻的杨荣气势凌厉,眼神转动间杀气腾腾:“如今大明虎贲正好无事,若有藩王敢妄动,征伐之,再借此行革新之事,则无往而不利!”
这话是劝朱高炽用刀枪来和藩王说话,不服气?那就造反吧!
此时大明的藩王大多都有护卫,可朱高炽必须得庆幸当时朱棣压住了火器的扩散,否则一旦开战,大明军队的麻烦就大了。
“不能有国中之国!”
朱高炽脸上的肥肉颤动一下,目光转动间全是威严:“革了!”
“陛下英明!”
既然皇帝要拿自家人开刀,而且是大家都讨厌的藩王,那大家只有欢喜的份。
“拟旨!”
朱高炽从都不乏决断,沉声道:“晋藩深明大义,礼部准备一下,赏玉如意一柄。”
金幼孜飞快的拟好旨意,给朱高炽过目一下后,马上用印,然后快马直奔太原。
……
“陛下此举英明!”
出去后,杨溥赞道:“赏了玉如意,这便是最大的褒奖,惠而不费。而且说了晋王深明大义,却没让他整顿宗室子弟,这个难题转手就抛给了晋王,好!”
黄淮抚须笑道:“而且外界由此还看不出陛下的心意,晋王动了宗室子弟就是错,冷血!不动的话……”
杨士奇说道:“不动的话,晋王就是昏聩,关键是那些藩王都不能确定陛下对他们的心思,好啊!”
杨荣走在前方,突然说道:“兴和伯与肉迷使者的商谈陛下还没定,晚些要问一下。”
金幼孜木然的道:“陛下自然会交代给他,无需咱们挂心。”
第1695章 小没良心的
“夫君,您太宠无忧了。”
看着把大虫欺负的呜咽的无忧,张淑慧有些头痛,担心以后的无忧会肆无忌惮。
方醒正在享受着秋日的日光浴,闻言懒洋洋的看了一眼。
无忧整个人趴在大虫的身上,双手揪着大虫的耳朵在旋转,嘴里还嚷着快跑。
大虫不敢动,怕把小主人掀翻,只得呜咽着,一双狗眼可怜兮兮的看着在院子里小虫。
“无忧!”
方醒喊了一声,无忧没回头,他干咳道:“大虫会生病的,要吃药。”
“吃药!给大虫吃药!苦苦的药!”
无忧兴奋了,揪着大虫的脖颈往回拖。
那双大大的眼睛里的好奇和兴高采烈让方醒想说道理的心思散了,他走过去抱起无忧,大虫如蒙大赦的跑了。
“爹,吃药!”
无忧揪着方醒的脸颊嚷道,神色很认真。
“爹没病,不用吃药。无忧宝贝要吃药吗?”
“不!不吃!大哥吃!”
“那爹也不吃!”
“嗯……那我看你吃好啦!”
无忧皱着小眉头,揪着方醒的脸颊说道:“你要乖。”
“好。”
张淑慧看着父女俩在逗趣,不禁笑了,
“夫君,好些人家都说要定下无忧呢!”
京城中不少自认为有资格和方家联姻的人家都在盯着土豆和平安,可方醒却不置可否,从不应答这等问题。
及至无忧出生,等方醒宠爱这个女儿把两个儿子都丢在一旁的消息传出去后,无忧就成了大热门的联姻人选。
娶无忧好啊!就算是以后方家倒霉,也不会连累到出嫁女。
“做梦!”
方醒抱着无忧回身,不屑的道:“京城中的那些所谓家族在我看来都是垃圾,若非有合适的小子,我宁可养无忧一辈子,也不愿意她去愁苦。”
张淑慧想起自己当初的大胆,而当时张家已经给她相中了一个六品官,可她却逃了,一路逃到了北平。
结果是什么?
张淑慧脸上带着红晕,眼波流转,让方醒不禁意动,可无忧却在玩他的头发,就只差戳眼睛了,让他不能分心。
“少爷,那个吕震来找您。”
小白手中提着一篮子梨进来,大虫和小虫马上就迎了上去,不时跳跃着,想看看篮子里是啥。
“闪开!”
小白的篮子被小虫扒拉住了,她差点拎不住,就打了小虫一巴掌,然后大虫马上就摇着尾巴来讨好。
“爹,吃,吃!”
无忧放开了方醒的头发,欢喜的拍手,然后大虫和小虫都跑到方醒的身前,吐着舌头,眼巴巴的仰头看着无忧。
还是小主人最好啊!经常会掉些东西给我们吃。
小白放下篮子,驱赶着垂涎欲滴的大虫和小虫。
于是方醒放下无忧,看着她走到小篮子边上,然后双手捧起一个梨子,回身寻找帮手。
方醒干咳一声,想矜持一下,可等无忧把目光转向张淑慧那边时,他急忙说道:“来,爹帮你削皮。”
无忧欢呼一声,然后跑了过来,被方醒一把揽在怀里,然后他得意的冲着张淑慧挑挑眉。
张淑慧没理他,和小白商量着庄子上收租的事儿。
都在庄子里住着,无需车马,直接往主院搬运就是,所以方醒不理解两个女人怎么有那么大的热情。
……
李老大早就准备好了该交的租,家中的粮仓满满当当的。今日方杰伦召集了庄子里的人去河边捕鱼,让做鱼干,等冬春时食用。
两个儿子都在这个夏季中被晒的黑漆漆的,一听要抓鱼,都各自换了旧衣裳,鞋子也不穿,急匆匆的来找李老大。
李老大喝骂了一顿,然后才带着两个半大儿子去了河边。
等到了河边时,李老大看到了牵着无忧的方醒,就挤过去夸赞道:“老爷,小姐一看就是天仙般的人物,您得看紧了那些小子,别被人占了便宜。”
方醒低头看看好奇看着河边的无忧,重重的点头道:“嗯!要看紧了!”
“老爷。”
李老大家的两个小子过来行礼,方醒笑呵呵的道:“听说你们在学里调皮捣蛋,回头叫先生打板子!”
李老大一听就怒了,当即一人一脚,把俩小子踹出去,方醒急忙叫停。
“别打,这岁数的小子就这人憎狗嫌的模样,要是老老实实地读书,一声不吭,那多半没出息!”
李老大指着两个爬起来拍拍屁股,浑当没这回事的儿子喝道:“老爷好容易开了学堂,不要钱还供笔墨纸砚,还给一顿中饭,还有肉,再不好好学,回头老子打断你们的腿!”
无忧被吓到了,抱着方醒的大腿低声道:“爹,打他!”
李老大回头正好看到无忧怯怯的模样,就挠头道:“小姐别怕,小的就是骂骂,没打他们。”
“粗胚!快去捕鱼!”
方醒笑骂道,然后把无忧抱起来。
河边此时几十号人正在下网,沿着河段下了三副网,方杰伦是总指挥。
“爹,抓鱼,咱们去抓鱼!”
小孩儿看到热闹就喜欢参与。
秋水缓缓,几乎看不到流动的痕迹。可方醒知道下面的水温不高,所以忽悠道:“都是小子才下河捕鱼,哪天爹带你去钓鱼。”
几个小子从河里上岸,假装被冷的打哆嗦,然后冲着方杰伦喊道:“杰伦叔,好冷,要喝酒才能下,不然今年怕是就要瘫在床上了。”
“哪冷了?”
方杰伦走到河边试试水温,犹豫了一下后,就叫人回去拿酒,那些小子顿时都欢呼起来。
可方醒认得其中的一个小子,那是数九寒冬都敢下河的家伙。
“爹,喝酒喝酒!”
无忧跟着嚷了起来,那几个小子马上就喊着小姐英明,跟着起哄。
“苟日的不学好!”
方醒笑骂了一句,然后说道:“杰伦叔,让人弄火盆过来,咱们今日中午在河边吃鱼火锅,再让人去问问解先生和黄先生,愿意来的就带着一家人过来。”
“娘,爹,我要娘!”
无忧揪着方醒的耳朵喊着。
“你个坏丫头!”
方醒又吃醋了,却只能让人去问问张淑慧和小白。
半个时辰多些的时间后,几个小子下河了,然后河边就多了欢呼。
这年头吃鱼的不多,那种靠着捕鱼发财的只是玩笑罢了。
一两斤的鱼都是平常,最大的一条足有五六斤。野生的鱼力量大,两个小子才扣住了它的腮,然后丢上岸来。
“杰伦叔,小鱼就别抓了,咱们得可持续发展啊!”
方杰伦干咳一声,瞪了那些诧异的庄户一眼,过来低声道:“老爷,网眼子大呢,小鱼都放过了。”
“小鱼!小鱼!”
无忧叫嚷了两声,倒是让方醒摆脱了无知的尴尬。
“德华好兴致!”
方醒回头,看到解缙牵着悠悠,笑容满面的过来。
“悠悠!”
无忧在方醒的怀里挣扎着,等方醒放下她后,又严肃起来。
“无忧。”
悠悠挣脱了解缙,然后跑过来,显摆的指指自己身上的新衣服,臭美的一塌糊涂。
无忧皱眉看着他,说道:“会脏的。”
解缙和方醒面面相觑,然后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没多久黄钟也来了,然后火盆点燃,烧柴火的味道让方醒不禁深呼吸一下,然后就看到了结伴而来的张淑慧和小白。
“娘!娘!娘!”
无忧欢喜的迎了过去,方醒不禁嘟囔道:“小没良心的!”
第1696章 帝王不糊涂
秋高气爽之际,在河边安坐,身前一个火盆,火盆上一口锅,边上是打理好的鱼和配菜作料。
“爹,要吃!”
张淑慧坐在侧面抱着无忧,无忧含着手指头,看着那些鱼就嚷道。
闺女想吃,方醒只觉得瞬间厨神附体。
起油锅,下作料爆香,加水,然后扔了根羊骨头进去,就盖上锅盖,笑眯眯的道:“无忧等等就有了。”
方杰伦在那边分鱼,可庄户们都不乐意要,方杰伦没辙,就逼着分了大半,剩下的却也让他愁眉苦脸的。
“老爷,他们觉得鱼没肉好吃。”
方杰伦咬牙切齿的道:“这帮子憨货,这是吃肉吃多了,老奴下次就不放肉了。”
解缙闻着从锅边溢出的香味,随口道:“那就让花娘传几道鱼的作法,保证他们能把这河里的鱼给捕绝了。”
方杰伦尊敬解缙,可听到这话却不乐意了,辩驳道:“解先生,庄户人家无知无识,可不能断子绝孙的道理还是知道的。”
解缙愕然,黄钟干咳道:“解先生开玩笑罢了。”
方醒揭开锅盖,顿时周围一溜吸鼻子的声音。
把鱼放下去,方醒开了酒,给解缙倒上。等轮到黄钟时,他惶恐准备自己倒,方醒笑道:“你一年到头辛苦,倒个酒算什么。”
张淑慧在边上也是和小白起身行礼,感谢解缙和黄钟的辛苦。
解缙抚须道:“老夫在书院呆着舒坦,辛苦什么?伯律才辛苦,晚些时候多喝。”
老解一旦摆老资格,那就是所向无敌啊!
五分钟,方醒揭开锅盖,然后一股香味传出来,悠悠舔舔嘴唇,无忧却嚷道:“爹,要吃,要吃。”
方醒先弄了一段鱼腹放在小碗里,然后递过去,叮嘱道:“注意鱼刺。”
张淑慧把她放在小凳子上,然后慢慢的给她检查鱼刺。
“娘,快些!”
无忧双手托腮看着鱼肉,就是没关注做菜的方醒。
方醒觉得扎心了,就举碗道:“解先生,伯律,秋季乃是丰收的季节,希望咱们明岁依旧丰收。”
解缙举碗道:“好,老夫希望书院能够丰收。”
黄钟微笑道:“在下只希望大明丰收,一步步走向盛世!”
“盛世!”
方醒仰头干了酒,放下碗后,看到无忧吃了块鱼肉,眉间舒展的模样,顿时觉得什么盛世都比不上自家闺女的笑颜。
……
方家庄里,田地中都收割完毕了,看着平坦一片。
几个小子拎着小鱼在打闹着,几个老汉在坐在田坎上,不知道在聊些什么。
吕震看到这一幕觉得很无趣,等被那几个小子给拦住后就更不爽了。
“敢问贵客找谁?”
这几个小子都是在学堂学了几年的,基本的礼节不会少。
吕震牵着马,没好气的道:“找你家老爷的,快去通传。”
“你是做官的?老爷在河边,你自己去吧。”
有个小子认出了吕震穿着的官服,就指指河边方向,然后几个小子又蹲在一边开始解剖小鱼。
吕震看到没人带路,就冷哼一声,然后上马去了。
等他前脚一走,那几个老汉就喊道:“快去通知老爷。”
一个小子笑嘻嘻的道:“七爷爷,刚才给他指的方向偏了呢!”
……
于是等吕震顺着这条河找到方醒时,方醒已经是微醺了。
“吕大人?”
方醒有些诧异,不过来者是客,他指指自己的身边说道:“吃点?”
吕震腹中饥饿,想着不吃白不吃,就把马系在边上的大树上,然后过来坐下。
“你们庄上的小子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啊!”
方醒想起他来的方向,就正色道:“是,那些小子在学堂里都是胡混。”
所谓的火锅,就是一边吃一边加菜,方醒加了些鱼肉进去,对边上吃饱了想去河边玩耍的无忧交代道:“无忧去玩吧,只是别玩水。”
张淑慧和小白起身告退,吕震这才冷哼道:“肉迷国使团来势汹汹,兴和伯,陛下先前有意让你去接洽,礼部要安排,你怎么说?”
这时候的鱼很鲜,没有什么腥味,入口就是原生态的鱼肉味道。
方醒放下筷子,说道:“那一千人的供应别太好,能吃饱就行,别给什么肉。”
吕震愕然,“那会导致纠纷。兴和伯,你此刻说的轻松,可到时候却是我礼部的事。”
“你们怕什么?”
方醒皱眉道:“肉迷国若是打过来,那也是我们去征战,我们都不怕,你们怕什么?况且肉迷国对大明的态度未明,凭什么给他们优待?”
吕震语塞,就吃了一段鱼肉,意外的觉得美味,就说道:“你兴和伯自己去给陛下说,礼部只是配合,若是不满意,陛下自然会安排。”
这是威胁,解缙的眼中利芒一闪,黄钟赶紧碰碰他的鞋子,然后轻笑道:“蛮夷何须礼待?”
着啊!
方醒展眉道:“肉迷国这是要威压大明,礼部难道想好好的招待他们一番,等他们回去禀告肉迷王,说大明是花花世界,快来抢吧。”
“本官不和你争辩。”
吕震被解缙盯着有些发慌,就匆匆的道:“此事礼部该交代的都交代了,剩下的你兴和伯自去和陛下请示,告辞了。”
看到他走前还吃了一大块鱼肉,解缙冷哼一声,那块鱼肉可是他看中的。
等吕震走后,解缙说道:“他这是来撇清的,德华,按照你的说法,肉迷国强大,如何洽谈,如何能探出他们的用意,陛下可是在等着呢,你且用心些。”
无忧在河边逗鱼,那些小子把鱼弄出来,在草地上蹦跳着,然后怂恿无忧去摸,结果就是惊叫声不断。
方醒把目光收回来,说道:“肉迷国就算不来人,明年我也准备建议陛下……派出船队,直接走天方,去看看他们的情况。”
“锦衣卫呢?”
黄钟觉得方醒忽略了锦衣卫。
“太艰难了,锦衣卫在哈烈损失惨重,东厂还接不上趟……”
沈阳已经在锦衣卫扎根了,而东厂在孙祥的领导下,最近却有些平淡。
“爹,鱼!鱼!”
无忧回头冲着方醒兴奋的叫喊着。
“好,鱼。”
方醒微笑着应了,然后说道:“稍后我就进宫,看看陛下是什么意思。”
……
“万夫长作为使者,这太假,肉迷人想动手,哈烈危险了。”
朱高炽召见了张辅,对目前北方的局势有些警惕。
“陛下,要不就打!”
张辅只觉得自己被困在了荆棘之中,寸步难行,于是就难免带了些焦躁的情绪。
“亦力把里已经不复存在了,那里目前遍地盗贼。哈烈人和肉迷人不断在哈烈境内争斗,兴和城那边经常会遭遇小股敌军侵袭。打一下,不但能让北边清静,还能震慑肉迷人!”
朱高炽沉吟着,张辅继续鼓动道:“陛下,打一下,不但能鼓舞士气,对大明内部的矛盾也能压一下。”
内部矛盾从外部解决,这个是老祖宗们早就开始的尝试,屡试不爽。
不过也有玩脱的,比如说隋炀帝。
“陛下,兴和伯求见。”
朱高炽还在沉吟着,闻言就说道:“英国公先回去,朕再细细思之。”
张辅心中微叹,知道自己还是不如方醒受朱高炽的信重,只得告退。
在出宫的路上,张辅看到了方醒。
两人在这种环境下不好多说,打个招呼就各自而去。
第1697章 一门三公
“英国公说最好是打一下,一箭双雕,你认为如何?”
朱高炽面带疲色的问道,这是信任的举动,在面对群臣时,他从不会把自己的弱点外露。
“陛下,打一下是好,至少能吓住哈烈人,另外确实是能震慑住肉迷人。”
哈烈内乱波及甚广,那些失败者遁入亦力把里,席卷了亦力把里人,组成了大军,随时准备反攻。而在此之前,他们不时去袭扰一下兴和堡方向的明军,无知无畏的想打大明的主意。
方醒看到朱高炽的气色有些担忧,却不好建言,“陛下,肉迷国野心勃勃,而哈烈就是他们强大起来的补品,仆固此来一是试探和收集消息,另外就是想给大明一个下马威。”
“未战而先令对手害怕吗?”
朱高炽揉揉眉心,冷冷的道:“大明从不畏惧任何对手,他敢战,朕亦无惧。”
这个指示很明确,方醒心领神会的道:“臣会和仆固好好的谈话,心平气和的谈,为了两国的和平而谈。”
朱高炽点头,欣慰的道:“瞻基在南边清理小吏,这很合适。大明坏,那一定是坏在小吏身上。敲骨吸髓尤嫌不足,瞻基清理一番,少说能管用五年,而五年后……”
……
出了乾清宫,方醒犹记得朱高炽在说五年后的神色。
那是怅然的吧!
难道皇帝对自己的身体都失去了信心吗?
如果是在朱棣刚驾崩时得知这个消息,那么方醒会有些伤感,但却会庆幸,庆幸大明没有被文臣覆盖。
可现在方醒却被伤感和担忧占据了大部分心神,以至于没有发现迎面走来的黄俨。
而黄俨同样是神不守舍,直至两人快撞到时,有个小太监喊了一声,他这才凭借着在宫中养成的习惯避开了。
在宫中有冲撞时,来不及分辨情况下,你最好是先闪开,事后再去计较。
黄俨闪避的比较急,所以身体踉踉跄跄的,几下才稳住。等看到是方醒后,他木然的道:“见过兴和伯。”
是这条老狗?
方醒想起第一鲜被人栽赃的事儿,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就阴测测的道:“黄公公这是日理万机,神思恍惚啊!”
黄俨垂首,掩住了眼中的凶狠,说道:“兴和伯南北奔忙,可见大明和陛下都缺不得啊!咱家佩服,想必兴和伯以后必然会一门三公。”
谁说太监没文化?
黄俨的这个反击来的隐晦而激烈。
大明缺不得你,呵呵!这是权臣的兆头啊!
至于一门三公,这是用袁本初家的四世三公来恶心方醒。
秋风让人胸中大畅,只是方醒看到黄俨就觉得恶心,他淡淡的道:“方某的家事你倒是探听的一清二楚,不过方某说过了,此生自愿为大明的兴和伯,你枉做小人。另外……听闻你上蹿下跳,被陛下责打了一顿还不消停,可见胸中自有丘壑。古来太监罕有你黄俨这般气概的,方某就拭目以待,等着看你黄俨的下场!”
看着方醒远去,黄俨的面色阴沉,眼神闪烁。
方醒对朱瞻基有足够的影响力,加上朱瞻基对他的厌恶情绪,可以说一旦朱高炽驾崩,他黄俨最好的办法就是学大太监。
“谁愿意死?”
黄俨从牙缝里蹦出这几个字出来,然后整理了一下衣服,脸上重新挤出宫中人所熟悉的笑容,一路往乾清宫去了。
……
宫内三步一亭,五步一殿,宫外却是宽敞而空荡荡的。
走出宫中,方醒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见过伯爷。”
沈阳露齿一笑,门牙处的黑洞让方醒有些恍惚。
“为何不去把牙齿做了?”
假牙的由来已久,以沈阳锦衣卫千户的职位,弄个假牙太轻松不过了。
沈阳笑道:“下官担心他们用死人的牙齿做。”
这个是事实,假牙最先是用象牙、牛骨头等材料,等后来有人就去找活人买牙齿——拔掉。
只是这些假牙的成本都不低,加工难度也不小,于是就催生了用死人的牙齿来补的手段。
不过大明还算是好的,泰西那边……据说滑铁卢战役之后,那些阵亡将士的牙齿最后流入了各地,用了好些年,堪称是不朽了。
“伯爷,仆固他们的人经常说出去采买,锦衣卫和东厂的人都在跟着,不过他们的人很大胆,直接就去问大明的情况……”
“给了好处?”
“是,开始给金银没人要,后来他们就去户部换了宝钞……总有贪财之辈,锦衣卫和孙祥商议了一下,准备拿了那些人……”
“拿他们干什么?”
方醒牵着马走在前方,回头道:“这些消息就算是没人说,肉迷人迟早也会知道。那些百姓知道的事情真假掺半,反而能迷惑他们。”
老百姓对军队的情况并不了解,如果仆固以此为依据,方醒会非常的高兴。
“没去找媒人?”
方醒看到沈阳的头发有些蓬乱,就皱眉道:“若是不方便,我让家里人给你去寻摸寻摸,好歹先把家给成了。”
沈阳的眼中多了些神彩,随即黯然:“伯爷,下官暂时还不想这个,且等忙完了这一阵再说。”
“有喜欢的了?”
方醒看到了那些神彩,就取笑道。
“没。”
沈阳和方醒分开后就去了东厂。
……
孙祥在咳嗽,秋风一起,他就有些伤风。
看到沈阳,孙祥咳嗽一声,安纶赶紧送上了热茶。
喝一口热茶,孙祥呼出一口气,说道:“可是仆固的事吗?”
沈阳点头道:“是,孙公公,兴和伯的意思是不拿那些百姓。”
“哦!”
孙祥点点头,然后开始拨动佛珠。
安纶指指外面,和沈阳一去出去。
“兴和伯的意思是说……那些百姓一知半解,反而能把仆固弄晕。”
“那没事,反正两边商谈是兴和伯主持,他若是没意见,咱们乐的清闲。”
沈阳只是千户,没有和孙祥对等谈话的地位,所以安纶就得了冒头的机会。
瞟了在斜对面的屋檐下假装思索的陈桂一眼,安纶低声道:“肉迷人的目的就是试探,你们锦衣卫可有计划?”
沈阳摇摇头:“没有,赛大人说了,肉迷国太远,还不如从天方人那边获取消息,一样的准确。”
安纶赞同道:“对,去肉迷国只能走陆路,耗时太长,天方人贪婪,只要给钱,什么消息打探不到?”
把沈阳送到大门外,安纶说道:“赛大人是想养老了,咱家就等着你哪日升任锦衣卫指挥使,到时可得照顾一下咱家才行……”
沈阳摇摇头,上马离去。
他可以回家了,今天都不用再回锦衣卫。这是锦衣卫千户的好处,有事做事,无事随便你浪,反正赛哈智不管。
秋季是丰收的季节,人人的脸上都多了笑容。
沈阳牵着马,走在人流中,觉得自己那颗冰冷的心渐渐的开始解冻了。
“燕回……”
前方一个女人一闪而过,沈阳揉揉眼睛,然后苦笑着。
“嘭!”
右边一家关门的香蜡纸烛店突然开门了,非常粗暴。
大门被踢开,刀光旋即闪烁。
沈阳没有去查看,第一时间就往前冲。
“******”
可里面冲出来的却是两人,另一个男子长刀一挥,正好拦截住了沈阳的冲势。
嗤的一声后,沈阳只觉得脸上一痛,接着他就倒地翻滚,在翻滚的过程中拔刀起身。
“铛!”
第一名刺客此时追上了沈阳,两人交换一刀之后,另一个刺客从后方夹击上来。
第1698章 当年恩怨(为盟主:‘欧水苏’贺,加更!)
“杀人了!”
热闹的大街上顿时乱套了,百姓四处奔逃,没人敢去帮助沈阳……
“铛!”
沈阳奋力的架住对手的攻击,他的右脸中刀,皮肉翻卷中,血流满面。
身后的刺客挥刀,目的是斩断沈阳的脑袋。
“啊!”
沈阳突然大喊一声,然后人往后倒,身后的长刀擦着头皮过去的同时,他的长刀也反身挥出。
这不是锦衣卫配的刀,而是沈阳在哈烈寻摸到的一把宝刀。
长刀闪过,地上多了一对人腿,而身后的刺客身体前扑,正好被自己的同伴一刀枭首。
没有愕然,没有懊悔,这刺客猛冲过来,长刀斜劈,居然是劈向沈阳的右肩。
沈阳的右边脸上全是鲜血,右眼已经被鲜血给糊住了,根本就看不清。
“杀!”
沈阳无需看清,他悍勇的大喝一声,长刀同样斜劈。
这是以命换命!
这是不想活了……
刺客的眼中不见惊惶,反而是惊喜。他同样没有闪避,同样是想和沈阳同归于尽。
沈阳的长刀顺利的砍进了刺客的左肩,而刺客却呆立原地。
一支长箭正插在刺客的额头上,箭杆还在颤动着。
沈阳没有回头,他拔出长刀,刺客轰然倒下。
“差点中箭啊!”
沈阳摸摸头顶,他的个子比刺客矮半个头,刚才这一箭若是低几分,倒霉的就是他。
回身,沈阳冲着下马的方醒笑道:“多谢伯爷。”
方醒见到过血流满面的惨状,可沈阳脸上的伤口还是让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进去!”
方醒指指门扉散乱的店铺,然后对赶来的五城兵马司的人说道:“查清楚刺客的来历。”
进了这家店铺,就看到地上散落着不少东西。
沈阳俯身捡起几张黄色的纸钱,随意的想往脸上的伤口处覆盖。
“想死你就盖吧!”
沈阳的手往下,然后用黄纸擦血,可那血却不断流淌,很快把黄纸和他的手都染红了。
“坐下,老七,给他处理伤口。”
屋里就一张椅子,可上面居然有大便,看模样就是今天拉的。
“这什么德性?”
方醒皱眉,小刀就把椅子拎了出去,沈阳只得坐在了一堆黄纸上,然后对辛老七说道:“这个是用布条吧,用力勒紧,好歹以后的口子没那么大。”
辛老七拿出家丁们每人一个的药包,打开后取出针线,说道:“忍着点。”
沈阳微笑着,牵扯到了脸上的伤口,却恍若未觉:“多谢七哥了。”
穿针引线后,当第一针下去时,方醒转身。
对于自己人受苦,方醒总是有些不忍,他随手拿起一张黄纸,和以后的纸钱对比了一下,发现差距蛮大的。
以前铜钱多的时候,稍微有钱的人家都会陪葬铜钱。后来铜资源紧张,于是就用了黄色的纸来代替,寓意着铜钱和黄金。
边上堆了一堆灯草,这玩意儿目前多用在尸骸的身下铺垫。
“三日无火烧纸钱,纸钱哪得到黄泉!”
方醒把黄纸放下,这时五城兵马司的人进来了。
“伯爷,是塞外人。”
“哈烈的……嘶!”
沈阳补充道,旋即脸上的肉被线一拉扯,痛的脸都扭曲了。
“别动!”
辛老七的手很重,随便一拉,沈阳的头就被带了过去,终于忍不住惨叫了一声。
两片翻开的肉被针线强行拉在一起,鲜血横流,室内全是血腥味。
“人血最腥臭啊……”
五城兵马司的人去了后面查找,旋即锦衣卫的人就来了,东厂也来了人,只是没进来,大有袖手旁观的意思。
“大人,谁干的?”
米泉看到沈阳浑身浴血,就四处梭巡,目光凶狠。
方醒皱眉看着他,说道:“想干什么?!”
米泉这才看到了在角落里把玩蜡烛的方醒,就拱手道:“伯爷,这些刺客多半是见不得我锦衣卫的好……”
“闭嘴!”
沈阳喝道,辛老七不耐烦的说道:“再说话你的脸就保不住了。”
方醒冷冷的看着米泉,直把他看得心中揣揣,这才说道:“你想给沈阳招祸吗?还是说你想和孙祥单挑?”
米泉想讨好沈阳的心思瞬间消散,赶紧解释道:“伯爷,下官听说有人当街袭杀沈大人,以为……前几日下官这边和东厂的人发生了些冲突……”
“那你就敢挑拨锦衣卫和东厂的关系?”
安纶步入室内,先冲着方醒拱拱手,然后目视米泉说道:“咱家以前在金陵时和锦衣卫的人不大合得来,可好歹彼此也能配合,没给对方下绊子。你今日不问情由就把事情往我东厂的头上栽,是什么意思?要不就让赛大人来评评理?”
米泉额头见汗,若是赛哈智掺和进来,以他息事宁人的风格,他米泉多半是要倒霉。
“好了!”
方醒皱眉,然后说道:“沈阳说是哈烈人,那么和仆固有没有关系?去查查才是正理。”
安纶斜睨着米泉,拱手告退。
“锦衣卫也去查查,最好查清楚他们是何时潜入到了北平城。”
屋里人一多,鲜血的腥臭,香蜡纸烛等味道混杂在一起,方醒有些受不了。
“别等着陛下那边说话再动手,主动些,若是还有同党跑了,到时候都一体受罚。”
等人散了之后,沈阳的伤口也差不多缝制好了,辛老七最后用高度酒精冲洗了一下,顿时店铺里一阵惨嚎。
最后敷上药膏之后,辛老七说道:“死不了,只是以后丑些。”
沈阳不敢再活动脸部,木然的道:“我在哈烈见过一个男子,只有半边脸,牙都露在了外面,可他有三个媳妇……后来听说死了,那三个女人哭天喊地的。”
“那不是感情,是钱和生活。”
方醒走过来看看沈阳的伤口,满意的道:“不错,只是拆线的时候你会比较煎熬……”
沈阳不在乎这个,说道:“下官曾经在哈烈处死了一家人,那家人有些权势。先前刺客喊的就是为那家的男主人报仇。”
当时沈阳身在敌国,周围危机四伏,他处死那家人,大抵就是灭口吧。
方醒对那家人没兴趣,得知和肉迷国无关后,他说道:“回家养伤去。”
“下官估摸着还得去和赛大人禀告一下。”
沈阳起身后,身体摇晃了一下,辛老七一惊,说道:“找懂毒的郎中来看看!”
沈阳一下跌坐在纸钱堆里,喘息道:“头晕的很!”
方醒看了看血迹,说道:“流血不算多,看来是有毒,去,找郎中来。”
门外的锦衣卫马上有人打马去了。
闹市奔马,这下御史有事情做了。
等郎中来后,就拿了刺客的刀来闻闻,再伸出舌头舔舔刀刃,笃定的道:“不过是雷公藤罢了,大人头晕应当是体虚,无碍,小的一副药下去保证好。”
“小心把牛皮吹破!”
方醒觉得这个郎中看着有些不靠谱,就威胁道:“尽心治,若是出了偏差,本伯砸了你的店铺。”
郎中有些人来疯的气质,面对着方醒兴奋了,说道:“小的家中三代行医,小的祖父当年曾去过西南,那边的毒多不胜数,小的擅长毒药……哦不,是擅长治毒伤,别说是雷公藤,就算是鸩毒也难不倒小的,不信伯爷您叫人喝点毒药,小的保证马上把他救回来,救不活小的就替他死……”
滚刀肉兼大话王!
方醒摇摇头,所谓的鸩毒,实际上到现在已经演变成了毒药的总称,这货是在吹嘘呢!
“再去找个郎中来。”
方醒交代了下去,等出去后,就看到街上全是军士。
“本来是小事,可有人对陛下说,弄不好会和肉迷国有关,所以就派来了不少人。”
“和他们肯定无关。”
方醒相信沈阳的话:“他们杀了沈阳也无济于事,锦衣卫和东厂多的是探子。”
“是这回事,只是陛下却借机训斥了一番,说五城兵马司尸位素餐
第1699章 家宴,敲打儿子
说话的是马苏的岳父,五城兵马司的副指挥使赵为正。
方醒低声道:“怎么……你们五城兵马司也有些散?”
赵为正点头道:“是有些散,陛下大概是借机敲打吧,听不懂的人大概是要倒霉了。”
“马苏要当爹了。”
“是,开始还以为是小女的毛病,后来复阳说是怕小女身子没长开,晚些要孩子……是个好女婿。”
马苏看似在户部照磨的位置上不动窝,可明眼人都知道,这人是给朱瞻基准备的,只等磨砺几年,自然会一步步的升上去。
“陛下雄心勃勃,有些人狼子野心,咱们得多盯着些才行……”
方醒看似漫不经心的说道。
赵为正却是老官僚,马上心领神会,“是啊!哪年哪代都有些不安分的人,不过也有对陛下忠心耿耿的……”
两人近乎于隐晦的交代了些事,赵为正打个哈哈,然后带着人去各处搜查。
……
随后五城兵马司的几位指挥使进宫请罪,同时在心中把沈阳骂了个狗血喷头。
哈烈作为一个完整的国家已经不复存在了,各方势力在争斗着,所以几个大胆的哈烈人潜入大明,然后侦探到沈阳回家的路线,就杀了那家香蜡纸烛店的掌柜,潜伏了几天。
五城兵马司的一发狠,抓到了在外面游荡,正想逃出北平城的最后一个哈烈人,事情很快就弄清楚了。
“沈阳在哈烈被人追杀,那户人家想叫人,沈阳手狠,全杀了。杀了就杀了吧,居然还在墙壁上写着大明锦衣卫百户沈阳杀人在此……”
黄钟忍笑道:“谁知道那户人家有个儿子在国主的身边当差,哈烈大败之后,那人逃回国内,跟着一位王子又发达了,就讨了个探查大明动向的差事,却派出了几个养肥的死士……”
方醒瞠目结舌,良久说道:“他这是想寻死。”
黄钟点头道:“沈阳和未婚妻是青梅竹马,他去塞外前主动去退了亲事,据说有人看到他当时在未婚妻家的外面独自痛哭流涕……真男儿,真性情啊!”
方醒想了想,说道:“换做是我……大抵也只能如此处置,喜欢她,自然不会牵累她……怪不得沈阳会想死……”
想起今天沈阳那种以命换命的招数,方醒起身吩咐道:“老七,派人去查查沈阳的那个未婚妻现在怎么样了。”
在大树边抠树皮的辛老七应了,黄钟说道:“陛下那边千头万绪,还得要见缝插针,伯爷,在下倒是理解你当年说的那话了,”
“什么话?”
方醒看到了朱瞻墉,就招招手。
黄钟侧身也看到了朱瞻墉,就低声道:“皇帝不好做,累。”
秋叶凋零,给人以肃杀的感觉。
可朱瞻墉的身上却蕴含着生机勃勃。
“你长壮实了不少。”
“是。”
朱瞻墉老老实实地回答。
“练刀很辛苦,你若是有兴趣,我可以去陛下那里给你请个武师父来。”
“呃……不必了。我就是闹着玩的。”
朱瞻墉突然觉得自己那些小手段在方醒的面前都成了笑话,所谓的偷偷练刀,连伤药都是偷偷去买的,却被方醒轻飘飘的就揭穿了。
“说吧,找我啥事?”
方醒在想着沈阳的事,觉得这厮生无可恋的外面下,隐藏着一颗痴情的心。
唯有极情才能无情吧!
沈阳在塞外杀戮不少,堪称是屠夫,可内心深处却有个柔软的地方……
“山长,我想问问……是不是有藩王在动手脚?”
瞬间方醒的面色变为冷漠,淡淡的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若是朱瞻墉敢起那种念头,方醒发誓会把他弄到有食人族的岛上去度过余生。
朱瞻墉觉得自己的问题有些突兀,难怪方醒会冷冰冰的,就尴尬的道:“我听说了,觉得晋王的嫌疑最大,我担心他会对大哥和您下手,就来报个信。”
方醒面色稍霁,说道:“我在金陵遇到过刺杀,不过藩王之事陛下有了考量,先看谁作死。”
朱瞻墉觉得方醒的态度有些变化,就主动表明心迹:“山长,我此生若是能出海,随便寻个岛就成。”
方醒探究的看着他问道:“没多的想法?”
朱瞻基是他倾注了绝大希望的储君,谁若是敢挑战朱瞻基的地位,他自然会出手。
“没有。”
朱瞻墉相信自己要是流露出些许野心的话,方醒绝壁会把他弄到海外去,如果不行,弄死都可以。
“我觉得自己和前唐的那位吴王一般,当年的劣迹让我永远都无法去有野心,您相信吗?”
朱瞻墉的神色很诚恳,甚至是带着些哀求。
“你怕以后……”
所谓的吴王,就是李世民的儿子李恪。这位吴王的血统有些问题,所以虽然李世民夸赞他类己,可却无法让李恪接班。
而朱瞻墉因为当年的事,被朱棣和朱高炽夫妇冷漠处置,别说是太子,就给了个郡王。
方醒点头道:“你大哥不是那种人,你也无法让他忌惮,所以你且安心。”
朱瞻墉点点头,如释重负的道:“父皇叫人传话,说是今日家宴,请您也去。”
家宴?
方醒马上联想到了藩王,在这个时候邀请自己去,朱高炽是想干什么?
……
所谓的家宴,排场大,每人的案几上都是菜,只是分开了,方醒觉得气氛有些古怪。
没有女眷,这让方醒更是警惕。
朱高炽坐在上面,看着很慈祥。
方醒因为和朱瞻基的关系,所以被安排在了朱高炽右手下面的第一人。
对面就坐着朱瞻墉,而方醒的下面坐着朱瞻墡,再往下,就是那些嫔妃的儿子。
嫔妃的儿子自然是老实点最好,方醒看到一个缩头缩脑的,就像是鹌鹑。
“你等的功课朕看了,有人偷懒,有人勤奋,快年底了,都紧些。”
朱高炽喝酒很爽快,仰头就是一杯,然后吐气继续说道:“大明越发的强盛了,百姓的日子也渐渐的好过起来了,可……有的人却不知足,非得要盘剥一番……朕说的是藩王。”
气氛陡然一紧,方醒听到下面有筷子掉落的声音。
朱高炽看了那个有些害怕的儿子一眼,说道:“百姓供养你等不易,要知足,等以后到了封地之后,记得多自省,好生过日子,别掺和。”
这个敲打在方醒看来过了些,也会有反作用。毕竟朱高炽的儿子都不大,今日听到了这番话之后,怕是会动小心思。
“瞻墉好学,这是好事,以后继续用功。”
“是,父皇。”
这话判定了朱瞻墉的死刑——你就好好读书吧,外事少沾手。
朱高炽的目光转到方醒的下首,说道:“瞻墡不折腾,不错,以后也要好生用功,要像宁王那般的好学才是。”
随后家宴就散了,让没吃饱的方醒腹诽不已。
“兴和伯留步,陛下召你。”
回到暖阁,朱高炽已经在喝茶了,见到方醒进来,就说道:“晋王很温顺。”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却带着煞气。
“是,陛下。晋王堪称是国朝藩王的楷模。”
方醒也心领神会的夸赞了朱济熿。
朱高炽吃饭时就说了,要向宁王朱权同志学习,这话里的含义很多,主旨却就是一个:不管你是真是假,以后就藩都老实些。
“宁王上书请封别处。”
朱高炽的眼神有些晦暗,朱权大抵还在心心念念着朱元璋给他的封地——大宁。当时他的麾下带甲八万,而且其中的朵颜三卫悍勇,在朱元璋的儿子中算是实力派。
可惜最后朱棣出手夺了江山,而朱权只能靠回忆来追忆当年自己的叱咤风云,在懊悔中度日。
而朱权后来被朱棣的手腕给吓坏了,于是就装作闲云野鹤般的,每日只是和一些文人在一起谈论,后来更是喜欢上了道教,据说有成为大师的倾向。
此时朱权请封别处,这是啥意思?
试探?
还是父债子偿,想试试朱高炽的脾气是否如传言中的那么软和……
第1700章 温柔,愤怒
“不安宁啊!”
朱高炽的神色带着疲惫,他希望中的天地同运力并未到来,反而随着他的革新动作,各处的反对都一起涌了出来。
“宗人府看似权利很大,可那些藩王哪会理睬这个。”朱高炽冷笑道:“朕若是让宗人府出手,只怕那些藩王都要鼓噪起来,然后把朕说成是隋炀帝第二吧。”
方醒默然,既然朱高炽知道了藩王的秉性,那他无需多言。
“你在金陵遇刺是为瞻基挡了一下。”
朱高炽的眉间全是愤怒,方醒甚至都听到了咬牙切齿的声音。
“那些人!那些人!”
朱高炽的话中带着杀机,动了朱瞻基,那就是触及了他的底线,再好的性子也无法容忍!
“瞻基太嫩了呀!”
朱高炽微微摇头,遗憾不已。
方醒劝道:“陛下,您以后慢慢的教他就是了。”
朱高炽看了他一眼,方醒在他的眼神中看到了悲哀和不甘,心中不禁一震。
“你们要好好的,瞻基果敢,就是手腕差了些。”
朱高炽的眉间多了柔色,说道:“瞻基小时候就很……骄傲,那时候他在宫中奔跑,身后总是跟着那些气喘吁吁的太监,后来他就找了朕,说是要能跑的太监……朕啊,就在宫中给他挑了不少,让他自己选……父皇也笑眯眯的看着,那时候……真好啊!”
烛光微微闪动,照在那张胖脸上。
而那张胖脸上此刻全是回忆和温柔……
“瞻基英果,却失于手腕,最终难免会碰壁……哎!你要好生辅佐他,告诉他,君王不能一味的强硬,父皇就是如此,大事强硬,可小事却肯采纳臣子的建言,这便是疏通,疏通臣子的怨气……”
“陛下……”
方醒觉得朱高炽的话有些不吉,他有些不安。
朱高炽陷入了回忆中,并未听到他的话,“大明缺的是人才,而人才,所谓的人才,你用他才是人才,不用就是庸才,瞻基还不懂这个啊!”
“人心永远是最难琢磨的,君王却不能不琢磨……不会琢磨人心的君王……那就是昏君……”
“还有婉婉……”
朱高炽看到方醒目露悲戚,就微微一笑,说道:“外间不是传闻朕活不了多久吗?”
“陛下长命百岁!”
朱高炽像是交代遗言般的口吻让方醒心中发颤,不由自主的就说了这话。
“是啊!百岁,百岁就算是传奇了。”
朱高炽微笑道:“朕从未奢望什么千秋万代,你们都还年轻,大好的前程,无数功勋在等着你们去夺取,好啊!”
……
方醒浑浑噩噩的出了暖阁,跟着两个小太监出去。
宫中的主干道两旁黑漆漆的,这是朱高炽为了节省,下令晚上少挂灯笼的结果。
两个灯笼摇摇晃晃的,辉光也跟着摇摇晃晃的散射出去。
方醒的心就跟着这光线散了出去,心乱如麻。
“谁?”
对面出现了一个灯笼,接着有人厉喝道。
“送兴和伯出宫。”
对面没吭声了,慢慢走近了,一张阴沉的脸进入了方醒的视线中。
“兴和伯这么晚才回去?”
方醒的心情正不好,看到那张老脸就皱眉道:“你那么晚了还在宫中游荡,莫不是在寻觅出宫的捷径?”
灯光下,那张老脸猛地抽搐了一下,然后狰狞着说道:“是兴和伯要寻找进宫的捷径吧?可要咱家指引吗?”
方醒想起了朱高炽那眼中的柔色,突然向前一步,就在黄俨愕然时,方醒出手了。
“啪!”
黄俨捂着生疼的脸,指着方醒嘶声道:“你……你敢打咱家?!”
“啪!”
方醒再次挥手,然后看着黄俨,俯身低声道:“就凭你这样的脑子,若不是顾忌着坏了规矩,本伯杀你如杀一鸡!”
屈辱和愤怒在焚烧着黄俨的心,他抬头看着方醒,却被方醒眼中的利芒给逼的说不出话来。
“兴和伯……”
送方醒出来的两个太监被这个变故给惊呆了,而黄俨身后的那个太监也惊呆了,惊疑未定。
方醒瞟了他一眼,认出这人是全林,黄俨的死党。
“蝇营狗苟的太监本伯见得不多,可今晚却见到了两个,你们为何不去学学郑和,就算是学学孙佛也不错……去告状吧!”
黄俨捂着脸垂首不语,方醒没想到他居然那么能忍,让自己的算盘落空,就用只有他们俩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敢去第一鲜栽赃,黄俨,你以为本伯会忍气吞声吗?老狗!”
方醒大步离去,那两个小太监楞了一下,然后冲着黄俨强笑了一下,就去追方醒。
全林手中的灯笼在摇摆着,这说明他在颤抖。
“公公……”
黄俨猛地回身,眼中就像是有野火在焚烧着,灼伤人心。
全林慌乱的避开了黄俨的眼神,说道:“公公,去禀告陛下吧。宫中殴打您,这是大罪。”
“闭嘴!”
黄俨喘息着,剧烈的喘息着,不是累,而是……
“他在羞辱咱家!他在羞辱咱家!”
黄俨的模样吓到了全林,他的手一松,灯笼掉在地上,旋即火苗开始吞噬着灯笼。
火光闪耀,照亮了黄俨的脸。
狰狞,痛苦,不甘……
“陛下不会听咱家的,他还用得着方醒,太子要用方醒,所以除非是……”
黄俨悲怆的道:“时至今日咱家失宠,谁会听咱家的话?谁会?”
曾经纵横朝鲜,不可一世的黄俨居然落泪了……
全林心头一阵迷茫,喃喃的道:“公公,这样下去不成的。”
黄俨吸吸鼻子,擦去眼泪,眼睛眯着,呈现三角形,说道:“是不成了,其实从先帝去后就不成了,不过……咱们有路!咱家早就找好了路,只是等待时机罢了。”
灯笼的火头渐渐的小了下去,不远处传来了叫嚷救火的声音。
闪烁着,明暗不定的火光照在黄俨的脸上,就像是光在扇动着他的脸……
“这个仇……咱家迟早要报!”
……
“父皇,您还没歇息吗?”
朱高炽正在处置奏章,闻言偏头,看到婉婉站在门边——不经通报就能出现在这里的也只有婉婉了。
秋夜微冷,看到婉婉只穿了裙子,并未穿袄,朱高炽皱眉道:“怎么不穿袄?”
婉婉俏皮的道:“父皇,不冷呢!”
这是来查岗的,朱高炽微笑道:“为父稍后就睡了,要不咱们吃些夜宵?”
婉婉的眸子一亮,显然是意动了,然后犹豫道:“可是父皇……您最好别吃夜宵,不然……”
朱高炽豪爽的道:“厨房最近做了道汤,使用菜蔬为主,不碍事。”
于是婉婉就皱着眉头答应了,然后叮嘱梁中一定要看着厨房做,不许加许多油腥。
梁中笑着应了,今晚皇帝的情绪并不好,婉婉的到来算是把皇帝心情提振了一下。
“为父先处理政事。”
朱高炽继续埋头干活,婉婉干脆就干起了端茶磨墨的活计,一时间暖阁内气氛融洽。
等梁中端着盘子到门外时,看到这个场景真的不想惊动,可最后还是被婉婉发现了。
两碗所谓的‘菜羹’端上来,婉婉一吃就知道是鸡汤加了不少调料做出来的,想劝阻,可看到朱高炽吃的香甜,就默默的低头吃着。
吃完‘菜羹’,朱高炽令人把婉婉送回去,然后梁中才说了事。
“陛下,黄俨先前和兴和伯撞上了,兴和伯抽了他两耳光,黄俨没敢还手,和全林在那里呆了半晌。”
朱高炽今天没吃晚膳,此时吃了碗菜羹,觉得腹中饥饿,却不能再吃了。
喜欢吃的人不能吃,这个痛苦和戒烟差不离。
“老奴问了送兴和伯出去的两个内侍,他们说黄俨先挑衅,兴和伯上去就是两耳光……”
烛光下,朱高炽的面色平静,淡淡的道:“他既然不敢来告状,那便罢了。”
梁中心中凛然出去,他不知道皇帝对黄俨是什么看法,所以在禀告时没敢添油加醋。
可皇帝的反应却让他有些心惊。
这是宠信兴和伯,还是……黄俨已经被丢开了……
第1701章 正面交锋
仆固很有耐性,哪怕从陛见之后就没人来找他也是如此。
他的作息很规律,早上天刚麻麻亮就起床练刀,甚至是想骑马,只是驿馆的官员告诉他,想骑马回国去骑,在北平没有给他策马疾驰的地方。
吃完早饭……这是仆固最不满意的地方,因为他看到那两个文官吃的有些贪婪。
“大人,明人来了!”
刚吃完早饭,仆固就接到了好消息。他看到那两个文官马上换了个倨傲的脸嘴,就皱眉道:“试探已经结束,接下来就是打探,收起你们的倨傲。”
一个文官冷笑道:“仆固大人,你用兵飘忽。别人都说了你的话不可信,你还想试探,却怕我们抢功吗?”
“蠢货!”
仆固整理着衣服,淡淡的道:“你们的眼光只能看到脚下,国主就不该派你们来,而是派些意志坚定的来。”
“你说我们的意志不坚定?仆固,你……”
门外出现了方醒,仆固微微颔首道:“兴和伯,可是大明皇帝陛下有了决断吗?”
方醒目光转动,进来就坐在了主位上,那两个文官怒不可遏,正准备发飙时,仆固说道:“你们在边上听着,谁多话,杀了!”
两人大怒,方醒没管这些不知道是真是假的纷争,沉声道:“泰西人在盯着你们,你们也在觊觎着泰西的地盘,仆固,你们想东西并进吗?”
两个文官瞬间消停了,他们惊骇的看着方醒,其中一个颤声道:“你,你如何得知这些消息?”
仆固没有意外的道:“天方人?我知道天方人只要给钱就愿意出卖一切,你们的船队终究还是起了大作用啊!”
“不过这又有什么?”
仆固的意志坚定,他说道:“你们明人从不能远征,所以我王才考虑和你们商议两国之间的和平。可只要你们生出那种念头,兴和伯,去告诉明皇,肉迷会让大明后悔……”
方醒微微一笑,说道:“告诉我,若是大明和泰西人联系上了……”
那两个文官面色大变,仆固此刻真的是后悔带了他们一起来。
“若是我们联系上了,大明只需答应放弃肉迷的地盘,只要哈烈,那么你告诉我,肉迷国可能挡住两边的夹击吗?”
仆固依旧不变色,说道:“泰西多国,那边的人贪婪,没有好处,见不到好处,你别想让他们动心!”
这是个人才!
方醒心中暗赞,面色却冷冰冰的道:“你们在盯着拜占庭,而泰西人也在盯着你们,这也是你们不敢倾力去攻打哈烈的原因,否则以你们贪婪的秉性,哈烈如今早已灰飞烟灭……”
“别否认!”
方醒起身道:“若是你们和大明开战,泰西人会非常乐意旁观,若是你们战败,相信我,你们一定会战败,泰西人就会杀进来,然后覆灭你们。”
仆固冷冷的道:“你的臆测不错,可肉迷从不屈服于外界的恶意,就算是哈烈老王曾经大胜我们,可哈烈如今在哪?而我们却一直在,而且将永远都在!”
那两个文官此时才重振精神,看到仆固不落下风的在和方醒交谈,心中不禁有些庆幸。
若是由我们来商议,今日怕是要露怯了吧?!
“你们想独占东西两边的贸易,然后步步蚕食,所以哈烈就是你们最先吞并的地方,仆固,回去告诉你们的王,大明不会坐视,当大明感到了威胁时,不管对手是谁,大明将会发动进攻……让对手和哈烈一般的陷入绝境!”
方醒盯着仆固的眼睛,淡淡的道:“你们想来试探大明,侦查大明的情况,可本伯要告诉你们,大明不可辱,若是再敢跋扈,本伯会让你们饮恨京城!”
仆固微笑道:“你们要杀使者吗?”
“别用那些道听途说的消息来揣测大明。”
方醒轻蔑的道:“什么两国相争,不杀来使,可你们不是使者,而是奸细,嚣张的奸细!”
“那我拭目以待!”
仆固不能认输,他代表着肉迷国,若是认输了,那就代表着肉迷的颓势。
“可以。”
方醒后退一步,点头道:“本伯铸过许多京观,很想把这项事业发展出去,发扬光大,若是肉迷国给机会,那我杀了你又有何妨!”
“别用自己的性命来试探本伯,那会让你失望的。”
方醒转身就走,辛老七在倒退,虎目圆瞪,盯着仆固握紧刀柄的大手。
仆固感到了杀机,他松开手说道:“兴和伯,大明想要什么?”
方醒已经走到了门边,止步说道:“大明要的是和平和安宁,大明不想要一个野心勃勃的邻居。当然,如果你们一定要做大明的邻居,那最好就是以藩属国的名义,别说你们不懂什么叫做藩属国,否则大明会把你们打到自己知道为止!”
仆固盯着方醒的后背问道:“我们依旧强大!”
“大明比你想象中的更为强大,好自为之!”
辛老七退到了门边,然后说道:“别想对我家老爷动手,否则我会把你的头颅挂在城门上,让你成为孤魂野鬼!”
仆固眼中的凌厉消散,露出了微笑。
辛老七点点头,在转身之际说道:“在动杀机之前先去数数我家老爷铸的京观,那会让你清醒些。”
一直等脚步声消失,两个文官才还魂,其中一个说道:“仆固大人,你太缺乏手腕了,你激怒了那个魔神,你让我们失去了进一步谈判的机会,你……”
“闭嘴!”
仆固没有什么懊悔,反而是轻松。
两个文官就等着这句话,这样他们就可以把和大明谈判失败的责任压在仆固的头上,所以表面愤怒,心中却愉悦。
“是个强硬的家伙,有趣!”
仆固微笑着拈起茶杯,轻轻喝了一口,舒坦的道:“强硬就代表着他用兵凶狠,作为明国最出色的将领,摸清楚了他的秉性,对以后大有好处。”
两个文官面面相觑,只觉得眼前这人的心思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所谓的名将,大抵就是这样吧?
……
方醒出了驿馆,叶落雪就像是鬼魅般的冒了出来。
“如何?”
方醒哈出一口气,看到那雾气淡淡,就想到了还在路上的莫愁,吩咐道:“老七,派人去接一下莫愁。”
辛老七应了,叶落雪微微一笑,说道:“陛下已经令我的人去一路保护了,按照行程,也就是这几日的事,你安心就是。”
“多谢陛下。”
方醒朝着宫中方向拱拱手,说道:“仆固此人喜怒无常,城府很深。而且他对文官并无好感……这是想建功,却厌恶文官拖后腿,若是开战,他必然是中坚,若不是此刻哈烈还在,我想干掉他!”
叶落雪微微皱眉,他觉得方醒这种不择手段的行事方式……
“怎么,觉着我太没品?”
方醒淡淡的道:“国与国之间,千万别想着什么退避三舍,怎么有利就怎么来。”
叶落雪有些发怔,看着方醒上马远去,他缓缓回了宫中复命。
“……兴和伯的意思……那个仆固是个名将,若不是两国的中间还有哈烈在,他肯定要除去此人。”
朱高炽无奈的偏过头去,“好好盯着肉迷人,还有……东厂和锦衣卫马上派人去,朕想看看晋王在干什么!”
第1702章 莫愁到京(为盟主:‘郑家二郎’贺,加更!)
“最近东厂和锦衣卫像疯狗似的在到处巡查,大人,他们会不会是察觉了什么?”
“慌什么?”
袁熙看着眼前这个眼神散乱的男子说道:“目前肉迷国的使者才是大事,他们哪里顾得上查找咱们。”
“大人,前段时日……方醒没回来之前,咱们可是折了好几个人手,那帮子人下手太狠了,而且还不知道来历,宫中的那人究竟还有什么手段?下面的兄弟们都有些胆寒了呀!”
“你怕了?”
袁熙盯着男子,看似云淡风轻,可男子却一下就慌了,强笑道:“大人,小的没怕。”
“哦!”
袁熙点点头,仿佛不明白男子为何害怕的身体都在发抖,说道:“先帝留下了不少好东西,不过我猜测有不少在太子的手上,至于陛下……也就是宫中的那些东西吧,这些年他一直被陛下盯着,也不可能去弄一支军队出来……”
男子看到袁熙没有追究的打算,不禁松了口气,然后说道:“方醒先前去了驿馆,和那个仆固应当是有些冲突,然后他又去了城门处,好似在等人……”
袁熙的目光含笑,说道:“他的小妾来了,他这是自己作死啊!”
“是啊!在南边不好吗?全都弄到北平,若是有一日出事,那就是一锅端,两个儿子都没有了。”
袁熙点头又摇头:“他想标榜千古,大抵是想成为周公吧。不过太子也是雄心勃勃,这两人凑一起……不够。”
“大人,什么不够?”
“孤掌难鸣!”
袁熙不经意间的在给手下打气:“太子只通过方醒掌握了聚宝山卫,偌大的京城,如何看得住?”
男子疑惑的问道:“大人,可还有朱雀卫和玄武卫呢!还有神机营,只要拿住这些,京城就稳住了。”
袁熙不屑的道:“你不懂……乱中取胜,明白吗?别忘了杨勇,最后被隋炀帝给夺了帝位,还有李世民,悍然一击,身后留下了贞观之治,千古一帝的美名。”
男子憧憬的道:“若是殿下成功,那大明就换天了呀!”
袁熙淡淡的道:“所以这就需要大家的努力,去吧,打探消息,南边的消息来了就及时通报。”
男子出门时胸脯明显的挺了起来,袁熙微微一笑,觉得自己就是坐在中军帐的军师,三言两语就能定下大明的未来。
……
“这就是北平?”
要弟张大嘴,看着那巍峨的城墙,由衷的赞叹道:“小姐,你快出来看,好高啊!”
车帘掀开一线,莫愁看了看,也不禁惊叹着北平城的宏伟。
“这就是大明的京城吗?”
金陵城不小,可和北平城的……城墙比起来,显得有些绰约,就像是女子。
看着差不多的城墙,为何会有这般感觉呢?
莫愁看向前方,车马行人川流不息,看不到金陵那等悠闲。
马车缓缓前行,莫愁从缝隙里看着行人,觉得他们比南方人多了什么。
一阵马蹄声传来,莫愁赶紧放下车帘。
“伯爷……”
要弟在车辕上欢喜的喊道。
莫愁抱着睡着了的孩子,边上是朱瞻基派来,一路随行的女郎中。
刚满月就坐车一路北行,莫愁很是担心,可兴许是孩子的身体壮实,加上方醒留下了些东西,孩子生病时就用上,所以一路居然平安的到达了北平。
“老爷!”
车外一路保护着车队的家丁也很欢喜。
“莫愁!”
车帘被人从外面缓缓揭开,莫愁抱着孩子温婉一笑:“老爷……”
“辛苦你了。”
方醒特意带着手套,解开后就去抱孩子。
方醒小心翼翼的把孩子抱在怀里,然后用披风遮住了风,仔细的看着。
“小欢欢……”
孩子在睡觉,小嘴吧嗒一下,眉头动了动。
方醒用额头贴贴孩子的额头,欢喜的道:“是个壮实的孩子,咱们进城!”
马车是特制的,方醒甚至用上了轴承和钢轴,外加减震,所以这一路很是舒坦。
……
阜财坊,方醒在马背上俯身对车中的莫愁说道:“这里就是三法司。”
刑部、大理寺、都查院全都在这里办公,莫愁知道这是方醒担心自己的安全,就点点头。
一路过去,前方就是咸宜坊,一路人流不小。
莫愁看着街道两侧,发现酒楼并不多。
再往前,马车左转,稍后进了个巷子,最后停在了一个小院外。
莫愁被扶下车,院门已经打开了。
三进的院子其实不算小了,院子里种着不少花草树木,可地上却没有落叶。
“多谢老爷。”
莫愁很欢喜这套小院,随即就带着要弟去布置,可等一进去,却发现所有的房间都已经弄好了。
包括孩子的房间!
小床,孩子的圈椅,玩具……
……
“夫人呢?”
方醒喝了点酒,回到家就找人。
木花指指后面:“老爷,夫人和二夫人在后面,二位少爷和小姐也在。”
这是要开批斗大会吗?
方醒一路到了后花园,心虚的在缓行着。
“要吃要吃!娘,要吃!”
可呈现在方醒眼前的却是烧烤大会。
方醒叫人打造的烧烤架上摆满了食物,烟熏火燎的,秦嬷嬷和邓嬷嬷轮流照看。
土豆和平安把馋的不行的无忧给抱着,而小白自己都开始上手了,趁着人不注意,先弄了串烤里脊。
“二娘,你偷吃!”
哪怕小白的动作再快,可依旧被无忧发现了,她就像是找到了借口,嚷道:“娘,可以吃了!可以吃了!”
张淑慧和小白在窃窃私语,闻言就说道:“等你爹回来。”
无忧目光转动,指着站在大树边的方醒喊道:“爹!爹!爹!”
方醒干咳一声走过来,偷瞥了张淑慧和小白一眼,却没看到什么异常。
“夫君来了,咱们开吃吧。”
方醒已经遣人回家告诉了莫愁到北平的消息,原以为妻妾会吃醋,可目前看来……
多半是缓释吧!
方醒心中一松,坐下就把无忧抱在膝上,亲自给她挑了烤的不错的里脊肉,然后弄在小碟子里给她自己吃。
土豆和平安看了吃的兴高采烈的无忧一眼,发现自己被老爹给无视了,心中自然是微酸。
方醒不动声色的又给张淑慧和小白拿了烤鱼,小白嘀咕道:“这鱼咸了。”
方醒看了微笑着的张淑慧一眼,说道:“不行就喂大虫和小虫。”
“夫君,您不是说要少给大虫和小虫喂带盐的食物吗?”
“哦!年纪大了,忘记了。”
“哦!那夫君可要多保养身体,妾身回头就让花娘做些滋补的……”
……
吃完烧烤,方醒抱着睡着的无忧去了她的小房间,出来后就看到了小白。
“少爷,那莫愁长啥样?”
方醒没好气的道:“就那样,还有,平安那小子听说上课走神?回头你盯着些。”
往日这等转移大法自然能忽悠住小白,可今日却行不通了。
“少爷……”
“别撒娇,不,别学那些女人,你不适合。”
方醒一把拎住小白,两人再次回了后花园。
“少爷,听说她没了亲人?”
“嗯。”
小白皱眉闻闻自己的衣袖,暂时放下了回去换的想法,挽着方醒嘀咕着。
“少爷,她不来吗?夫人都准备了地方给她。”
“不来。”
莫愁大抵是怯的,而且她跟着父亲走南闯北,想必也吃过不少苦头,所以不愿意惹麻烦。
第1703章 无思则无虑
“小姐,外面五城兵马司的人和我说话了。”
莫愁正在给孩子喂奶,闻言转过身去,然后要弟就冲了进来。
“小姐,女人家的避什么?”
要弟觉得莫愁的性子太内向,不过想起刚才的事,她就欢喜的道:“那个小旗官说了,以后咱们有事就直接说话,被人欺负了他们帮着出头,这下可好了,咱们再开个神仙居吧?”
莫愁喂完奶,然后把欢欢哄睡了,放在身后的床上,叹息道:“老爷已经找好了地方……就在前面,至于五城兵马司的人,这只是套关系,不过老爷肯定叮嘱过他们,所以咱们无需担忧这个。”
随后莫愁把孩子交给了陈嬷嬷,和要弟出门。
走过这个巷子,右转出去就是街面。
“就是这里!”
莫愁站在一个二层楼的下面,眼中多了憧憬。
“要弟,我们能养活欢欢,以后还能给他攒钱娶媳妇。”
要弟走到紧闭的大门前,摸摸门环,回头道:“小姐,金陵的神仙居就够少爷娶妻了。”
莫愁微笑道:“可欢欢以后还会生孩子呢!”
人就是这般,才有孩子,马上就想到了孙子……
莫愁憧憬着以后,满心欢喜的道:“要弟,去招人吧,咱们快些把神仙居开起来。”
……
“哈烈人的胆子为何那么大?”
朱高炽拿着手中的奏章说道:“他们已经自顾不暇,为何还敢袭扰兴和?那边的兴和城已经终止了修建,宣府请示出兵,诸卿以为如何?”
杨荣说道:“陛下,怕是失败者吧?”
哈烈内部斗争激烈,失败者往往会被斩草除根,所以不想死就得往外逃。而哈烈的地形决定了他们能逃的方向不多,所以杨荣的判断也是一种可能性。
张辅觉得可能性不大,说道:“若是败军,他们不敢招惹大明,所以臣以为……要么就是那些人想重夺鞑靼人的地盘,可他们为何不在亦力把里修生养息呢?臣不解。”
朱高炽点点头,突然转换了话题,“让那些肉迷人回去吧。”
吕震心中不爽,就说道:“陛下,还没好好的商谈呢!”
朱高炽摇头道:“兴和伯去试探过,对方来者不善,并无友善,所以继续拖着毫无意义,让他们走!”
对此无人有意见,于是吕震就去安排人通知仆固。
“冬天来了,兴和城的建造也停了,可那股敌军却极为诡异,朕觉得他们是在挑衅,或是别的目的,让宣府盯着他们,找到机会就动手!”
朱高炽对这种袭扰很是烦恼,搭理吧怕他们跑,不搭理吧在建的兴和城就麻烦了。
这个处置再正确不过了,如果朱高炽动用大军,那才是个笑话。
政事议的差不多了,朱高炽轻松的道:“朕登基差不多一年了,诸卿辛苦辅佐,稍后都有赏赐。”
群臣谢恩,朱高炽微笑道:“郑和上了奏章,说新造的船不错。朕准备让他监造四艘,工部的火炮要及时打造送去,以后也好护卫大明海疆。”
前面还说着赏赐,后面居然就说了造船,还要火炮装备,这是什么意思?
朱高炽扫了群臣一眼,说道:“散了吧。”
没给群臣反对的余地,朱高炽的面色突然变得冷冰冰的。
胖人冷漠,其实威慑力比普通人更强。
这位皇帝越发的让人看不清了,群臣都在等着他处罚方醒,有人准备看热闹,有人准备加把柴火,有人准备求情......
可最终却什么都没有......
看不透啊!
而朱高炽看着群臣告退,心中却也是在暗自思忖着。
他在琢磨着群臣中谁可靠,谁摇摆,谁......居心叵测!
这便是洪熙朝到了现在的君臣关系,若说根由,大抵李时勉就是那个引子,引发了后续的一系列变化。
……
方醒今天没上朝,他在和人喝茶,地点居然是锦衣卫。
赛哈智在装傻,方醒上门拜访,他却不肯多说话,只是沉默的喝茶。
方醒喝了三杯茶,觉得再喝就得去茅房了。
“赛大人这里不错。”
方醒看着后堂的装饰赞了一句,赛哈智依旧只是微笑点头。
“兴和伯过奖了。”
方醒给自己倒了第四杯茶,捧着茶杯,低头看着水汽氤氲,突然说道:“赛大人,沈阳据说在锦衣卫里依旧被排挤?”
赛哈智在打瞌睡,闻言哦了一声,再无反应。
“多谢赛大人的茶,告辞了。”
方醒起身,赛哈智马上打起精神道:“哎呀!兴和伯这就走吗?本官还说请您吃饭……”
“那我请客!”
方醒说完满意的看到赛哈智的脸都绿了,就打个哈哈道:“种因得果,赛大人多思量!”
出了锦衣卫,方醒上了马车,车里坐着黄钟。
“去东厂。”
马车缓缓行驶,方醒冷冷的道:“赛哈智不肯。”
黄钟一直在车里看书,他揉揉眼睛说道:“伯爷,您这样犯忌讳啊!赛哈智肯定是不肯的。他一心就想着平安退下去,连抓人都是派手下去,可见此人的谨慎。您这般直挺挺的去为沈阳……”
“陛下的身体不容乐观!”
方醒的眼神中多了些凌厉:“我给了陛下一些药,效果有,可目前看来不能从根子挽回来,所以……殿下在京城根基不深,此时不去收拢些人手,一旦有变,那就是山河变色了!”
他对朱高炽这位皇帝的具体寿命不清楚,可却知道,朱高炽在有明一朝中和朱瞻基一起合成了‘仁宣之治’,而朱高炽在其中痕迹较少。
他恍恍惚惚的记得,朱瞻基的登基之路并不平坦,其中朱高煦就作了大死,拦截了北归的朱瞻基。
那么朱高炽肯定是在措手不及的情况下去的,这位短命皇帝哪怕是朱棣早去了,自己提前登基,可依旧无法长寿。
看到方醒皱眉在沉思,黄钟叹息道:“殿下是正统,那些文武官员只要是不傻……不过殿下和您走得近,群臣有些忌惮罢了。”
“忌惮?”
方醒冷笑道:“太祖高皇帝的子孙很多,以后会更多。”
黄钟点头道:“皇后就有三子,那两人……瞻墉郡王的事虽然没传出去,可他只是封了郡王,赌他成功的机会不多。小的那个很聪慧,而且知机,这在外人的眼中就是上好的皇帝人选。”
朱瞻墡确实是有些‘明君’的胚子模样,而且外界对他的印象不错。
“可你却忘了藩王!”朱瞻基已经不一样了,被方醒带成了一个让文官和文人们不喜的太子,朱高炽若是去了,朱瞻基如何自处?
黄钟说道:“在下没忘,只是如今的天下,除非是北方的军队叛乱,否则那些藩王根本就没有机会!”
“可怕的就是里应外合!”
大明三百年,藩王造反成功的也就是朱棣而已,至于宁王什么的,那完全就像是玩闹。
黄钟点头道:“其实最怕的就是这种,不管是宫中还是宫外,一旦有人协助,到时候会很麻烦。特别是殿下不在北平……陛下难道还不召回殿下吗?”
方醒无奈的道:“陛下认为自己至少还能活七八年的光景,所以就想让太子独自在外面摔打磨砺一番。”
两人在马车里说着大逆不道的话,很快就来到了东厂。
方醒准备下车前,黄钟肃然问道:“伯爷,您这般明晃晃的去为殿下招揽人,可是想提醒陛下吗?”
方醒放下车帘,沉吟道:“我知道会被拒绝,可这正是我想让陛下看到的。”
等方醒下车后,黄钟苦笑着。
“伯爷,您这是要让陛下看看……看看太子的根基浅薄吗?可这也会被别人看到啊!”
……
“孙公公,最近天气不错啊!”
孙祥觉得自己的佛心都被方醒这句话给搅乱了,他停止了拨动佛珠,说道:“兴和伯,找咱家何事就直说吧,还有,今日天气阴沉,估摸着要下雪了。”
方醒看看外面,随口道:“下不了。”
孙祥叫人上茶,然后说道:“听闻你在南边也造了杀孽,若是有暇,不如在家念念经,好歹也能洗些杀孽去。”
方醒接过茶水,看到居然是安纶上茶,就笑道:“我的杀孽太多,这辈子就算是倾尽三江水也洗不去了。安纶,现在可好?”
两人在金陵配合过,所以方醒问的自然,而安纶也答的自然。
“咱家能调到京城来多亏了兴和伯,多谢了。”
安纶说着拱拱手,然后正色道:“咱家到了京城之后,孙公公多番照顾,日子比金陵还好。”
方醒闻言就微笑道:“安纶与我有旧,那就多谢孙公公了。”
安纶顿时面如土色,却不敢辩白。
孙祥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然后对方醒说道:“兴和伯,你刚才去了锦衣卫,多半是为了沈阳吧?此刻你又来折腾安纶,何苦呢?到时候陛下多半不会责罚你,可安纶却不好说啊!”
方醒打个哈哈,起身道:“罢了,本伯只是想和安纶叙叙旧,告辞了。”
方醒前脚一走,安纶就跪下,涕泪横流的道:“公公,奴婢和兴和伯不熟啊!”
孙祥开始拨动佛珠,轻声道:“无思则无虑,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