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息壤
“你懂个屁？苏萱儿身上‘机晓’血脉，号为‘秋风未动蝉先觉’！其血脉，为世间罕有的敏锐血脉，法师直觉，犹如通天感地！”杨凯站起身来，脸上刀疤映照阳光，又添几分凶煞，“危险临近，她或有所感，一改常态，走小路。而分出去的三人，则是以防万一。”
“这么厉害？”高瘦男子目瞪口呆，从刚才开始，他就听天书一般，“这世家血脉，真这么神奇？”
“比你的想象，还要玄秘莫测！也就是她还小，苏家老辈强者，可直接在命运河流中，撷取一片未来片段！‘机晓’何意？‘天机先晓，趋吉避凶’！”
“但咱们少了三人，会不会……”一名尖嘴猴腮的男子有些警觉，意有所指地说道。
“放心，”杨凯在心中鄙夷这几名部下，左手手指，又捻动其赤色指环，“这枚‘星火指环’中的烈焰仆役，其狂暴实力，抵得过那三个废物……苏萱儿那女人，天赋或许不错，但才入门两月，能有几分能耐？”
另外三人想想，也觉得是这个道理，心悦诚服地点头。
四系低端元素生命，空气仆役法术位最多，土石仆役擅守御，露水仆役能治愈，而烈焰仆役，一身献祭之火，可谓人间凶器！
“那长孙神机，不会找人报复吧？”还是那尖嘴猴腮的男子，他胆子不大，有许多担忧。
“放心，那些贵族子弟，要么是怂蛋，要么心高气傲，肯定不会宣扬！再说了，我送了他两个字，他能出去见人么？”杨凯不以为意，他想起什么，眼神快意。
“我还当头儿，只是看他不顺眼，想羞辱他一顿，”猴脸男子恍然大悟，谄媚笑着，吹捧道，“不愧是头儿，思虑深远！”
杨凯故作深沉，没有说话。
他当时，其实并没想许多，只是看到那一张女人般细皮嫩肉的脸孔，心头厌恶罢了。
世家豪族？不就是投了个好胎么？
又想起刻字时的情景，那少年拼命挣扎，怒吼与惨叫交织，眼泪稀里哗啦，真是过瘾！
“有人来了！”杨凯露出警惕，顿了顿，瞧出什么，又平静下来，“不是来自山上，而是山下，并非苏萱儿，不用管他！”
不过，他没空搭理，那少年，却是径直上前，主动上门。
“请问，是鬣狗帮？”少年倒是很有礼貌，笑容可掬，深深看了一眼杨凯的胳膊，若有所思，“你就是杨凯？”
“没错！”杨凯比少年足足高了一头，居高临下，睥睨俯视，“怎么着？你有事？想雇用我？我收费可不低……”
“不是雇佣，是一点小事，”少年夷然不惧，正眼相对，手指比划了一个很小的动作，似带着浅笑，“是这样的，我有一个朋友，姓长孙，承蒙您的照顾……”
说曹操，曹操到？他话语未完，三名鬣狗帮部众面色大变，杀气腾腾，围拢上来。
“怎么？你想怎样？”杨凯全然不将眼前少年放在眼里，一个手势止住众人，满脸恶意和得意，嘴脸邪异可憎，“我送了他一幅书法，你问他，喜欢不喜欢？我的亲笔手书，你也想来一幅？”
“很好，那就没找错人了。”李仪点了点头。
“还有事吗？”杨凯凶神恶煞，大笑着道，“没事，就滚蛋吧！我还有生意要做！”
“哦，没什么大事，只是，”李仪再次露出微笑，脑袋微晃，春风般和煦，“我一直觉得一句四川话特带感，很想说一说。”
“什么话？”杨凯觉得，眼前少年，脑袋一定有点毛病。
“——日/你先人板板！”
李仪神情化为阴冷，力量倏忽爆发，左脚踏前，右脚高扬，一脚踹在杨凯的腰眼上！
“呃！你……”
杨凯一声闷哼，他着实难以想象，眼前少年的瘦小身躯，怎会迸发如此巨大的力量？
其彪悍身躯，竟离地一瞬，被生生踹翻！
他自然不知，李仪虽是法师，却吃了不少天材地宝，表面看不出，但身体素质，远胜常人。
“你找死！‘狂风’，弄死他！”
杨凯用手臂撑住身体，满脸勃然大怒，一声唿哨，一道碧金巨影挟风雷，从天而降。
鹰击长空！
……
“嗯？怎么就这么几个歪瓜裂枣？杨凯呢？难道，是在小路上？真是麻烦……”
林木萧萧，大路上，燕赵双臂环抱，歪了歪脑袋，斜眼看着面前三人，一脸恼火。
表面上与李仪约好，但他孤身一人，提前来了黑峰。
——李仪有那份心，已经足够了，不必强求太多。
他心中暗道。
只是，他不知道，李仪也看穿了他的盘算，两人一人抄小路，一人走大路，都来到了黑峰。
“你是什么人？”三人中，一名脸上刺青的男子表情嚣张，神神叨叨地摇晃着肩膀，“找我们头儿，什么——”
他的声音，毫无征兆地戛然而止，仿佛被割断喉管的公鸡！
轰！
一声巨响，刺青男子的脑袋，被一只似遮天蔽日的大手抓住，重重撞击在地上。
那可怕的力道，在地面激起跌宕沙尘！
仅一刹，刺青男子翻着白眼，晕厥过去。
此景，无比震撼！
“你，你找死！”
“敢招惹我鬣狗帮？我弄死你！”
静了片刻，剩余两人，一人色厉内荏，一人大发雷霆。
情绪不一，两人动作则完全一致，双手不断变幻，魔法手势如蝴蝶翩迁，元素在指缝中游离，凝聚成形。
四枚魔能飞弹瞬间凝聚，青芒上下翻飞，游荡之间，啸音刺耳！
近距离之下，刺青男子也会受到波及，但这时，哪里顾得许多了？
嘭！
青芒纷飞，毫无滞碍地落在燕赵身上，渐次炸裂！
青色波涛裂变，卷荡而开，狂暴之力，令林木偃倒，枯木乱飞！
“啊！”
刺青男子被余威扫中，虽是昏厥，也发出凄厉惨叫。
这家伙，莫非是傻子？连防护法术，也不使用？
两人心中大喜。
但紧接着，让他们绝望的一幕，展现于面前。
烟尘散去，燕赵依旧挺拔而立，他的衣衫破出许多口子，大片皮肤甚至冒着青烟，却仅有极淡的灼烧伤痕。
外露的部分，露出刺青般的黄褐纹理，但并非刺青，而是天然所生。
“怪物，怪物！”其中一人看出什么，惊声呼道：“看那纹理，那是大地……”
“你是说，”一人眼神一动，也发觉什么，“这男子，是息壤之……”
两人神情，惊恐莫名。
燕赵则不为所动，五指张开，向前一推，缓缓吐出四个字：“大地之棘！”
顷刻间，数十道长枪丛林般的可怕石棘，仿佛惊蛰而起，疯狂冒出，割裂大地！
燕赵转身，背后是一片石棘丛林，殷红鲜血顺着石棘尖端，点滴而下。
……
“你是……燕赵？我听说过你，你在熔岩谷，弄得风波可不小！一个人单挑二十个？还是三十个？”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不过，你抢了我的对手，我很不高兴。”
“苏萱儿？”燕赵回头，是一双幽深的青紫眸子，“杨凯与我，有点事情未了，所谓先来后到，他是我的。”
“但他是来找我的，理应是我的！”苏萱儿可不听那一套，冷声说道。
燕赵摇摇头，男子汉大丈夫，何必和一个女人口舌之争？当下，朝着小路，快步而去。
苏萱儿用鼻子轻哼一声，紧追不舍。
杨凯知晓其血脉，却错估了她的性格，以她好战的性子，只会求战，又怎么避战？
不过两人不知道，他们已不可得偿所愿了。
第十七章 山鹫
鹫击长空，犹如破空金虹，呼啸而来！
其赤金羽翼，挟裹无数股狂暴湍流，撕裂流云，在身后留下无数云涡。
山鹫，虽是低级魔兽，但巨力澎湃，生撕虎豹，抓象飞天！
常有人于陡峭嶙峋的峰巅，见到绝无可能到达此地的蛮象巨犀骸骨，就是此兽杰作。
因此，初级变化术中，最常用的，就是化身山鹫的鹫变术，变身为冰原巨熊的熊变术，以及只在海族入侵时，才有用武之地，化为虎鲨的鲨变术。
风雷鼓荡，树海簌簌，山鹫狂影，昏天暗地！
“这小子，要倒大霉……”
“胆子这么大，招惹咱首领，是脑袋不正常么？”
“正好，给他点颜色瞧瞧……”
三名鬣狗成员，不约而同地，露出幸灾乐祸之色。
但接下来，让他们瞠目结舌一幕，在眼上演：御风而下的山鹫，在利爪即将抓住李仪的瞬间，身形一抖，斜飞而起，拉远距离。
如此这般，连续几次，抽风一般。
“怎么了？魔法陷阱么？”高瘦之人有所疑虑，他似乎懂得粗浅瞳术，眼眸微微生光，“不，不对，没有魔力流动的痕迹……头儿，你知道么？”
通灵之下，杨凯心有所感，脸上神情，变得难以置信。
“这……简直……”
他分明能感觉，每逢靠近李仪，山鹫灵魂里，就有一股惊恐和战栗，油然而生，仿佛老鼠遇上猫，不，应当说野兽遭遇上古巨龙，更为贴切。
李仪则若有所思，狐疑目光，落在身上一根绯红如火的鬃毛上，顿时了然。
他的身上，沾了飞雪毛发。
而飞雪，虽是幼兽，可是与史诗巨龙并驾齐驱的超凡魔兽——沥血蝎狮！
其一缕气息，对于山鹫这种低级魔兽，灵魂冲击，可想而知。
他想到什么，眼神微动，嘴角扬起戏谑笑意。
顿了顿，他吐出自有自己才懂的三个字。
“霸王色？”
“弄死他！”与其说耐心消磨干净，杨凯心中戒惧更多，口唇微动，吟念一段晦涩口诀，“狂怒之血，燃！”
声音未落，血光喷薄，一声鹫唳，响彻天际！
山鹫颈部，一枚血纹项圈亮起，其锐利双瞳，随之化为染血般赤红，皮下一道道青筋如蛇蟒游动，连带着羽毛也疯狂蠕动起来，狰狞可怖。
山鹫之所以为低级魔兽，在于不通魔法，更不具备高级飞行魔物的天赋——“猛禽之心”。
而杨凯的“狂怒项圈”，则是模拟“猛禽之心”，狂暴其意，残缺其智，强化其力！
中了嗜血术一般，山鹫的惧意，扫荡干净，仅余下冷冽杀机。
赤金阴影，犹如狰狞电光，迅猛桀暴，破空而来！
“喝！”
巨爪临近，李仪眼中锐芒闪现，舌绽春雷，一声怒喝，在喉间响起。
他的声音并不大，却有一股无形风暴，席卷弥漫，螺旋扩散！
草木、山石、甚至清风，皆无变化。
而杨凯等众人，却同时痛苦地捂住了脑袋，不远处的枝头，几只小鸟，七零八落地砸落地上。
同时坠地的，还有山鹫的庞大身躯。
其冲势太急，在地上几次碰撞，石砾翻滚，拖出一道长长痕迹。
“精神冲击！是精神冲击！这小子的精神力，怎么这么强大？”尖嘴猴腮的男子怒骂着，眼中不住流出泪水，哀嚎不断。
法徒以下，可外放精神，精神冲击。
达到法徒境界，才能有一念生而精神震爆，震晕敌人的能力。
而李仪，不止精神坚固，其中，更蛰伏有龙龟之气的磅礴，又有古鼍之气的凶暴，气息混杂，强悍无匹！
对于魔兽而言，这种精神威压，犹如泰山压顶一般！
“该死的，这精神冲击，竟然割断通灵指环的联系！”杨凯又惊又怒，失声说道。
不过，此时，通灵指环，也没甚用处。
几道瞪得滚圆的视线里，李仪指掌游移，闲庭信步地走近那头巨鸟。
其虽猛禽，精神力却绝不出众，龙龟之威，古鼍之恶，双重大山之下，山鹫欲图展翅而起，却半天动弹不得！
青色光辉，在李仪掌中亮起，也映亮了山鹫的惊恐瞳仁。
“不！”
杨凯的怒吼，伴随着山鹫的惨叫，与魔能飞弹的爆鸣，同时响起。
……
“敢伤我山鹫？你死了，你已经死了！”杨凯眼神通红，以近乎发狂的语气，重复说道，“我必杀你，我必杀你！”
“头儿，这小子好像有点古怪，咱们不如……”高瘦个子面有怯懦，连山鹫都能击倒，他们几个，怕就是一盘开胃小菜吧？
他话没说完，就挨了一记火辣辣的耳光。
“看看你们，什么模样？”杨凯视线环顾，给几名胆气尽失的同伴，注了一剂强心针，“怕什么？我还有烈焰仆役！再说了，这人，就是来找麻烦的，躲得过么？”
尤其后一句话，让鬣狗帮的几人，凶相毕露。
躲不过，就拼命吧！
“一个有几手古怪手段的少年罢了，根本不足为惧！”
“连法徒都不是，有什么好怕的！”
“就是，我们有四人，更有烈焰仆役！”
杨凯捻动赤色指环，出言召唤，余下三人则指掌变幻，魔力汇聚指尖，一枚枚魔能飞弹，怒啸而出！
尤其曾锻炼魔法手势的高瘦男子，一抬手，竟有三枚魔能飞弹！
李仪缩起身体，几乎在同时抬起手掌，一道深幽的黑色墙壁，在面前平地而起。
“墨土之墙？”
三人露出兴奋笑容，墨土之墙，又称土墙术，比岩壁术等高级法术，防御力要低得多！一道墨土之墙，顶多抵挡四枚魔能飞弹，那少年太过托大，给他点颜色瞧瞧！
三人配合默契，无需口头交流，趁病要命，又有数枚飞弹，轰鸣掠空。
他们兴奋的笑容，很快化作不解和恐惧。
“这是——墨土之墙？怎么比岩壁术，还要坚固？”
“我眼花了么？”
“有古怪，很有古怪……”
那道墨土之墙，竟承受了近十枚魔能飞弹，依旧屹立不倒！
这情景，已经完全颠覆了他们的魔法常识。
呼啸声，忽在耳边震响，几枚反击的魔能飞弹，发出沉闷的轰鸣！
“喝！”
几人赶紧变幻手势，一道道气态圆球，将他们身形包裹，正是与“墨土之墙”同为防御法术的气罩术！
“我的气罩……”
“这小子，身上肯定有超魔专长！他，难道是天骄之一？”
三人心神激荡，失声痛呼，魔能飞弹倾轧之下，气罩不断坍塌，似乎随时，都要支撑不住。
肉眼可见，魔能飞弹，青而近白，其力磅礴，隐有低沉轰鸣，震人心魄！
轰！
气浪席卷，苍芒四溢，三人倒地。
墨土之墙依然屹立，有若玄龟之纹的奇异纹理，若隐若现。
这道墨土之墙，并非普通魔力，而是以龙龟之气筑就。
同样，那几枚威力不俗的魔能飞弹，也是源自于此。
轰！
一声巨响，在墨土之墙上轰鸣而起，无数裂纹弥漫！
抬眼望去，一头巨硕火人，狠狠撞击在墙面上，撞得墨土之墙摇摇欲坠。
其身上，奔腾着沸腾的青绿火焰，与魔法墙壁碰撞，竟开始灼烧其魔力！
献祭之火！
“烈焰仆役？竟然是最难缠的一个！”李仪眼神一动，心中暗暗吃惊，“其威力，可是相当于半步八层的法师！袭击长孙的报酬，恐怕就是这个……”
“你伤了我的山鹫，你该死！”杨凯大步向前，杀气腾腾，凶神恶煞，“我要打断你的四肢，让把你吊在树上！”
咚！
烈焰仆役第二次冲撞，裂纹蔓延，墨土之墙不堪其负，轰然坍塌。
冲击余力，将李仪抛飞出去，弹出数米后，他抓住一块巨石边沿，勉强止住身形。
魔力喷薄，反手三枚魔能飞弹，飞击而出！
蓬！
蓬！
蓬！
魔能飞弹爆裂，冲击力四散，而烈焰仆役的身躯，却夷然不动。
“献祭之火，可灼烧魔力，天然克制法师，果然厉害！”李仪面露沉吟，眼神精芒闪烁“看来，要动用秘法了……”
李仪抬指，汹汹魔力，在指尖汇聚。
“雷音震击！”
第十八章 雷音
“雷音震击！”
瞳生电芒，声如狮吼龙吟，李仪手指遥遥一点，周身魔力仿佛决堤之水，汹汹而出。
声音未落，他的身外，一道苍黑虚影浮现，昂首朝天，发出金声玉振，天地共鸣的怒吼！
无声之处，有惊雷！
“夔牛？”杨凯脸色剧变，他那似无所畏惧的脸上，竟显出淡淡恐惧，神情激动，“这，这是秘法！”
夔牛，上古巨兽，号为“雷泽之主”，此术，凝聚夔牛虚影，显然是那玄之又玄的秘法！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雷音震击，甚至不是贤级，而是帝级下等秘法！
一道苍白光柱，蜿蜒而落，了无声息，连光芒也不显炽亮，唯独，游掠而下时，竟有仿佛虚空被撕裂的咯吱之声。
杨凯嗅到了一股危险至极的气息，身躯莫名颤抖，抱头退避，逃离法术落脚之处。
正是烈焰仆役！
其光，犹如九天雷霆，于虚空留下久久不散之痕，劈落其身。
凶焰滔天的火巨人，身形未动，其一身献祭之火，无丝毫波动，仿佛那雷光，只是幻觉。
它顿了顿，一脚踏出，丝毫无碍。
“秘法失败了？”杨凯先一愣，眼神闪烁，露出惊喜之色，“也是，区区一名半步法师，修为低劣，法力孱弱，哪有施展秘法的能力？”
第二步。
第三步。
烈焰仆役的身躯忽然凝滞，遍体火光大炽，仿佛浇了一桶汽油，化作冲天青色火炬！
嘭！
无数细密裂纹，在其身躯表面不断弥漫，震耳欲聋的巨响声中，妖异火光，喧嚷四散。
“烈焰仆役此生物，有献祭之火护体，堪比半步八层！”杨凯一脸不敢相信，眼眶眦裂，“即使是秘法，才一记法术，就将其消灭？这是何等秘法？”
李仪大口喘息着，脸色微微发青。
几记加料的魔能飞弹和墨土之墙，将龙龟之气一扫而空，而这一记雷音震击，则是将体内魔力，消耗得一干二净。
“你的魔力，也所剩无几了吧！”
杨凯本有退意，察觉了猎物的虚弱，笑容渐涨，目露凶光。
那仿若巨龙之威的精神冲击，那玄武纹理的墨土之墙，还有这声势不大，却威力可怕的高等秘法，眼前的少年，已展现了无数诡秘莫名的手段。
但是，他已经没有魔力了！
没有魔力的法师，纵有千种手段，有什么可怕的？
“若他成长起来……弄死他！”
这是杨凯心中，唯一念头。
一声惊天动地的狂暴咆哮，杨凯身形佝偻，脖颈等处，不断冒出大片大片的鬃毛！
其颚骨变得前凸且长，獠牙如刀，一双弯月般的银芒，自瞳孔暴射而出，体外月芒流溢。
几个呼吸工夫，就化作一头半人半狼的凶煞模样！
“变化术中，狼变术？他还没到法徒境界，怎么能施展变形术？”
李仪瞳孔收缩，面露惊异，心下莫名生出寒意。
“没有魔力，你就是头没牙齿的老虎……小子，受死！”
杨凯不是话多的人，双脚发力，几步后，四足着地，仿佛一头掠食的荒原巨狼，疾奔而来！
李仪手指跳跃，两枚魔能飞弹，在指掌中凝聚。
“魔能飞弹？”
半人半狼的脸上嗤笑一声，杨凯心头不以为然，他这一手，并非变形术。
他之所以对血脉如此了解，是因为，他的身体里，有一缕极淡的上位“贪狼”血统。
这缕血脉太淡，没有显性，却能在接近月中的几日，助他化身巨狼。
化身巨狼之时，有“狂性”、“力量”、“敏锐”、“阴影”和“魔法抗性”的效果，成为名副其实的“法师杀手”！
这一点血脉，正是他最后的底牌。
魔能飞弹？
或许会有点细微疼痛，但绝不可能对他造成太大伤害。
杨凯一跃而起，根本不去管那几枚微不足道的魔能飞弹，全身心的注意，都在李仪身上。
下一刻，就能咬碎他的咽喉！
视线余光所及，那魔能飞弹，竟有三枚之多，而且，竟是诡异深幽的黑色！
血盆大口，满口牙齿，在即将触碰李仪的刹那，停住了。
紧接着，以几乎一倍于来时的速度，反冲而出！
腹间暴发的狂暴力道，实在不像魔能飞弹，更像是风弹术！
咚！
暴退的身躯，在空中划过一道巨大弧线，在撞击石壁后，才堪堪停止，蛛网般的裂纹，在其身后不断蔓延，形成巨大圆弧。
一口鲜血吐出，杨凯闷哼一声，脑袋耷拉，晕厥在地。
“咳，咳……”
李仪剧烈地咳嗽着，感觉胃部泛酸，身躯摇摇欲坠，不由一屁股坐落在地。
刚才，是他他最后一点手段，潜藏体内的古鼍之气。
龙龟之气，雄浑擅守，而古鼍之气，则狂暴擅攻！
精神和魔力的双重透支，令李仪视线模糊，几乎要当场晕倒。
身躯深处，则充斥着烈火般的疼痛！
李仪坐下，几次绵长如龟的呼吸后，静静冥想。
……
不多时，两道身影如期而至。
“苏萱儿，我现在心情不好，很不好！”燕赵的声音，很不耐烦，“你别逼我动手！”
“燕赵，你真以为，你能稳赢我？”苏萱儿不甘示弱。
两人一路，争吵不断。
他们的神情，忽然一凝！
林声簌簌，此处安静如昔，视线所及，却是一片狼藉！
三名鬣狗帮成员七歪八扭，倒落一地，其首领背靠山壁，背后，是一片圆弧状巨大裂纹！可以想见，是如何的澎湃力量，才造成这样的结果。
那头凶名赫赫的山鹫，则是躺在地上，头顶冒着青烟，四周是垂死挣扎的扑腾痕迹。
地面上，又有大片大片的焦黑，仿佛有烈焰风暴席卷此处。
一片狼藉中，一道身影端然而坐，虽有些疲惫，神情黯淡，但面带微笑。
这一幅画面，令燕赵和苏萱儿神情呆滞，眼珠差点掉落出来。
“李仪，这些，都是你干的？”几乎停顿了一刻工夫，燕赵才回过神来，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一个人？”
“我说过了，我很强的。”李仪嘿嘿一笑，雪白的牙齿，露了出来。
苏萱儿没有说话，只是，青紫色的漂亮眸子里，闪烁着流动光芒。
“这个走后门的，怎么……”
在苏萱儿的眼中，眼前这个少年，是有多重形象的，只是，短板太多，长处寥寥无几。
长处，是在道化武装上的格局和灵性，这种修养，绝非理论积累能够获得，譬如严河，就是最佳的反例。
而短板，则多如牛毛，平庸的血脉，不入流的修为，拙劣的魔力掌控……
但眼前这幅画面，推翻了她以前的许多判断。
这人，难道有千张面孔？
“你没说谎？”着实心潮澎湃，有些难以置信，苏萱儿紫眸微闪，突然出言问道。
“还有二十天，你不就知道了？”李仪微微一笑，算是做了回答，对不关心的人，何须解释？
二十天后，就是演武！
“好，二十天后，我亲自确认！”
苏萱儿冷言冷语，脸上并无表情，只是，不知为何，她竟有淡淡期待。
……
此时，星曜塔中，波澜丛生。
一道肥胖身影，出现在冥想室——九十五。
“这裂痕……分明是元素奔腾过猛，能量回路支撑不住，而生出的龟裂！”
那胖子脸庞紧贴着墙壁，一点点搜寻，似乎找到了什么，神色兴奋。
“嘿，还有这里，竟然凝聚出了元素之液？那可是能量节点处，才会出现的异象！”
“没错了，罪魁祸首，就是他！”
“这个人的名字，叫做李仪？”
“不知道，他会不会识趣？”胖子拍了拍脑袋，给自己打气地说道，“放心了，萝卜加大棒，谁会拒绝？”
第十九章 挑战
李仪执着一根木棍，有些出神，云淡风轻般地，在沙地上涂涂抹抹。
木棍所过，留下的痕迹，似鸟踪，似鱼迹，似龟纹，似龙形，似山岳，似河川，古朴似拙，但又有几分出尘意味。
风波渐平，日子恢复平静，他一如既往，在补天阁、沥血窟、冥想室，几处奔波，陀螺一般。
遗憾的是，那幕后之人，并未浮出水面。
不过，经此风波，应当会消停一阵。
李仪不知为何，有些怅然若失，觉得一拳头打在棉花上，不太痛快。
他深吸一口气，掸去心头杂念，继续涂画。
手掌起落间，笔走龙蛇，力透砂石。
他所绘的，来头很不小，是九枚大道符文。
大道符文，为仓颉所造，是符文之始，又称元始符文。
这九枚符文，仿效鸟鱼踪迹，龙龟纹理，河川形势，以及指掌纹路，其内，藏有至上大道。
那时，无符墨，更也无封魔笔，仓颉仅凭一根树枝写于地面，竟令百鬼嚎哭，谷粒雨落，是当之无愧的惊天地而泣鬼神！
后来纷繁多变，各显其能的种种符文，甚至独具一格的符箓，都是源自与此。
摹写这九枚符文，其一，的确是面子用尽，不好意思继续糟蹋符文材料，其二，则是这九枚符文，是符文之祖，是“道”的凝结物，虽已被时代淘汰，也有大用，其立意高屋建瓴，或许，可助李仪地体悟符之始末。
李仪的行事作风，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他喜欢思考、总结以及提纲，绝不迷信传统。
越是摹写，越能感觉到，这九枚符文，包罗万象，但似有残缺。
但，仅是一抹淡淡感觉，抓不住头绪。
“唉，真是可惜了……”
李仪轻叹一声，心头浮起一抹遗憾。
若能亲手完成一枚符文，他对符道的理解，必定是天壤之别，不再是眼下这样，纸上谈兵。
符文体系，种种规则道理，已成竹在胸，可自身，却力有不逮。
最大问题，手指掌控和魔力分流。
绘符时，一笔落下，起承转合之间，力道轻重，魔力浓淡，都有严格要求。
尤其魔力控制，是他的巨大短板！
李仪空有一身雄厚魔力，还有属性逆天的龙龟之气和古鼍之气，却独独缺乏掌控力，每每魔力流出，宣泄如山洪，直接生成魔能风暴，摧毁符文。
“还需积累啊……”
李仪不骄不躁，喃喃一句，嘴上如此安慰，心中则明白，这一短板，绝非积累二字，所能解决。
“听说，秦云师兄回来了？”
耳畔，忽响起交谈之声。
补天阁中弟子，都不大看惯李仪，从不与他说话，不过聊天时，也不避讳他，简而言之，把他当做空气。
“我也听说，他月初就回来了，只是闭门修行，并不露面。我想，十有**，是整理和沉淀游历所得！”
“年前，他就是三名弟子中，最具潜质一人！这次游历归来，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或许已‘顿悟’，达到‘那重’境界！”一人稍稍提高了嗓门，似心怀憧憬，语气羡慕。
“顿悟？你的意思是，他已是一名货真价实的武装师学徒？”
“很有可能！”
声音渐渐远去，低不可闻。
“秦云？”
李仪眯着的眼睛，喃喃一句，他还真听说过此人。
武弈三名弟子，最拔尖出众，获天才称呼的，是最小的三弟子秦云，绝非自吹自擂的严河。
此人天赋不俗，且刻苦自律，符文、法阵、禁制和符文矩阵，他都造诣极深，没有明显弱项。
即使是苏萱儿，身具“灵神之窍”，心随意动，也需仰望于他，很长一段时间。
唯独缺少，就是那一根串联之线，名为“灵性”。
听说，为寻那一线求之不得的灵性，他才出门游历，打磨心性，整整一年！
不过，这些与李仪，实在关系不大。
手指酸涩，有些支撑不住，他放下木棍，从腰间取出一本《伏羲法阵圣典》，研读起来。
他是孤家寡人，倒也无人打扰，心无旁骛，看到心有所感的地方，还有些怡然自得。
“你就是师父新收的李仪？”一道金铁般铿锵有力的声音，响了起来。
李仪有些意外，不由抬眼，面前，是一名精壮干瘦的黑肤男子，神情不善。
他体态雄壮，一袭法师长袍，也被穿出有棱有角的感觉，一双瞳仁，犹如猛兽，凶气逼人。
“正是，”不消想，就知道是哪一位了，李仪不敢怠慢，赶紧放下书卷，行礼道，“拜见秦师兄……”
“师兄？”秦云闻言，却皱了皱眉，声音冰冷，透出咄咄逼人之意，“第一，我不是你的师兄；第二，既然我回来了，你也可以离开了。”
话语未落，被秦云吸引而来的四周目光，立刻充斥幸灾乐祸，不怀好意。
看李仪不顺眼的，还是很多的。
“离开？”李仪面孔微沉，“离开”的意思，他当然明白，既然撕破脸，就不必客气了，“我记得，你只是一名弟子罢了……我是武弈大师招入的，要赶，也应该是他。”
“怪不得能混进来，牙尖嘴利，哼！”
秦云一声轻哼，虚无之中，似有惊雷震响，精神震爆，波纹四溢。
“唔……”
李仪闷哼一声，目光恍惚，过一阵，才渐渐恢复清明。
“哦？倒是有几分能耐……”秦云脸上讶异一闪而逝，他本意是震晕眼前少年，将他扔出去，却不料，这少年精神坚韧，超乎他的想象。
不过，李仪也不好受。
虽先后有“狱龙血肉”和“炎魔颅骨”的滋补淬炼，又有鼍栖术的反复锤打，但作为半步法师，与正式法师的精神差距，还是差距巨大的。
“你知不知道，凭你这点能耐，为什么武弈大师会召你入府？”秦云冷笑，眼神无比轻蔑，“不可否认，你是有点小聪明，但没有一双稳定的手，不过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
“你想说什么？”李仪眉眼低垂，不置可否。
“他的用意，是以你，作为我秦云的磨刀石！”秦云的声音，铿锵有力。
“磨刀石？”
“不错！”秦云目光如炬，言语带刺地说道，“老师怕我游历归来，依旧不可顿悟，因此，拿你，来做我的磨刀石！可是，他小觑我了，这一年以来，我历练许多，自认，灵犀已通！你的作用，也就没有了……”
“空口白牙，随便你说……”李仪稍稍思忖，淡淡说道，“还是那句老话，要赶我走，除非武弈大师的命令！磨刀石？我能不能这么说，你的存在，只是我的踏脚石？”
“还在嘴硬？”秦云横眉微拧，傲然冷笑道，“既然这样，不如比一场？我也不占你便宜，你我比试的范围，只限于你最擅长的武装体系！你输了，自己卷铺盖走人！”
“没兴趣！”李仪毫不犹豫地拒绝，没好处的事情，他又不傻。
“哦？那这杆鹤鸾笔，应该能让你生出一点兴趣……”
秦云一笑，指尖光弧掠过，一杆亮银色封魔笔闪现。
其形婀娜，由几枚羽翎环聚而成，弧线曼妙，美不可言。
刹那，引来无数热切目光，咽唾沫的声音，上下回荡。
“鹤鸾笔？那可是中品封魔笔！莫非，是秦云师兄，游离所得？”
“是啊！我听说，鹤鸾笔，是由上古之兽‘御空仙鹤’和‘破虚苍鸾’的羽毛制成，具有绝大灵性，绘制符文，仿似无需发力，如有神助！”
“秦云师兄，果然慷慨，连这都能拿出来做赌注，大手笔啊……”
“那就，来一发？”
实话实说，这鹤鸾笔虽是罕见之宝，他兴趣欠佳，但秦云连此宝都肯拿出来，恐怕志在必得，若继续拒绝，不知道这人，会使出如何手段。
眼前形势，显然不能善了，那就来吧！
李仪的性子，看似温和，但也有绵里藏针的傲意。
第二十章 买卖
一点波澜，由点成线，由线聚面，很快波及整个补天阁。
好事者眉飞色舞，窃窃私语中，无外乎是学成归来的天才秦云，以何种方式蹂躏那只懂耍嘴皮子的空架子，似乎手段于是残酷，就愈能引发一阵畅快大笑。
“肃静，都肃静！”严河清了清喉咙，语气威严，声音洪亮，“此次，共二十一道题目，每一题，都是关于一个名垂青史的道化武装！出题后，你们各自写下答案，由我和苏萱儿共同评断优劣……都明白了么！”
“当然！”秦云冷然道。
李仪点点头，以示了解。
严河在炼金台上一阵操作，不多时，辉光生浮，投影出一幅星痕流转的暗色铠甲，其形宛若一颗死星，凶煞黑暗之意，汹汹外涌。
“此为道化武装——无光巨门！”
围观众人，心神为止一夺，呼吸皆有凝滞。
李仪与秦云首当其冲，也有些心旌摇曳，难以自抑。
“仅是投影，就有如此之威？”李仪有些眼晕，心中暗道，“道化武装，不愧为矗立时代之巅的魔法产物！”
作为主持者的严河，面露敬意，事无巨细，开始解释，不过，他似乎也承继了武弈的一些性子，有些絮叨离题。
“这幅道化武装，可沟通‘暗星’巨门，借星辰之力，生出‘无光星炎’！其威力，或许当得……”
“严河师兄，请说重点，直接出题。”秦云性格，则是截然相反的雷厉风行，不等他说完，打断道。
他口称师兄，行为举止之间，绝无半点恭敬之意。
严河眉头微皱，眼底浮现冷意，想训斥他，又知其入门虽晚，地位却在自己之上，很是忌惮。
心中恼火地哼了一声，他忍着憋屈，在炼金台上操作起来。
趁此间隙，秦云转头，挑衅说道：“知道我为什么挑战你么？我要让你知道你的无知……”
“真巧，”李仪冷凛一笑，毫不示弱地说道，“我的目标，和你一样。”
投影变换，聚焦于“无光巨门”的胸腹之间。
“此处符文矩阵——‘引星’，其功能，为‘沟通暗星’。但是，‘引星’矩阵，却有一处极大缺憾，请指出缺陷，并标明改进之道……”
“易如反掌！”秦云骄横一笑，低下头，提笔写起来。
而李仪则不慌不忙，先观察片刻，沉吟一会，才落笔写字。
两人一前一后，分别交上答案。
秦云一脸傲意，视线余光尽是蔑视，李仪则神情清闲，似置身事外。
不多时，苏萱儿的声音，响了起来。
“根据严河师兄和我共同商议，确认，这一题，胜利，为李仪！”
“什么？”秦云的面孔，仿佛被人揍了一拳，半张脸都扭曲起来。
……
补天阁外。
一名肥硕胖子鬼鬼祟祟，游荡于门外。
“你这……王胜师兄？”一名年轻法师本是想抓贼，却认出那胖子，知道他负责星曜塔法阵，当下也不敢怠慢，“师兄，你是——有事么？”
“哦，林铭，是你啊！我还以为是……”看出是认识的人，王胜松了一口气，笑问道，“外门弟子李仪，是在这么？”
“李……那个废柴？”林铭想了想，恍然大悟，凑近身去，一脸兴奋，“王胜师兄，是不是这小子，又闯祸了？这小子，除了嘴皮子，什么都不行……”
“不是，不是，是我私人的小事。”王胜摆摆手，倒是让林铭有些悻悻然，胖子则心头暗忖：那样的怪物，也能被称作废柴？补天阁的标准，什么时候这么高了？
……
“这绝不可能！”
秦云先是愕然，然后失声说道，打死他，也想不出，结果竟是如此！
“你们两人，都找出了缺陷所在。符文矩阵‘引星’，可沟通星辰，但巨门为暗星，星辉黯淡，‘引星’之力，略有不足。”
“秦云，你的解决方案，是在胸腹下方，再添一处‘增幅法阵’，增幅魔能流动，强化其效。”
“而李仪则很简单，在‘引星’矩阵中，勾勒四处回路，以禁制封印，巩固其能！”
“怎么回事？他的方案，远不如我！”秦云拍案而起，差点要破口大骂黑幕，“‘增幅法阵’的效果，要比那几处简单回路，强出百倍！”
“的确如此。”苏萱儿点点头，眼眸中，流露出淡淡讥讽，“但你忘了考虑另一点——承载力！”
“承载力？”秦云的气势，忽地烟消云散，神情难看至极，坐回位置，沉默不语。
“不错，无光巨门，已是顶阶的道化武装，对**负荷之大，可想而知！而你，却又增添一幅‘增幅法阵’，极大可能，造成其肉身崩溃！事实上，历史里，其创造者蒙奇大师，最终修改，与李仪完全一致……”
秦云脸色青黑，良久，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小聪明罢了……”
苏萱儿不说话，只是，眼中讥诮，愈发浓重。
还没看透？看来，所谓天才，名不副实……
那绝不是小聪明，而大智慧，是纵观全局的眼界和格局，更是王者器量！
武装师，绝非一名简单工匠，而是一名统御符文、禁制、法阵和符文矩阵的君王！
“原以为，你会是我最大的竞争对手，看来，我错了……”
“李仪啊李仪，你这家伙，究竟藏了多少东西？每每给人惊喜，让人欲罢不能啊……”
……
林铭领路，王胜旁敲侧击，小心询问。
“这小子，是我们补天阁里，头号废柴！”林铭面有不屑，“时至今日，竟也没有绘出一枚符文，浪费之大，令人发指！好在，他也蹦跶不了几天了……”
“哦？怎么回事？”
“秦云师兄，已在着手，将他驱逐出去！”谈到秦云，林铭目露敬意，“秦云师兄，可是出了名的眼里揉不得沙子！这样庸庸碌碌的废物，自然不可能入其眼了。”
“哦？秦云只是弟子，有权利驱逐么？”王胜捎捎头，想起什么。
“他当然有办法！秦云师兄预备着，在李仪最强一项上，将其击垮，摧毁其意志和信心！这样，李仪脸皮再厚，也没脸来了……”林铭解气地说道。
“这样啊……”王胜心中窃喜，若李仪被驱逐，对他的盘算而言，大有好处。
前方，阵阵哗然，不断传来。
但是越靠近，喧嚣之声，却越来越小，最后，竟然鸦雀无声。
仿佛所有人，都被扼住了咽喉。
“怎么了？”林铭察觉到不对劲，费力地分开人群，朝里挤。
走到一半，耳畔的细语，就令他呆如石像。
“胜者，李仪？你们胡说吧，别蒙我……”
相较下巴落地的林铭，王胜倒并没有那么吃惊，他思量着什么，有些犹豫。
这个李仪，看来真有点门道……
需要加筹码么？莫非，真要动用那个？
……
二十一题，十四比七，整整碾压一倍！
“我，输了？还是惨败？”
秦云抱着脑袋，指缝中的眼神，透着痛苦和迷惘，心神一团混沌。
他苦修三年，又游历一年，自认，已得武装师的精髓，蓄势而发。
却不料，竟惨败于一名入门两月的弟子之手。
这种打击，将他的傲慢、信心和野望，一并摧毁！
“读死书，不如无书……”
李仪有些怜悯地看着他，眼前少年，既读书读死了，又盲目自负，实在是画地为牢，自己给自己画了个圈。
“鹤鸾笔，是你的了！在我超越你之前，我绝不拿回来！”
无数羡妒的目光中，鹤鸾笔易手，秦云头也不回，带着抽搐的背影，转身离去。
“李仪么？我是王胜，有件小事，想请教你……能不能找个僻静点的地方？”王胜出现的，很是时候，但“请教”二字，又是一道惊雷。
请教？
众人大多认识王胜，知道其为拂晓断崖数一数二的法阵理论法师，在眼下这关头，“请教”两个字，无疑又给李仪，添上一层光圈。
“你是谁？”李仪把玩着鹤鸾笔，他并不认识眼前此人。
他靠近一步，又在李仪耳边道。
“我想和你谈一笔买卖……”
第二十一章 电影
夕阳，黄沙，血光，景致苍茫悲壮，如一幅染血画卷。
“将士们，敌人已在眼前，可愿随我一同，攻破王庭，封狼居胥！”
豪迈之音回荡，一名身披血十字重铠的骑士持剑前指，其身下所御，并非战马名驹，而是一头紫雷缭绕的惊世蓝龙，数道灵魂锁链相结，瞳中嗜血术闪光，煞意升腾，气冲九霄！
竟是一头龙骑士！
蓝龙，为五色龙种，自然比不了拂晓巨龙“晨凫”，光明巨龙“逾辉”等圣阶巨龙，但亦是圣阶之下，最拔尖，也最强悍的存在！
更何况，其身后如滚滚春雷般，群声应喝的，是整整八十八名龙骑士！
其中，有烈焰奔袭的红龙，有冰霜萦绕的白龙，也有金芒闪耀的黄金龙，玉辉流泻的碧玉龙，巨龙成群结对，汇聚的龙威直破天际，苍穹仿佛崩裂坍塌，形成一道百余米的可怕漩涡。
惊天动地四字，绝不过分！
——大汉帝国，“第二龙骑”霍去病所领，“血染黄沙”龙骑士团！
接下来，刀光剑影，金戈铁马，史诗画卷铺陈而开，心惊胆寒，热血沸腾！
过一阵，影像一点点黯淡，光辉散去，一双瞪得滚圆的眼珠子，在黑暗中闪烁着幽幽光芒。
我的天，这，这不就是电影？
眼前一幕，直叫李仪嗔目结舌，喉咙干哑，半天说不出话来。
“怎么样？这，是我所创，名为‘千幻法阵’，九州大陆独一份！”王胜本有点心怀惴惴，细心观察着李仪反应，此时心怀得意，眯眼笑了起来，“这东西，会在我的手中，发扬光大！”
“发扬光大？”李仪心念一动，“你是指……”
“拂晓断崖的邻居，就是薄暮之都——长安，里面富豪巨贾，达官贵人，多如牛毛！”王胜胸有沟壑，说出了自己的打算，“这玩意，只要卖到长安城里，必能大赚一笔！”
“这样啊……”李仪点点头，心下了然，又问道，“那你说的交易，又是什么？”
明白对方盘算，一抹警惕，反倒油然而生，天上掉馅饼的事情，他是从来不相信的。
“这千幻法阵的能量来源，是充能晶石。”王胜看出李仪的防备，倒也不在意，继续解释道，“充能晶石，需要法师进行充能。我的魔法修为很差，所以，需要一名专职充能的法师……放心，不需要花费太多时间，而且，你可以分到利润的整整一成！”
“一成？”李仪皱了皱眉。
“先别拒绝，”王胜摆了摆手，一幅“稍安勿躁”的模样，“首先，一成，已经是很多了。其次，我会替你保守秘密……”
“秘密？”李仪脸色沉下，眸中锐芒电掠，心脏一阵剧烈跳动。
莫非，是穿越者的秘密，抑或是，天谶戒指暴露了？
这一瞬，李仪心中，竟浮起莫名杀机。
“你的冥想之术，并非龟息术，而且，相当不一般吧。”
王胜的下一句话，反倒让李仪平静下来。
冥想术？
“你的冥想术，鲸吞元素，效果之强，竟以一人之力，竟牵一发而动全身，扰乱——‘虚空之肺’！”王胜心有戚戚，神情很笃定地说道，“你否认也没用，我执掌整座星曜塔的法阵，不需太多调查，就能查出蛛丝马迹……”
哦？鼍栖术，竟如此恐怖？扰动“虚空之肺”？那可是超魔阵列！
李仪不知道自己曾搅动如此大的风波，听的也是暗暗咋舌，心悸不已。
“还有，我不止替你保守秘密，还可以帮你掩饰，甚至，助你更上一层楼！”王胜以为李仪还在犹豫，心中觉得，是该添一把柴了，咬咬牙，急声说道。
“帮我？你怎么帮我？”李仪倒是有些疑惑了。
“你听说诛星之炮么？”王胜肥胖的身体靠近，压低嗓门，神秘兮兮地说道。
“当然了！星曜塔第一杀器，谁人不知？”李仪点点头，诛星之炮，与“星云之盾”遥对，是星曜塔最强攻击手段，号称——轰杀星辰！
“诛星之炮，所费甚巨，除了定期保养维护，还需浸泡于元素浓烈的环境之中。为此，有专供元素的“诛星之结”。我可以动点小手段……”说到这里，王胖子又凑近了一点，声音再低几分，“可将你的冥想室管路，直接贯通于‘诛星之结’！”
李仪身躯一抖，倒吸一口凉气，说不出话来。
“你有这本事？”
良久，他声音干涩地说道。
“当然，星曜塔大小法阵，以及负责维修和改建的机动魔偶‘工蚁’，都由我一人说了算！”胖子眯成缝隙的眼睛里，有小小得意。
“你难道不怕，我的冥想，会影响到诛星之炮？一旦出问题，这可是大事……”心动是当然的，李仪还是忍不住问道。
“你想得太多了……”胖子有些好笑，看了李仪一眼，“你知道‘诛星之结’汲取元素的量级么？你区区一名法徒，即使捅破天，也就九牛一毛，分分钟就能补充完毕。”
李仪点点头，这才放心。
放心之后，他的脑子就活泛了，眼珠子微微转动，思考起来。
“你的交易，我可以同意。”李仪把玩着鹤鸾笔，辉光映眼，“但是，条款需要修改一下，我要五成！”
“五成！”胖子仿佛屁股上被火钳烫了一下，死了娘一般，跳了起来。
“先听我说，”李仪早知他有此反应，笑着说道，“我还有另一项职能——写剧本！我可以保证，有我撰写的剧本，其销量，卖出十倍不止！”
“你唬我吧？”王胜“切”了一声，满脸怀疑。
“你做过市场调查么？你的主要消费人群，集中在哪里？而他们，最爱看什么？这些，你都知道么？”
李仪一番追问，听得王胜一愣一愣的，半晌说不出话来：“市场调查？究竟是什么玩意？”
“就拿你的故事打比方，若针对怀春少女，‘霍去病’的形象，是阳刚，还是清秀？剧情走向，应该慷慨悲歌，还是缠绵悱恻？若针对男子，是英雄形象更伟岸，还是小兵逆袭更讨巧？这些，都是需要考虑的。”
王胜听得气焰全消，挠挠头，小声说道：“目前，主要针对年轻人，说白了，也就是有钱人家的少爷……”
“那这些飞鹰走狗的家伙们，兴趣是什么？喜欢看什么？”李仪又追问道，心中暗道，纨绔生活，雪中……么。
“据我所知，由于临近拂晓断崖，长安城中男子，对魔法修行，很感兴趣。”胖子想了想，“他们很多，自身条件不足，无法修行，越是吃不着，就越是垂涎三尺。”
“那我看看，我有一个剧本，你可以试试。其名，叫做凡人修，嗯，凡人修魔传！”李仪稍稍思考，说到半途，结巴了一下。
“这故事，长不长？”胖子怀疑地说道，“若反响良好，我是准备长期播放的……”
“相信我，其故事，相当之长。”李仪点点头，无比诚恳地说道。
“好，不过，若你的故事达不到要求，那就必须按照老办法——一成！”胖子眼珠一转，他倒是打得好算盘。
“可以！不过，你的魔能管路，要尽快完成，你知道，还有差不多半个月，就是演武了……”
“当然！”
双手相握，一道交易，就此缔结。
……
两天工夫，在李仪不断催促之下，魔能管路，布置完毕。
入夜。
李仪回到冥想室中，小心地紧闭门窗，精神波纹四散而开，确认四下无人后，取下角落一块砖石。
刹那，从砖石缺口中，肉眼可见的元素潮汐，汩汩而入，氤氲于四周！
李仪惬意地深吸一口气，再细心观察一会，面有满意地点点头。
这，是第一次在“诛星之结”的环境中冥想，他不由有些期待。
身体前倾，如龙盘如鳄踞，眼神电芒忽闪，静静阖上双目。
鼍栖术！
第二十二章 晨曦
李仪伏身前倾，四肢着地，凝定似山。
其周身之外，汩汩奔腾的元素潮汐，卷涌而来，似五颜六色的绚烂风暴，璀璨生辉！
古鼍，为上古凶兽，诞生于暴君巨龙、蚀日剑龙、通风翼龙等上古巨龙共存的万龙纪元，其性贪婪不逊饕餮，隐忍远胜巴蛇，是极少数熬过万龙尽灭的“大破灭”的凶兽。
其存活之道，就是掠夺与吞噬！
似逆天而动，浑身皮膜抖擞，狂暴元素凝集为球，泰山压顶般，八方碾压！
李仪的冥想速度，明显赶不上元素积累，似蛇吞象，不自量力！
骨头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而灵魂，也仿佛有一柄巨锤不断敲打，嗡嗡作响。
也难怪，“诛星之结”，原本是供给“星辰级”魔能重炮——“诛星之炮”，现在，即使分出万分之一于冥想室中，也依旧塑造出了堪称惊世骇俗的冥想环境！又加上古鼍贪婪无厌的冥想特性，才生出此等异状。
元素凝集，在腹下汇聚，先是液滴，而后土石状，积沙成塔。
这些元素之土，渐趋成势，竟将他的身躯生生托起，悬于半空。
其形，仿佛古鼍栖石！
凤凰非梧桐不栖，而上古传说中，古鼍，也喜好栖于一石，名为“邪石”。
若是识货的人，恐怕立马要惊呼出声——此为，冥想异象！
冥想异象，是一种独特的天人交感异象，罕有发生，需天时地利人和，还有，则是那不可捉摸的运气了。
而一旦生成，则有种种玄异之状，玄妙无比。
李仪神情恍惚，脑中，道道声音回荡，悠远古老，余音不绝。
“吾为古鼍，餐天，食日，纳月，啖星，上至九天，下达九幽，皆为我食！”
他忽然露出略微痛苦之色，紧接着，意识尽失。
灵魂似沉于深海，又似翱翔苍天，似梦，似醒，仿佛痛饮了一大桶成年老酿，醺醉难醒。
冥想室里，星星点点的七色光点乍亮，自“诛星之结”，犹如水之就下，疯狂灌涌而来。
星星点点，似萤火，更似有生命的精灵。
这些，不是别的，都是元素生物的“灵性”！
“诛星之结”中，元素浓度惊人，不时有元素生命自然诞生，或火元素，或雷霆元素，甚至风暴巨灵！而诛星之结，当然不会任其发生，其法阵中，时有汹汹的魔能波动扫过，将其一一灭杀。
而被灭杀的元素生物，虽烟消云散，仍有灵性残余，无处宣泄。
这些灵性，徘徊不去，往往在诛星之炮爆发时，得以喷薄，以强其威！
不过，周期极长。
而这一次，则找到了另一处泄洪口。
星光熠熠，渐闪渐灭，叮咚泉水一般，从天而降，温养着李仪的灵魂。
而李仪的精神力，则在不断滋补中，变得雄浑，壮大，挺拔，犹如沐浴雨露阳光的嫩芽，茁壮成长。
……
破晓。
李仪睁眼，睁眼一瞬，室内毫光大作，虚空中，忽有雷鸣声响，如钟如磬，震荡而开。
若有普通人在附近，此时，必定捂头恸哭，甚至晕厥过去。
“虚空生雷？”
李仪环顾四周，确认没有旁人，心中那一缕怀疑，化作确定。
“这……是我造成的？不会吧？”
“一念生，而精神震爆，虚空生雷！这是下位法徒，而且，是精神稳固的下位法徒，才具备的能力！”
“我的精神力，竟已达到如此境界？”
“只在一夜？诛星之结或许神妙，但也应不至于此……”
虽有怀疑，但想了想，他不再纠结。
“试试效果吧！”
心念微动，他的眸子里，几道紫芒闪逝，刹那，左右上下，分别有一道无声惊雷炸响，精神波纹四溢。
“精神震爆，或许能成为我的手段之一！法徒以下，以精神力，镇压碾碎之！”
眼珠子转了几转，李仪摩挲下巴，思索起来。
演武，已在眉睫，转瞬即至。
李仪知道，所谓一年之期，其实只是表面，即将到来的演武，才是重头戏。
三岁看老，这句话，对法师来说，同样适用。
三个月的时间，足以让那些禀赋卓绝的天才们，崭露头角了。
这场演武，说白了，是让这些人脱颖而出，越过内门，成为直传弟子，也就是所谓“天骄”。
平庸之辈，才需循序渐进，战战兢兢地度过一年之期，成为内门弟子。
这一步之差，产生的蝴蝶效应，或是天壤之别！
因此，这场演武，极为重要！
鲤鱼打挺，一跃而起，李仪拍了拍尘土，左右环视后，小心地将墙壁上的砖孔封住。
晚上冥想也就罢了，白天冥想，很容易露出马脚。
……
“怎样，才能一鸣惊人？”
李仪脑袋转动，自己的可用手段，一一分门别类，什么早用，什么晚用，顺境如何，逆境如何，绝境如何，都有腹稿。
压箱底的手段，尤其是秘法，绝不能早早暴露，需要出其不意，才能奏效。
眼神浮动，脑筋急转，而手底下，也没闲着，两枚魔能飞弹，滴溜溜地，旋转翻飞。
这两枚魔能飞弹，一枚苍白，一枚苍黑，均是霸气内敛，深幽难测。
李仪这一手，是在锻炼法术熟稔。
法术熟稔，为超魔特长。
超魔特长，类似血脉能力，只是，无需特定血脉，只要足够磨砺，任何人，都能显现。
法术熟稔，是最初级的，其上，还有法术瞬发、法术强效、?法术增远等等。
“0级法术，说句实话，若对上那些天骄，价值不大……”
李仪摇了摇头，心中暗道。
掰着手指头数数，虞潜、苏萱儿、长孙神机乃至燕赵，肯定秘法傍身，更不必说，许多人，还拥有强大血脉能力！
对上这些人，0级法术，不堪大用。
“那，1级法术呢？”
脑海中，忽有一抹电光闪逝而过，李仪心思如炬，伸手去抓，抓住那白驹过隙的灵感！
“法徒之下，不可修习1级法术，其缘故在于，精神力和魔力不足！但我不一样，精神力，已不逊法徒，而魔力……我的龙龟之气与古鼍之气，品相之高，独步天下！或许，能弥补魔力不足的差距。”
想着想着，眼神开始放光。
“不过，或许法术口诀，需要调整一下……”
李仪这想法，要是说出去，恐怕会引发巨大反响！
九州之地，以古板和保守，按部就班著称，即使萧长空曾注入一丝新的活力，也是如此。
因此，才有“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的说法！其意为，创造法术，需足够长时间的积累和感悟，直至某一天水到渠成，天启一般，获得灵感。
而李仪，却来自完全不同的世代，虽敬畏，但不盲从，乐于也勇于开辟自我之路！
这时候，他并不知道，自己这一步，即将踏入一道壁立千仞的艰难小道，此路，虽坎坷崎岖，却风景绝美，姹紫嫣红！其路上，有时代之巅的道化武装，更有破天荒的法术构筑……
李仪闭上眼，回忆，整理，思索，然后以自己的方式，开始演算。
大道万千，道道相通。
符文、法阵、禁制、阵列、以及法术，种种知识，相互印证，其壁障，似有渐渐消融的迹象。
“试一试？”
李仪举起手掌，掌心中，一团赤色烈火滚动，映红整座房间，但未维系太久，就轰然崩塌。
“有点意思，有点意思……”
他也不气馁，手指无意识地捻动，眼帘上翻，再次思考起来。
时间，就这样，徐徐流逝而过。
第二十三章 龙门
演武之日，老天作美，晴空万里，晨光如霞。
通天之道上，一名年轻法师施施然而行，法袍衣袂飘扬，丰神秀朗，眼眉朝天，傲气凌云。
毫不顾忌旁人，他肆无忌惮地释放着自己的魔力波动，引得元素絮乱，生出细碎的元素风暴。其灵魂气息中，似带着一缕淡淡馨香，靠近者皆头晕目眩，体内魔力一阵紊乱。
“愣着干啥，赶紧躲远点！那位，是荀夜，是荀家那位……”
“‘留香’荀氏？他居然不是天骄？这魔力，矫如虎豹，奔腾如潮，怎么说，也该是天骄之列的……”
“不是他不厉害，而是另外几位……”
“确实，听说那虞潜……”
窃窃私语的声音，不时窜入耳朵，其中部分，叫人很不快。
“哼！燕雀之辈，獐头鼠目的家伙，懂什么？”荀夜轻哼一句，他心中不服已久，眼神战意浓郁，“今天，就是我荀氏正名之日！什么长孙神机、苏萱儿，我都要踩在脚下！”
冷漠目光俯视众人，他摆摆袖子，就要离开。
这时，远处，一股仿若龙吟的灵魂震响，汹涌而来，挟无尽之威，似排山倒海！
“什么人？如此嚣张！还没到演武台，就敢释放灵魂气息？是示威？不怕引来众怒么？”
荀夜念头一动，心中则在揣测，是哪一位天骄？
“你以为你很强么？让你见识见识，何谓强大！”
他轻哼一声，眼中戾气升腾，一步踏出，放开灵魂，以精神波动，迎面而上。
针尖对麦芒，此为是灵魂本源之战！
轰！
荀夜连退三步，脸色萎靡。
灵魂中，两道磅礴威压，仿佛两头巨兽，撕裂天地，镇压诸神！
两道气息，一道似巨鳌，一道如巨鳄，或沉凝或阴鸷，但有一点是相同的，磅礴如岳！
他的意识，仿佛连续挨了一记巨大闷锤，半天，思绪也动弹不得。
好可怕的灵魂威压！
“外府弟子中，还有如此强大的灵魂？莫非，是传言中的天人之相？”
恐惧情绪，竟是压抑不住地在心头翻腾，一刹间，荀夜面如死灰，满腔豪情，不复存在！
……
“再一次，半步六层了！而且，这一次，是修为巩固的半步六层。”
“刚才，释放灵魂震响，是不是撞上什么了？怎么感觉到一股精神反弹？”
“算了，也没什么感觉……”
九五冥想室里，李仪活络筋骨，舒张肌肉，脸上先是有些狐疑，不过也没放在心上。
伸了个拦腰，洗脸漱口，一切如常。
他当然不知道，自己突破六层的灵魂余韵，竟是令一名伪天骄几乎肝胆欲裂，战意全失。
体内，魔力浩荡如潮汐，一旦激发，就有湍流回荡之声。
而龙龟之气与古鼍之气，也壮大许多，一左一右，泾渭分明，有点八卦韵律，分庭抗礼。
此外，1级法术的研究，成果不俗。
他精力有限，当然不可能将所有法术研究通透，最终，瞄准了四个法术，依次下来，水弹术，地缚术，岩壁术和风行术。
这四种，均是强大，而且实用。
不过，前三者成功，风行术则是失败。
似乎是，龙龟之气和古鼍之气，都不太契合风之元素。
这让李仪大叹可惜。
风行术，为身法术，四种法术中，最为灵活好用，而且容易搭配。
有风行术傍身，闪转腾挪的空间，要多出许多。
但没时间了。
若非，近些日子以来，飞雪突然变得渴睡，这明显是突破征兆，让顾嫣然大喜过望，给李仪放假，待遇却不减，也就是所谓的“带薪休假”。
否则，李仪可抽不出如此多的时间来。
至于补天阁，他很久没去，那杆鹤鸾笔，到手之后，他就束之高阁，还没用过。
“走吧，天骄之位，听说是四个名额？我要分一个！”
迎着晨间阳光，李仪忽有种前途光明之感，也觉心情开阔许多。
……
沿着山道，左右人流络绎，一同向上。
演武场地，名为龙门台。
龙门台，为大石雕做，呈金鲤之形，似有雷霆从天而降，落于其尾。
其意，自然是取“鲤跃龙门，雷击其尾”之兆，意为化龙，兆头极好。
演武台，共有八座，莲花花瓣一般，缤纷而立。
四周乱哄哄的，嘈杂混乱，李仪打量四周，似心有所感，若有所思。
“较之入门时，人数确实减少接近三成……看来，每月剔除最后十分之一，并非是为了激励士气的假话。不过，我记得，我并未参加任何考核，那拂晓断崖，是如何判断末尾十分之一的呢？”
他有些不解。
不过，魔法之地，有种种玄妙手段，谁又知道？
踱步片刻，李仪不动声色，侧目望向龙门台。
他眼神微动，意念在瞳中凝聚，一抹紫芒，含而不露。
“嗯？竟看不出半点端倪？是防御禁制么？”
他小心打量左右，确认没人注意，手指轻弹，一缕精神，激射于龙门台上。
几次弹落后，他脸色微变。
龙门台边沿，那半鲤鳞半龙鳞的花纹，竟是鲤须为阵眼，一座不显山不露水的复合法阵！
法阵极大，仅是管中窥豹，就有“血腥意志”、“法术强化”、“元素反弹”、“能量结界”等法阵。
李仪试想进入情景，法阵侵染下，无需多久，会战意狂化，忘记疼痛，法术之威效果剧涨，而且，种种威能，都被隔绝于龙门台中，反弹爆炸！
“这是演武台？分明，跟斗兽场没什么区别！”李仪收回精神，摸了摸鼻子，苦笑着说道。
他不知道，这的确是斗兽场，乃秦时所建，只是被拂晓断崖搬来利用了。
其中，一座龙门台上，还刻有一勇士之名，他曾在演武台连赢二十九场，其名——英布！
“李仪，你小子来了？怎么样，这次准备拿第几？”
燕赵豪迈的声音，响雷一般，在耳畔炸裂。
李仪一抬头，是一脸豪爽笑容的燕赵，和依旧云淡风轻的长孙神机。
这两人，倒是秤不离砣。
长孙神机伤痕已消，表面再无痕迹，看来精神不错，那场波折，并未造成太多影响。
燕赵就是一块顽石，自然更不会有变化了。
近日忙于修行，大家见面也少了，不过，感情并未疏远，反倒愈发隽永醇厚了。
“第几？我野心不大，拿个榜首就够了……”李仪不甘示弱，嘿嘿笑着说道。
“巧了，我也是！”燕赵哈哈大笑起来，忽然又肃然道，“虽然不想碰上你们俩，但若运气不好撞上了，大家都别客气！”
“当然！”李仪嘿嘿一笑。
长孙神机轻哼一声，算是回答。
不知怎么的，李仪总感觉，长孙神机和燕赵之间，似乎不太自然。
毕竟都是年轻人，大吵一场，难免心怀芥蒂，这倒不奇怪。
李仪心中暗道。
“李仪，终于能见识见识你的本事了，可别忘我失望……”
身后，一道清丽而冰幽的声音，淡淡传来。
不消说，是苏萱儿。
“放心，必定让你满意。”李仪凛然一笑，语有深意地说道。
这样一来，几名大受瞩目的天骄，除了虞潜，似乎都到了……
李仪心头，忽然涌起一抹古怪感觉。
“哦？几位都在？正好，也不必我多费周章了……”一道阴冷声音响起，宛若毒蛇，叫人不寒而栗。
虞潜！
第二十四章 序曲
“虞潜？你有什么事情？”长孙神机色变，波澜不惊的脸上，浮上一层阴霾，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李仪面无表情，暗地则察觉了什么，心中沉吟。
长孙性子平和，很少冷言，愠怒更是罕见，莫非，鬣狗帮一事，与这虞潜有关？
先是长孙神机，后是苏萱儿，照此推断，就是为了这场演武？但想来想去，这演武，奖励有限，为此得罪两大家族，绝非聪明之举。
“也没什么，我有个小小的提议，想和几位商量商量。”虞潜面露微笑，意欲显得和善，不过，他眼细而嘴薄，外加一头血红赤发，微笑时，反而给人一种狮子般择人欲噬之感。
“提议？”苏萱儿最烦这种欲言又止的做派，语气不善，“别吞吞吐吐的，快说！”
“还是苏萱儿爽快，不愧女中豪杰……”虞潜翘起拇指，不动声色地奉承一句，“这榜首之位，数来数去，其实，就是我们几人的囊中之物。对这一点，大家没有异议吧！”
苏萱儿沉默，长孙神机淡漠，燕赵傲然，没人说话，算是默认。
“不过，前三名的奖励，实在寒碜，即使得了，也没什么意思……”虞潜语锋一转，忽然道，“不如，我们自己调配一番？”
“调配？”依旧是苏萱儿，单刀直入，“什么意思？”
“很简单，咱们来个约定，赢者全拿！”虞潜眯着眼睛，指了指高处奖励，“不论谁是榜首，三件奖品，均归其所有。至于第二，第三，对你我而言，有什么意义吗？”
“有点意思，我同意！”青紫眸子浮现感兴趣的模样，苏萱儿第一个说道。
“我也同意。”长孙神机冷眼看了虞潜一眼，顿一顿，突然询问道，“不过，你说的‘我们’，是指……”
“这还用说么？你，我，苏萱儿，”虞潜倒是愣了一下，点了几个人选，一转头，面有赞许地望向燕赵，“还有嘛，就是这位近日来，名声鹊起的燕赵！”
李仪眨了眨眼，嘴上蠕动一阵，他很想举手说道，其实，这里还有一人。
“不过，我想再增加一个人选……”看来，长孙神机看懂了他的神情。
“谁？荀夜，还是高焕章？”虞潜想起了什么，面带微笑，自以为是地说道，“早听说荀氏与长孙氏关系密切，难道是……”
“不是他们！”长孙神机却不客气，一言打断。
“那……”这回，虞潜是真的不解了。
“他！”修长细嫩的指头，稍稍旋转，指了指李仪。
“他？”虞潜先是一懵，停顿一刹，摇摇头，露出讥讽笑容，“当然，当然可以！我也想见见，这位小兄弟的本事……”
口提小兄弟，显然，在他的眼里，李仪连名字，也不够资格入他的耳朵。
“既然这样，就我告辞了，恭祝各位，取得榜首……”
达到目的，虞潜信步离开。
“李仪，千万别让我失望。”
苏萱儿如一只骄傲的小鸡，放下一句话，转身而去。
李仪摩挲下巴，面露饶有兴致的微笑。
这虞潜，有点问题，若不是心怀目的，何必大费周章，搞得如此复杂？
莫非，那三件宝物之中，暗藏玄机？
“算了，不多想了。”李仪拍了拍脑门，暗道，“其他人也不是傻子，想来也看出了什么。他们应该都是一样的想法——不管他有何阴谋诡计，只要夺得榜首，不就完了？”
没人注意，虞潜背对众人时，眼中凶光暴射，脖颈之间，青筋蠕动。
“啧啧，我还真不适合装好人……”他冷笑了一声，暗道，“算了，为了那件东西，吃点苦头，值得的。”
他低垂脑袋，自家长辈的谆谆教诲，犹然在耳。
“潜儿，那‘轮回裹尸布’，虽外表拙劣，但绝不普通。”
“我查过，其来源，是身兼‘手术先驱’、‘麻沸神针’、‘解剖大师’等诸多封号的圣阶医师——华佗！”
“华佗一生，以穷究血脉本源和生命奥秘为目标，解剖尸体近万！其中大半是人类，狱魔、星种、天使等外域生物有千余，连上古巨龙，都有十数头！可以说，他是最接近生命之源的人！”
“若非他胆大包天，觊觎天启强者的身体隐秘，意欲对‘灵魂歌者’曹操开颅，恐怕达到那一步，也不是不可能……”
“这‘轮回裹尸布’，就是华佗手术台上的裹布，而华佗死时，也是裹此布入棺！十有**，在这其中，必然暗藏玄机！若能破获，够你受益一生！”
“我也是动用了一点小手段，上下打点，才令此物，作为演武奖品……”
“潜儿，不要令我失望！”
“爷爷，我不止要轮回裹尸布，”虞潜徐徐吐出一口浊气，将压抑许久的杀机，随这口气吐出，“更要那榜首头名！我虞氏威名，绝不可堕！”
……
星曜塔塔巅，坐落着一座苍青色的魔法长桌，此桌，宛若以苍穹为桌布，异光流转，玄机无止。
长桌短边，是一座空荡荡的巨座，此处，名曰拂晓王座，是府主之位。
而长边两侧，左四右五，九尊花纹古朴的秘银座位，则象征九大长老。
而此时，九个座椅之上，竟陆陆续续，竟坐了三个位置。
这可绝不多见。
法师，尤其上位法师，修行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因此，其时间宝贵，一般而言，若非闭关冥想，就是在外探险。
而区区一场外府弟子的演武，竟一口气引来三人，可谓阵容豪华。
其中缘由，当然是这一届上，那几名天骄人物。
左二座椅上，是一名枯槁老者，神情恹恹，眼睛浑浊，似乎很难睁开。
从形容举止看，实在看不出，此老，竟是身兼“凤炎操弄者”、“深狱猎手”、“死亡海啸”等称号，位列九大长老前五的顾言。
他的身旁，一名女子娉婷而立，身姿妖娆，尤其沉甸甸的玉峰，高不可攀。
不消多说，如此胸怀伟岸，自是顾嫣然。
“这一届的几人，当真如此出众？连叔叔你，也是动心了？我可记得清楚，当年我入门之时，叔叔你并未前来……”
顾嫣然半是好奇，半是撒娇，也只有在叔父身边，她才会蜕去冰冷外壳，恢复少女的本真。
“你啊你……”顾言并不多说，宠溺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当时情形，他作为至亲，自然是要避嫌的，怎能前往？
“顾长老，我跟你说过的事情，考虑得怎样了？”对面，一道沙哑难听的声音，破空而来，“无论身份血脉，抑或禀赋修为，我儿子和你侄女，都是天生良配……”
“尤长老，****之事，需你情我愿，”顾言闻言，眉头微皱，不咸不淡地说道，“我自然是得问问我侄女的意见。”
“那，顾侄女的意思是？”
顾言已有不耐之意，对面姓尤之人，却很没眼力劲，不依不饶的。
“我？我记得，他好像比我大了十岁？”顾嫣然也有些不高兴了，淡淡说道。
“男子年龄大一些，有什么关系？”对面之人，不以为意。
“可是，大了我十岁，修为，却仅与我堪堪平齐。”顾嫣然巧言倩兮，故作迟疑地说道，“这就有点……我是个小女子，喜欢能让我仰望的男子。
对面沉默一阵，声音，变得冷声冷气。
“希望顾侄女，日后不要后悔……”
“我从不后悔。”顾嫣然一笑，很是嫣然。
一声轻哼，对面的阴影中，显露身形，其声沙哑如男子，却是个恶形恶状的老妇。
第二十五章 晨曦
对座老妇老态龙钟，驼背灰发，满脸皱纹犹如枯朽树皮，形容丑陋可怖。
——“织星者”尤秋水，在九长老中，修为处于下游，性子却是出奇地乖戾善变，极难伺候。
不过，此人擅织“星命之网”，那是源于占星术，却高于占星术的秘法，据说，能操弄运道流向，拨弄命运琴弦，玄妙无方。为此，其他几位长老，即使脸色不好看，也会礼让三分。
“嫁给她儿子，亏她想得出！”只是，顾嫣然不免不快，心中暗暗腹谤，“天天面对这张讨厌面孔，我岂不是得短寿十年？”
她倒听闻，眼前老妇，也曾是闭月羞花的美人，后为一男子测度天机，受天谴诅咒，才会化作眼下模样。而那男子，却是负心之徒，见其花容不在，竟弃她而去，转而追求另一美女，结成眷属。
也正因这几重打击，此老妇，才化为眼下模样。
顾嫣然转头，又望了另一名长老一眼，那是一名闭目养神的疤脸壮汉。
秦月，九长老中，唯一正值壮年的一人。
倒不是其修为出类拔萃，而是他运势过人，外出游历中，竟收服一头超凡巨兽——“丰饶牙豚”。此兽，战力已是磅礴通天，辅助之能，更是层出不穷，或可承继天启封号——“当康”！
若非如此，以秦月的修为境界，还是衬不上那张秘银巨座的。
“差不多，也该开始了……”
顾嫣然正胡思乱想，顾言却淡淡一笑，宽袍大袖在长桌挥过，云开见月明一般，下方景象，一一显露。
忽而，光辉氤氲，犹如水雾腾起，将众人面孔，映为碧金之色。
“晨凫，醒了？”顾言少有地露出惊愕之色，低声说道，“这，可并不常见……”
“是那老家伙？真偏心，在我演武时，可没有……”顾嫣然盘算着，心里又有小小的不平衡。
“晨凫可通灵，命运直觉有如神启，或许，它是察觉了什么。”尤秋水一笑，虽然在笑，声音却如乌鸦一般，干枯难听。
“这么说，遴选之事，要提前开始了？”疤脸男子笑一笑，抱臂说道。
“虽是如此，不过，基本流程，还是要走的……”顾言点点头。
……
龙吟！
龙吟声起，百兽臣服，万木偃倒，其声波似无边无垠，上穷碧落而下黄泉！
“晨凫？”燕赵咋舌，眼睛瞪得滚圆，“这老怪物，怎么突然醒来了？我听说，此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非感应到绝代天骄，绝不睁眼。有意思，越来越有意思了……”
“这，或许是个机会。”长孙神机反应最快，目露惊喜之光。
“你们说的是，拂晓巨龙——晨凫？”这名字，李仪其实听了多遍，但真正感受其如海如渊的龙威，则是头一遭，心中惊涛骇浪。
天上，似有无形大手，在苍穹扫过，万里云霞，消散无踪。
而山间，所有人都觉呼吸困难，体内法力，变得凝滞生涩，双膝发软，几乎要跪地祷告，顶礼膜拜。
一道龙吟，强悍至斯！
“来了！”
长孙神机的一声轻叱，将李仪从震惊情绪中，拉扯出来。
“来了，什么来了？”
心中好奇，李仪顺其目光望去，山峰深处，一缕金辉，正冉冉升起。
星火燎原一般，这一缕金辉，竟点燃虚空，熊熊燃烧，四下侵染。
金辉所及，草木花卉并非焚烧，反而经受空山新雨一般，污浊洗尽，生机盎然。
李仪甚至看到，一棵腐朽将死的老树，在金辉照耀下，拔出一株新芽。
“老天，这个，究竟是什么？”李仪舔了舔干枯的唇角，失声说道。
金辉似云似雾，烟雨交织，愈演愈烈！
圣洁、浩瀚、辉煌、璀璨，这一缕光辉，竟令得太阳，也黯然失色。
“这是晨曦永辉，封号‘晨凫’的能力。”顾不得许多，长孙神机踹了燕赵一脚，又狠拍李仪肩膀，大声命令道，“把你们的狐狸尾巴和心底阴暗面，都给我收好了！放开灵魂，无欲无求，心无旁骛！此光，能洞彻灵魂，你的念头，愈是干净澄澈，得到好处越多。”
说了许多，他还怕两人不清楚事情的严重性，又强调了一句。
“还有，天骄的遴选，已经开始了！”
浩荡龙威莅临，李仪心中，难免也有惴惴和紧张，好在，早已见惯无数斑驳陆离，懂得自我调剂。
冥想一般，他放慢呼吸，心跳也变得迟缓，思绪空灵，无喜无忧。
从高空俯瞰，金色之光，犹如一张铺陈而开的碧金毯子，一点点铺盖整座拂晓断崖。
接下来的情景，令李仪神情微动。
金辉沐浴下，一排排少年化作熔金之人，身外漂浮着无数细碎符文，其中，有“精力”，“士气”、“恢复”、“灵活”等，少数几个尤为突出，身躯之上，竟有“法力泉涌”、“光明护盾”等符文。
他一转头，眼神化为僵直，呆立当场。
“我的天！”
长孙神机脸上无喜无忧，双臂舒展而开，金辉流泻，竟在其头顶，勾勒出一个巨大漩涡！
一道青光，冲天而起！
长孙神机神情悠闲惬意，头顶之上，浮现睡莲之影，枝叶飘动，摇曳生姿。
亿万光辉，百万符文，似乎被此物吸引，环绕其身，汹涌注入！
“好厉害，是血脉能力么？”李仪说不出话来，他知道，长孙家血脉名为“子午”，族徽则是一朵浮光睡莲，此睡莲，或许是血脉能力的显征。
又是一道光辉，扩散四溢。
苏萱儿！
其左肩，一枚星辰熠熠生辉，而右腹之上，又有另一颗星辰，若隐若现。
上下飘舞的符文，犹如两条灵蛇，争先恐后，涌入两枚星辰之中。
只是，苏萱儿的脸上，并不高兴，反而有薄怒之色。
这第二枚灵神之窍，是她作为底牌存在的，此时莫名显露，实在大不痛快。
“算了，我的底牌，也不止这一个……”她气鼓鼓地暗道。
再接下来，不出意外，轮到虞潜。
一头鱼人盘踞，游荡一圈，低头行礼。
不过，不论声势，还是符文汇聚之景，都远不及前两者。
“两个贱人！”虞潜满脸通红，眼神愤恨，甚至夹杂了些疯狂，“先让你们高兴一阵，很快，你们就会知道我的厉害……”
此时，零零散散的异象，不断升起，只是相较虞潜，则又要黯淡许多。
人群中，荀夜手作拈花状，两指之间，是一株郁金香幻影。
而同样曾被几人谈论的高焕章，此时双手合十，指峰上，孤灯如豆，淡淡生光。
李仪学习着长孙神机的动作，舒张双臂，拥抱光辉，但显然是得其形而不得其神，产生效果，天壤之别。
身外，无数细密符文起起落落，十之**，都是低级符文，唯一一枚较为强大的“光辉戒律”，显得孤单零落，尤其李仪身处长孙旁边，简直寒碜如叫花子。
视线余光转动，看一眼燕赵，又是大吃一惊。
眼前情景，着实诡异，辉煌光流呼啸而过，留给燕赵的，仅仅是一道影子，没有一枚符文停驻。
仿佛，是将其当做了一块石头！
“燕赵，你怎么了？没事吧！”关心则乱，李仪心中念起，身外符文，一阵激荡飘散。
“别分心！我的情况，我自己还不清楚？”燕赵怒喝一声，严肃说道，“学学长孙，先顾好你自己！”
李仪点点头，情绪平复，有些许杂念，在脑中掠过。
“长孙说得没错，封号‘騄耳’的能力——撒豆成兵，召唤树人守卫，跟封号‘晨凫’比起来，并不占优势。”
正胡思乱想，身体深处，两道不屈兽吼，发奋而起！
第二十六章 永辉
星曜塔巅，那一方天穹幕布的长桌上，种种异象丛生，五光十色的异景，映得长桌两畔几名长老，都是一脸的出乎意料和眉开眼笑。
“此为上等异象——‘浮光青莲伴风曳’？这长孙家的……”顾言眼睛眯成细缝，老怀宽慰一般，笑得合不拢嘴，“不止血脉澄净，修身养性之法，也暗合上古大道，稍许雕琢，就能遇云化龙！”
“我的镇星六壬盘，算是后继有人了……”尤秋水手掌一抹，两道星芒冲霄，似欲洞穿云顶，“早就听闻，苏萱儿此女，是苏氏近年以来着力培养的人才，果真天赋异禀！”
“如果我记得没错，前几月，她还亲口所说，此物是留给白芸的……”顾嫣然听闻，有些不屑，心中暗暗道，“嘴脸变得真快！”
“我这镇星六壬盘，是天地至理交织而成，当然有能者得之！”尤秋水的声音，在耳畔冷然响起。
“这老女人，能知道我心中念头？”顾嫣然瞪大眼睛，面有惶意，心知这位“织星者”果然有几分玄妙，当下，静气凝神，倒不敢多想了。
秦月最是沉默，只是嘴角弧度，也暴露了他内心兴奋。
“‘河伯’血脉，虽在水系之中，不算最为出众，但也足够了……如此一来，四系元素，已经全部凑齐。一旦功成，我就能重演老聃的秘法——‘元素秩序’，分化土风水火！到时候，我的实力，就可再上层楼！”
众人各怀心思，但大多兴致勃勃。
吼！
嚎！
两道汹汹兽吼，似裂云破空，直上九霄！
乍闻此声，几人面面相觑，微微动容。
“莫非，还有遗珠？这可少见。”秦月别有想法，眼神不由一动，“今年，还真是有些不同。”
“不应该吧，”顾言面有惊诧，手指宛若拨弦，在重重幻影间，留下四散涟漪，“我已经给‘云图’下达指令，凡‘血脉异象’，其景象，都会放大数倍。但‘云图’之上，虽有兽吼，但并无异象，显然与血脉无关。”
“难道，是——天人之相？”秦月想了想，面色微动，又出言问道。
“天人之相？我怎么没想到？若真是如此，那拂晓断崖，又多一名天骄！”顾言恍然大悟一般，又是几道指令，落于云图。
等了几息，依旧一无所得。
“也非天人之相？那是什么？”
如此一来，两人面面相觑，倒有些不知道说什么了。
“想那许多做什么，聚焦云图于那人身上，仔细瞧一瞧，不就知道了？”尤秋水冷哼一声，显然不满意两者磨磨蹭蹭的做法。
“哦，好的。”
顾言这才意识到，自己与秦月陷入死胡同了，不过，钻牛角尖，寻根刨底，是法师的通病，倒也并不奇怪。
手指在桌面一点，一道人影，在云图中浮起。
“又是他？”顾嫣然视线落上去，再也移不开了，轻捂嘴唇，心中惊涛骇浪，着实比胸口处，还要波涛汹涌！
嗯？我为什么，要说“又”？
……
李仪仰天展臂，似沐浴光辉，其身外，两道虚影，撼击群峰！
一头龙龟一头古鼍，或沉凝，或凶煞，唯一相同，则是仰天巨吼，裂石穿空！
两声带着一抹狂意的咆哮，竟令其他异象，尽皆黯淡失光！
尤其长孙神机，距离太近，其额顶青莲，浮浮荡荡，竟有摇摇欲坠之态。
“李仪，你小子，不是‘狮心’李氏的子弟吧？这不是狮子吼么？”
长孙神机闷哼一声，脸上欣慰，调笑了一句后，脚下急奔，赶紧与李仪拉开距离。
一山不容二虎，两种异象接近，就会相互倾轧，显而易见的，是两股古兽之气，占据了上风。
山动！
“龙龟之气？还有……古鼍之气？如此品相的魔力，世所罕见，此人，却身兼两者！莫非，是身负大气运之辈？”
山腹深处，两道宛若朝阳的巨大眼瞳睁开，低沉之音，如同地底流火，在山腹回荡。
“虽然还很孱弱，若将体内魔力，尽数炼化为二气，蜕蛟化龙，也绝非不可能之事……”
“寻常之人，都是以血脉强化魔力，此人，或能反其道而行之，以魔力修行，觉醒真龙血脉！”
其语速似乎迟缓惊人，实则几句话说完，仅是一瞬之间。
“此子不凡，值得馈赠！”
余音尚在，光柱天落，金辉如沐，汹汹而来！
一刹，李仪就笼罩于符文巨柱之中，其景象，通天接地，波澜壮阔！
“嘶！”
李仪本已不作幻想，此时惊喜过望，就要放开身心，鲸吞熊饕，汲取符文。
但是，他的面目，却一下僵直起来。
身侧，龙龟盘伏，将符文一一弹开，而古鼍之气，更是凶煞，撕咬摆尾，将符文撕扯咬碎！两者围绕之下，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屏障，将汹涌而来的符文，尽数隔绝在外。
“怎么回事？”李仪又惊又怒，只感莫名其妙，肝火大盛。
大山深处，轻叹声，响了起来。
“哦？看来，是我错了……”
“晨曦永辉，仅能赠予俯首之人，一旦收受，就自认为我的部属。龙龟高傲，古鼍桀骜，此二者，皆为顶天立地之兽，又怎会甘愿屈居人下？”
“晨曦永辉，对两者而言，绝非馈赠，而是侮辱！”
若李仪此时，能听到此语，恐怕会放声祈求，不必客气，再用力地侮辱我吧！
山腹中的恐怖存在，一个念头乍起，霎时，金辉散开，在李仪身外，形成一片巨大空白。
“怎么回事，戏弄我么？”
李仪心慌意乱，拼命压抑体内两股气息，竟也毫无效果，不由苦笑。
这倒好，燕赵是过而不留，而李仪，则连过的程序，都省掉了。
四周，本因异象陡生，无数好奇和惊讶的目光被吸引，此时，则愈发透着浓浓不解。
“雷声大，雨点小，究竟怎么回事？”
有人自以为瞧出端倪，落井下石：“这小子，必定是使了下作手段，意欲强拘‘晨曦永辉’，加于自身。没料想，这点小手段，被‘晨凫’看破，给予其加倍惩戒！我曾听我父说过，几十年前，也曾有过这样的傻子……此情此景，与我父亲描述，如出一辙！”
“原来如此，这小子，简直是疯了，贪得无厌！”
“蠢货，自以为能瞒过镇山神兽‘晨凫’，真是笑话！”
“就是，拂晓巨龙，可通彻命运，上下各知五百年，又怎会被小人蒙蔽？”
……
这时候，攻讦李仪，成了政治正确，人人群起，不甘落后。
义愤填膺者其实很少，大多，是以为此种手段，能博得“晨凫”高兴，多得几分馈赠。
“哦，那个少年？”虞潜认出李仪面孔，冷冷一笑，“若非长孙神机让他加入，就是看出，此人懂得些旁门左道之术？呵呵，徒增笑柄罢了！”
星曜塔巅，同样是几道疑惑目光。
他们当然看出，那并不是作假手段。
“此相，并非血脉异象，而是魔力共振！这个少年，修行的冥想术，很不一般……”顾言看出问题，提议道，“要不要查探一番？”
“完全没必要！”尤秋水摇了摇头，一脸不屑，“不具血脉能力，也不具天人之相，仅是修行法门上，有些古怪罢了……而且，十有**是旁门左道，你们都看见了，晨凫的‘晨曦永辉’，一般而言，只排斥邪道术法。”
尤秋水的一番分析，有理有据，加上她又有占星师的独特身份，很快，引得所有人的点头赞同。
“那就，准备接下来的演武吧！”
他们点点头，也不再多想。
抽签，开始！
第二十七章 响指
抽签。
长队如蜈蚣，一人一人，按序取号。
“宇一？”
李仪怔怔地看着手中号码，脸色不太好看。
八座龙门台，分别为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号码牌的前一字，为龙门台的编号，后一字，则为出场顺序。
本来，他还想观摩一番，谋定而后动，这样看来，如意算盘打不响了。
摇摇头，与燕赵，长孙神机两人汇合，三个脑袋凑在一起，分别报出号码。
“宇一。”
“天十。”长孙神机淡然道。
“洪六。”燕赵依旧大大咧咧，晃了晃手中牌子。
三人同时长舒一口气，露出轻松之色，八强，不，四强以前，三人都碰不上了。
环视四周，瞥了几人的背影，李仪一脸若有所思。
苏萱儿在“地”，虞潜在“玄”，荀夜在“黄”，高焕章在“宇”，还有几名稍稍崭露峥嵘者，譬如燕赵，大多在“宙”、“洪”、“荒”。
“果然有猫腻！这作弊，未免太过明显！”李仪斜乜上方星曜塔一眼，心中暗忖，“演武？说得好听，说白了，就是几名天骄的舞台，其他人，也就是陪衬罢了！”
“不过，谁说，不能喧宾夺主？”
心念一起，豪气顿生，李仪眼露精芒。
“长孙，四强赛上见！”
“燕赵，八强赛遇上虞潜，替我狠狠揍他！”
“李仪，你小子机灵点，别吊儿郎当的……”
八座龙门台各自独立，三人相互知会几声，打打气后，各自走向演武台。
“宇一，李仪，上台！”
“宇十六，柳宗，上台！”
“是！”
一步踏入，眼前一黯，李仪谨慎地打量四周。
从外看不出，一旦置身其内，则能看到，一道血色光幕，笼罩于龙门台上。
“咦？”
李仪脸色微变，一抹战意和凶性，仿佛被蛰伏于此的某种力量激发，眼眶渐红，心头杀意奔腾。
“好厉害！”深深几次呼吸，压下凶念，他琢磨出一点味道，“这法阵，绝不仅是‘血腥意志’，其上，更添加多重禁制，将龙门台多年滋生的血气和杀意封禁，养蛊一般，越发凶烈！”
想通这一点，李仪立刻意识到，其他几座法阵，是否也并非表面那么简单？
仿佛一头巡视领地的猛虎，他在龙门台边沿转了一圈，眼中，多出几分释然。
“果然，‘元素反弹’，‘能量结界’，都只是表面上的！此处复合法阵，极似魔法阵列——‘回音’！其中一旦术法施展，击于结界之上，只会不断反弹，愈演愈烈！莫非，是为了将几名天骄逼入绝境，在困兽之斗时，激发潜能？”
趁着对手久久不至，李仪不断摩挲下巴，这是他思考的标志。
“倒是，可以利用利用……我的魔力掌控，的确不怎么样，但精神力的控制，却还不错！”
手指一弹，一缕精神力击于血幕之上，瞬间弹回。
“譬如，这样！”
“宇十六，柳宗，赶紧上台！再不回应，以缺战论处，取消资格！”
重复第三遍，主持法师按捺不住，出言威胁道。
果然立竿见影。
“来了，来了，师兄，刚才我在冥想，没听见……”
这借口，实在拙劣得很，自然没人相信，主持法师看他一眼，不知为何，并未纠缠。
八座龙门台同时开赛，他是最后出场，修为且不说，摆谱能力，却是不错。
“你是李仪？真是弱的可以……”柳宗身躯半蹲，斜眼望猎物，一脸得意和轻蔑。
他可是花了不少魔晶，贿赂了好几名主持法师，才取得这一号码。
第一个出场，且对手，还是被曙光之主“晨凫”所摒弃的投机者！
他很清楚，以自己的资质，天骄不做指望，但若能给几位长老留下一丝印象，长久的好处，必然不少！磨磨蹭蹭，最后出场，说到底，也是一场吸引眼球的作秀。
“你是叫李仪？你很不幸……”柳宗面露狞笑，凶气腾腾地说道，“我会在几位长老面前，用慢刀割肉之法，一点一点地肢解你！就让你小子，作为我上升途中，第一块踏脚石！”
“真不巧，我赶时间！”李仪淡淡一笑，眸中，电芒极转，仿佛有无数道雷霆相互碰撞。
“大放厥词……无胆小辈，去死！”
柳宗怒声咆哮，一道符文，于腹中光芒暴绽，仿佛光之烙印，竟是符文——“法力泉涌”。
这枚来自晨凫的符文，效果极为不俗，对半步法师之效，为魔力暴增四成！
不再多言，柳宗抬手，一道圆弧状波纹，自身体扩散而开，化作空气屏障，防御四周。
气罩术！
而对面的李仪，同样抬手，却仅是……打了个响指？
“真是愚蠢！小子，你已经完了！”不解情绪一闪即逝，柳宗眸中透出惊喜之芒，法力泉涌之下，他有信心，将眼前这人，一点点地磨死！
“这正是我想说的，”李仪徐徐一笑，挥袖转身，背对着他，“你已经完了。”
“你小子，脑袋秀逗了？”
柳宗张狂大笑，手指起起落落，正要施法攻击，耳畔，猛有一串巨响炸裂！
犹如一叠惊雷，又蕴千重兽吼，振聋发聩，穿透耳膜，汹涌扑向灵魂！
若从高空俯瞰，那一缕无形之声，竟已令空间扭曲，生出迷蒙。
似挨了一记闷锤，柳宗视线化为呆滞，双手耷拉而下，直挺挺地再不动弹。
旁人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寂静一阵，正要起哄，却见柳宗七窍流血，身形向前栽倒。
咚！
伴随这沉闷一声，哗然巨响，席卷而开。
“邪法，这肯定是邪法！旁门左道！”
“不错，什么法术，能无痕无迹，一瞬击倒敌人？十有**，是被禁止的巫蛊之术！”
“我记得，这人被‘晨曦永辉’摒弃，或许就是这个缘故！”
“取消资格，对，取消资格！”
“一定要取消资格！”
声音越来越大，毕竟，李仪若是声势浩大击败对手，还可接受，但这种无形无影的手法，不免让人，生出对未知的恐惧。
惶惶之声中，主持法师皱了皱眉，冷声说道：“吵什么吵？胜者，李仪！比赛，继续进行！”
他的心中，也有些动容。
精神震爆？若真是精神震爆，以我的精神力，能否抵抗？
念头几次转动，他得出了一个不太愉快的结论，自然，也就懒得为其解释了。
不过，如此这般，李仪的名声，就更臭了。
不止下方生出轩然大波，就连星曜塔上，也有小小波折，引发一阵窸窣之声。
因为这一战，实在太快！
其他几座龙门台，依旧交战正酣，热火朝天，而这一座，最晚开始，却最早结束，又怎么会不引起注意？
“小聪明罢了……”顿了片刻，尤秋水涩然的声音响起，她显然很不屑。
“这叫因地制宜！”顾嫣然唇角浮起笑意，连她也不清楚，这心情，怎么就突然轻舞飞扬起来了。
“不错，此术，模拟了音爆术，独辟蹊径，别具韵味！”顾言看得清楚，“他对于法术的理解，极为不俗，此术，意境极高，或许，日后能衍化为强**术！这小家伙，是有大智慧的人啊！”
他看得清晰，李仪一个简单响指，实则分出三道精神力，于三处反弹而回，同时汇聚于对手耳畔，三重精神震爆，威力剧增！
“需不需要，再测一测他的血脉？”顾嫣然提出建议，“我觉得，这少年很不一般！”
“烂泥扶不上墙的玩意，有什么好测的？”尤秋水不以为意。
“我觉得，他很不简单……”顾嫣然犹豫了一下，又说道。
第二十八章 牛魔
“兽侍……故事……鬼——吹灯？”
“道化武装……武弈大师……裂鲸之臂……缺陷？”
随着顾嫣然娓娓道来，几名长老听得入神，时而询问几句，兴起之时，啧啧称奇。
“这么说来，这年轻人，的确有些门道……”顾言赞许点点头，他倒不完全是为了侄女撑场面，而是确有感慨，“可一眼看穿道化武装的缺陷？非有大智慧者，绝难完成。莫非，这年轻人，身上有上古血脉觉醒？”
此番话，令尤秋水，秦月两人同时侧目，脸上是浓重不信。
上古血脉，诸如有熊氏“轩辕”、高阳氏“颛顼”等，莫不是强逾神灵的血脉，出现概率比天人之相更低，绝对是凤毛麟角。
况且，云图高悬，绝不可能毫无察觉。
“依我看，这少年仅是投机取巧罢了，耍花枪而已。”尤秋水持不同意见，沙哑之音，直令顾嫣然恨得牙痒痒，“我认为，为一根朽木，不值得动用镇星六壬盘。”
顾言被一番抢白，也觉得这推测实在不太靠谱，但拗不过一直使眼色的侄女，只得硬着头皮说道：“尤长老，也就看一眼罢了，耗费不了多少魔力，人才难得啊……”
“哼！”
尤秋水本想拒绝，但长老序列，顾言远在她之上，心生忌惮，冷哼了一声。
她双掌分开，一道木盘浮于面前，外方内圆，从外向内，依次盘踞十日、十二辰、十二月、十二岁、二十八星，金纹血底，闪闪放光。
“定！”
也未见织星者如何动作，群星旋转，一抹浓烈星辉，映于李仪身上！
无数幻影绽放而开，宛若一朵怒莲，其景千奇百怪，有金色雄狮，有离火之鸦，林林种种，但既浅且淡，空荡无力。
顾言的脸色，一下变得不太好看起来，苦笑了一声：“咳咳，老了老了，看走眼了……”
“人才？上古血脉？狗屁！”
尤秋水的的放声冷笑，适时响起。
“此人身上，血脉驳杂不堪，有‘狮心’李氏，‘寒鸦’李氏，甚至，还有‘玄牝’李氏！”她故作寻找模样，阴阳怪气地说道，“哦？我再看看，居然还有‘画策’萧氏的血脉！此子，莫非来自千万年后？”
“狮心”李氏，为李渊一脉，“寒鸦”李氏，为李广一脉，“玄牝”李氏，则为老子一脉。
至于“画策”萧氏，则是萧何后裔。
若李仪得知，就会明了，他的母亲，正是姓萧。
“居然……是这样的结果？”
心中其实不做太多希望，但此时，顾嫣然依旧难以自抑地浮现一抹黯然，身躯微颤，这神情，令尤秋水愈发快意。
血脉，倒绝不是一味贵纯，世家大族时常联姻，大多能相得益彰，三不五时，甚至衍生出更为强大的血脉。
但李仪身上血脉，不止过于驳杂，而且几大强悍血脉，皆稀薄得吓人，更无融合迹象。
简单一句话——没有任何培养价值。
无需多言，风波散去，三位长老的目光，很快被其余人等吸引。
“元素潮汐！这长孙神机，元素亲和的程度，或许已达‘天地共鸣’！”
赞叹声起，顾言抚掌而叹，击节叫好。
“灵神之窍，窍中蛰伏精灵，果然不假！”尤秋水眼神闪烁，赞叹一声。
“这虞潜，有古怪……其身上，有‘共工之相’的雏形！”秦月眼中精芒暴现，竟似乎有压抑不住的喜意，“早听闻，虞氏掌握某种秘法，能制造‘假天人之相’，本以为是以讹传讹，看来，是小觑天下英雄了。”
“诶，这名为燕赵的学员，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其身上，似有‘魔法免疫’之力！”
仅几刻之间，李仪就从谈论焦点，被扔到遗忘角落，无人问津。
顾嫣然轻咬下唇，眼瞳里，浮现淡淡怜意。
她曾暗地评价，此子“哗众取宠”，但此刻才发现，即使他拼尽全力地哗众取宠，竟也博不得几位长老，哪怕一丝注意！
不由得，她感到淡淡悲哀。
“我会看着你。”
顾嫣然在心中，坚定说道。
“怎么，顾侄女，还在盯着他看？你毕竟年轻太轻，眼光不行，还是要听长辈之言才是……”尤秋水显然对她的拒绝，还在耿耿于怀，语言中夹枪带棍。
“我觉得，他会进八强。”顾嫣然似乎说给自己听一般，语气中，有淡淡决绝。
“呵呵，你知道，宇台安排的天骄是谁么？那是仅逊色那三人一个身位的高焕章！”尤秋水仿佛听到莫大笑话，发出夜枭般的笑声，“何况，我还能感觉到，此子身上，藏有一件不俗法器。那少年叫李仪？狗肉包子，终究上不了台面！”
“我相信，他会赢！”顾嫣然神情，依旧坚定。
“顾侄女，那咱们拭目以待？”尤秋水寒声笑着说道。
……
李仪不知道，自己一介蝼蚁，竟因顾嫣然出乎意料的举动，在塔顶搅动不小风波。
借着旁人的敬而远之，他乐得清静，一人占据一块视野不俗的区域，观看接下来的演武。
但三场罢了，他就摇摇头，完全提不起兴致了。
虽然半步法师，确实手段匮乏，但台上那几位，也未免过于刻板生硬，乃至死板，一旦开战，先以气罩术护身，接着魔法飞弹对轰，然后，就是比较谁的魔力更为悠长了。
李仪甚至怀疑，是否有教科书一类的玩意。
摇摇头，他端坐一边，静静冥想起来。
大庭广众之下，当然只能使用龟息术。
不过，李仪却意外发现一点，此术，冥想虽慢，能滋养龙龟之气，对古鼍之气，则无反应！
时间流逝，很快，再一次轮到了李仪。
“宇一，李仪。”
声音顿了顿，又道。
“宇八，高焕章！”
“这么快！”李仪愕然睁眼，他着实意外，居然这么快，就遇上天骄了！
这，会是一场恶战。
不过，这一场战罢，八强之前，应当都是坦途。
踏上龙门台，面前是一具皮肤微赤的雄壮少年，论身材，比李仪，整整高出一个脑袋，犹如一头小牛犊。
李仪早有调查，高氏血脉，名为“牛魔”！
难道，是能长出牛角？还是，是牛魔王的后人？
他有些不明所以，战略上虽然藐视，但战术上，却要警惕了。
“我听说，你是燕赵的朋友？”高焕章傲视前方，忽然开口，声如洪钟。
“是的，”李仪愣了愣，侧着脸，试探问道，“你也是他的朋友？”
“恰好相反，我和他有仇！熔岩谷之中，他给我留下的耻辱，我要跟他一次算清！”高焕章怒哼一声，眼神杀意腾腾，“那就，先拿你牙祭！”
“我先替他道个歉，”李仪微微一笑，身躯前倾，鞠了半躬，嘴角浮起凛然自信，“因为，你是遇不上他了……”
响指，弹出！
第一战时，他的响指，了无痕迹，但此刻，则有黑色裂纹，仿佛蛇蟒蜿蜒，弹射于结界之上后，化作三道阴冷杀机，游移而至！
这一手，看似简单，实则动用了古鼍之气，又生添几分秘法“雷音震击”的意蕴，且借助“回音”阵列之利，杀伤之威，水涨船高！
咚！
高焕章一声闷哼，耳畔，雷音交叠，兽吼不断，黑色裂纹，竟贯穿灵魂！
这哪里是精神震爆，简直，有精神穿刺之相！
“这小子，怎么会有如此强大的精神力？”
心中震撼，捂住脑袋，他发出一声痛苦哀嚎，眼看精神就要重创。
这时，他胸前一枚兽角形状的护符，陡然迸射猩红之芒！
火芒奔腾，他的双眸竟刹那化作青黑，身外虚影浮现，一头生有獠角的巨兽，发出愤怒尖啸，火炎之气，弥散而开。
“牛魔？这分明，是炎魔！”
第二十九章 地缚
一声恐怖尖啸散溢，高焕章冷眉怒目，瞳仁隐有流火旋绕，身外炎息腾腾，宛若熔岩流泻，凝聚出一道头角峥嵘的火焰虚影。
“牛魔？这血脉之名，究竟怎么取的？这分明，是炎魔！”李仪不自觉地仰头，仰望那一幢烈焰沸腾的虚影，心底，不由得破口大骂。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上古时，的确以“牛魔”二字，来称呼炎魔。
当时位面战争尚未兴盛，不识得异域生物，是极正常的事情。
譬如，天谕强者，封号“火狱冲撞”的田单，其曾一术保一国的神级秘法——“炎狱之门”，就曾被称作“火牛阵”！
一般而言，炎魔血脉，为上位血脉。
不过，炎魔也有三六九等之分，譬如“熔心炎魔”、“托日炎魔”等，而高氏家族承继，则是较为低等的“火舞炎魔”，是以不在上位血脉之列。
虚影沉落，与高焕章的身形，融为一体。
下一声尖啸，自他的喉间发出，其音似高等法术——女妖之嚎，居然直插灵魂！
高焕章佝偻着身躯，眼眸赤红，额头凸起火焰之角，俨然化作一头小号炎魔。
皮肤表面，不断滋生一道道火焰魔纹。
其脚下，一环赤红光圈，扩散而开，米余上下！
这一环光圈，较之那炎魔怒相，委实并不起眼，但被眼尖者捕捉，立刻在场下，生出嘈杂暗涌！
“光环！没错，那是光环！而且，是极富盛名的焚心光环！”
“光环？我看看……对，真的是！”
“这么说，我大乾帝国，又出一名将才？唉哟，我的天！”
惊诧之念，此起彼落，流转不断。
高处，也引得目光留驻，不愿离开。
“虽是借了‘炎魔号角’的魔性，但此子天赋，出类拔萃！”秦月脸上颇有热切，他毕竟资格最轻，也客套地询问道，“我想将此子，收为外传弟子，挂于叶心门下，不知两位长辈，有没有什么意见？”
外传弟子，是直传弟子的弟子，也就是所谓的徒孙。
当然，并非所有直传弟子，都有收徒资格，需一定修为和贡献。
而每一位长老，直传和外传弟子的数量，都有严格规定，每一个名额，都十分珍惜。
秦月年纪太轻，此次，收虞潜为直传弟子，又要收高焕章为外传弟子，名额必然告罄，或许几年之内，都不可收下新的弟子。
“此子，能被秦长老看重，是他的福气。”
顾言其实也有点想法，但秦月已经开口，就不大好意思驳他颜面了。
他倒能理解秦月的热切。
光环，是一种诡奇之力，无需斗气，也无需魔力，拥有者，会在脚下自然扩散，增幅四周。
光环一旦生成，可随其主成长，辐射范围，愈发广大。
在战场上，“光环”二字，相当于大面积且源源不断的增益魔法，其效之强，可想而知！
即使目前为止，也无人知晓，光环与什么有关，是血脉，还是灵魂，抑或仅仅是随机？
唯一确定的是，拥有光环之人，一旦跻身军伍，天然就是大将！
若能到达韩信、曹操、李靖等人境界，光环之威，幅员百里，号为“韩信点兵，多多益善”，那就是数百年，才能出一个的绝世帅才了。
想必高焕章，日后是要进入军中的，想想担任大将的好处，即使直传名额，也是值得的。
“呵呵……”尤秋水抬眼，斜睨一眼顾嫣然，虽未说话，其目光，不言而喻。
显然，秦月无需表态，但已加入她的阵营，认为高焕章，才是可造之材。
顾嫣然不说话，眼神中，有倔强之意。
李仪，别输……
……
“杀，杀，杀！”
血幕之下，血气狂卷，“血腥意志”等诸多邪性法阵，与炎魔意志，隐有共鸣！
高焕章的眼神，一阵清明一阵邪恶，气息则不断攀高，变得愈发狂戾凶残。
魔力波动，已在半步七层，巅峰！
“燕赵，你留给我的耻辱，我就先和你的朋友算一算！”
显而易见的，李仪，根本不在他的眼内，他的视线，早已投向燕赵。
狞笑一声，高焕章手呈爪状，一团炎魔之火，在掌心中汇聚！
其火，与其说是流火，更似熔岩，质感浓郁，甚至带了一抹业障气息，强悍莫名。
“小虫子，化作灰烬吧！”
此言酷似炎魔，高焕章的动作，也是半点不像法师，而是投石车一般，一团魔火，投掷而出！
其臂力，堪比狂熊，一团魔火飞出，隐有火球，甚至熔岩爆裂之相！
炎魔，古时也有另一种称呼，“掷火者”。
“这家伙，是人么？”
李仪伏身，险之又险地躲过，心中正庆幸，后脊梁处，一股痛彻骨髓的剧痛升腾而起。
他猛然想起，炎魔之火的特性，是灼烧灵魂，需保持足够距离，才能免于伤害。
这时候，就无比怀念那未曾功成的“风行术”了。
噼啪！
噼啪！
噼啪！
连续几个响指，层层叠叠的黑色裂纹，铺天盖地一般，四面八方，席卷而至！
但其强大威压，撞击在高焕章的灵魂上，如惊涛拍岸，轰然破碎。
“焚心光环，虽会造成理智部分缺失，却能强化杀性和意志，大幅提升精神抗性和幻术影响。此光环，仅稍逊‘心灵之火’，对我的‘响指’，是天然克星！”
李仪心中思量，指掌九变，掌中，托起两枚魔能飞弹。
一为玄黑，一为青白，色泽深沉得诡异，似蕴藏着滂沱之力。
嘭！
被火浪余威所袭，李仪连退数步，闷哼了一声。
精神中，浮起一种仿佛被撕裂的痛意。
“来而不往非礼也，吃我一记，喝！”
口中怒吼，一记青白飞弹，突驰而出。
“这么慢的飞弹，如何能伤的到我？”
高焕章身形闪掠，避开此颜色诡谲的魔能飞弹后，回手一记烈焰，将狼狈逃窜的李仪，生生掀飞，撞击于血幕之上。
“你完了！”
高焕章面露兴奋，正要追击，身后，一股剧痛，在后背上，猛然爆发！
“反弹？”
他很快想通，后背这一记，是从血幕反弹而回的魔能飞弹，但让他想不透的是，这一记魔能飞弹，实在太疼了！
魔能飞弹而已，怎能有如此之威？
其力，势大力沉，仿佛一座飞来之峰，压在身上。
更让他吃惊的，自己身外的炎魔气息，竟然，被那股魔力，生生压制！
要知道，土风水火四系元素，相生相克，而魔力，也有品相高低之分。最强者，自然是神力，而炎魔之力，已属金字塔极高之处的存在。
“这，是什么魔力？”
心头闪过一个念头，但他的理智，很快就被痛意和狂意所吞噬！
几番交锋，仅在电光火石之间，却令台下众人，呆若木鸡。
“你们，都看清那枚魔能飞弹了吧？”一人眼神复杂，低声说道。
“看到了，那有点……”
“实在是……”
结结巴巴地，所有人都欲言又止，不知该如何形容。
前面几场战斗，他们也见到魔能飞弹轰击血幕上的景象，但李仪刚才那一枚飞弹，竟令巨大血幕，凸出一个夸张的弧度，可想而知，其威力，是何等恐怖！
这一次，望向李仪目光，多出许多真正的敬畏。
“嗷！”
尖啸再起，理智尽失的高焕章飞步而来，其速，较之风行术，也差不太多，瞬息已在李仪面前！
嗖！
火焰呈鞭，烈焰之蛇一般，鞭挞虚空，飞舞而来。
啪！
一记鞭落，竟令李仪意识模糊，差点晕厥过去。
“好厉害的火焰！地缚术！”
踉跄后退几步，李仪手指指地，冷声而出。
第三十章 屈辱
食指中指并立如剑，李仪剑指前方，如同发号赦令！
一刹，大地元素风起云卷，犹如疯涨的枝蔓，又仿佛狂怒的蛇巢，化作手指粗细的缚绳，四下暴起，一圈圈缠绕于高焕章身上。
“吼！”
高焕章身具炎魔之躯，奋力挣扎，怒声咆哮，炎气不断撕裂八方而来的大地绳索，但大地元素前赴后继，树妖噬人一般，层层叠叠，永无止境！
“地缚术？”
这一声响起后，台下，不再是喧嚣漫天，而是莫名死寂，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地缚术，可是1级法术，未至法徒，怎能越级施展？
此景，颠覆了所有人的常识！
接下来，让众人难以理解的一幕，再次于眼前上演。
口中念念有词，李仪双掌上下虚握，一团湍流于中旋转，激流之声，甚嚣尘上！
“那绝非魔能飞弹，而是……水弹术！”
已有人瞧出眉目，失声惊呼。
魔能飞弹，仅是简单汇聚游离能量为球，威力，已是不俗。
而水弹术，则是抽取和御令单一元素，虽然水为至柔之物，但凝聚之威，绝对是数倍以上。
“又是1级法术！”有少年揉了揉眼睛，几乎怀疑自己眼花。
“但那水弹，怎么是幽寂的黑色？还有，我怎么感觉，那魔力波动，比普通的水弹术，要狂躁狠厉许多！”又有人提出疑问，此人感知力算出众，嗅出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邪法，肯定是邪法！”有人信誓旦旦，肯定说道，“这个李仪，果然懂得邪术！”
他们还要说什么，但李仪出手如电，并未留下时间，给他们多做品评。
一声暴喝，掌中水弹化作幽黑水柱，如峡谷激流般冲刷而出，刺破空气之时，竟发出尖锐暴鸣！
下一刻，高焕章就淹没于冰冷黑潮中，嘶嘶之声不断，炎息溃灭！
高塔上，一片哑然，半天无人说话。
“这小家伙，干得不错……”顾嫣然扬眉吐气，喜滋滋的神情，在柳眉间跳跃。
李仪的惊艳表现，无异于一记响亮耳光，重重地扇在尤秋水的脸上，令以擅占星术，洞悉天机为长的她颜面无光。
“他的精神力，远超同级法师，而且，魔力品相，也有几分古怪……”秦月若有所思，虽不赞扬，但倒也没有刻意贬损。
“改良法术？此子，应当是度量自己的精神力和魔力属性，因势利导，有意地调整了法术口诀……”顾言老辣，一眼就瞧出前因后果，“天赋血脉或许平庸，但这份智慧，还真不是普通人所拥有的。”
“小聪明罢了！你们没发现么？其行事，说透了，不就是‘墨家’那一套？”尤秋水沉默一阵，阴恻恻地说道，“奇技淫巧，不可长久……”
“墨家？”
众人眼神一变，似有所感，本还有些赞赏的表情，一一褪去。
不错，春秋纪元的墨家，就是如此行事风格，喜欢革新和创造。
炼金术、魔锻术、超魔阵列、机动魔偶、乃至英灵魔像，都能算作源自墨家。
墨家盛时，神器九件，魔偶三千，破甲裂风弩万余，符文长刀十万，可谋一国！
但最终呢？无强者出头，还不是衰败没落？
修行之路，绝对是枯燥的，呆板的，单调的，然后，一以贯之的。
这条路上，但凡想另辟蹊径，想抄小道近道的，三心二意的，大多一事无成。
譬如武弈，帝国有名的武装宗师，身家丰厚，不知在身上堆砌多少秘药，多少法器，又举行了多少秘术仪式，可修为呢？依旧够不上九长老的最低标准，只得个荣誉头衔罢了。
“这个叫做李仪的小子，我承认，确实很聪明！”尤秋水阴森笑着，脸上褶皱，都透着阴冷，“但魔法之路，从不需要聪明人，而是专注之人！此子，不堪大用！”
这一句话，几乎等同，判了李仪的死刑！
……
李仪下台，迎接而来的，有畏惧，有善意，还有人主动打招呼，混下脸熟。
毫无疑问，他的实力，已被认可。
一道光之符印，自高处隐现，其形狰狂肥硕，似乎是一头獠牙修长的野猪。
“丰饶牙豚！是秦长老的独属徽章……”
“难道，是李仪的惊天之举，引来了秦长老注意？”
“九成是了！以半步修为，释放1级法术，何等耀眼！”
大多数人，不约而同，冒出同样念头。
“高焕章，我观你天赋不俗，可愿成为我的外传弟子，挂于叶心门下？”
声音如柳絮飘洒，却似乎夹杂法术穿透之效，毫无滞碍地穿过结界和禁制，回荡于八座龙门台。
“外传弟子？”高焕章本面如死灰，骤闻此言，神色愕然，很快是惊喜，忙不迭地说道，“秦长老，我愿意！”
说罢，他赶急赶忙地屈膝跪倒，行拜师之礼。
外传弟子，虽不如直传弟子，但也远在内府弟子之上，更不用说是朝不保夕的外府弟子了。种种资源，譬如冥想室，修炼功法，以及种种用度，都要远高一个层级！
他本就不抱太多期许，这一场又是惨败收场，早就没了念想，此刻柳暗花明，当然大喜过望。
“很好，你表现出众，我决定奖励你！”高处，传来欣慰之声，“赠你断崖秘法之一，贤级上等秘法——拂晓惩杀！”
艳羡目光中，一道辉煌光柱，从天而降！
“怎么没有李仪？”
“接下来，或许就是他了……”
不止其他人有这样的想法，李仪心头，也难免蠢蠢欲动。
他可是胜者！
但赠下秘法后，天空符印，随即消散，仿佛完全遗忘，对于李仪的胜利，只字不提。
其余人等，此刻如梦初醒，在留给李仪一个同情眼神之后，纷纷围上高焕章，嘴上恭贺，谄媚之言，不绝于耳。
势利，本是人之常情，其实也无可厚非。
但此时情景，就有些古怪了。
作为胜利者的李仪，形单影只，孑然一身，而失败者，却是万千恭贺，人人献媚。
“被忽视了么？我在说什么？忽视？”李仪脸上浮现一抹淡淡落寞，自嘲地说道，“哪里是忽视，根本，就是无视！”
心头，一股强烈愤懑，无处发泄，让他有仰天咆哮的冲动！
……
夕阳西下，禁制放开，人群散去。
八强之前的预赛，共有两天，这只是第一天。
不过，李仪知道，明天之战，也就是个过场，没人能威胁到他。
长孙神机和燕赵，都笑到最后，燕赵倒是经历一番不大不小的苦战，长孙神机则是傲视群雄，胜得轻而易举。
“别生气，上面那几个老家伙，都是老眼昏花之辈，抱着砖头当金子。”燕赵也听到了些风言风语，也有些打抱不平，安慰道。
“八强赛时，好好表现，不就行了？”长孙神机也安慰道。
“诶，我听说，这位小兄弟，居然赢了高焕章？实在了不起，了不起啊！”虞潜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一脸阴鸷之笑，翘起大拇指，“不知道，小兄弟叫什么名字？”
“李仪。”李仪不咸不淡地说道。
“哦，这名字不错，我记住了……”
李仪清楚，自己胜了高焕章，才让虞潜刮目相看，认为自己有资格，被他知道名字。
而且，也就仅此而已了。
李仪嘴角上浮，涌现一丝凛然。
既然被轻视，那就一拳一拳地砸上去，一直到捅破这天，让他们能正视我为止！
头一次，李仪对于榜首之位，如此热切！
“今天如此顺遂，不如喝点小酒，庆祝一下？”燕赵心情不错，也有为好友排遣郁闷之意，出言提议道。
“你我才几岁，就敢喝酒？”长孙神机则不客气地拆台，“泡点茶喝，修身养性……”
两人正要争执，被李仪打断。
“不了，我要回去修行！”他婉言谢绝道，踏着坚定步伐，转身离去。
“这小子，不会受到打击，一蹶不振吧！”遥望那道似乎有些萧瑟的背影，燕赵问道。
“不会，他外柔内刚，绵里藏针，这点挫折，还打不倒他。”还是长孙神机细腻，笃定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