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七章 尊重
江又梅心道,不管是哪个时代的婆婆,绝大多数就是这么奇怪和霸道,即使是儿子的错,也不会把怨气发在儿子身上,而是发在儿媳身上。
这话又不好跟林昌祁说,便坐在桌前,手抚着脸颊想心事。林昌祁笑着用手抹了抹她皱着的眉毛,说道,“妇人就是小心思多。无事,娘若真怪罪你,我让她怪我就是了。”
江又梅嘀咕道,“若是那样,你娘就更要怪我了。”
“我娘不会。”林昌祁道。
江又梅又叹了口气,说道,“我大伯娶平妻那天你没去,你没看到他可高兴了,看着像似年轻了好多岁。我就想着,男人是不是都喜欢坐拥齐人之福。”
林昌祁摇头道,“不尽然,我爷爷就不喜欢。他总跟我说没有女人不行,但女人多了也麻烦。我奶奶曾经不止一次想给他纳妾,我爷爷都没要。”看到江又梅还是紧锁眉头,笑道,“放心,一切有我。”
第二天,早饭只有林昌祁和江又梅两人吃。吃完后,便一起去了星辉院。江又梅心里直哀嚎,上级领导来了,又得按时去上班了。
林侯爷和嘉平领着三个孩子已经吃完了早饭,几人在厅屋里闲话。小丸子依然挂在林侯爷的怀里笑闹,小包子倚在嘉平的怀里低声说着话,舒姐儿则乖巧地坐在杌子上。
自己的两个孩子还真会搞攻关。
林昌祁请完了安便带着小包子出去了,一个上衙。一个去郑府上课。
林侯爷又问了江又梅李世齐找的这个侧妃的情况。其实,他们昨天就已经从李嬷嬷那里知道一些情况了,今天又问得仔细了些。
嘉平嗤笑道,“听说这位姑娘长得像李芳华,这李世齐咋尽干这种荒唐事。把这样的女人弄进了府里,那不得招多少人笑话。那李芳华是什么阿物?是戏子!多少人都看过。找个像戏子的侧妃,他倒是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他咋就不想想这个女人受不受得了别人的眼光?他这岂不是害了人家?”
江又梅笑道,“这个姑娘心性通透,非比常人。相信她应该能够适应。原来郡王爷是让她住在府外的。是这个姑娘自己要求进郡王府的。”
嘉平看了一眼江又梅,似笑非笑道,“这些小户人家的姑娘,挤破头的要往王府大宅里面钻。她们只看到了表面的富贵。却不知享受这富贵也是要付出代价的。当是在蓬荜小户里可以随心所欲、口无遮拦。等她进了深宅大院就知道水有多深了。”
江又梅的眼皮跳了跳。没接话。
林侯爷愣了一下,忙摆手说道,“夫人此话差矣。贫民家的孩子也有许多有出息的好孩子,他们心性坚韧,睿智明事理,不比大宅里的孩子差。”
嘉平还待要说,林侯爷又抢先说道,“大儿媳妇去见见郡王爷吧,你们兄妹二人也有些日子没见面了。”
林侯爷这是给她解围呐。江又梅起身给他们曲了曲膝便在吴氏的搀扶下走了出去。
江又梅一走,林侯爷就有些沉下了脸。不赞成地说着嘉平,“我跟你说了多少回,不要太挑剔大儿媳妇。她虽然出身农家,有些这样那样的小毛病,但她有自己的优势,对咱们林家的帮助颇多。现如今又代我们孝敬父亲,照顾瑞虎,还生养了长孙,又怀着身子。你怎么一来就找事?”
旁边的丫头婆子们忙把舒姐儿牵着悄悄退了下去。
但凡林侯爷一生气嘉平就要服软,她眼圈都红了,委屈地说道,“我就是有些生气她委屈了祁儿。你看看昱儿媳妇多贤惠,刚刚怀孕,就安排了一个通房丫头服侍昱儿。可大媳妇又是怎么做的?挺着个比别人都大的肚子,咋能服侍祁儿呢?她就应该大度些安排个人才是。我可怜的祁儿,他受的苦最多。天天在外面辛苦拼命挣来了满门荣耀,却找了个这么个不知冷知热的小气媳妇。她还是啥先生,长者赐不能辞的道理都不懂,连我给的两个丫头也敢撺掇着祁儿弄了出去。”
说完,拿着帕子抹起了眼睛。
林侯爷从内心来说也不太赞同大儿媳的做法,觉着女人还是应该像自己的夫人,柔软,大度,贴心。但若是让嘉平知道了自己的心思,两婆媳肯定更要闹腾。他也只有缓下声音劝着嘉平,“儿子那么大的人了,该怎样过日子他自然知道,咱们就不要操心了。”
“咱们那个傻儿子天天就知道带兵,打仗,现如今又开始写书。生活方面他哪里想得到那么多,还不都是当媳妇的帮着料理。”嘉平道。
林侯爷笑道,“只要是祁儿心甘情愿,他愿意过那种日子,咱就不管。你当哪个媳妇都像我的媳妇如此贴心又贤惠?”
这话让嘉平像吃了蜜一样甜,笑道,“侯爷如今也学会甜言蜜语了。”
林侯爷哈哈大笑,小丸子也傻呵呵地跟着大笑起来。林侯爷轻轻捏了捏小丸子的小脸道,“你个小傻闺女,你笑啥呢?”
小丸子还拍拍手笑道,“傻闺女,呵呵,傻闺女。”
逗得林侯爷和嘉平更是笑得欢畅,嘉平从侯爷手里接过小丸子,抱着她逗弄着。
“思姐儿真讨喜。咱们的孙女不少,可府里的那几个都没有她招人疼。”嘉平悄声说道。
林侯爷听了,捋着胡子直点头。
江又梅去了李世齐住的怡然院,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的唱戏声。江又梅听得出来,这是李芳华的声音。
江又梅进了门,李芳华才住了声,给江又梅躬了躬身,便退出去了。
江又梅先问候了老王妃的身体状况,得知老王妃身体已经好多了。特别是吃了江又梅送去的小鸡蛋后,冬天经常犯的嗽喘都好了些。
然后,江又梅直奔主题,“哥哥,我跟你说说秦姑娘的事情。”
李世齐忙摆手制止了江又梅往下说,苦着脸说道,“妹妹,算我求你了,快别说她了,说了头疼。”
江又梅嗔道,“你这哪里像是要娶亲的新郎倌,就像别人拿着刀押你上刑场似的。”
“可不就是母妃拿着刀押我上刑场么?”李世齐愁眉苦脸道。
“哥哥,若你这样,对人家姑娘可太不公平了。”江又梅说道。
李世齐没吱声,站起来围着屋子走了两圈,停下来对江又梅说道,“妹妹,我再把话说清楚些。我和她不存在公不公平,这只是我和她的一个交易。她给我生儿子,我给她享富贵。”
江又梅的眼前晃过秦筝那双英气又充满希冀的眼眸,说道,“如果,我是说如果,那姑娘想要得再多些,你咋办?”
李世齐嗤笑道,“想再要多些?哼,她还不配。”
江又梅有些不高兴了,“哥哥,你不能给她真正的爱,这点我能理解。但是,你也得给她应有的尊重啊。哪儿有你这样的,又让人家给你生孩子,又要如此对待人家的。”
“我给她的尊重在她管我要侧妃的时候已经收回来了。”李世齐冷然说道,顷刻间眼里没有了一点温度,“女人太贪心了讨人厌。”
原来李世齐给江又梅的映像是荒唐爱玩,温文儒雅,心地善良,甚至觉得他不会发脾气。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如此冷然、绝情的样子,这是一个她全然不认识的李世齐。怪不得林昌祁不只一次说过,是皇家的人就没有善茬。
江又梅的心有些沉了下去,秦筝不顾一切进王府当侧妃,她将会面对怎样的局面?
李世齐看到江又梅这样,又笑道,“妹妹,哥哥谢谢你帮了这么多忙,以后的这些事就不用你操心了,交给王公公就是了。”
江又梅想了想,还是说道,“哥哥,你不爱听我也得说,毕竟秦姑娘是通过我进了你们王府的。虽然她管你要了些你不想给的东西,但既然你想让人家为你做事,你也得有所付出才是呀。你刚才也说了这是交易,既然是交易,就要允许人家讨价还价。”
“我开始给她的价格不低了,许诺她一生的富贵荣华,可她还不满足。她跟我讨价还价?”李世齐冷笑了一下,“她还没有资格。既然她想进王府,当侧妃。好,我给。但对于一个贪心又掂不清自己身份的女人,我为什么还要给她尊重?”
“哥哥,”江又梅急道,“你也这样做也未免太霸道了些。你……”
李世齐摆手拦住了江又梅的话道,“妹妹,咱们兄妹俩好久没见面了,咱不说那些扫兴的话成吗?”
“这次我还是要跟着你们去一趟南山居,我想把去年你应允的小画带回京去,顺便再要点小鸡蛋给母妃补身子。”李世齐笑道,此时的他又恢复了温文尔雅的样子。
这家伙,变脸比前世某戏的国粹变脸还来得快。
江又梅点头应允,又和他东拉西扯了一会儿,就有人来报,说是郑三爷求见福郡王爷。(……)
第三百一十八章 兰花
郑三爷进了院子,看见江又梅也在这里,眼里的笑意更深了,三人寒暄了一阵后江又梅便借口忙碌出了怡然院。
那个胖得有些变了形的水青色背影缓慢地“滚”出了大门,消失在了院门外彬树的后面,郑清泓的眼神还没收回来。
李世齐有些不愿意了,“看什么呢?那是我妹子,还是林昌祁的女人。”
郑清泓收回眼神,不高兴地说道,“我知道她是你妹子,更知道她是林昌祁的女人,还知道她是我儿子的先生。我的眼神清明,可没你想的那么龌蹉。”之后,眼神又不由自主地转向门外,噙着笑意说,“我看江先生完全是以一种纯粹的欣赏的眼光去看。”
“纯粹也不行!欣赏更不行!”李世齐霸道地瞪着眼睛说。
郑清泓是李世齐的伴读,从小就习惯于听命于他。虽然平时嘻嘻哈哈极随便,但看到李世齐的眼睛瞪起来了,只有低下头,无奈地说道,“好,好,听郡王爷的示下。”
走在回去的路上,江又梅心情有些低落。一个是烦躁,未来的一段时间将同县主大婶一起相处。很明显,县主大婶已经把蓓蕾和蓓蕊的帐算在了自己头上,今天就开始敲打上了。真是冤枉!
话又说回来,自己凭什么要主动给林昌祁找女人?当自己跟她一样脑抽呀。
另一个是为秦筝不明的未来头痛。进郡王府的确是秦筝自己求来的,但也是通过江又梅进去的。
一个有野心的平民女子。怀着远大的目标不顾一切地冲进高高在上的郡王府,在那里举目无亲,还没进去就已经讨了了唯一能够依靠的男人的嫌,她该如何走下去呢?
到现在为止,江又梅都认为秦筝进郡王府是下下策。有理想是好事,但理想过高就成了妄想了。她想当老郡王妃,那也得看李世齐想不想给啊。
在江又梅眼里,秦筝是个可怜又可悲的女子,被王长民整得家破人亡,弟弟到现在还认贼作父。觉得她着实不易。还是比较同情她。便想在李世齐那里多帮她争取点福利,至少让她在郡王府里的日子好过一些。不过,看李世齐对她成见这么深,自己想帮也帮不成了。
李世齐有句话说得残酷。却是现实:在这个等级森严的社会。她一个平民女子有什么资格跟高高在上的郡王爷讨价还价?
错误地高估了自己。结果就讨了金主的嫌了。连自己这个想帮帮她的人都跟着吃了挂落。
这时,林武从对面走来。林侯爷回来了,小包子体贴地让林武去林侯爷身边侍候两天。
林武笑着给江又梅躬了躬身。英俊的脸上清癯多了,显得两个酒窝更是明显。他说,“见过大奶奶,有人递贴子求见侯爷,我去厅房准备准备。”
江又梅笑着点点头,林武便走了过去。
想起林武那双痴痴和受伤的眼神,若是秦筝跟了林武,她这辈子的福享都享不完。那个傻妮子,布满荆棘的老郡王妃之路是那么好走的么?
快到二门的时候,就跟出内院的林侯爷碰上了,江又梅停下给他见了礼,林侯爷点点头。
进了二门,却看到春花正站在这里等她。春花上来扶着江又梅的另一只胳膊道,“大夫人让大奶奶去星辉院,刚李总兵府、周巡抚府、周知府、李学政府等好多官员家眷都来了贴子,说是要来拜会大夫人。”
江又梅一听,头更疼了,肚子里的小家伙又打起了滚,她停下站了好一会儿,才向星辉院走去。
晚上,林昌祁和江又梅回了正院。江又梅就有些不舒服了,脚和小腿都肿得老高,一按一个坑,躺在床上直哼哼。
林昌祁心疼道,“明儿我就跟娘说说,你现在怀孩子这么辛苦,那些应酬就不要叫上你了。”
“大爷可别说,目前我还能坚持,等实在坚持不了再说吧。”江又梅说道。
“我明天就让林虎去把王医婆叫来,让她一直住在府里,你有不适了,她也好适时诊治。”林昌祁又说道。
江又梅点点头道,“好。”
等林昌祁上了床后,江又梅又把李世齐对秦筝的态度说了,“我知道她的心思有些大,但看在黄姐姐的面子上,加上她原来又着实吃了些苦,所以也希望她的日子好过些。”
林昌祁道,“你们女人就是爱感情用事。你不想想,只要她心思大得超出了李世齐能容忍的限度,日子就不会好过了。你要真为秦姑娘好,就劝着她些,要安分守己。只要平平安安生了孩子,荣华富贵就少不了。然后赶紧出府,其它的别惦记。”
“是啊,我也是这么劝她的。”江又梅说道。
林昌祁又道,“你该做的做了,该说的说了,好也罢,坏也罢,以后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也不要再为她的事费神了。”
江又梅点头道好,便把秦筝的事情撂开了。
三十日这天,林府举办兰花宴。这次宴会由镇北侯夫人,大长公主之女,京城有名的贤德双馨的嘉平县主主持。
凡是金州府四品以上的官员、家眷及老牌世家都收到了贴子,连一些生意做得极大的商家也收到了,比如说陈之航家。还有就是相邻省份的一些高官也带着家眷赶了来。
李巡抚及夫人女儿也来了。这三位都是熟人,关系也好,直接住进了林府。小追星一族珍姐儿知道自己要住在林家,偶像李芳华也住在林家,高兴得早几天就睡不着了。
来的时候还带了一个小姐妹同时住进了林府,就是湖汉省付学政的孙女儿十三岁的妍姐儿。那个小姑娘肯定也是李大美人的粉丝,江又梅从她激动得红扑扑的小脸就猜到了。
另一家住进林家的就是绵州府代理知府江又山一家。按品级他们是没有资格参加兰花宴的,但架不住人家是姻亲呀。他们刚刚把家搬到绵州,很多家什还在陆续从汉平县往绵州府运。
江又山一收到了江又梅遣人送的信,就带着孙莹莹和忠哥儿赶了来。他也想来见见对他有知遇之恩的林侯爷,还可以有机会同李巡抚等湖汉省的几位高官多多接触。
孙莹莹看到江又梅的大肚子惊讶道,“怀得这么大,不会是双胎吧?”
江又梅笑道,“不是双胎,医婆把过脉了,说是孩子长得有些大。”
宴会当天,把有可能抢风头的几盆极品茶花藏在了花房里,还有几盆开始吐蕾的极品牡丹也藏了起来。其它的一些开了的花和兰花一起,都搬到了瘦湖旁边。
今天是兰花宴,兰花是当然的主角,放在了最显眼的位置。
男人们和女人们分开赏兰,男人先,女人后。
林家的花长势都好,尤其以兰花为最。兰花有八十余盆,其中二十几盆珍品,极品有五盆。有江又梅偷偷加的清泉,开出的花又香又水灵。
特别是一盆取名为“火烧连营”的极品兰,几十朵火红色的小花朵连在一起,就像是一片熊熊燃烧的大火,美不胜收。当时就有一个江南来的富商,开价六千两文银,林昌祁都没舍得卖。
上午赏兰,下午看戏。这次演的第一部戏是新戏“孙悟空三打白骨精”,大康朝的白骨精是宜男宜女的美艳妖精,当时他们这么写江又梅还以为是为李芳华量身定做的角色。结果,前两天才知道白骨精的扮演者不是李大美人。
这个问题江又梅之前问过李世齐,李世齐看白痴一样看着江又梅道,“枉自妹妹那么聪明,连这点都没想透。那白骨精是个吃人肉的妖精,是反面角色。演了白骨精,岂不是毁了小华在戏迷心目中的美好形象?”
江又梅恍然大悟,原来李大美人只能演正面角色!
第二部戏是由李芳华主演的“青河会”。
坐在妍姐儿旁边的江又梅听见妍姐儿偷偷对珍姐儿和茜姐儿说,“我还以为李芳华能演‘东方不败’呐,身上带了好几条帕子来擦眼泪。可惜没演这个戏,好遗憾哦,我都没看过‘东方不败’。”
珍姐儿说道,“只要是华公子演的戏,哪怕他不唱,只往那里一站,我都爱看。”
茜姐儿也点头说,“我也是呐。”
妍姐儿很是为自己不够资深粉丝而羞惭,忙说道,“我也只是说说,只要是华公子的戏,我都爱看。”
虽然这出戏的本身乏善可陈,但只要是李大美人演的,就都是好看的。演完后,他的粉丝照样是把手掌拍的红红的,打赏的时候毫不手软。
两部戏如意料中的取得了极大成功,又让戏班赚得盆满钵满。
看完戏后,客人们就陆续走了。累得腿都酸了的江又梅上床躺着,林昌祁帮她揉着肿胀的腿。
江又梅已经知道了有个傻冒愿意出六千两银子买兰花,而有个更傻的傻冒没卖,心疼地直捶胸口。埋怨林昌祁道,“一盆花换六千两银子,傻子才不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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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九章 病了
江又梅肉痛的财迷样子逗得林昌祁大乐,他很是轻佻地捏了捏江又梅的大肉脸,玩笑道,“傻媳妇,你夫君不缺银子,缺的是风雅的名声。等以后,我出了书,又有了喜兰的雅好,就不止是儒将了,还是文人雅士。”
江又梅笑得肚子疼,直说他“钴名钓誉”。
连旁边的春花、春朵也捂着嘴呵呵直乐。
这时,看门的小丫头冬至来报,李小姐和付小姐求见。
这两个小姑娘来干啥?
林昌祁看看江又梅肿得发亮的双腿,皱着眉说,“那么小的姑娘也不会有啥大事,就说你身体不适不出去了。”
江又梅笑道,“谢谢大爷的体恤。那两个小姑娘也是远客,我无大事,还是出去见见吧。”
她又从床上爬起来穿好衣裳。来到厅房,珍姐儿和妍姐儿笑咪咪地牵着手走了进来。
坐定后,珍姐儿红着脸扭捏地说,“林嫂子,我们听茜姐儿说你家有位亲戚长得特别像华公子,好漂亮哦,又兰质蕙心,善解人意。”
亲戚?江又梅扯着嘴角笑了一下。
付姐儿接着说道,“我们好想结识她,嫂子能不能给我们引见一番?”
江又梅为难地说道,“我们府里如今男客很多,秦姑娘又是待嫁之身,不好请她进府里。若是……你母亲愿意你们出府,我倒是可以让人带你们去她的家里见见人。”
“这样啊,我们明早就要回湖汉省。现在天又晚了。晚上娘亲是不会同意我们出府的。”珍姐儿嘟着嘴说道。
妍姐儿也是一副失望得不得了的样子。
江又梅笑笑,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又留两个小姑娘玩了一会儿,才把失望的小追星族送走了。
第二天一早,李巡抚一家和江又山一家就要走了。本来李巡抚让江又山在这里多玩两天,但江又山说官衙没理顺,还是走了。
李巡抚走之前,江又梅送了他一盆极品兰,高兴得李巡抚一家眉开眼笑。
之后,江又梅又让人拿了两盆极品兰来了星辉院,言明送给郑侍郎一盆。感谢他帮了江又山的大忙。另一盆送给林侯爷。说好等回京城的时候把送郑侍郎的一起带回去。林侯爷和嘉平很是满意儿媳妇会做人,点头笑纳。
等江又梅分派完了,一抬头,看到李世齐满含期望的双眼。也只得咬咬牙又送了他一盆。这家伙。十处打锣。九处有他,避都避不过。
李世齐看到江又梅不舍的样子还很受伤,不高兴地说道。“哪有这么抠门的妹妹,给了哥哥一盆花都快把牙咬碎了。”
这样,五盆极品兰送走了四盆,还只剩下最一盆“火烧连营”了。江又梅肉疼得要命,但该还的人情必须要还。想着回南山居后,再从江老爷子的极品兰里分株出来自己培育。
送走李、江两家后,江又梅就有些来不起了,腿脚肿得发亮,肚子也有些痛。便跟县主大婶告了假,回自己院子休息。王医婆来诊了脉,说是累狠了,要卧床休息,不然对孩子有损。
这天,李府请郡王爷、林府一家及郑家、周知府家、陈之航家去作客,除了江又梅不舒坦没去,林家的人都去了。连上衙的林昌祁都说好下了衙直接去李府吃晚饭。
江又梅睡了个回笼觉醒来,晌午饭都是坐在床上吃的。不久,顾氏便来了。前几天乐疯了的林出已经赶来金州府,她便回了自己的小院子养胎。
“今儿咋过来了,身子好些了?”江又梅靠在床头问道。
顾氏笑道,“本来也没什么不好的,都是大奶奶体恤奴婢,才回去歇着的。”坐下后,顾氏又红着脸说道,“我本来是想求大奶奶一个恩典的,但大奶奶如今身子不适,还是改天再说吧。”
江又梅道,“我身子也没甚大事,躺着歇歇就是了。你有什么事就说吧。”
顾氏听了才说道,“我有个妹妹,在大夫人房里当二等丫头,叫水草,这次也跟着大夫人来了。水草今年十五了,我和我家那口子都觉着林外不错,想……”
顾氏没好意思继续说下去,红着看江又梅。
原来是想让自己牵红线,现在江又梅也有了许多贵妇人共同的爱好,对当红娘很是热衷。便说道,“你们是想让我给他们牵个线?我倒没问题,问题是当事人看对眼了吗?”
“我家那口子来之前问了林外,林外见过我妹子,很是中意。这次我又问了我妹子,她也愿意。”顾氏笑道。
江又梅点头笑道,“那就好,回了南山居我就帮着说合。若老爷子知道解决了林外这个老大难,他老人家也会高兴的。”
顾氏高兴地站起来曲了曲膝,“我代我妹子谢谢大奶奶了。”
“咳,谢啥谢,我倒是希望多些姑娘愿意来我们南山居。”江又梅说完,又叹了口气道,“林外倒是解决了,还有个林武呐。那个俊俏的后生今年都二十一岁了,还没找到媳妇。”
顾氏说,“昨晚我家那口子邀约了林进、林武、林威去我家喝酒,问了林武想找个啥样的。现在京城那边知道老侯爷对这几个人的恩典,好些好姑娘都想嫁过来。结果,林武说他目前还不想考虑婚事咧。”
可怜的孩子,受打击了。
江又梅的眼前又掠过秦筝那双英气、美丽、神采飞扬、充满期盼的眸子。傻妮子,她不知道她错过了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
晚上,众人回来,林侯爷和嘉平听了江又梅的身体状况后,都有些担心,又是派人来看望,又是送补药的。林家第四代男丁少,特别是他们长房,目前才只一个林念,他们都希望江又梅这次再能一举得男。
江昌祁从李府喝了酒回来,听说江又梅不舒坦了,急急抱着小丸子和小包子一起赶回正院。
江又梅看林昌祁和小包子担心的样子,安慰道,“没啥大事,歇歇就好了。”
“等有了大事岂不是晚了?以后老老实实多歇着,不要再逞强了。”林昌祁坐在床边嘱咐道。
“好,以后知道了。”江又梅笑道。
小包子眼泪巴巴地拉着江又梅的手说,“娘亲,你以后就在床上躺着,啥事也不要做了。就是奶奶叫你去,你也不要去。”
小丸子不懂事,但看到爹爹和哥哥的脸色都不好,也瘪嘴叫着,“娘亲,我要娘亲。”
几人陪着床上的江又梅闲话,之后小丸子困了就先回屋歇了。
戌时,下人来报,三老爷林亦宗的大儿子,也就是林府的五爷林昌昕从江南来了。林昌祁只得带着小包子又去了星辉院。
本来林昌昕前两天就要到的,但因为他中途生病上岸休养了几天,所以便耽搁了行程。今儿急急赶来,也没通知人去码头接。
看林昌昕瘦得厉害,嘉平吃惊地问,“啥病搞得人瘦成这样?”
林昌昕红着脸说道,“实在是惭愧,全因侄儿贪口舌之欲。听说沱江有种大虾生吃特别鲜美,我就让船家弄给我吃了,谁知吃过后便是上吐下泻,差点没把人折腾死。只得去了武宜府找名医诊治,在那里歇了几天。”
林昌祁虽然不常住在府内,也知道这个五弟嘴馋,好美味。
林昌旭玩笑道,“原来五弟一直觉得自己胖,却又舍不得忌嘴。这回终于瘦了下来,人也俊俏了不少。”
说得众人大笑不已。
林侯爷原来决定等林昌昕一到金州便回南山居,但现在看大儿媳的身子不宜大动,只得再等等。
第二天,林昌祁上了衙,小丸子又去了星辉院找爷爷,正院便静了下来。江又梅一觉睡到自然醒,吴氏和春花、春朵服侍她坐在床上梳洗完毕,又靠在床头吃了早饭。其中有一道银鱼羹极鲜美,江又梅很是喜欢吃。
吴氏笑道,“这是五爷从江南带来的极品小银鱼,很是珍贵,说是跟海参齐名。这次只带了两斤,大爷都要了来给大奶奶补身子。”
“是呢,我听我二姨说星辉院的丫头们都说大爷忒是心疼大奶奶,大奶奶福气好。”春朵与有荣焉地笑道,她的二姨是大夫人的小厨房管事。
县主大婶院子里的丫头们说林昌祁心疼她可不是好事,江又梅心里埋怨着林昌祁,干嘛把两斤都要来呀,至少得给林侯爷和县主大婶留一大半才对嘛。这家伙心思就是粗心大叶,看来还是在府里呆少了,大宅门里女人间的弯弯绕不大明白。
吴氏又把林昌昕带给他们的礼物向江又梅作了禀报。一样是紫檀雕花八扇屏风,材质精良,雕工细腻,由于东西太重,直接收进了库里。
吴氏对着江又梅的耳边说,“连大爷看了都说价值不斐,让三老爷破费了。”
还有一样是江南九丝七彩织锦被面,共送了八床,这倒是拿到了江又梅的床前。被面色彩斑谰,云蒸霞蔚,极是华贵精美,据说在宫里也只有品级高的妃子才用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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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章 夜话
三老爷林亦宗是江南都转盐运使,肥得流油的差事,这礼物送的可是大手笔。江又梅想着等林五爷走的时候,自家该送些啥东西给三房。
然后,吴氏又把各家参加兰花宴送的礼单给江又梅看了看,“东西都暂时收到大库房里了,等大奶奶过目后再细分入库。”
江又梅看完了礼单,又觉得有些累了。刚躺下,小丫头冬至来报,大夫人来了。
江又梅听了要起身,嘉平已经领着几个下人走了进来。看到江又梅要下地,赶紧上前制止说道,“哎哟,祁儿媳妇快好好在床上躺着,别把孩子折腾着。”
吴氏拿了个靠枕放在床头,江又梅靠在上面。
嘉平看着江又梅有些发青的脸色很是心疼,说道,“你就是太好强了些,身子不好就应该多歇着,有些别人能做的事就让别人去做。事事都要亲力亲为,不是跟自己过不去?”
“谢谢娘的教导,我知道了。”江又梅轻声说道。
“嗯,知道就好。娘也是心疼你,怕你累着。你们年青,有些事只凭意气用事,想不到那么深。”嘉平说道。
看到江又梅很是诚恳地点头应是,便继续说道,“你如今这个身子,起码有大半年不能服侍祁儿。你一多半时日又住在南山居孝敬你祖父,祁儿一个大男人单独住在金州府,两头扯着着实费神,你也该找个人帮着你分担分担了。”
这是在提醒自己帮着林昌祁找小秘?江又梅装傻笑道。“娘放心,儿媳的身子骨硬朗着呐,大爷的生活我都是安排好了的,不会委屈大爷的。”
嘉主接过吴氏递上来的茶碗喝了一口茶,压下心里的怒意,又语重心肠地说道,“娘也不想学那些讨嫌的恶婆婆,时常给儿子塞女人,但有些事情你自己也要掂量着办。自己的男人,你不心疼谁心疼?爷们挣荣耀不容易。得让他们的日子过得舒坦些。”
江又梅见嘉平已经把话说得这样明显。便低眉顺眼道,“是。”
嘉平慰问了江又梅,又敲打了一番,便回了星辉院。
不一会儿。李华云、小陈氏、华氏、魏氏都邀约着来看望江又梅。几个女人叽叽喳喳的。夸完了她家的兰花开得水灵。又夸戏剧明星李芳华唱腔华美。花儿和美人都是大姑娘小媳妇的最爱,个个说起来都是眉飞色舞的。
之后,又开始八卦李世齐这段突如其来、匪夷所思的婚事及神秘的侧妃。
李华云道。“现在好些人都知道福郡王爷是来咱们金州府娶侧妃的,都在猜测到底是怎样的姑娘能把他给打动了。”
“是呢,我听说有些人家到处在打听秦姑娘的住处,想着送礼拉关系呐。”小陈氏说道。
魏氏的性子直接,意味深长地笑道,“秦姑娘如今是一朝变身金凤凰了,好多贵妇都想去结识她。昨天慧姐儿,哦,我又说错了,现在应该喊她吴姨娘了,她还来了我家里。问我认不认识秦姑娘,想着让我给他们周府女眷引见引见。我直接拒了,他们府都不认识的人,我咋会认识。更可笑的是,吴姨娘才走,她娘又来了,还给我送了礼,求我带她去拜见秦姑娘,好跟福郡王府攀上关系。”
这事江又梅也听说了,现在秦筝三人已经搬去了新院子,李嬷嬷和李世齐带来的教养嬷嬷季嬷嬷也住了进去。李嬷嬷是帮着秦筝做些出嫁前的准备,季嬷嬷则是教秦筝礼仪。李嬷嬷已经得了李世齐的示下,不许秦筝随便见客,更不许收礼。
同时,李世齐还从京城带了个伍先生来。伍先生四十多岁,是个举人,学问不错,却甚是严厉。听李嬷嬷说,第一天上课就把秦宪的手都打肿了,害得秦筝姐弟哭得像个泪人。
魏氏又问,“他们的亲事啥时候办?”
江又梅道,“可能还要等些日子,秦姑娘有些嫁妆还未准备好。郡王爷也要跟我们去趟乡下,回来的时候就应该办了吧。”
华氏听了许久才搞清楚,原来那天在李华云家看到的秦姑娘,便是近几天人们都在谈论着的未来福郡王侧妃。她遗憾地说道,“原来那天的秦姑娘就是福郡王侧妃呀,的确是个少见的美人儿。人人都说福郡王爷欣赏美人有一套,还真是呐。可惜了,我当时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李华云取笑道,“若是知道了也会去攀交情?”
华氏捂着嘴笑道,“不只是攀交情,我还会再仔细瞧瞧,……到底谁长得更好看些。”
这话便是有些无礼了,江又梅有些放了脸子。华氏看了才想起江又梅跟李世齐的关系,怎么一说高兴就有些得意忘形、胡言乱语了呢,不由地住嘴红了脸。
江又梅不愿意她们再讨论李世齐的风流韵事,又把话题扯到别处去了。
秦筝的事情江又梅已经彻底撂开手交给李嬷嬷去做了,林昌祁说得对,她该做的该劝的都已经做到劝到,剩下的就看秦筝自己了。
小陈氏几人看江又梅有些疲倦,就起身告辞,李华云还想留下来吃饭,被小陈氏硬拉走了。出府之前,她们又去星辉院拜见了嘉平。
林昌祁一下衙门先去星辉院跟林侯爷和嘉平请了安,坐了片刻,嘉平还要留他吃晚饭。林昌祁起身说道,“不了,阿梅身子不好,我回去陪他吃。”
林侯爷点头道,“去吧,让儿媳妇好好将养身体。快些养好了,咱们也能快些动身回南山居。”
林昌祁走前还想把小丸子抱回去,林侯爷没同意,说道,“儿媳妇这段时间身子不好,让她静养。思姐儿就留在我这里。”
林昌祁前脚出门,嘉平后脚就不高兴地嗔道,“这个儿子真是白生了,小时候只知道陪爷爷,现在只知道陪媳妇,从来就没想到陪爹娘。”
林侯爷爷哈哈笑道,“他们小两口恩爱了有什么不好,还能多给我们生两个孙子。”
嘉平遗憾地说,“若咱们早些找到大孙子就好了,我也会把他接到身边教养。亲自养大的孩子,总要贴心些。你看他跟咱们就没有跟儿媳妇亲近,这不,一回来也没到咱们这里来照个面,就直接去了他娘那里。”
说完后,又看了眼挂在林侯爷身上的小丸子,还有乖巧地坐在小杌子上玩着线绳的舒姐儿。
林昌祁回了正院,小包子正坐在床边的小杌子上拉着娘亲的手说话。
“大爷回来了。”江又梅说道,小包子也站起来行了礼。
林昌祁点点头,伸手让蓓红帮着脱了外衣,又在蓓丽端着的盆里洗了脸和手,便走到了床边。他掀开被子看了看江又梅的腿,点头说道,“嗯,没昨天肿了。”
“我也觉着好多了。”江又梅笑道,“再歇两天,咱们就能回乡下去了。”
这次,连父子俩的饭都是端到房里同江又梅一同用的。饭后,林昌祁就让小包子回三曲院学习,当然还要先去星辉院给爷爷奶奶请个安。
小包子走后,林昌祁看江又梅闭着眼睛像是睡了,便又继续伏案写兵书。夜深了,他才放下笔上床。他刚躺下,便听江又梅喊了声“大爷”。
“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林昌祁问道。
“嗯,在想一些事情。”江又梅轻声道。
“什么事?”
“大爷,”江又梅迟疑地说道,“你——需不需要再找个服侍的丫头?”
林昌祁拒绝道,“我已经有了蓓丽和蓓红服侍,还有林熊、林狼两个,服侍的人够了。”
“不是一般的丫头,是——像倚嫦那样的丫头。”江又梅又道。
“倚——嫦?”林昌祁一愣,把搂着江又梅的那只胳膊收了回来,侧过身去。
这家伙还生气了。江又梅的心里却是比吃了蜜还甜,心情也不由地轻松起来。推了推他的后背,嗔道,“你还生气了,你当我想帮你找人啊。”
林昌祁没转身,冷清地问道,“干嘛提到她?”
“今天娘来看我,娘说我不爱惜自己,不心疼男人,让我找个人代我服侍你,我就突然想到这个人了。”江又梅道。
“你真的想找女人服侍我?”林昌祁问道。
“当然不想了。”江又梅脱口而出。
林昌祁听了又转过身来,说道,“阿梅,我现在给你撂句话,我心里只会有你一个女人,现在是,将来也是。我跟爷爷的想法一样,女人多了麻烦,好女人一个就够了。……唔,有时候——实际跟表面看到的并不一样,……有些事情,是不得以而为之。……总之,我的这句话你一定要记住了。”
黑暗中看不清林昌祁的表情,虽然他的话语有些凌乱,或者说词不达意,但江又梅听得出来他语气里的郑重。问道,“大爷,你能把话再说清楚些吗?”
林昌祁叹了一口气,又伸过胳膊搂住了江又梅,“就这样吧,睡吧。”
当林昌祁的鼾声传来,江又梅还没睡着。这人,说个话吞吞吐吐,藏头藏尾,什么意思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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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一章 祭拜
第二天一早,院子里传来扫地的声响,江又梅才迷迷糊糊睡着。林昌祁起床穿衣的动静都没把她惊醒。
几天后,江又梅的身子就好些了,林侯爷决定第二天一早坐船去乡下。
郑院长看到林家这么多人,再加上爱凑热闹的李世齐,就不想跟他们一起去了,想着等这些人回京后再去。
奈何两个孩子要跟去,人多才热闹嘛。特别是李世祥,原本跟李世齐的感情就好,又好久没见到李家人了,自然想跟这位大堂兄多相处些时日。
三月十日一大早,林家人及李世齐一行带着近百号护卫下人来到金州府码头,郑院长、李世祥、郑侑煦也带着三十几人来了。他们汇合后足有上百人,分别上了三条大船,主人及近侍一条船,剩下的护卫下人坐了两条船。
因为要祭拜祠堂,做为长房长孙的林昌祁也请了假,跟着一起回去。
十一日晌午,大船渐渐进入灵山界内。此时正值春季,蜿蜒的清水河碧波荡漾,河岸两边的大片麦穗青中泛黄。左右的东灵山和西灵山满山新绿,山腰处夹杂着一片片红的花、白的花、黄的花。而对面的南灵山却是浓绿密布,山尖处白云缭绕,风景美不胜收。
船上的男人们都站到船头欣赏美景。林昌旭说道,“这里的确是个好地方,怪不得能被咱们家的瑞虎相中,爷爷也把祠堂和老宅都建在了这里。果真是灵气聚集之所啊。”
这话正中林侯爷的下怀,他捋着着胡子直点头,笑道,“旭儿说的甚是。”
林昌昕就惦记着吃的,他笑着对林昌祁悄声说道,“大哥,我在金州府就听说了南灵山的鱼特别肥美,去了得好好偿偿。”
林昌祁笑着点点头,“只要你吃得下,碧水溪里多少都有。”
林侯爷却是微微有些皱眉。怪不得这个侄儿十九岁了连个秀才都没中。成天就惦记吃。三老爷林亦宗专门给他在信里提了,这个儿子读不进书,请大哥以后帮着在军中谋个职位。
到了东河村码头,林外、林出、宋望才等人已经在这里候着了。男人们都想走走路。嘉平领着小丸子和江又梅各坐一顶轿子直接回南山居。
众人先去了新园拜见林老爷子。林老爷子好久没看到这些孙子、重孙了。也甚是激动,孙辈们还抱着老爷子的腿洒了几滴浊泪。特别是林昌昕,已经有几年没见着了。爬在老爷子的腿上哇哇哭出了声,诉说着三房如何挂念老爷子。
叙了一番别情后,老爷子就对林侯爷说,“只要是林家子孙,来了老宅都要去拜望瑞虎,让儿孙们记着瑞虎对咱们家的恩情。”
林侯爷点头,起身领着嘉平、舒姐儿,林昌旭、行哥儿,及林昌昕共六人去南园看望瑞虎,江又梅做为这里的主人也跟了过去。西屋不大,几人往屋里一站就显得有些拥挤。
虎娘此时正爬在榻榻米上,巨大的身躯占了半个榻榻米,虎目要睁不睁,似睡非睡。
林侯爷先介绍了这几个人,江又梅注意到当介绍嘉平的时候,虎娘的瞳孔微缩了一下。林侯爷又说,“我领着他们来给您行礼了,感谢您对林家的庇护。”
说完几个人就郑重其是地给它躹了躬。虎娘瞄都没瞄他们一眼,继续处于半梦半醒之间。
本来老虎就吓人,再加上它又冠上了护佑林家瑞虎的头衔,几人的敬畏之心就更甚了,都目不斜视,不敢多看它一眼。
众人行了礼还没等出去,小丸子突然挤了进来,呵呵笑道,“虎娘,小丸子想你,想你了。”边说边冲上榻榻米,抱着虎娘的头就亲了起来,跟见着林侯爷完全是一个情景。
虎娘的眼睛一下睁开了,眼里的漠视瞬间被温柔所代替,任是这些害怕老虎的人也看得出来它对小丸子的喜爱和呵护。它任由小丸子东捏捏西摸摸,最后骑到了它身上。
嘉平心里终于有了些了然,怪不得老爷子、侯爷对这三母子格外维护,他们跟瑞虎的关系着实好得紧呐。同时,暗自也有了些小得意,骑在瑞虎身上的女孩可是她的孙女。
吃了晌饭后,林昌旭及行哥儿、林昌昕领着绝大部分下人去了西河村与大弯村之间的林家老宅。如今,林外已经正式升为老宅的代理总管事,他把老宅的一应事物早都安排好了。
林侯爷和嘉平被小包子安排在了南园东厢他原来住的房间内,他则睡去了对面的书房里。他拉着嘉平的手说道,“奶奶若想我了就在屋里叫上一声,孙子立马就过来。”
乐得嘉平双眼弯弯,直说,“哎哟,我的大孙子就是孝顺,奶奶没白疼你。”
舒姐儿在奶嬷嬷的陪同下,住在南园西厢客房。李世齐和李大美人依然住在新园他原来住过的东厢东屋,李世祥住在他们的对面西屋。郑院长领着郑侑煦住在两间耳房内。
如今南山居的后院扩大了些,许多护卫和下人都住在那里。
缎儿姑娘怎么安排着实让江又梅头疼,这里的房子比较少,安排在南园不合适,安排在后院也不好。
正在发愁之际,嘉平善解人意又贤惠地对江又梅说,“把缎儿就安排在东厢的耳房里吧。”
这是林侯爷随时可以“招唤使用”的意思了?这县主大婶还真是贤惠!若不是廖嬷嬷说过的流花红,江又梅还真以为县主大婶的肚皮有弥勒佛的容量。
安置好了住处后,林老爷子就派人把林侯爷及林昌祁叫去新园商量事情。
江又梅也累了,看着小丸子睡了后,也回自己房里歇着。睡了会午觉,便起身靠在床头听万氏禀报一些事情。
“老侯爷说这是林家的一大盛事。等主子们祭拜完就请西河村、东河村、大弯村三个村的所有乡民来吃流水宴。”万氏笑着说,“又请了县里的两个戏班子来唱戏。这几天,三个村的人比过年还高兴,都在议论着这件大事咧。”
江又梅点头,他们晌午去见老爷子的时候,他也说过了。
“我爹和我娘最近怎么样?”江又梅又问。
她如今不方便走那么远,公婆又都住在了这里,不好像原来一样随时邀请娘家的人来吃饭。
万氏说,“亲家老爷和亲家太太这段时间的关系应该还尚可,没听说亲家老爷打人的事,亲家太太似乎也没有原来那么爱说了,庆嫂子说她没事就在屋里做针线。不过,……老宅就没有那么安静了,据说亲家大太太挨过几次打,却还是不长记性,啥话不中听偏说啥话。那位亲家——二太太很是得亲家老太爷和亲家大老爷的看重。如今,她在东河村买了个院子,把她爹接了过来。又求了亲家老爷和孙先生,让她爹去了族学教书。……”
江又梅听了笑起来,卫兰香还真是不简单呢。
院子里传来狗娃一家的叫声和几个孩子的笑闹声。虎娃又去山里了,白白在屋里静养,它应该快生幼虎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那爷孙三代人还没出来,饭都是林里几人送进去的。嘉平、江又梅领着孩子们在南园餐厅吃的饭。
夜里,林昌祁才回了南园卧房休息。
第二天,林昌祁、江又梅带着小丸子去东厢给林侯爷和嘉平请安。却见小包子没有像往常那样倚在嘉平怀里,而是自己坐在一侧的杌子上。林侯爷的表情比较冷清,完全没有了往日的和谒可亲,连小丸子都不敢上前套近乎。而嘉平的眼睛有些微红,严肃又委屈地坐在那里。
江又梅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两口子没像往日那么秀恩爱。
见完了礼,几人便走了出去。男人们领着小包子去新园吃饭,嘉平、江又梅、舒姐儿、小丸子则是在南园吃。
等老宅的林昌旭父子、林昌昕来了后,穿戴一新的老爷子便庄严而隆重地领着众人去了离南山居不远的林家祠堂。
林老爷子打头,接着是大房祖孙三代,紧接着是二房代表林昌旭父子,再接着是三房代表林昌昕。
这次,连嘉平和江又梅都跟在男人的后面进了祠堂。
如今祠堂里只供奉了一个牌位,上面写了四个字——林氏先人。因为林老爷子也不知道自己先人的名字。他不止一次说过,他将是林家祠堂第一个有名有姓的老祖宗。
摆上祭品,烧香、点烛,老爷子念祭文,汇报他林俭近六十年来四处征战、汲汲营营、呕心沥血,把林家发扬光大,使林家如今成了大康朝最顶级的勋贵之一。当然,他还着重讲了林家的保护神瑞虎,林家有如今的风光,也是在瑞虎的保护下才有的。所以,不仅林家人去逝后牌位要入祠堂,瑞虎百年后的牌位也将请入祠堂。……
汇报完毕就是行跪拜大礼。江又梅如今坐下都有些困难,跪拜更是不易。但女人一生只能进来一次,江又梅咬着牙也只有坚持。她还是在林昌祁和小包子的帮助下才能跪下,磕头肯定是没有别人来的标准了。她默念着自己已经尽力了,请林家先人不要见怪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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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二章 难堪
起身后,林老爷子把提前书写好的族谱放好。最后,便是下人们在祠堂外面放爆竹,爆竹声足足持续了两刻钟。整个祭拜才算结束。
林老爷子用袖子擦了擦眼泪,他终于完成了毕生的心愿——他这一支的林氏族人终于有根了!林侯爷扶着老爷子先走出祠堂,众人紧随其后。
外面天高云淡,阳光普照,众人有些不适应强烈的日光,还眯了眯眼,才睁开了眼睛。带着树叶青香的春风送来阵阵温暖,驱走了在祠堂里呆久了的浑身寒意。祠堂里虽然只供奉了一个牌位,也让人觉得阴森冰冷。
放眼望去,南山居前面的那片大坝子上摆满了桌椅板凳,流水宴就摆在这里,足有近百桌,场面十分壮观。桌椅多是村里人家的,他们非常大方又热情地自己搬了来。
因为来吃饭的人太多,不仅南山居的几个厨房要做饭,连陈家、江家、孙家的厨房都被征用了,许多人还自发地去这几家帮忙。当前如今耳目下,林家的人员关系有多好,林老爷子的外交攻略有多强可见一般。
戏台子也已经搭起来了,在宴席的东西两侧,两个戏台子之间大概隔了两三百米。
因为这件盛事,族学也放了一天假。小包子、李世祥、郑侑煦、行哥儿就在这里疯上了,不一会小胖墩及族学里的几个孩子也来了,小胖墩是跟着陈之航早几天回来的。
坝子里摆桌椅和看热闹的人很多,他们看到林老爷子都会敬畏又热情地躬身打招呼。林老爷子也温和地点点头或是说两句话,一点也没有霸道老头的模样。
男人们在坝子里陪着老爷子跟这些乡民说话,嘉平和江又梅领着舒姐儿和小丸子先回了南山居。
一进了南园的大门,嘉平一直微笑着的脸便沉了下来,对江又梅说道,“把缎儿安排到后院去吧。”说完便自己回了东厢。
江又梅有些莫名其妙,赶紧让万氏张罗着给缎儿换房。缎儿红着眼睛走出来,这时候去后院,比昨天去了还丢脸。
嘉平回屋坐下喝了一口茶,稳了稳心绪。端庄的脸上还是有些微微地颤抖。想着昨天夜里她一直等到侯爷回屋。成亲这么多年来,只要她知道夫君晚上会回来歇息,从来不会自己先睡。
她还专门去窗前看了看儿媳的窗户,江氏老早就灭烛歇息了。她还很是为自己儿子不忿。这女人真是不德不贤。不仅不主动给丈夫纳妾。丈夫还没回来就自己先呼呼大睡了。
夜深了,侯爷才脸色微沉地进了屋。她看他情绪不好,使了一下眼色。屋里的丫环都退了下去。
嘉平帮着他脱了外衣,关心地问道,“侯爷心绪不佳?”看丈夫默认,便又说道,“缎儿就住在隔壁耳房。要不,让她侍候侯爷?”
平时都是这样,若是丈夫心情不好,她便会体贴地让通房丫头服侍他。
听了这话,林侯爷不像以前那样默许或是笑纳,而是脸色更沉了,眼睛转向她,眼里有愠意更有冷意。他冷然道,“夫人,南山居离京城远隔千里之遥,你再贤惠,名声也传不回去。”
成亲近三十年来,丈夫还是第一次如此不给嘉平留情面,嘉平的眼圈一下红了。她努力地把眼泪压下去,哽咽着说道,“侯爷,你一回来就发火,我竟是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哪里惹着你了。我自认为嫁进林家以来遵循三从四德,孝顺公婆,敬重夫君,爱护子女,……”
“你说得不错,连皇上和太后都时常夸奖我的夫人恭顺贤良,是贵妇们的典范。只要有人弹劾皇家女不贤不恭,太后都会把你拿出来堵别人的嘴。”林侯爷讥讽道。
“侯爷,”嘉平的眼泪终于忍不住,还是落了下来,“请侯爷不要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也请不要这么说我,我受不了……。你回来就发火,原由是什么?”
“原由?你管我要原由?……夫人,你真是太贤惠了,贤惠得……,贤惠得不知让我如何夸奖你,贤惠得……”林侯爷说得结结巴巴,最后还是抿起嘴没有继续说下去,脸上讥讽的神色却是更浓了。
看他这个神情,嘉平更受不了了,流着眼泪说,“请侯爷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我贤惠怎么了?我从来都是把夫君放在第一位,从来都是想夫君所想,生怕你有哪怕一丁点的不舒坦。可你怎么能够这样说我?怎么能够这样看我?”
林侯爷看到嘉平一幅委屈的神色,摆了摆手,说道,“好,咱们就说今天吧。你为什么要把缎儿安排在东厢耳房?咱们家的瑞虎可就住在南园,离咱们这里隔了不过二十几步的路程。弄个通房住在我隔壁,你让它怎么看我?跟我父亲一样,骂我离不开女色吗?还有,你让儿子媳妇该如何看我?你到处彰显你的贤良淑德,难道你就没想过你夫君该怎样做人?”
嘉平一惊,她怎么没想到南山居就巴掌大的地方,瑞虎在南园,儿子一家在南园,公爹就在一墙之隔的新园。
她的确让丈夫难堪了。……
这时,万氏在外面喊道,“大夫人,老侯爷说快到晌午了,你和大奶奶也要去外面同乡民们一起用饭了。”
嘉平用帕子擦了擦眼泪,浮藻让小丫头端了水来服侍她洗了脸,又重新梳了妆才走出东厢。
江又梅也牵着小丸子出了正房,舒姐儿则和奶嬷嬷一起出了西厢。几人一起出了南园大门。
林老爷子今天早上就说了,以后这里就是林家的根了,枝叶再繁茂的参天大树,都离不开根。为了和乡民们的关系更加紧密,也为了感谢乡民们对林家建祠堂、建老宅的帮助,林家的男女老少今儿都要到大坝子与乡民同桌吃饭。
林老爷子、江老先生、林侯爷、江老爷子、陈老爷子及李员外、赵地主、孙先生及赵里正、李里正几个得高望的人坐在一桌,就是最靠近南山居正门的那桌上席。
嘉平和江又梅则是被安排在了最尊贵的妇人那一桌,这一桌安排的人有卫氏、李氏、朱氏,李员外家和赵地主家的李老太太和赵大太太也从镇上赶了回来。
令江又梅吃惊的是卫氏由一身水红色衣裙的卫香兰搀扶着来到了这一桌,卫香兰也就势坐了下来。万氏冲江又梅轻微地摇了摇头,意思她也没想到会是这样。
万氏挨个给嘉平介绍着这桌上的人。
当介绍到卫香兰的时候,万氏斟酌着说,“这是江家大房的二太太。”
万氏的介绍的实在是很有水平,正房、二房都没错,端看人怎么听。果然嘉平就没听出来,还冲卫兰香点点头。卫兰香也很是端庄地站起身,给嘉平行了一个标准的福礼。
像嘉平这种贵妇,会给自己的男人、儿子找女人,其实她们心里最瞧不起的还是这些“小妇”。若是知道今天跟“小妇”一桌吃饭,肯定会气得撂下碗就走。
江又梅心里直埋怨江老爷子,原来一直觉得这老爷子聪明,现在看来这份聪明也就仅限于这两个村儿。他不想想,这卫香兰再拿得出手,再是秀才之女,在法律上来说还是个“小妇”,啥平妻,两头大,都是自欺欺人,哄人的。
古人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见识才是最重要的。得找个时间跟他好好谈谈才行,他为了孙子,不是怕这个闯窝,就是怕那个拉后腿的,其实他也不逞多让。
得罪嘉平还可以补救,怕就怕老爷子自作聪明闯下别的祸事。那个绵州原知府就是亲戚闯了祸,买单的却是他。
江又梅给万氏使了个眼色,万氏点点头便去把挨着他们桌的许氏拉到一旁说了几句。许氏笑着点点头向她们这桌望了望,然后向北边走去。
流水宴开吃之前,林老爷子作了主题演讲,感谢三个村对林家的支持,他们林家以后的祖宗、籍贯就在这里了,林家会尽自己所能为这几个村办些实事、好事,云云。
听清了老爷子讲话的人那个乐呵,有了林家这棵大树,就是县太爷也要高看他们一眼咧。
然后大家开喝、开吃。
除了舒姐儿和小丸子由两个嬷嬷领着在一个小桌上吃饭,林家其他所有的人都同这些乡民们“打”成了一片。
小包子等几个官家孩子带着村里的几个孩子一桌,都是熟人,闹腾得厉害。
林昌旭、林昌昕两位贵公子倒是很快就适应了,他们跟林昌祁一桌,大哥都能如此放下身份,他们还有什么放不下的。特别是林老爷子从昨天开始就一直告诫他们,“老子连这些乡民家都时常去吃个饭,你们还比能我更高贵?哪个拿贵公子的款儿,哪个以后就别再回来拜祠堂。”
林家人中,最不习惯在这里吃饭的就是县主大婶了。她是大长公主之女,从小就得先太后的喜爱,锦衣玉食地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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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三章 小妇
嘉平回乡下还是第一遭,何况这样在大荒坝子里跟几百号乡下人同时进餐,还时不时会有些小虫子、小叶子什么的飘进碗里。而且,这里没有红木的桌椅,没有精美的碗碟,没有公筷,没有下人在旁边服侍,那些不认识的男人们也没有用扇风隔开。
哪怕她这一桌坐的是几个村里身份最高、修养最好的人,但她们的吃相、吧嗒嘴的声响,不时冒出的村言俚语,也让她时时轻微地皱皱眉。她只是开始吃了两口,其余的时间几乎都是干坐着。
两个戏台子上早就已经唱了起来,咿咿呀呀的唱戏声及乡民叫好的声音不时传来。等着吃后几波的很多人都先过来了,他们有些在戏台前看戏,有些人在桌边上候着,有些人则到处乱蹿。
在坝子最北边坐着的小卫氏正吃得来劲,东河村一个多嘴婆子人称凌大娘的走了过来。她是江又桃的隔壁,小卫氏去江又桃家经常能碰到她,所以很是熟悉。
她看到小卫氏坐在这里,居然还吃得很香,便大着嗓门说道,“哎哟,江家大太太,你咋没去南面的上桌吃饭咧?你们家的那个年青二太太都跟林大郎的亲娘和梅子那些诰命们坐在一个桌上吃饭咧,你这个大太太咋还在这里挨着泥腿子坐咧?啧啧……”说完后,又用极其同情的眼神看了小卫氏两眼。
小卫氏一听就炸锅了,蹭地站了起来。大声骂道,“屁的二太太,叫的忒好听,就是小妇一个。那只骚狐狸,越来越不要脸了,竟敢当众抢我的地儿。不行,我得去把她拎下来。”
说完就要往南边走。另一桌的许氏赶紧过来把她拉住了,劝道,“江大婶子,快消消气。有事等吃完席回家去说。你这么气吼吼地去了还不得吵起来啊。今儿是林家摆的席。若是你们吵起来了,岂不是不给林家脸面?你是梅子的亲戚,让她的脸往哪儿撂?”
若是为了江又枣的脸面,小卫氏或许可以忍忍。但梅子的脸面跟她有啥干系?她甩掉许氏的手说道。“他们都不跟我留脸面。我凭啥要给他们留脸面?那一家子人忒地欺负人了,宠着那个小妖精强压了我一头,现如今竟是当众给我没脸。不行。我实在忍不下这口气。”
许氏又把她拉住了,不客气地说道,“江大婶子,你左脸上那块淤青还没好咧,难道你想让江大叔再在右脸上弄一块?算了,有事回家关着门说吧。”
小卫氏摸摸左脸,这倒是让她有些害怕了。那个死鬼,下死手打人很痛咧,不由地犹豫起来。
凌大娘撇嘴说道,“到哪儿都得说个理儿。哪有小妇去上桌陪着诰命夫人吃饭,大妇在一旁干看着的道理?听我嫁在县上的闺女说,但凡官家最讲究嫡庶,连官身宠妾灭妻了都要被言官弹劾。林老太爷曾经是大官,林老爷现如今还当着京里的大官,他们懂的。就是应该去他们面前告上一状,他们肯定会为你撑腰。”
小卫氏一听,对呀。抬脚就要往南边走。
谭家二嫂走过来说着凌大娘,“凌大娘看戏不嫌台高咧,哪儿有你这样戳着人家去闹事的?快别起哄了,你难得吃上一顿不要钱的好吃食,可别不记林家的恩。”
旁边的几个妇人都劝着小卫氏,也不高兴地说着凌大娘,“还有那么多人没吃上饭咧,别是弄出了啥事大家伙都没得吃的。”
凌大娘的儿媳妇赶紧过来把凌大娘拉走了。
这时,在江家厨房帮忙的江又桃听说她娘又在找事了,赶紧来把小卫氏拉去了江家厨房。
小卫氏就坐在厨房里同做事的妇人们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着,庆婶子和王大嫂都在这里干活。心道,你现在知道难过了?当初想把那卫兰香弄给江二老爷当小妾的时候,你咋没想想别人会有多难过?
小卫氏这颗定时炸弹被排除了,流水宴到下晌未时圆满结束。
这时,江又梅已经午睡醒了。
大概申时,她去东厢跟嘉平告了个假,想回江家看看。
嘉平点点头道,“去吧,再请你娘家人明儿来咱们南山居做客,我们亲家会会面。路上注意些,别磕着碰着。”又让人把她带给江家的礼物带上。
县主大婶很是会做人,说话做事面面俱到。江又梅代江家谢过。
林昌祁一帮男人都在新园陪老爷子,江又梅母子三人一起去了江家。江又梅由万氏扶着,小包子牵着小丸子,大福赶着装了半车礼物的牛车,狗崽一家跟在两个孩子的后面,一行人几只狗向北走去。
坝子上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桌椅板凳已经全部搬走了,空旷的草地上只零散地分布着几个人在扫地。他们是林家雇的村民,看到江又梅母子经过,都抬起身来笑着跟他们打招呼,“梅子,念小子,回娘家啊,啧啧,带了那么多好东西。”
小包子笑着说,“是咧,这些东西有我奶奶送我外公外婆带的,也有我们从省城带的。”
江又梅则是笑着点点头。
“哎哟,你外公外婆好福气咧。”村民羡慕道。
到了江家门口,正遇到去江家老宅送还锅盆碗碟的庆婶子和栓子。江又梅就让他们顺便把江老爷子请来。自从年前老爷子想让江大富娶卫兰香的事情发生后,她就没跟老爷子说过几句话,有些事情得跟他好好谈谈。
几人进了屋,江大富和李氏看见女儿一家来了,很是开心。李氏又往后看了几眼,道,“大郎呢?”
“我爹和太爷爷、爷爷在新园商量事情,我们就没叫上他。”小包子说。
“哦,你爹他们的事要紧。”李氏说道,脸上还是止不住的失望。
江大富笑着说,“梅子来的正好,刚听你娘说你脸上长了几个红疙瘩,我就去溪边扯了些灯笼草,晚上让庆嫂给你熬汤喝,下下火气。”
江又梅把礼物分派了,这些东西绝大部份是给江大富夫妇的,还有些是给老宅的,给孙家的。给孙家的礼物直接让小包子和大福现在送了过去,再顺便跟孙先生请个长假,这段时间要跟郑院长学习。
刚分派完,庆婶子和栓子就回来了。庆婶子过来对江又梅说,“老太爷过会子才能来。刚我们去的时候,老宅又打起来了,是大老爷在打大太太。哎哟,动静那个大哟,大太太被打得哭爹喊娘的。”
李氏不赞成地说道,“大伯也真是,每次打人都是下死手。”说完还瞄了眼江大富,江大富红着脸抱起小丸子去了院子里。
“咋又打起来了?”江又梅问。
“听说是因为那位,”庆婶子用手指头比了个二字,“那位去了上桌吃饭,大太太本来晌午吃席的时候就要去闹的,被人给劝住了。回家后,她去找老太爷和大老爷评理,老太爷和大老爷都不理她。她气不过,说是要去林家喊冤,求京城来的大官给她做主,哪有小妇在上桌吃饭,把她这个大妇甩在一边的道理。大老爷就气着了。”
小卫氏是典型的可怜之人必要可恨之处。若不是她当初使了坏心,帮着卫家设计江大富,卫兰香也不会嫁给江大学。
江又梅也不耐听这些破事,便问李氏道,“我听哥哥说,等他把那边理顺了就接爹和娘去绵州住?”
“是咧,”李氏笑道,“你哥哥才遣人送了信,让我们这几天就去绵州咧。我和你爹商量着,等你们回来了看了你和外孙子、外孙女后,我们就去绵州住一段日子。”
江又梅还是有些不舍,穿越过来这么些年,她已经习惯了有个爹有个娘偶尔依靠一下。
李氏也看出了她的不舍,笑道,“我们也不会住太久,那里肯定没有咱们乡下住着自在。再说,我也舍不得你和念小子、小丸子。”
江又梅笑道,“娘别光想着我和孩子们,你们在哪里住着舒坦就在哪里住着。去了哥哥那里,只管享清福就行了。”
“我知道,再不会多事的。”李氏忙道。
两人闲话了一阵,江老爷子和卫氏便来了。一看老两口晦暗的脸色,就知道被小卫氏气得不轻。
江老爷子一进屋就说道,“我已经让老大写休书了,那个碎嘴的婆娘迟早要给江家惹祸事,早打发早了。”
又对江又梅说,“梅子,这回你公婆、小叔都从京城回来了,我想着请他们去老宅吃顿饭,尽尽咱们的地主之谊。兰香做的北方菜忒是可口,到时让她主厨。”
江又梅不置可否,笑道,“爷,我这次给你带回来个好物什。”说着从给老宅的一堆礼物里拿出一个锦盒来,又从锦盒里取出一个黑檀木烟斗,“这是我让人在省城泰和银楼买的,郑院长用的就是这种烟斗。据说那些老翰林们最喜这种样式,说是低调的奢华。”
老爷子一听是老翰林们喜欢的样式,他就喜欢上了,至于什么低调的奢华他不懂,也无所谓。笑道,“谢谢孙女了,爷爷享得最多的就是你的福,这点爷心里有数。”
之后,爷孙两人关在屋里谈了很久,直至吃饭才出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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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四章 难产
第二天,江老爷子、卫氏及江大富、李氏去了南山居做客。这天,林家还请了姻亲孙家及陈家。
陈家只来了陈老爷子和小胖墩,陈之航正在忙碌,为他的远大前程而努力奋斗着。
林老爷子的奏折已经写好,将由林侯爷带回京城禀明皇上。同时,也会带上这件大事的组织者及实施者陈之航,他将负责向皇上作全面而详细的汇报。
这是件利国利民的大事,做好了不仅能极大地增强大康的国力,改善大康百姓的生活,对陈之航的前程也极为重要。
林老爷子早些时候已经跟他通了气,让他做好充分准备。陈之航当然知道这次机会对于他意味着什么,谢了林老爷子之后,便潜心做着准备。
他白天出没于田间地头,跟这几年一值种着精品小麦和青华香米的谭老汉、江大富、孙大强等有丰富经验的庄稼汉一起共同讨论。晚上就伏奋笔疾书,把白天的讨论结果,结合着自己这几年在南方和北方等地的种植经验,及江又梅曾经多次跟他说过的一些好的方法写出来。
他写的这个汇报材料,格式是严格按照江又梅给他提供的模板写的,标题、目录、摘要、关键词、引言、正文,特别是正文,不仅写了培育及种值方法、土壤的选择、分析、取得的效果,里面还加入了图表,高度概括了这两样粮食的各项指标,等等。写的汇报足足有近百页的纸。
按照这样的格式写出来的东西。清晰,一目了然。
陈之航此时还不知道,大康朝最专业的论文模板由此而诞生了,他也成了专业论文的鼻祖。后人称这种文体为“陈氏文体”,图表也被称之为“陈氏样表”,被广泛推广及应用。
写完之后,陈之航又把文章拿去给郑院长看了,请这位状元郎及昔日阁老提提意见。郑院长欣赏之余,又按照皇上的一些喜好给他提了些修改意见。
看了陈之航的文章后,郑院长对小胖墩才开始重视起来。这孩子像他老子。虽然文章做得不华丽。但极实用。这样的人为官,才不会虚华,而是能实实在在的为百姓做实事。也是从这一天起,郑院长开始有意识地把小胖墩往实干家的道路上引领。让他之后成了大康朝的老黄牛。
三月二十日。李世齐。林侯爷、林昌祁,嘉平及舒姐儿,林昌旭父子。林昌昕几人,便坐船离开东河村码头。陈之航也跟着一起走了,同时,陈之航还把专业指导孙大强也带上了。
许氏及孙家人都快乐疯了,没想到种个地还能种到京里去,不仅跟着大官一起坐官船,或许还有进金銮殿见大臣、面圣的可能。天呐,这得是多大的荣耀啊。
孙大强的爹娘孙老汉和孙大娘拎着几只鸡和鸭往南山居和陈府送,感谢这两家把他们儿子带出息了。不收还不行,弄得林家和陈家只得把东西收了,又还了些别的东西回去。
江老爷子很是不忿,去南山居找到江又梅埋怨道,“梅子,你爹你大伯读过书,比大强小子还早种精品小麦和青华香米,人也比他能干多了,为啥陈大爷不带他们反倒是把大强小子带上了咧?”又使劲吸了两口烟,摇摇头说道,“这次陈大爷干的事不地道,不够意思。这么长脸的事情不给咱们亲戚,却给了一个外人。”
江又梅解释道,“孙大哥虽然没有读过书,但他种庄稼肯动脑筋,给陈大爷提过很多好的建议。再说,他的胆子也大得多,遇上事也比较沉得住气。这次上京,肯定会有许多朝中大臣提问题,若是面圣的话,还要回答皇上的提问,爷觉得爹和大伯能应付这样的场面?”
江老爷子一想也对,自己的这两个儿子老实木纳,人一多连话都说不出来,何况是对着那么多大官,甚至皇上的提问。在这种场合若是说错了话,可是要掉脑袋的。
老爷子这才想通了。
南山居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郑院长继续在旧院给几个孩子上课,江又梅也担任着丹青老师的工作。同时,南山居养老院的职责又开始重新履行。
只是江又梅特大号的肚子让她苦不堪言,节食、运动都没能让肚子长慢点。
六月二十三日凌晨江又梅开始发作,一直持续到二十五日下晌林昌祁从金州赶回来,孩子依然没有生下来。
林昌祁跑到南园后院,花园旁有几间小屋,江又梅就在这里生孩子。园子里几个妇人站着抹眼泪,小包子和李氏守在屋外面哭,林老爷子、江老先生在挨着新园的抄手游廊里坐立不安,江大富抱着头蹲在那里。
“阿梅怎么样?”林昌祁问道。
小包子上前把林昌祁拦腰抱住,哭道,“爹爹,可怎么办,娘亲痛得叫都叫不出来了。”
李氏也哭着说,“先梅子还叫得出来,如今竟是连声气都没了。”
林昌祁看这两个人说不到重点,又看向薛氏,也就是春杏。春杏抹着眼泪说,“大奶奶的胎位不正,王医婆一直在帮大奶奶揉肚子,想着能把胎儿的身子正过来。可胎儿太大,不好正,揉了这么久,说还是肩膀朝下。”
这时,里面的接生婆又端出一盆血水出来倒掉。小包子看到哭得更凶了。林老爷子大声说道,“快把念儿弄走,别吓着他。”
“我不走,我不走。”小包子跳着脚地闹腾,谁来拉他踢谁。
林昌祁要往屋里冲,被早几天来了的李嬷嬷紧紧拉住了,“大爷,你不能进去。”
林昌祁一掌把她推了个趔趄,抬脚就上了屋外的石台阶。
林老爷子大吼一声,“站住,你进去能帮上忙吗?除了添乱还能干什么?有话在窗户外面说,你媳妇听得见。”
林昌祁脚步停下顿了顿,头都没回抬脚走了进去,“阿梅,我回来了。”
里面有王医婆和两个接生婆,万氏也在里面帮忙,看见林昌祁闯进来,伸手就要拦他,又被林昌祁把她推到一边。
林昌祁跑过去,蹲在江又梅的床头,拉着她的手说,“阿梅,你听见我说话了吗,我回来了。”
江又梅已经不知道这是第几次痛晕过去了。她觉得自己飘啊飘啊又回到了前世农村的那个简陋的家,却没见到爷爷奶奶,她一个人在破桌子上画着画。外面冷风呼呼地吹着,冷得她不时把手拿到嘴边哈,可哈出来的气竟是冰凉的。奇怪的是耳边会传来一个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娘死了我和妹妹该咋办咧。”
一会儿,她又飘到了那个大都市里的家,一百四十多平米的房子,就她一个人,空荡荡的。大冬天,她还傻傻地赤脚站在客厅冰冷的地砖上,冷得她双手紧紧握着。耳边仍然有个声音在不停地哭叫着“娘亲”。
听到这个哭喊声,她的心都碎了。
奇怪,是电视里的声音吗?怎么这么真实,这么让人心酸?
冷,冷啊。不知过了多久,她的手竟被一只温暖的大手包裹起来。还有一个声音在耳边轻轻唤着,“阿梅,阿梅,我回来了。”
她的手慢慢暖和了,竟还有一滴滴滚烫的热水滴在上面。她试图睁开眼睛,可怎么都睁不开。
“娘亲,……”一个遥远的孩子的声音。
“阿梅,……”耳边的男人的声音。
这两个声音牵动着她的心,她好像不是孤孤单单一个人,她还有亲人!不,她不能失去他们。她要睁开眼睛,要看到她的亲人,她使出全身力气终于把眼睛睁开了。
原来,她已经来到大康朝,正在生孩子,林昌祁拉着她的手在流眼泪,外面是小包子在哭喊着她。
“大爷,儿子,……”江又梅的嗓子眼里发出了声音。
这时下半身又感到一阵巨痛,痛得江又梅又喊叫起来。
王医婆看江又梅醒了赶紧说道,“林大人,这孩子太大,大奶奶也没多少力气生了,是保大人还是保孩子,得赶紧拿个主意。再晚了,怕是都保不住了。”
“保孩子!”
“保大人!”
江又梅和林昌祁同时作出了决定。
“保大人!”林昌祁又喊了一遍。
“不,要孩子。”江又梅虚弱地道。
“阿梅,你要不在了,咱们的念儿咋办,思儿咋办,我咋办!我们不能没有你。”林昌祁哽咽道,“听话,你把命保住了,咱们还会有更多的孩子。”
这时,传来一个接生婆的激动的声音,“呀,孩子动了,再加把劲把孩子的头扶正。”
王医婆和另一个接生婆又在江又梅的肚子上一阵揉搓,痛得江又梅汗水泪水不停地流,撕哑着嗓子惨叫不已。连林昌祁这个见惯了血肉横飞的战争场面的汉子,也只能把脸埋在江又梅的枕边呜咽。
突然,王医婆大叫了一声,“孩子的胎位正了,大奶奶,快,使劲,使劲。”
林昌祁抬起头来,手握得更紧了,说道,“听到了吗?孩子可以生下来了。阿梅,只要你用力了,孩子就能生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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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五章 生子
“把那参汤给我喝一口,”江又梅江虚弱地看着桌子上的一个碗说。这是江又梅事先准备的用清泉水熬的参汤,春花她们随时热着的。若是没有它吊着命,江又梅或许已经交待了。
万氏去把碗端过来,林昌祁把她扶起来喝完了。她觉得身上也有了些力气,躺下后听着王医婆的口令,呼气,使劲,……
不久,下身又传来一阵钻心的巨痛。只听她使足全身力气大叫一声,“啊——”
然后,一阵轻松,她也晕死过去。
“生了,生了。”王医婆高声喊道,“是个小子,是个大胖小子。”紧接着,是一阵婴儿的大声啼哭。
“天呐,咋会有这么大的小子。”另两个接生婆大叫道。
林昌祁和万氏都没去注意孩子,因为江又梅已经晕过去了。王医婆过来给她施了针,把过脉后说,“无妨,林夫人是睡过去了。”
把这个胖小子洗净过称,足足九斤九两。
院子里一片欢呼声。林老爷子听了,也流出了激动的眼泪。这三天两夜,是怎样的惊心动魄,他是亲眼看到的。也是从这天起,老爷子在心里才真正开始疼惜这个倔强的孙媳妇。
昨天老爷子才接到京城派人快马送来的信,十天前,谢氏又给林昌昱生下了第四个女儿,也是林府的七小姐。上个月,江南来信,林昌昕的媳妇生下一个女儿,她也是三房的第一个孙辈。林家的六小姐。
老爷子心里止不住的失望,林家第四代的男孩太少了,到现在为止只有林康念、林康行、林康青三个。“康”是小包子他们这一代的辈份。
如今,一个白白胖胖的大孙子抱到他面前,乐得老爷子大嘴就没闭上过。孩子又白又漂亮,长得像林昌祁,黑亮的头发竟是有一寸长,一只眼睛半睁着一只眼睛闭着。这孩子,身体棒棒的,一看就是个练武的好材料。
老爷子和小包子等人还想多看两眼。但刚出生的孩子不能多敞风。李氏又催着许氏快把孩子抱回屋里去。
要给江又梅换衣裳、被单了,林昌祁也被赶了出来。
走到门外的时候正跟抱孩子进屋的许氏碰上。林昌祁不由分说接过孩子,扯掉外面包裹的那层布,往他的小屁股上打了一巴掌。清脆的声音连几米外的林老爷子几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孩子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大嗓门的分贝比小丸子还高得多。划破了南山居的上空。
“你打他干啥?!”林老爷子怒吼道。
林昌祁把孩子还给许氏,走下台阶,恨恨地说道。“这小子忒地折磨人。”
老爷子听了伸出大手劈头盖脸地甩了林昌祁脑袋几巴掌,骂道,“打死你个王八糕子,竟敢打我的重孙子。他那么小,懂个屁呀。”
李氏看到自己的女婿被打,心疼地眼泪都快出来了,却也不敢吱声。
小包子跑上前去把老爷子的手抱住,说道,“太爷爷快别打我爹爹了,我爹爹也是心疼我娘亲。”说了自己又擦了一下红肿的眼睛道,“其实我也恨不得打弟弟两下出出气咧。”
林昌祁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挨揍,而且是当众挨揍,很是有些下不来台。
这时,王医婆走出来对林昌祁悄声说道,“林大人,大奶奶这次难产凶险,伤了身子,以后怀孩子就难了。”
林老爷子听了失望不已,这个孙媳妇生的孩子都是又健康又聪明的,而且还能生小子,本还盼着她再多生几个,可惜了。
江老先生在一旁劝他说,“我徒弟还年青,以后把身子养好了,说不定又能生了。”
林老爷子听了才算好过些。
却听到林昌祁如释重负地说道,“生不了就好,人太遭罪。”
林老爷子又是一阵气紧,止不住又想打人,骂道,“你个臭小子想气死我啊,本来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可你却是偏偏找晦气。”说完又要冲上前去打人,被江老先生拉住了。
林昌祁后退几步,瞪着眼睛说道,“感情你老人家只顾抱重孙子抱得高兴,你就没看到你孙媳妇已经没了半条命啊!”
气得老爷子吧嗒着嘴说不出话来,说想要重孙子就是不顾孙媳妇的命,说不想要重孙子这种违心的话又实在说不出口,又想冲过去打人。
江老先生一边拉着林老爷子,一边说着林昌祁,“也不知道你今天是高兴傻了还是吓傻了,怎么尽惹你爷爷不高兴呢?”
林昌祁才闭上了嘴巴。
江又梅后来得知不会再生孩子这个消息也着实高兴了一番,她真心不想再生了,太痛苦不说,还差点把命丢了。
林昌祁吩咐宋望才赏了王医婆一百两银子,另外两个接生婆各十两银子,下人们两个月的月钱。
生了孩子的第二天,江又梅才派人去孙家把小丸子接回来。小丸子看到自己的弟弟,十分喜爱,凑上去又亲又啃,嘴里还不停地叫着,“皮皮,皮皮,皮皮。”
小皮子皮实,不爱哭,任凭小姐姐在他的脸上揉搓着。实在不舒服了,便哼哼两声。
这个孩子江又梅同样没找奶娘,自己喂。
老爷子回新园书房后,翻了好多书,终于提笔写下了这孩子的大名——林康启。
老爷子越看这个名子越觉得取得有水平,满意地不住点头。
他让人拿着这张纸去了南园交给林昌祁,顺便再把重孙子叫来。
他听说大重孙子给小重孙子起了个小名,叫小皮子。觉得这个名子起得实在是没有水准,太不符合林康启这个胖小子了。若是儿子或是孙子,他会直接否了。但是,对于南山居这两个重孙子和重孙女,他从来都是好脾气地商量。
小包子来到新园书房,给老爷子行了礼,问道,“太爷爷唤重孙有何事?”
老爷子笑道,“启哥儿的小名不要叫小皮子好不好,小皮子就那么点大。”他伸出蒲扇似的大手比划了一下,“你看看他既不小又不薄,那么大的块头,这个名子没起对。哪怕叫小胖子,或是小墩子、小柱子,再不济叫小桶子也行啊。”
小包子听了觉得这些个名子咋就那么耳熟咧?太爷爷这些名子取得还没他有水平。于是把脑袋摇得像个波浪鼓,说道,“不,要叫小皮子,这名子是早就想好了的。小皮子包上小丸子就成了小包子,人家一听就知道我们是一家人。这样叫着,我们三个也贴心。”
原来是这个解释,都挤一堆了,可不就贴心。老爷子也不好再多说,说多了,不是让他们三兄妹分心?
几年后,老爷子才知道这名子起得多有先见之明,心里直给大重孙子竖大拇指。林康启这混小子,一个字形容他就是——皮,两个字形容他就是——皮猴,纯属一天不打上房揭瓦的主,恨得老爷子咬牙切齿,直想拿皮鞭抽他。当然,这是后话了。
洗三那天,林家又请三个村吃了流水宴。因为林家老宅比邻大弯村,之后林家的所有事情,叫了西河村和东河村,也会把大弯村叫上。
林老爷子老鬼一个,不想集中搞了,嫌太麻烦。而是把银子给了三个村的里正,由他们组织,各村的村民在各村吃。
这样,既省事,又能让乡民们跟着自己一起乐呵,也算为林家和小重孙子积福。
南山居只请了几家离得近的姻亲来吃饭,当然,自己凑上来的朱大户、李员外和赵地主也不可能把人家撵走。
陈老爷子吃洗三宴的时候,吃着吃着就流起了眼泪。边用袖子擦眼泪还边强笑着说,“这是高兴的眼泪,我是为林老兄弟高兴咧。”
林老爷子看到他的样子也有些心酸,劝道,“老哥哥,虽说儿孙自有儿孙福,但有些事情咱们老家伙还是要给他们拿脉。等之航小子回来了,咱们都催催他,给他限定个时日,让他赶紧的,也给老哥哥找个孙媳妇,多生几个重孙子。”
“好,好,是得让他赶紧的,我也想多要几个重孙子。我们那么大个家,就祖孙两个人,太冷清了些。”陈老爷子说道。
坐在林老爷子腿上的小丸子听了,不乐意了。她滑下老爷子的腿,过去扯着陈老爷子的衣襟大声说,“家里不冷冷,小丸子去了,就热热。”
林老爷子大笑道,“乱说,你要热也是热咱们林家,陈家要陈家的子孙热。等你陈大叔回来,就让他赶紧找媳妇,多多的开枝散叶,让陈家也热闹起来。”
“是咧,是咧。”陈老爷子咧开只剩几颗牙的瘪嘴笑了起来,这话他爱听。
晚上,小包子偷偷对江又梅说道,“娘亲,陈太爷爷的心越来越脆弱了,他今儿吃着吃着,就自己哭了起来,好可怜的。”
小包子跟着江又梅学了许多现代的词汇,脆弱就是其中之一。
江又梅听了叹着气说,“也不是陈太爷爷脆弱,是他嫌家里太冷清了。人但凡年纪大了,就都喜欢儿女绕膝,喜欢热闹。你陈大叔忙,又顾不上家里。以后,你要领着妹妹弟弟多跟他老人家亲近亲近,多去看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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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六章 嫌弃
京城里,正当太夫人、林侯爷和嘉平失望不已的时候,就收到了老爷子的来信。江氏又给林家添了一个大胖孙子,还是九斤九两。孩子已经由老爷子取了大名,林康启。小名是由林康念起的,叫小皮子。
一家人欢喜得要命,太夫人抹着眼泪对儿子、媳妇说,“怪不得瑞虎那么看重江氏,江氏果真是个有福气的。那么大的小子,还难产,竟也能好端端地生下来,多不容易。”接着又掐指算着时日,“哟,江氏九月就要来京城授课,正好孩子的百日在京城过,咱们得好好给启哥儿办个热闹的百日宴。”
嘉平得知自己这一房又有了第二个孙子时,也激动得哭了。双手合拾道,“真是菩萨保佑,还有瑞虎保佑,但愿以后她能再多给我们生几个孙子。”
这话太夫人和林侯爷都喜欢听,呵呵笑了起来。
谢氏从福临院回了自己的院子,从奶娘手里接过婉姐儿就低声哭了起来。婉姐儿似乎也感觉到了娘亲的伤心,也哇地一声哭起来。
林昌昱劝道,“快别哭了,闺女也是咱们的宝。咱们还年青,再生就是了。”
谢氏把孩子交给奶娘,让她出去了。又拿帕子把眼泪擦干净,才低声说道,“三爷,我没大嫂的福气,给你生不了儿子。娘说她已经去寻了两个好生养的丫头,明天就来咱们院子里。以后,你就多去她们的屋里吧。”说着眼泪又流了出来。“只要是三爷的孩子,我都会视如己出。”
林昌昱叹着气把谢氏搂进了怀里,“不管你生不生得出儿子,在我心里你都是最重的。”
谢氏的眼泪流得更凶了,有他这句话也该知足了。
几天后,林府下人押着几大车礼物赶往西川省,同去的还有一个壮实的方嬷嬷及其男人方大和儿子方小园。
老爷子的信里特别提出,让他们再找个身体强壮又带孩子有经验的嬷嬷去。老爷子有先见之明,一看小皮子这小子就皮实,又太重。得有个体力好的嬷嬷带着才行。川西省的人身材都偏小。不太好找力气特别大的妇人,所以让他们在京城这边找找。
正好这个方大家的就壮实,她父亲曾经跟着林侯爷上过战场,是十足的蛮大汉。方氏今年三十岁。身高体壮。因为长得高大。在府里找不到好差事。一直在厨房做事。别看这方大家的长得蛮,却是十分心细,又肯学。做出来的小点心很是受太夫人喜爱。这次就把她派去了。
而陈老爷子多抱重孙子的美好愿望却要暂时搁浅。因为陈之航太忙碌了,弄不好今年底之前都回不了东河村。
他的那本长达近百页的奏折由林侯爷帮着递了上去,不出意料地在朝中引起了极大的反响。皇上、阁老、户部官员都传阅着看了,连国子监的蒋祭酒都借着看了一遍。
正所谓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皇上及懂行的官员看的是文章的内容,而蒋祭酒纯粹就是看热闹的,看的是文章的行文格式。
皇上果真对这两种高产、香浓的麦子和水稻极感兴趣,亲自在金銮殿上招见了陈之航。亲耳听了他的禀报后,又提了些诸如地域、温差对产量及口味的影响等问题,后多位大臣也提了一些相关问题,陈之航都一一解答了。
本来陈之航就全程参与了这两样农作物的育苗、栽种,并且也深入田间地头了解了它们的各种习性,再加上又得了林家祖孙三人及郑院长这些熟悉皇上禀性的人的提点,大概猜到了皇上习惯从哪方面问问题。所以准备得极充分,可以说对答自如。
陈之航的表现令皇上十分满意,觉得这样的人才咋没有考进士,若是当了官,肯定是个务实的好官,于国于民好处多多,比那些只知道做文章的酸儒强多了。
江又梅不知道此时皇上的想法,若是知道了,一定会说他的思想先进,意识超前。若是天朝古代多几位这样务实又不遵循守旧的封建帝王,说不定工业革命会从天朝发起。
而有些比较懂行的司农官员提出了些太过专业和具体的问题,陈之航就不太清楚了,又把殿外候着的孙大强宣了上来,让他回答。
孙大强这位地地道道的农民,这第一次进京。他看到皇宫外站着的卫兵双腿都有些打颤,现如今却真的进了金銮殿。他吓得浑身发抖,跪在地上好半天才把话说清楚。建仁帝看他吓破了胆,还笑着安慰他不要紧张,慢慢回答问题。
这让孙大强后来跟他的家人及乡亲说起这个经历的时候,都会感动和激动的流泪,“皇上,仁慈啊。对咱们这样的泥腿子都是如此体恤。”
之后,皇上责成户部下属的司农署主要负责推广和执行,同时又专门为陈之航量身定了个职位叫兴农主事,归司农署管。是个正七品的官,也是半官半商的形式,有事的时候必须去衙门协助司农的官员推广农业管理或是农产品种植。平时自己可以种地、经商。比如,现阶段陈之航必须在司农署应卯,必要的时候还要陪着官员去各地视察种植推广情况。
同时,他还全权负责向皇宫提供这种青华香米和精品小麦,成了名副其实的皇商。
以后,他绝大多数的时间要在京城渡过了。
陈之航非常兴奋,如今的他不仅是朝庭官员,还是皇商了。高兴之余也深知,米粮皇商这个头衔他即使吃下去了也克化不了,晚上便去了福郡王府,请福郡王爷帮着拿个主意。
李世齐直接把他请到了外书房,两人商谈了一阵。
陈之航提出送福郡王爷和林家各两层干股,李世齐笑着拒绝道,“不需要如此客气,你家和我妹子家是姻亲,李华锦跟我又极熟,帮忙是正该的。”低眉想了一下,又说道,“这次确实是林老侯爷和林侯爷向皇上禀报的此事,特别是林侯爷,在圣上面前是极尽美言。林家在朝中的关系网极宽,把他们拉进来,许多事倒是能够事半功倍。但给他家两层股却是多了,林侯爷的为人我还是清楚,多了他也不会要,一层足矣。你最好把主管内务府的雍郡王爷攀上,有他在你后面撑着,这个生意别人就抢不走。他嘛,最好给个两层。其他人就不需要再去攀附了,攀附的人多了,起不了多大作用,一年到头赚的银子大半还会被他们瓜分掉。”
看陈之航不住地点头,又说道,“明天晚上我就在全聚得设宴,请雍郡王爷喝酒,再请林侯爷作陪,争取把这事敲定。”
陈之航十分感谢,还是坚持要送福郡王府干股,最后李世齐勉为其难收了一成。
回到家里已经很晚了,崔青正还在等他。陈之航高兴地说,“本以为把这几个高门攀附上,至少要送上六层股,没想到四层就搞定了,还攀上了两位王爷,其中一位还是主管内务府的。”
崔青正笑道,“你这是运气好,有了两个高门姻亲,人家也不贪心。”叹了口气又悄声说道,“想当初弟弟我回京城闯荡的时候,被那几个高门可是扒了一层皮,工场经营了两年多才缓过劲来。”
当方嬷嬷一家和几大车东西来到南山居的时候,江又梅还没满月。此时正值七月中旬,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
江又梅看到又高又壮的方嬷嬷给她行礼的时候,很是佩服老爷子有先见之明。小皮子能吃又能长,她一个人的奶水根本不够,还要吃薛氏的。好在林进、薛氏的女儿娟儿秀气,吃得少,吃不完的那一口就留给了小皮子。
当方嬷嬷老练地把小皮子抱在怀里的时候,惊讶道,“启哥儿哪像个还没出月的奶娃,足有半岁孩子那么大。”
也是,这孩子比当初的小丸子还壮实得多。
因为江又梅生产伤了身子,王医婆叮嘱江又梅必须卧床静养。所以,她除了给孩子喂奶能够坐一会儿,其它时候都得躺着。
万氏及春花春朵严格地遵照医嘱,不打一点折扣。
江又梅就这么天天躺在床上,既不能洗澡也不能洗头,还不许开窗户,顶多就是把门打开。弄得她浑身酸臭,十分难受。
江又梅在酸臭中熬日子,自己都嫌自己臭,嫌屋里难闻。
坐月子的第十天,当小包子和小丸子来问安的时候,江又梅就不许他们进门了,“好孩子,你们在门口问安就行了,别进来,娘身上臭。”
小包子听了并没有住足,还过来坐上了床,说道,“娘才不臭咧。娘即使真臭,儿子也不嫌弃。”
小丸子则直白得多,跑过来说,“娘臭臭,丸子喜欢。”看看躺在小床上的小皮子又说,“皮皮也喜欢。”
偶尔林昌祁回来了,也非得睡在卧房里,赶都赶不走。他拉着江又梅的手说,“这点味道算什么?你生孩子的时候我就想,这辈子我一定不能负你。”
江又梅听了,小心肝还是非常感动的。
人是没嫌弃她,让江又梅郁闷的是虎娘倒是嫌她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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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八章 不孕
江又山前两天来信了,说孙芊芊又怀了孕,李氏就想去看看。
李氏又压低嗓门说道,“卫兰香昨儿从县城回来了,我和你爹去老宅的时候看到她哭得伤心咧,你大伯也唉声叹气的。看来她这辈子是怀不上孩子了。”说完还摇摇头,一副很是同情的模样。又道,“她若没有孩子就可怜了,你大伯比她年长那么多,还不得比她早死好些年啊。若你大伯不在了,她还能指望书子吗?”
卫兰香嫁给江大学后就一直不孕,看了许多大夫,都说她大冬天落水伤了身子,不容易怀孕了。甚至在王医婆来南山居住的时候,卫兰香也跑来请她诊了脉。
王医婆当着江大学和卫兰香的面说得比较委婉,“这是宫寒,怀孕怕是有些困难。”
很多大夫都是这么说的,原以为省城来的医婆医术会高明些,结果还是如此。江大学和卫兰香失望得不得了。
两人走后,王医婆跟江又梅如是说,“这位香太太的宫寒忒严重,就是神医来了,也看不好。她呀,这辈子也生不出孩子了。”
卫兰香到处去求医拜佛,天天喝汤药,可大半年过去了,还是这个结果。在古代,女人没儿子就没依靠,卫兰香也算可怜了。当初若是不来江家,或许也不会这样。
不过,江家还有一个人比她更可怜,那就是小卫氏。
江又梅有时想,小卫氏绝对称得上是极品中的精英。从来都是记吃不记打。江大学对她基本上是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但仍然会气得江老爷子和江大学直跳脚。江又书几次来信,说是接她去省城享福,她都不去,坚决要跟江大学和卫兰香死磕到底。
江又梅真的佩服小卫氏顽强的毅力和持久的耐力,为了守住所谓儿子的家业,即使天天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也在所不惜,决不退缩。
如今,卫兰香彻底不能生孩子了。江大学这一房只有江又书这一个儿子。想来小卫氏今后的日子应该好过些了吧。
李氏的话又把江又梅的思绪拉了回来,“有子的媳妇过两天就要生了。这两天我总是会梦到一个漂亮的小女娃,会不会有子媳妇这一胎生个闺女?”
“先生闺女,后生小子。正好凑成一个好。”江又梅笑道。又问。“娘就不去省城看看他们?”
本来江又梅自己都想去的,但家里老的老,小的小。实在脱不开身。
李氏抿了抿嘴说,“不去了,有子媳妇有李亲家照看着,受不了委屈。娘是再也不想去省城了,就是想到那个地方,心里都有些发紧,那里的坏人忒多。”
江又梅劝道,“娘如今也不需要害怕了,你女婿和亲家就是那里的副总兵和总兵,谁还敢惹娘呀?”
“那也不想去。”李氏道。
江又梅也没继续劝,起身去箱子里拿了两套小衣裳,又让万氏、春朵帮着准备了一大包东西,“这衣裳是给忠哥儿做的,这些吃食药材是给芊芊补身子的,这些肉干、点心是给爹和娘路上吃的。”
江大富和李氏到现在还保持着原来的许多生活习惯,比如说绝对不会去外面吃饭,嫌贵。
两母女正说着,春花来报,说是老宅的香太太来了。
江又梅和李氏互相望望,她来干什么?
江老爷子自从江又梅跟他谈过话后,倒是老实多了。为了两个孙子的前程,再也不敢自作聪明,让江大学到处秀他这个拿得出手的“儿媳妇”。
卫兰香实在是个精明的女子,也很是识实务。知道自己露面多了讨嫌,便深居简出起来,很少出门,顶多去东河村她爹那里走走。没事更不会来南山居。
卫兰香穿着一身水红色的衣裙走进屋,虽然脸上略施了粉黛,但仍然掩盖不住红肿的眼睛和落寞的神情。
江又梅请她坐下,她笑着寒暄几句后,说道,“梅子也不是外人,我就开门见山了。哎,我看了许多大夫,都说我宫寒,怀不了孕。你们也知道,女人若不生个自己的孩子,那隔了肚皮的,哪儿指望得上,何况我当家的又比我大得多。我这次去县里的时候,听人说汉平县有座翠峰山,山上有个娘娘庵。说是去娘娘庵里拜了送子娘娘,就能怀孕生子了。这翠峰山在哪个地方我也不知道,想着来问问你们。”
李氏老实又直爽,马上接嘴道,“汉平县的翠峰山我倒是知道,每次我们去山子那儿,都要经过这座山。”
卫兰香喜道,“那感情好,你们明天不是要去江大人那里吗?我和当家的跟着你们一起去,搭个顺风车。”说着就站了起来,说道,“不行,我得赶紧回去跟我当家的说说,若要去的话就要做做准备。”然后就告辞走了。
她都走了,李氏还傻在那里。这话说出去了就收不回来,若是小卫氏知道了,还不得又跑到家里来闹腾。
李氏也赶紧站起身说道,“我得回家了,万一小卫氏去家里闹了,你爹一个大男人也应付不来。”
然后,也一溜烟地走了。
黄昏时分,京城的人送来了几封信。有林侯爷兄弟和太夫人给老爷子的信,也有陈之航给陈家的信。陈之航又让送信的人给江又梅带了个口信,请她去京里的时候把陈老爷子和小胖墩也带上。
如今他还在京城忙,想接陈老爷子和儿子去京城玩玩,弄不好还要在那里过年。
江又梅就去新园问陈老爷子的打算,老爷子也刚看完了陈之航的信。
他摇着头说,“那么远的路。还不得把我这把老骨头颠散了?再说,那里的秋冬冷得紧,府里又冷清,哪里比得上这里气候宜人,还热闹。我在这里长住着,兴许还能多活上几年。你把冀儿带着就行了。”
太夫人的信也是让林老爷子回京里一趟,家里人都想他了。林老爷子也摇着头说,“不回去,我得替林家守着瑞虎。若他们实在想我了,就到这里来看我。”
下课后的小胖墩得知爹爹让他去京城很是兴奋。但又不放心太爷爷一个人在家。就去给太爷爷做工作。可陈老爷子固执,说什么也不去。小胖墩纠结得眉毛都皱成了一堆。
江老先生说道,“你放心去就是了,你们不在的这段时日。就让陈老哥哥住到新园来跟我做伴。”
陈老爷子摆着手说。“那倒是不用。我白天都在这里吃饭。哪有晚上还住在这儿的道理。家里有那么多的下人,没啥事。”
江又梅也觉得师傅的办法好,劝道。“陈爷爷,你就来新园住着吧。你一个人在家,别说冀儿,连我们都不放心。”
小胖墩拉着老爷子的袖子说道,“太爷爷就住来新园吧,要不我也不去了。”
林老爷子劝道,“陈老哥哥就住过来吧,不然让冀儿不去京城在这里陪着你?”
老爷子一看重孙子期盼的眼神,只得说道,“冀儿放心去见识面吧,这段日子太爷爷就住去新园,正好可以天天跟着江老兄弟侍弄花草。”
如今陈老爷子突然对花卉感兴趣了,除了上午溜弯,下晌基本上都是随着江老先生在养花养草。
小胖墩听了,才高兴地跟另外几个小子一跳老高。
第二天一早,江又梅去江家送江大富和李氏,就看见李氏的脸上有一道长长的抓痕。江又梅一惊,不高兴地嗔怪着江大富,“爹咋又打我娘了?”
江大富的脸一下涨得通红,急道,“我又不是疯子,无事打你娘干啥咧?”
李氏赶忙解释道,“不是你爹打的,是小卫氏。她昨天跑家里来闹腾,说我们不念旧情,跟着卫兰香穿一条裤子欺负她。说那卫兰香生不出孩子不是正好,我们为啥要多事送她去娘娘庵?还要死要活的,你说多气人。老宅有井她不跳,却偏偏跑到咱们家来跳井。我去拉她,就被她的指甲刮脱了皮。”
这小卫氏真是可恨又可怜!
江又梅气道,“以后娘不要再去管她了,左右她也不敢真的去跳井。”
“是咧,后来我也想通了。老宅有井她不跳,肯定是跳的时候没人拉。那几个人都恨不得她快死,咋会去拉她咧?却是跑到咱们家来寻晦气。”
正说着,背着包裹的江大学和卫兰香便来了。江大学被卫兰香收拾得很是干净利索,一点也不像个庄稼汉。一身棕色绸子长衫,头发也梳得光光地用玉簪束在头顶,显得比江大富还年青了好几岁。这对老夫少妻紧紧挨着,还真是恩爱。
江大学笑眯眯地跟江又梅打着招呼,“梅子来送你爹娘?”
江又梅笑着点点头。此时的江大学不仅体面,还灵光了不少。江又梅又想起了前世的一句话,好女人是男人的学校。这一对夫妻还真是把这句话很好地诠释了出来。
几人把他们送上马车,看到马车过了碧水桥向北而去。
江又梅刚回过身,便看到小卫氏从江家围墙那边转出来,她的右半边脸又青又肿,走路腿也有些不利索。
江又梅心里直叹气,这样的女人该是同情还是怎样呢?
小卫氏瞪着眼睛说,“梅子,咱们相处这多年了,你和你爹娘咋还帮着那个狐狸精压制我咧?”
江又梅说道,“我们谁也没帮她,她和大伯说是要搭个顺风车。连村里的人要搭车我爹娘都好不拒,何况是亲戚呐。”
“去吧,去吧。哼,那坏了良心的狐狸精,出去了,最好死在外面别回来。”小卫氏骂道。
江又梅没搭理她,和春花往南山居走去,都走出了老远还听得到小卫氏的咒骂声。
五日后的夜里,江又梅睡得正沉,突然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了。小皮子也被吵醒,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
江又梅一下坐起来,这是谁呀大半夜的这么讨嫌。
接着,宋老头的声音传来,“是谁呀,大半夜的弄这么大动静。哦,是大爷啊,来了,来了。”
江又梅一听是林昌祁回来了,赶紧起身穿上衣裳,把小皮子抱进怀里走出了卧房。打开正房门,看见林昌祁领着林熊、林狼走进了院子。他的脸色极严峻,风尘仆仆的,一看就是快马加鞭地赶了夜路。
他看江又梅出来了有些吃惊,说道,“你咋出来了?先回去歇息吧,我要去爷爷那里商量事情。唔,卫兰香死了,你大伯也受了伤,搭他的马车明天就能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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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九章 玉殒
林昌祁又走上前几步,深深叹了口气,无限哀伤地说,“还有周妍,她也死了,这回是真的死了。”
说完,领着林熊、林狼又一阵风似地去了新园。
江又梅嘴巴张得老大反应不过来,卫兰香死了?江大学受了伤?还有周妍,她也死了?这是咋回事?想再问清楚些,那三个人早没了踪影。
江又梅又想到了江大富和李氏,他们有没有受波及?又想着,既然林昌祁没有提及,应该没有啥事吧。
怀里的小皮子哭声又大了起来,江又梅看看张着大嘴的小家伙,又惊又饿,在发脾气了。
江又梅转过身准备回西屋,却看见虎娘站在门坎后边一动不动。星光下的虎目绿莹莹的,显得更加幽深。江又梅说道,“咱们家没啥大事,回屋休息吧。”
说完,江又梅便回了卧房。春朵已经把蜡烛点上,江又梅坐在床边把衣裳掀开喂小皮子吃奶,思绪也不由地飘远了。
周妍、卫兰香,或许还有那个小紫,都是风华正茂、命运坎坷的女子。她们到底遭遇了什么,怎么会突然横死了呢?
虽然周妍觊觎过林昌祁,虽然卫兰香暗恋过她老爹,但就这么死了,江又梅还是掬了一捧同情的泪。
万恶的封建社会对女人何其不公。若是在现代,端庄的卫兰香没被克夫的名声压挎,或许早就嫁了人,也不需要去惦记一个老头子。最后被逼无奈还嫁了一个更老的老头子。
若是在现代,美丽的周妍可以凭着自己的美貌名正言顺地去找一个好老公,也不需要去惦记别人的男人,平妻没当成,最后却是被家族抛弃迫不得以出了家。
还有那个小紫,她更是没犯下任何一点错,只因为错跟了主子。……
过了好久,江又梅突然被左乳的一阵疼痛惊醒过来,原来小皮子已经把左边的奶喝完了,没吃够还在继续吸。使劲吸。小家伙劲大。吸得江又梅疼痛不已。她吸了两口气,又换了一边让他吃。等他吃完了,又抱到夜壶前,小皮子就一阵稀里哗啦。真是能吃能拉的小东西。
江又梅抬起他的小屁股。春朵上前用纸帮着察了。又用热水洗了洗小屁屁。两人才把他放上了小床,小皮子一挨枕头就睡着了。
江又梅抬起身,却看到虎娘用头把卧房门顶开了。站在门口看着她。
“虎娘有事?”江又梅问完才觉得自己问了句傻话,有事它也不说来。
果真,虎娘沉默地看着她。江又梅猜它应该心里有事又说不出来,叹着气说道,“其实我也睡不着,我去西屋里陪陪你可好?”
虎娘听了便转过身向西屋走去。江又梅让值夜的春朵看好小皮子,就跟着去了西屋。
江又梅点上蜡烛,看见小虎子正拉长了四肢爬在榻榻米上睡大觉。虎娃两口子和狗崽一家去了山上,这次没带小虎子,小虎子就来了虎娘这里。
虎娘半趴半坐在榻榻米上,江又梅挨着它坐下了。江又梅看到虎娘的眼里充满忧伤,嘴边的白胡子还不停地抖动着。这三个女人的死竟是如此刺激了它?
再仔细想想,它的这份忧伤不会是为卫兰香,也不会是为小紫,最大的可能就是为周妍了。
江又梅叹着气说道,“不知是哪个恶人如此可恶。那周妍已经落发了,已经不再沾惹尘世间的纷纷扰扰了,为何还不放过她?她从京城千里迢迢逃到翠峰山,逃出尘世,可还是逃不脱悲惨的命运。……”
虎娘的眼里竟是流出泪来,它也在为周妍难过,在同情它?
江又梅原来一直在想,若虎娘的灵魂真是林家的哪个人,那么它才是最值得同情的一个。现在,看到它难过的样子,或许最该同情的不是它吧。
江又梅絮絮叨叨,虎娘似听非听,不知不觉便都睡着了。等万氏早上来到正房时,西屋门是开着的,一侧脸便看到这样的情景:虎娘侧卧在榻榻米上睡着,江又梅枕在它的肚子上,小虎子又撅着小屁股趴在江又梅的大腿上。一人两虎睡得非常沉。
万氏走进来,轻轻把江又梅叫醒,“大奶奶,回屋睡吧。”
江又梅起身,把小虎子抱开,就和万氏一起回了卧房。此时她又清醒过来,等江大学今天被送回来,老宅肯定要热闹起来。想着去趟老宅,先让那老两口有个思想准备,但自己又不知道具体情况,也不知道该怎样跟他们说。
“大爷还在新园?”江又梅问道。
“是咧,昨儿半夜林出把金氏叫起来给大爷和林熊、林狼一家下了两碗面条。刚我又看见林出和林里去厨房端了好多吃食去新园。”万氏说道。
江又梅已经没了睡意,她洗漱完后又喂了小皮子,小包子和小丸子来正房问了安。小包子看了看卧房的门,笑着问,“昨儿夜里爹爹回来了?”
江又梅点头道,“爹爹现在新园忙,别去打扰他。”
几人便去了餐厅吃饭。饭后,小包子几人去了旧园,又让廖嬷嬷带着吵着要爹爹的小丸子去苹果园摘苹果。这两天苹果园已经果香满园,宋望才又在忙着雇村民摘苹果。
销售渠道陈之航早就找好,所以江又梅只负责数银子,其它的都没参与。
在廖嬷嬷和春叶的陪伴下,小丸子便领着小虎子、一大大、二大大去了苹果园。
在门口,正好碰上要去苹果园的江老先生。如今苹果熟了,几个老爷子也不溜弯了,都去苹果园锻炼身体。他笑着把小丸子牵上说,“你太爷爷和爹爹今儿有事。走,江太爷爷领着你去摘苹果。”
“丸子要吃大苹果。”小丸子说道。
江又梅又让大福去趟老宅,看看江大学回来没有。不大的功夫,大福回来说,亲家大老爷还没回来,亲家老太爷已经去了苹果园,家里只有亲家老太太和亲家大太太。
小卫氏还真是乌鸦嘴,天天咒卫兰香死,这回可是如了她的愿。
大概巳时,林昌祁才红着眼睛回南园,跟他一起进正房的还有林老爷子。林昌祁来了东屋卧房,林老爷子则去了西屋虎娘的卧房。
江又梅看到林昌祁这样,猜想他应该是几天没睡觉了。
江又梅一边吩咐跟进来的蓓红蓓丽去准备热水,一边给林昌祁找了换洗衣裳出来。
等林昌祁去净室洗完澡回来后,江又梅就让蓓红几人下去,她拿着干布巾帮他擦头发。
林昌祁坐在床边,江又梅站在侧面静静地帮他擦。他不说话,江又梅也沉默着。擦得差不多了,把布巾放下,就用手给他按摩头部。
她说,“我给大爷按按,过会儿能睡得更好。”
还没按几下,林昌祁便抱住了江又梅,把头埋在她的怀里。
“怪我,都怪我,是我大意了。我想着她已经落了发,出家的地方又那么偏远,就只派了几个人远远地注意她。谁会想到这些人如此穷凶极恶,竟是不顾亲情追杀到这里来。”
他结结巴巴地说着,声音低沉,难掩悲哀,“……她之前在山上跟我讲的那些话,我和爷爷原来不是全信,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做出了应对之策。……那个人暴虐、寡情,为了大位竟然……。败露后,竟是拿了周家和我们林家顶缸。周家是真的参与了,林家却是冤枉的,被外敌和内鬼联合陷害。……林家被灭门抄家,男丁杀无敕,女人被允军妓。……她就是受不了一天被一二十个男人蹂躏才投了冰河。没想到今生也是命运多桀,死后还被那些王八蛋奸了尸。两世命运都如此不济……”说到这里,又呜咽起来,“虽然今生我对她没情,但也应该多派几个人保护好她的,不应该让她这样悲惨的死去。……”
说得断断续续、拉拉杂杂,有些江又梅听懂了,有些没听懂。不过有一点肯定的是,那些恶人是去杀周妍的,卫兰香是遭了池渔之灾。
说着说着,林昌祁便爬在江又梅怀里上睡着了。江又梅把他的头放在枕头上,又用帕子轻轻擦净他的眼泪,再把鞋子脱下来,把腿放到了床上。之后,抱着小皮子出了卧房。
而西屋里的老爷子也正在跟虎娘倾诉着,“……原来以为是梦境,不真实,但还是怕林家如梦里预示的那样要遭到灭门之灾,就想着远离权力中心,躲到了这里来。后来周妍跟祁儿讲了些事情,我还是有所保留,没有全信。……他们不放过周妍,追到这里来灭口,应该是怕她把有些事情抖落出来吧。亦乾来信说,京城里已经有人有所动作了。多险啊,林家若是一步踏错,将万劫不覆。……想我几十年征战杀场,双手沾满了无数人的鲜血。我也应该为子孙后人积福了,让他们能世世代代传承下去。……可我的心却是悲愤难耐,无法宁静下来。想要去灵济寺听禅,祁儿说再给周妍做个道场,希望她来生投个好胎。……”
下晌,林老爷子和虎娘一起去了灵济寺,说是至少要在寺里呆上一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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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章 中秋
八月十四日晚,江又梅遣人去给几家姻亲送了贴子,说是明天中秋节,南山居请客。
老宅出了事情,林家也为周妍的死难受,所以几家人的心情都不是很好。明天就是中秋了,自己后天又要带着几个孩子坐船去金州府。因为李华云十日生了个闺女,江又梅想去看看,顺便在金州再住两天,所以必须提前几日出发。
江又梅就想趁着中秋请个客,大家聚聚,赏赏月,舒缓一下连日来压抑的心情。
夜里,外面淅淅沥沥下起雨来。秋雨绵绵,一下起来最是不容易停。看来,这个中秋圆月是赏不到了。
第二天一大早,雨倒是停了,但路还湿漉漉的。早饭后江又梅就同周氏几人做了很多月饼,有蛋黄月饼、牛肉月饼等荤馅的,也有苹果月饼、枣泥月饼、桂花月饼、五仁月饼四种素馅的。
林老爷子和虎娘还在灵济寺,江又梅把素馅的一样拿了十五个,共有六十个月饼装进四个食盒,让小包子领着小名子和二春、小刀送去,再顺道告个别。
本来可以让下人们去的,但想到要告别,还是应该让小包子去好些。
小包子去之前小虎子跳着脚地缠着要跟去,江又梅就让他带着一起去。小包子问江又梅道,“娘,寺庙不是不能进畜牲吗?咱们村里的小狗小猫都不让进去咧。咋虎娘和小虎子能去咧?”
江又梅随口说道,“虎娘跟佛有缘。当然能进去了。奶奶进去听禅,孙子想它了,去看看长辈,和尚们也不好阻拦。”
不到一个时辰小包子几人就带着小虎子回来了,他们跑得气喘嘘嘘,满裢腿都是泥。小包子跟江又梅说道,“娘亲,你拿的月饼少了,太爷爷让你再多做些咧。”
江又梅吃惊道,“娘给他们拿了六十个。还嫌少?”
小包子说。“当然少了,太爷爷和虎娘要吃,通慧大师要吃,还有位从京城来的通一大师也要吃。特别是虎娘。一口气要吃十几个。他们都说娘做的月饼特别好吃。让娘再多做些晚些时候送去咧。”
通一大师来了?江又梅知道通一大师是通慧大师的师兄。是报国寺的主持。据说他的佛法比通慧大师还精深,自己在报国寺同他有过一面之缘。
“好,娘给他们做。”江又梅认命地说。
小包子又说。“通一大师说了,请娘亲这次做月饼的时候只放清泉水,不要加别的水,这样会更可口。我跟他说,我们家井里的水跟碧水溪里的清泉水一样好喝。可他笑着说大不一样,娘懂的。”
这个老神棍,难道他知道自己有清泉?这世上还真是有高人。
听了这个话,江又梅只得更卖命地做了,里面都是加的清泉水,这回做了一百多个。
下晌,让小胖墩和郑侑煦也加入了送月饼的阵营。李世祥也要去,他去,排场可大了。他的一帮护卫及南山居的几个护卫都跟了去,连狗崽一家都被派去了。
小包子又问,“狗崽一家咋也能进寺庙呢?”
江又梅道,“你忘了,在报国寺那通一大师说狗崽与他有缘法,狗崽一家肯定能进去的。”
小包子拍拍头,噢,好像是有这么回事,这话还是自己跟娘亲学的。
把他们打发走,江又梅又在厨房里忙乎了一阵,才将其余的事交给周氏、金氏做。她回了正房,刚给小皮子喂了奶,江大富和李氏就来了。因为江大学出了事,江老爷子写信让他们回来了,要帮着老宅做些事情。他们前天才赶回家。
李氏顺手把小皮子接了过来,说道,“这孩子长得真好,他有福气,赶上好时候了。哪像念小子那会,瘦得像只小猴子。那时候啊,你没奶,又清醒一阵子迷糊一阵子的。正好黄氏还有些奶,每天我就会抱着孩子去他家要一口,再熬点米糊糊。有时我没时间来,就是赵大娘婆媳或是孙大娘婆媳来帮着照看,偶尔王大嫂也会来看看。哎,可怜啊。”说完还用袖子擦了擦眼泪。
江大富骂道,“你这婆娘真是,今儿难得高兴一下,你又说这些老黄历。”说是这样说,他的眼圈也有些发红。
可怜的小包子,江又梅听了也有些心酸。
“姨姨,小丸子妹妹,霜姐儿来了。”孙先生一家四口来了。
霜姐儿回了孙家后,性格也变得开朗起来。特别是跟小丸子相处久了,更是变得豪爽多了。
她亲爷爷原王知府在丢了官后,一家人专程跑来了孙家。王知明痛哭流涕地想跟孙芊芊重修旧好,被孙先生赶了出去。他们又想把霜姐儿要回去,孙先生拿出了当时他们写的合离书,上面特别注明了从此霜姐儿不再是王家人,他们才不甘地走了。
正在抄手游廊里跟一大大和二大大玩得高兴的小丸子看到霜姐儿了,高兴地大声喊道,“霜姐姐,快来,快来,看看一大大和二大大会跳舞了。”
孙先生一来便去新园同郑院长讨论起了几个学生的课业,他对小包子有百分百的信心,不放心的还是陈冀。
江又梅跟朱氏和孙芊芊说了说,自己走后,若李氏不在家的时候,拜托她们时常来南山居看望一下这几个老爷子。
“梅子姐放心,我们会每天来看看的。”孙芊芊说。
看着美丽而温婉的孙芊芊,跟陈之航还真配。或许等陈之航回来就能来提亲了吧。
这时霜姐儿也跑过来说道,“姨姨放心,我也会天天来看太爷爷的。”
江又梅捏了捏她的小鼻子,笑道,“姨姨谢谢霜姐儿了。”
朱氏则悄声说道,“卫秀才以后不会在族学教书了,他说川西的人凉薄,连亲戚都设计。他要回胶东跟儿子过,再也不回来了。”
“卫秀才一竿子打死了一大片。”李氏说道,“那是老卫家缺德,一家人都是烂了肠子的东西,这么害人,也不怕遭天遣。”
朱氏又问,“亲家大伯这次以妻子的名份安葬了卫兰香,卫秀才倒是满意了,那小卫氏就没闹腾?”
“不仅没闹腾,那小卫氏突然性子大变,贤惠得紧咧。”李氏说道,“大伯的腿被砍伤了,都是她不眠不休地照看着。大伯没事就大哭着喊香儿,她也老老实实地听着,不敢再乱说一句话。”
“虽说那卫兰香死的可怜,但亲家大伯那么大一把岁数了,还香儿,香儿,喊得也忒肉麻了些。”朱氏说道。
“肉麻倒是不可怕,可怕的是还要拿小卫氏出气。说卫兰香就是被她害死的,都是她那张臭嘴不说好话,天天咒香儿死,香儿就是被她咒死的。说生气了,就骂她,打她。他的腿动不了,只要小卫氏来给他擦脸喂饭,他就揪她的头发,抓她的脸。昨天还把一碗热粥砸在她的头上,血水混着米粥流了一脸,吓死人了,当时把婆婆和王氏都吓哭了。赶紧去找了何大夫来给她包扎上。书子气得去跟大伯吼,小卫氏还把书子拉开了。”
因为江大学受伤,江又书一家也从省城回来了。
“那小卫氏忒讨嫌,又刻薄,是该打。但他们还是生活了这些年,他咋下得去这个狠手?”朱氏瞪大眼睛说道。
“咋下不去这个狠手?大伯如今恨死小卫氏了,总认为是她把卫兰香害死的。现在是他动不了,等他能动了,说不定就要休了小卫氏。男人心狠起来啥事都干得出来。”李氏摇头道,“特别是为了女人,更是啥事都干得出来。古话不是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吗?还真是。”
江又梅和孙芊芊相互望了望,这比喻还真是有喜感。那卫兰香勉强还称得上美人,江大学怎么说都算不上英雄。
不过,这卫兰香还真是小卫氏间接害死的。若不是她乱出馊主意,气得卫兰香去投河,人家也不会嫁给江大学,更不会得啥宫寒,当然也就不用去娘娘庵求子了。
孙芊芊叹着气说道,“江大伯如此恨江大娘,以后咋过日子哦。”
江又梅也长长叹了一口气,苦笑了一下没说话。这小卫氏以后的日子怕是难过了。江大学是半截子都进了土的老头子了,机缘巧合找了一个善解人意又懂生活情趣的小女人,那种爱肯定是无法言喻的。别说小卫氏本身就是间接害了卫兰香的人,就是无关的人,江大学也不会再跟她过日子了。
几人正说着,老宅的人便来了。只来了江老爷子、卫氏、江又书一家四口。
江老爷子因为这件事,人也老了一头。这段时间他最爱念叨的话就是,“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看来,那卫兰香就不应该是咱们江家的人。”
江又书人也瘦了一大圈,他强笑着跟江又梅说,“我娘要照顾我爹,就不来了。”
江又梅笑道,“我这就让人去给他们送些月饼和苹果。”
让人去准备送老宅的东西,就听到孩子们的吵闹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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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一章 添花(粉红票60+)
随着吵闹声,几个泥孩子带着一只泥小虎冲进了院子。
“老天,咋会搞成这样?”李氏惊讶道。
郑侑煦说道,“我们回来的路上切磋武艺,嘿嘿,就搞成这样了。”
“快去洗澡换衣裳,马上要吃饭了。”江又梅催促道。又用两根手指拎着那只泥小虎的耳朵说,“你搞得这样脏,咋不跟着狗叔叔一家去碧水溪里洗澡,非得跑回来洗?真是个磨人小妖精。”
小虎子呜咽了两声,挣开江又梅的手,跑去找春花春朵。它一要洗澡就找这两个人。小虎子跟它爹小时候一样,不仅喜欢在大木盆里洗澡,还特别喜欢打泡泡。
春花在忙,春朵只得任命地拿了大木盆在院子里,又倒了些水进去。小虎子自觉地跳进盆子里,美美地洗了一个澡。
今天是在南园餐厅摆的席,共三桌,男人一桌,女人一桌,因为孩子们多,也单设了一桌。另外,还摆了一个小矮桌子,是虎娃两口子及狗崽一家三口,再一个小几,是一大大和二大大。如今虎娃两口子也学会了吃熟肉,所以它们面前摆放的是几碗煮熟的野猪肉和兔肉、肉骨头。
小虎子则是去了孩子们的那桌,江又梅早就让人把虎娃和狗崽小时坐的专用椅子找了出来,每次人们吃饭的时候,它都会坐在椅子上,小些的时候是喝点鱼汤肉汤什么的,现在大了些就摆了一碗熟肉。
下人们在后院摆了十几桌。如今下人多,摆了几间屋子才装完。
这么多天来,南山居也终于有了些笑声。
因为席上有两位大康朝最著名的老才子——江老先生和郑院长,还有一位最崇拜老才子的孙先生,又没有了那位霸道又不耐烦诗词的林老爷子。这次宴会便成为了南山居史上最风雅的一次宴会,若是要给这次宴会冠个名的话,姑且就叫“中秋夜宴”吧。
酒过三巡,孙先生倡议男人及男孩子们每人作首有关月的诗,这个倡议得到了一致通过。由江老先生开始,男人和孩子们便吟颂起诗词歌赋来。
会做诗的自己做。实在不会作的念一首别人的也可以。不会做的就是指陈老爷子及江家祖孙四人。其他的人必须自己做。
两位老爷子和孙先生不在话下,每人作了一首诗。江又梅文科不太好,虽然背过许多唐诗宋词,但如今能全部记下来的也没有几首。又应了那句名言。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她觉得他们做得都好,至少自己绝对没有这种水平。
不过,所有的人都说江老先生的“月下咏菊”要更胜一筹。有意境。
江老先生大笑,一抬手,江波便拿出一幅画给他。他把画展开,说道,“这幅‘山居秋晚图’老夫已经默了很久,昨天夜里一气呵成。”
在座的人一眼就可以看出这幅图画的是月下的南山居,明月、远山,溪水、小桥,乱石、柳树,院落旁还有两个洗好衣裳的女子。
美极了!所有的人都赞叹不已。
江老先生已封笔多年,这位画坛泰斗重出江湖,而且画得又这般唯美,谁不想要啊。
不要说孩子们的眼睛都绿了,连大人们的眼睛都拔不出来了。特别是郑院长,他好想要哦,但又不好意思说,眼馋得直砸吧嘴。
江又梅太激动了,她的南山居竟是如此之美!月光下的南山居经过艺术加工和升华,更美好,更朦胧,更富有诗情画意。
不对,有了画意还没诗情呢,她不能让这幅图留下遗憾。
激动之下的江又梅也决定把脸皮揣进包包里,大声说道,“这么好的图,我得为它赋诗一首。”
郑院长赶紧阻拦道,“江先生,虽然你丹青不错,可我还没听说过你会做诗。这么好的一幅图,可别被你的打油诗给毁了。”
孙先生和一帮小屁孩都频频点头,连小包子都没站在娘亲的阵营里。他悄悄地给江又梅使着眼色,意思是娘亲可别把短处暴露出来,到时候要丢人的。
郑侑煦更可气,拱着手说,“江先生,算我求你还不成吗?”
这爷孙俩,什么人呐!
江又梅很是没面子,气呼呼地说道,“我还没有做,你们咋就知道我不行?”
李世祥也劝道,“先生,算了,若你实在想给好图作诗,我改天画一幅给你作,如何?”
江又梅看到九岁小儿竟是哄孩子一样的口气说这话,真是哭笑不得。摆手说道,“你们先听我说,实在不行,就不算是为这首诗赋的,如何?”
然后,也不等他们再说话,自顾自地大声呤颂起来: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
明月林间照,清泉石上流。
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
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
因为没有松树,她把原诗中的“松”改成了“林”。莲花和竹子南园就有,用在诗里也算勉强。王孙真的很切题呐,南山居可不是又住过王爷又住过皇子。
然后,她又画蛇添足地解释了一句,“这里的王孙不光指的是王爷皇子,还包括了像先生和郑院长、爷爷这些隐居的人。”
江又梅说完看到这些人没有任何反应,还有些纳闷,难道这个朝代不会欣赏王维这种唯美的诗?都怪平时自己太忙,也没留意和研究他们作诗的特点。
江又梅又眨了眨眼睛有些懊恼,小包子冲上来一把抱住江又梅激动地说道,“娘啊,太好了,你作的这首诗太好了,我的娘亲真能干!”说到后面声音里竟是带了几分哭音。
小包子的话音一落,江老先生也是激动万分地说,“好徒弟,师傅这幅图也只有你的这首诗配得上。”
“好诗,真是好诗,堪称大家之作。江先生,刚才是老夫眼拙了。”郑院长大声叫道,又催促道。“快,快把这首诗题在图上面。”
江又梅很是有自知之明地摇着头,“我的字拿不出手,会给这幅图抹黑的。”
郑院长又催促江老先生道,“赶紧的,江老先生快把这首诗题在这图上。”
江老先生看着郑院长笑道,“我的字也不是最好的。好图加好诗,再加上好字,那才是锦上添花。咱们大康朝曾经的状元郎、首辅,现任鹿鸣书院院长的郑先生的一手好字,可是响彻大江朝南北的。”
对啊,郑院长可是有书法大家的名头的。
郑院长听了也是一喜,一激动咋把自己给搞忘了呢?他袖子一挽,颇有气势地对书僮喊道,“笔墨侍候。”
喊完了一看,这里也没有写的地方啊,于是几人就去了东厢小包子的书房。
江又梅跟在他们后面,还回过头来对这江家几人和陈老爷子说,“你们慢慢吃,我们过去一趟。”
江老爷子和陈老爷子正喝得高兴,摆手道,“去吧,去吧。”
郑院长站在书案前,俯身在图的左上侧空余地方把诗题了上去。他写的是行书,飘逸清新,如行云流水,跟诗情画意完美地结合起来。
然后,江晓岚、郑文昆、南山居士的三个印章往上一盖。这幅图应该是目前大康朝最值钱和最具有收藏价值的一幅图了吧。
江老先生大方地笑道,“这副图画的是南山居,就留在这里吧。也算是谢谢徒弟这些年来照顾我们这些老头子的礼物。”
江又梅高兴地接过图,看到郑院长心痛得脸直抽抽,笑道,“我也不好意思白拿师傅和郑院长的图和字,我再送你们一人一幅人物画,算做我的谢礼。”
江老先生大笑道,“徒弟上道,我儿子可一直想求幅你的人物图。”
江又梅嗔道,“那师傅不早说,师兄想要,送他一幅就是了。我原以为师傅的儿子不会瞧得上我的画咧。”接着又豪爽道,“我大画房里的画随你们挑。”
饭后,老宅的人和孙先生他们先走了。江老先生挑了一幅“渔舟唱晚图”,郑院长挑了一幅“铜雀台歌图”。
江又梅想了想,又拿了一幅“千里走单骑图”给了江大富夫妇。并轻声嘱咐说,“这幅图拿回去放好,它比你家里所有东西加在一起还值钱。”
江大富一听有些吓着了,忙说道,“闺女,那还是放在你这里好,拿回去我怕是连觉都睡不着。”
“哪有那么夸张,”江又梅笑道,“光顾你家里的贼人也不会知道这幅画值钱。”
然后又珍而重之地把“山居秋晚图”放进箱子里,并对小包子说,“这是南山居的真实写照,是咱们母子一砖一瓦建起来的。你要好好保管,一代一代传下去。”
小包子也郑重地点点头,“娘亲,我会的。”
第二天一早,江又梅、郑院长带着几个孩子和下人们去了东河村码头,这次还带了狗崽一家和小虎子。如今当了爹的虎娃沉稳多了,它似乎也不耐去京城,那里没有大山,哪有这里好。而且,它的娘亲还在寺庙里,它隔个几天还会让林出他们带着去灵济寺看看虎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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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二章 恋爱
第二天晌午便到了金州府,林虎来接的林家人,郑清泓来接的郑家人。
回了林府正院,车氏挺个大肚子还来服侍江又梅。江又梅道,“你现在大着肚子,有事让春花春朵做就是了。”
车氏笑道,“奴才哪有那么精贵,我们也是福气好跟了大奶奶。别家的下人们生娃的头一天还在干活咧。”
现在江又梅的心腹几个都是准妈妈,车氏怀了五个月,顾氏马上要生了,吴氏也怀了四个月。小吴氏,也就是吴氏的妹妹水草,上个月才和林外成了亲,如今也怀了孩子。
小夏,现在要说宋氏或是林虎家的,为了照顾他们两地分居也来了林府,帮着李嬷嬷管管内院。这次去京城只得把她带上。
薛氏一家三口倒是带来了,但他们主要管的是小包子,除了能江帮江又梅喂喂小皮子,其它的也帮不到什么。
江又梅几人洗漱完,正领着孩子在餐厅吃饭,李华云的丫头娟儿,现在要叫任氏或江怀家的,便来见江又梅了。她给江又梅施了礼后笑道,“我们奶奶知道姑奶奶今儿回了金州府,急着见姑奶奶。这不,就派我来接了。”
这丫头,都当了娘还这么性急,自己本还想睡个午觉的。
江又梅吃完了饭,只得带着两个孩子去了江府。小包子和小胖墩要在家用功,说是晚上二舅舅回来了再去吃饭。小皮子在方嬷嬷的怀里睡,小丸子在廖嬷嬷的怀里睡。
进了李华云的卧房。看到她正倚在床头。看见江又梅来了,笑到,“姐姐,快来看看我的小闺女长得有多俊。”
江又梅过来看着小床上的小婴儿,白白的皮肤吹可弹破,粉红色的小嘴儿在睡梦中还不时弹出些许笑意。
“真是个漂亮又可人疼的闺女。”江又梅满心欢喜地笑道,俯身把映姐儿抱起来。抱惯了小皮子和小丸子的江又梅,觉得这孩子可真轻。
李华云又让方氏把小皮子抱过去,她接过来大声叫到,“天呐。这孩子也才两个月吧。咋长这么大。”
“能吃呗。”江又梅笑道,就抱着映姐儿靠在李华云的身边坐下。两张脸一比,觉得映姐儿真是秀气又好看。
“姐姐,你看这两个孩子多般配呀。咱们给他们把亲订了咋样?”李华云又说。
江又梅听了吓一跳。嗔道。“想什么咧,这么点大的孩子,你知道他们长大了怎么想?”
李华云嘟嘴道。“我就怕我这闺女以后嫁了人受欺负,想着她也只有嫁到你家或是我哥哥家才不会受气。庆哥儿大了些,小皮子的岁数正好。”
“那可不一定,”江又梅道,她也不好说表亲结婚生的孩子不健康的机率大些,古人也搞不懂。只得找着借口说,“我家的小皮子可不是一般的皮实,我不给映姐儿气受不见得他不给映姐气受。等大些看看脾性再说吧,说不定你就舍不得了。”
话刚说完,已经醒来的小皮子觉着咋有个人头在眼前晃,便伸出小拳头打了那个小脑袋一下。小家伙劲大,映姐儿的脸都被打红了,立马大哭了起来。
江又梅吓得赶紧把映姐儿抱远了些哄着。李华云的眼圈都心疼红了,嗔道,“这小子果真会欺负人,算了,这样的女婿我们可不敢要。”
小皮子得意地吐了两个小泡泡,他还不知道自己一拳头就打掉了一个小媳妇。
让人把两个孩子抱走,江又梅把自己给映姐做的几套小衣裳、小鞋子拿了出来。李华云笑道,“姐姐做的小衣裳就是要好看些,我要的那个婴儿车带来了吗?”
“带来了。”江又梅笑道,又让人把花哨的婴儿车推进来。
晚上,小包子和小胖墩便来了。不久,江又有、林昌祁、李华锦下了衙也一起来了。
“姐。”江又有高兴地来拉江又梅的袖子,已经沉稳多了的江又有在江又梅的面前又变小了好几岁。
林昌祁有些皱眉,不露痕迹地把江又梅拉远了些。
除了李华云,几人去了偏厅吃饭。没外人,都在一桌吃。几个男人高兴地喝着酒,听他们话里的意思,江又有又升了职,如今是从五品的官了。
江又梅心道,上了五品就可以请封诰命,江家的儿子当了五品官,媳妇也当上了诰命夫人。江老爷子不知道要高兴成什么样,肯定又要风光地摆流水宴了。
回了家,等把小皮子哄睡了,林昌祁也从外书房回了正院。蓓红蓓丽服侍他洗漱完,便把她们打发下去。
林昌祁说道,“这回我跟你们一起回京城,有趟公差,本是李大人去的,他看到你要去京城,便照顾我了。正好我的兵书也写完了,再给爹过过目。”
江又梅喜道,“是吗,那我们一家人又可以在一起了。”心里也不由的轻松了几分。对于京城的林府,她始终没有归属感,从来不觉得那里是自己的家。若是林昌祁跟着一起回去了,住着也会舒心随便些。
她理好被子,刚转过身,便看见林昌祁拿了个锦盒递给她,“给你的,看看像不像。”
江又梅把锦盒接过来打开,里面是一大一小两枚翡翠戒指。翡翠的质地极好,翠绿通透,颜色鲜艳。更关键的是,它们跟这个时代的指环有细微区别,完全是照着自己曾经跟他形容的戒指做成的。
这家伙,自己随口跟他说了说喜欢情侣戒指,他还真给她定做了。
情侣戒指是江又梅前世的痛,她受不了那些女下属似是无意在她面前秀无名指上的钻戒,受不了这些女人们摇着头对她说,“这是我老公在xianggang买的,便宜!……”
孩子满月那天晚上,林昌祁问江又梅最想要什么,江又梅便随口说了要指环,情侣指环,还给他形容了指环的样子。
现在,有个男人第一次把戒指递到了她面前,江又梅很是感动,鼻子都有些发酸。她笑着把左手伸出来,无名指还勾了勾。
林昌祁没懂啥意思,愣愣地看着她。江又梅嗔道,“帮我戴上啊,这个指环要夫君帮妻子戴上才好。”
林昌祁笑着拿出小的那枚戒指,结果,戒指太小江又梅无名指太粗。林昌祁又抓住江又梅的小指准备戴,江又梅说,“错了,不能戴这个指头的,必须带无名指。”
“为什么?都是手指头,戴哪根不是都一样。”林昌祁纳闷道。
江又梅不好解释,只得任性一回,说道,“不,我就喜欢戴无名指。”
林昌祁好脾气地往那根粗指头上套,又怕把她弄痛了,轻轻地往上移。好在无名指虽粗也只是肉多,还是套上去了,把指头上的胖肉挤进去了一个圈。
林昌祁不好意思说道,“早知道该做大些的。”
江又梅笑道,“不小,等我瘦了正好。”又把另一个大的戒指拿出来帮林昌祁带在无名指上。然后,郑重地说道,“以后,我把你圈在了我的手里,你也把我圈在了你的手里。”
说完又有些脸红,说得太直白了些,一点都不浪漫。前世的情侣戒指有那么多浪漫的广告词,只可惜自己那时没人爱,也没人给她说过那些肉麻的情话,她也不知道该如何说。
林昌祁没听过那些话啊,听了江又梅的这句话已经非常开心了,阿梅说的真好听。他把她搂进怀里说,“不只圈在手里,还要放在心上。等我以后再让人做两根挂在胸口的颈链。”
这个时代的人管项链叫劲链。
“嗯,要心形的情侣颈链。”江又梅的头埋在他的颈窝里声音有些闷,这也是她前世的念想。
晚上,江又梅看林昌祁忍得难受,犹豫着说道,“其实……我已经好了,用不着一定要等上两个月的,……”
林昌祁惊喜道,“真的?你咋不早说。”然后翻身上阵……
锦罗帐里风情无限。
第二天,林昌祁去上衙,骑在马上嘴角都是翘着的。中午,还自掏腰包,让人去酒楼里订了些好菜,请下属们吃。
林熊、林狼都有些纳闷,对林豹说道,“将军今儿咋这么高兴,又这么体恤下属?”
林豹眨眨眼笑道,“小子们,你们现在还不懂,以后自然就明白了。”
而林府里,林昌祁上衙后,小包子和小胖墩又去了三曲院用功。现在连小包子都不敢懈怠,明年二月开考,没多少时间了。小丸子又带着一大大和二大大去瘦湖划船。小皮子被薛氏抱到偏厅里喂奶去了。
江又梅又伸出左手看不够地看。虽然胖手上有四个小窝窝,几根指手头肉肉的像四根小香肠,但翡翠的成色好啊,若在前世几万rmb还是少不了的。
想着若是有本事穿回前世就好了,给那几个欧巴桑看看,她江又梅也有人爱,也有人送情侣戒指。而且,不是买的,是烧钱的定制,个性定制!
想着想着便笑出了声。她看见车氏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便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难道自己是在恋爱了?人都说恋爱的女人智商低,如今自己这么傻兮兮的,或许真的是恋爱了……
江又梅正美着,小丫头来说黄掌柜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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