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 曾有婚事被提起(二)
秋哥儿这个人姚芷烟认识,是她众多表哥之一,平日里对她还不错,没想到他曾经还是自己夫婿的候选人之一呢!
秋哥儿全名叫范泽秋,是杨宛白的嫡女妹妹的二儿子,鳏夫,如今应该是……呃,她今年是十岁,那么秋哥儿就该是十九岁。是正四品,初授中顺大夫,属于闲职,听着好听,却没有任何的实权。别看他这样,赚钱的脑子可当真是厉害,做了一个煤矿的幕后老板,最大的工作就是数钱、记账、打算盘。他这个人,平日里总是笑眯眯的,用姚芷烟的理解,是这个人笑得脸都瘫掉了,眼睛就好像从未睁开过,小时候她还拉着秋哥儿的袖子问他:“你走路为什么不睁开眼睛?”
后来姚芷烟明白了,秋哥儿很有可能是钱赚得太多了,每天都很是乐呵,才会变成现在那副样子。
不得不说,秋哥儿在她众多亲属之中算是一个异类,与她家有关系的人,大多正直,不然很难与姚家相交,偏偏秋哥儿是一个十分圆滑的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一副奸商的模样,还是与姚家关系不错。
好像……这一次丧礼,秋哥儿也来了,她第一次哭晕过去,听说还是秋哥儿扶着她的肩膀来着,若不是秋哥儿怕坏了姚芷烟的名声,恐怕能将她抱回去。
不过,姚芷烟知道这位表哥的结局。他有钱归有钱,但是命短,继室的事还没定下来呢,他的矿地就出现了矿难,秋哥儿的确是一个好人,当即带领人员下去救难,还把自己也搭了进去,去世之时也才二十一岁而已,也就是两年后的事情了。
这个时候,郑嬷嬷开口了:“夫人,这秋哥儿的确不错,文质彬彬,相貌也是极好,只是他配我们三娘,有点身份低了。“
有钱是有钱,但是没有势,这显然是低嫁了。最重要的,他还是一个二手的,两重罪扣上,这亲是成不了事的,就算这秋哥儿二十岁的时候成了柳城首富,这亲事恐怕也是不成的。
杨宛白点了点头,也应了一句,说道:“妹妹也是听闻了烟儿的旺夫之说,才想着让烟儿嫁过去。”说到这里,杨宛白不由得露出了些许的得意之色。
姚芷烟的下巴有痣,可以旺夫,这已经在都城贵族之中传遍了。
很快杨宛白叹了一口气,说道:“秋哥儿的事也只是想想罢了,大行台尚书令那四儿子也不错,今年十二岁,平日也挺乖巧懂事的。”
床铺上的姚芷烟翻了一个身,那大行台尚书令的四儿子她也知道,平日里在太学府也曾见过,长相算是中等,不丑,也不俊,才华也不出众,除了家世不错外,其他都中规中矩,到了后期……姚芷烟也不知道了,这个人她记忆不太深,好像是白谷的朋友吧,应该也是个贤臣。
外面两个女人还在八卦着,姚芷烟已经准备睡回笼觉了。
突兀的,郑嬷嬷开口提起了两个名字:“那明铮与文靖泊似乎与三娘关系不错。”
“他们两个人啊,虽与烟儿关系不错,却也是决不可能的,至于那六皇子,就更不行了,她爹是绝对不会许的,除非是皇上真的赐了婚,不然这三个人是绝对与烟儿无缘的。”
郑嬷嬷也叹了一口气,说道:“皇上也是个英明的,知道这其中的关系,定然不会贸然赐婚的。”
没一会,两个人便开始说起了秦姨娘的事情。
屋里的姚芷烟终于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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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书令府中,突兀的传来了一年轻男子的抗议声:“娘,我就要娶她,就要娶她,这亲您提是不提?”
尚书令夫人向氏看着坐在对面,大马金刀的儿子,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她这儿子是她最小的一个儿子,也是他们夫妇二人的老来得子,很是疼惜,不知不觉就将文靖泊惯成了这幅模样。平日里与明铮出去打架斗蛐蛐什么的,她也忍了,毕竟是孩子,可是后来愈演愈烈,竟然在街头打架斗殴,有一次差点闹出人命来,之后被他大哥打了几顿才老实了些许,过去了不长时间,便又开始不安分。
三年前,突然认识了国公府的嫡三小姐,没过多久就收敛了不少,最近更是老老实实的在家中看书,练拳脚,可是让向夫人高兴。
最近文靖泊也大了,到了该定亲的时候了,她与文大人相中了几名女子,独独没有姚芷烟,文靖泊也不知是怎么得到的消息,就过来闹了一场,为了稳住文靖泊,她就答应试一试,没成想文靖泊真就上了心,当成了这件事稳成,高兴了好几日。
突闻姚芷烟哥哥去世的噩耗,文靖泊几乎是当天就去了国公府,怎奈当时国公府乱成了一团,关门谢客,隔了一日才开门举行丧礼,他便与明铮急匆匆的去了,昨日恐怕是被姚芷烟给拒绝了,心中不顺,回来就与文大人闹了一通,今日一大早,他就又来寻了她,闹着她今日就去提亲。
文靖泊喜欢姚芷烟,他们这些人都知道,也都将他那份心意看在了眼里,可是他们两家当真不合适。
“泊儿,你就算如何闹,这亲事,我们也不能去提。”向夫人终于开口,然后就看到文靖泊瞬间站了起来,紧握着拳头看着她,似乎很是气愤。
家中最护着文靖泊的人就是向夫人,如今向夫人都这般开口了,就是真的没可能了?
“为什么,你也说你喜欢烟姐儿的!她长得俊,人也机灵,家事与我家也是相配的,她怎么就当不得这国舅夫人?”
“就是因为她嫁过来会是国舅夫人才不行!”向夫人大声反驳,一向温婉的向夫人突然这般严厉的开口,让文靖泊愣在了当场。
见这小野兽终于老实了下来,她这才抬手拿过了茶杯来,吹了几口气,抿了一口茶,故作沉稳的说道:“烟姐儿是国公府的嫡女,代表着国公府。你是尚书令的嫡子,代表着皇后,代表着太子与六皇子!国公府不推崇新君,不立党派是出了名的,如若烟姐儿与你成亲,就代表着国公府会偏帮太子与六皇子,而三皇子与五皇子的党羽就会有所警惕。就连皇上,恐怕也会……”
文靖泊原本还像一个柱子一样的挺立在那里,听到这些,当即垮了,堆坐在了椅子上,愣愣的看着前方。
“如今烟姐儿的大哥去了,她们的地位的确不稳,不过她娘也不是吃素的,大都督的势力也不那么容易削弱。而且,烟姐儿就算定亲,也不会选择我们家里,若是国公府世子刚刚去了,就定了我们这门亲事,向着太子与六皇子,那恐怕不是添光,而是雪上加霜!昨烟姐儿说的话我也知道了,她也想得通透,是个明白人。”
向夫人说着,看着自己儿子颓然的样子,忍不住心疼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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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5 曾有婚事被提起(三)
文靖泊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眼睛突兀的一亮,然后兴奋的问向夫人,语调上扬,彰显着他此时的愉悦:“娘,如果我与烟姐儿的关系亲密,国公府的人不得不把烟姐儿嫁给我呢?我抱过她,还拉过她的手……”
话音未落,向夫人的身体就是一颤,随即,她一掌拍在了茶庵上,大骂:“混账,你真以为你以这种理由娶了烟姐儿,国公府就能是乐意的?那可真是你得了媳妇,却弄僵了两家的关系,你可知道,这国公府可以说是最高的武官聚集地,你这一下子,几乎是惹了全朝的武官,你姐姐可是皇后啊,太子与六皇子日后都是要靠他们扶持的,就算不支持,也得罪不得!你……你……给我跪下!”
文靖泊被骂得有点傻了,这才颓然的低下头,嘴巴抖了抖,想要说什么,却没说出来。
他纤长的身材挺立在那里,往前走了两步,跪在了向夫人的面前,嘟囔道:“娘,我只是在三年前,救烟姐儿的时候碰过她,平日里都很规矩。”
向夫人松了一口气。
“就算如此,这事也绝对不能说出去,如今烟姐儿还小,没什么事情,日后传出去,她在夫家都不好生存。”向夫人交代了一句。
听到姚芷烟未来的夫家不是他,他一咧嘴,嘴角下抿,哭丧着一张脸,好像下一刻就会哭出来一样。
他的双眸晶莹,脸部因为强忍泪水而微微有些抽搐,最后也只是抬起手来,捂住眼睛,肩膀微微颤抖。
尽管如此,依旧没有任何的声音。
“娘又何尝不喜欢烟姐儿,这都城之内,又有哪户不喜欢呢……”向夫人叹了一句。
当年在皇后宴请诰命夫人的时候,杨宛白带着姚芷烟与姚芷珊前去,其中一名精通看面相的夫人看到姚芷烟就是眼前一亮,拉着姚芷烟左看右看,喜欢得不得了。要知道,这位夫人可是一位面相高手,仅仅从面相,就能看出这个人之后一生富贵与否,或者之后的夫家会是怎样的,几乎无一不中。
当时,这位夫人拉着姚芷烟对杨宛白说:“杨夫人,你这女儿可是富贵命,且这下巴的痦子位置极好,有着极好的旺夫作用。她这一生注定富贵,她未来的夫家也会官运宏达,就连纨绔都能浪子回头呢。如果是皇子娶了她啊,可……”刚刚说到这里,那夫人的话就戛然而止,随即脸色苍白,知晓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转移话题,与杨宛白开玩笑说让她将姚芷烟指给她那未满月的孙子,被所有的夫人当笑话听了。
不过,有些心思的人,都能够听出,她那句没说完的话,透露着:姚芷烟要是日后嫁为皇家媳,那位皇子会有帝王命。
之后,姚芷烟就在都城出了名,不少人故意见上姚芷烟一面,就是为了瞧瞧那传说中的美人痣,也是旺夫痣。
向夫人第一次见到姚芷烟的时候,就喜欢得不得了,尤其是她还能让自己的儿子浪子回头,向夫人更是欢喜,想着这传闻说不定是真的。就想着让他们在一起玩一段时间又如何?
可是如今姚芷烟也有十岁了,文靖泊也有十七岁了,是该避讳了。
看到文靖泊含泪的模样,向夫人一阵难过,却不能再给文靖泊任何希望了。
“从今后,你给我老老实实的呆在家里,你未成亲之前都不许出门,你也去看看书,明年就要出仕了。”
“嗯……”文靖泊闷闷的回答。
向夫人揉着文靖泊的头发,突然说起了往事:“当年的辽国也是繁盛的,只因为先帝是一名昏君、淫君,才会让如今的辽国败落了不少。先帝曾经爱慕周国一位皇子的妃子,名为庄妃,他不惜牺牲国中忠臣的性命保护庄妃,让端木老将一家寒心归隐。
那时皇太后是出了名的美人,曾被庄妃暗算害得中毒,脑后长出一张鬼脸来,一个人也差点被毒耗死,没成想,好不容易毒解了,先帝竟然要皇太后与庄妃和睦相处,皇太后被气得一口血吐了出来。
后来啊,这一系列的事情引起了其余三国的愤怒,齐齐过来攻打。若不是这几年有姚家为皇上打江山,辽国的境地恐怕会更差。
如今,先帝驾崩,新帝登基,皇太后去世,姚家老爷子与烟姐儿的父亲已是两朝元老。姚家的地位在我们辽国举足轻重,如今他们又有嫡子战死,皇上定然会嘉奖、安慰。他们越是被重视,就越会远离纷扰,明哲保身。皇子继位之事,是姚家一定不会参与的。”
文靖泊匍匐在那里,略微哽咽的答应了一句。
“你是国舅爷,需要避讳一些,日后你的官不会比明铮大,不过你们两个人的关系不能断,如今,他可是太皇太后最喜欢的晚辈。”
让文靖泊与明铮交好,也只是间接性的拉拢太皇太后而已。
太皇太后是明铮的姑姥姥,这老太太不喜欢皇子,偏偏就喜欢明铮这个瘸腿的,疼爱得不行。明铮性格与文靖泊合得来,两个人的关系也算不错。
不得不说,先帝都驾崩了,皇太后也仙逝了,太皇太后还活着,如今已经七十八岁的高寿,身体依旧十分健朗。
文靖泊颓然的点头,然后失落的问:“娘,日后烟姐儿会嫁给谁?”
“如今她还小,婚事尚且未定,想来是一清贵人家吧?姚家定然是会为她选一户好的。”
文靖泊突然抬头,看着母亲,眼神异常的坚定,让向夫人一怔,随即是怀疑,想着自己的儿子是不是又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主意了?
“娘,我要入仕,然后立功,让皇上赐婚给我,这两年你们可否给我点时间?”
向夫人看到自己儿子的认真,忍不住皱眉,可是想到自己儿子的倔强脾气,当真是刀枪棍棒相逼都扭转不过来,这才叹了一口气,说道:“可以是可以,不过你莫要鲁莽,急于立功,反而误事,可知?”
文靖泊却只是笑着摇了摇头,然后叹道:“娘,你儿子怎会是鲁莽之人,就算是真的出事,也是与我为敌的人受苦。”
看到文靖泊脸上那一抹狡黠的笑容,向夫人忍不住一怔,迟疑了一阵,才点了点头,让他乖乖的上进,总比打击了他,然后他闹起来的好。能利用姚芷烟,就利用一些吧,毕竟是男子,就算年龄大一些再娶妻也是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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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6 家长里短是非多(一)
大户人家举办葬礼,便是人多,事多,哭声多。
按照当朝律例,在参加丧礼之时,啼之无音,泣之无泪便是对死者不敬,也就是说,你跪在礼堂前,如果哭着没有声音,没有眼泪,这是有罪的,可以拉到官府去制裁。在丧礼之时微笑的话,简直就是罪上加罪。
官越大,要求也越严格。如果这户人家脾气不太好,因为家中死了人,心情不好,刚巧碰到你没哭,很有可能觉得你是在找茬,说不定会将你乱棍打出去,这样也只能自认倒霉。
姚芷烟跪在屏风后面,看着身边的庶女妹妹直喘粗气,忍不住撇嘴角。
姚芷烟的庶女妹妹是秦姨娘的女儿,姚子明的妹妹,今年九岁,比姚芷烟小一岁,名叫姚芷若。她对姚子英没有任何感情,在这里哭不过是为了演戏,看到有人过来拜祭,她就要扯着嗓子哭两声。
如果来者是家世不错的,就会哭得温婉些,如果是仇家的人过来假惺惺,姚芷若就哭得跟招魂似的,给他们填晦气。
其实对于这个庶女妹妹,姚芷烟总是很讨厌。
她是庶女,却因为父亲宠爱,又很喜欢告状,所以在小的时候没少给她与妹妹这两个嫡女找麻烦。嫡女有什么,她就想要什么,不给她,她就会哭闹一番,说什么因为她是庶女,就种种不受待见之类的话。真要是哭闹了也不给她,她就会装成去姚芷烟或者是姚芷珊的屋中做客,看到什么,就伸手拿什么,说是借去用用,转手就不还了,如果真的向她讨,她八成会用一种酸言酸语在那里冷嘲热讽,说一些:“哟,你可是嫡女啊,怎地这般小气?不就是一件东西嘛,明明已经给了我,还想要回去,这是什么道理?”
说着,还容易闹到父亲那里去,那个时候姚芷若都会一口咬定是她们两个人给她的,不是她自己拿的,然后哭着撒泼耍赖,被姚芷烟推一把,就能直接装晕。
前一世,她处处要强,婚事却也没得着好。她及笄之时,杨宛白刚刚过世,为了守孝,不能成亲。孝期刚过,就开始为父亲寻继室,她的婚事又延后了,到了她十八岁,继室也过门了。
没成想继室刚过进门,就与想拿大的秦姨娘对上阵了。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新媳妇入门,第一件事就是揽权,第二件事就是将姚芷若与姚芷烟的婚事定了,姚芷烟嫁给白谷属于低嫁,那继室觉得无所谓。姚芷若想高嫁,没门,最后不过是嫁给了一个七品的官员,嫁到了八竿子打不着的地方,想依靠娘家都不行,就连秦姨娘过世,她都未能回来看一眼,听说是在婆家被贪了嫁妆,没脸回来了。
那个时候,姚芷烟不得不感叹,一山总比一山高,姚芷若这般精于算计的人,也碰到了难缠的老婆婆,最后被夺了嫁妆,被婆家拿捏得妥妥的。
这个时候有人走到了屏风前,唤了一句:“三小姐,闫夫人来寻你说话,您可要见上一见?”
闫夫人姚芷烟认识,两个人算是闺蜜的关系,虽然称为夫人,却也只有十六岁而已,属于早早就定了亲事,刚刚及笄,就成了亲,如今不过成亲一年,还算是新婚。她大姚芷烟六岁,明明该有些年龄差距的,偏偏两个人根本没有任何的隔阂。
听到闫夫人来了,姚芷烟很快起身,与跪在她身边的姚芷珊说了两句,就直接起身与那名侍女离开了。
刚刚到了一侧,就看到闫夫人站在那里。出嫁一年,人已经出落得十分窈窕了,她身材纤细,挽着少妇的发鬓,原来还有些婴儿肥的脸蛋,如今已经出现了尖下巴。她的眉眼并不如何精致,贵在她气质如兰花,蕙质兰心。
其实,很多贵族的嫡出小姐,大多是长相一般,能看到长相出挑的,大多是一些庶出的小姐。
原因很简单,贵族总共就那么几户,世家也是那么几家,嫡出的也就那么几个,长相都是一般或者是中上。以至于正妻像杨宛白这般美貌的少之又少,像二叔那么可悲的却是十分多的。很多嫡子盲婚哑嫁,想要一掀盖头看到一个美若天仙的妻子,八成是幻想。这些嫡子为了弥补遗憾,才会纳一些美丽的妾室。
几乎是默认的事情就是:很多户嫡女与庶女对峙,骂的最多的,就是:“你是嫡出又如何,还不是个丑八怪?!”
“你这小蹄子,仗着有几分美貌,就得意了不成,不过是个庶出!”
当然,更多的庶出,姨娘还不给力的话,是不敢与嫡出叫板的。
姚芷烟走到闫夫人的身边,发现闫夫人当真是长高了不少,姚芷烟才到她的肩膀。
前一世,两姐妹刚刚见面,姚芷烟就哭倒在了闫夫人的怀里,哭诉不止,后来还哭晕了过去。许久之后她才忆起,那一次是她最后一次见到闫夫人,想来上一世的她只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之中,却忽略了闫夫人的愁云满面,才会错过安慰闫夫人的机会,让她自寻短见。
姚芷烟刚刚见到闫夫人,脚步就是一顿,看了她一眼,又快步走了过去,伸手拉住了她的手,仔细打量她的脸,眼中全是老友未见的思念之意。
闫夫人看到姚芷烟憔悴的模样,当即抽出一只手来,抬起来摸了摸姚芷烟的小脸,着重的摸了摸她略显凹陷的眼圈,这才心疼的问:“妹妹最近定然十分难过吧?”
姚芷烟点了点头,手紧紧的握着闫夫人的手,然后拉着闫夫人转身就往自己的闺房方向走,说道:“姐姐去与我说说话。”
此时姚芷烟心中有事,拉着自己的姐妹说说话也是常事,不该受到阻拦,可是闫夫人却很恐惧似的,快速的抽回手,然后有些不安的说道:“不……不可,大夫人她还在等着我,待会拜祭完毕,我就要跟着回去的。”
姚芷烟回头看了一眼,见闫夫人一副惧怕到战栗的模样,突然有所领悟似的抿了抿唇,然后快步走到了闫夫人的夫家人方向,口中很自然的说道:“姐姐何必如此害怕,我去与大夫人说一声就是,她该不会是那种不通情达理的人。”
说着,已经踏上了自己的轻功,她知晓,闫夫人惧怕大夫人,可是她姚芷烟不怕。
她今日就要与闫夫人说说话,看这大夫人还能怎么拦着?
017 家长里短是非多(二)
闫夫人如今还是新婚期,本不该来参加这种丧事,可是她的夫家有意与姚家结交,又知晓闫夫人与姚芷烟的关系不错,就想带她过来。可是大夫人徐氏刚刚到了府中,就看到张罗事的人是秦姨娘,出门应酬的也是姚子英,打听了一番,才知晓如今掌事的人换了秦姨娘,杨宛白怕是不行了,姚芷烟的地位也大不如从前了,现在冠军大将军府中当家的是姨娘,而非正妻。
知晓了这些,徐氏当即就瞪了闫夫人一眼,心说她都没什么用了,还被自己带来了,还真是带了一个累赘,坐在车中都占地方。
闫夫人向来柔弱,没有什么脾气,家中势力也大不如从前,以至于她在家中地位不高,总是被人欺负,这时只是被瞪了一眼而已,她已经觉得没什么了。
一行人拜祭完毕,就准备离开,闫夫人担忧姚芷烟,边要求去看一眼姚芷烟,徐氏老大不情愿的答应了,还是叮嘱她快些,莫要占用时间。
此时姚芷烟说要拉着她说话,显然是不准备短时间完毕的,这样一定会引得徐氏不喜,到时候回去少不了被一顿数落。
思至如此,她当即要去追,可是姚芷烟的腿脚要比她这个大家闺秀利索多了,她还未来得及阻拦,就看到姚芷烟已经到了徐氏一行人的身边。
徐氏带着自己的两个女儿以及一个年幼的儿子,还有自己的大儿媳站在那里,看到姚芷烟过来,虽然心中有些许鄙夷,却还是恭恭敬敬的站在那里,看到姚芷烟规规矩矩的对他们行礼,他们也低声应了一句。
姚芷烟左右看了看,见他们都是站着,她便高声说道:“你们这些家奴是怎么办事的?徐夫人站着这里,都没有人过来送椅子的吗?”
话音刚落,就有家奴匆匆过来送来椅子,姚芷烟冷冷的哼了一句:“不过是让秦姨娘代为管家几日,就这般丢了规矩,这般小家子气,果然上不了台面,你们将秦姨娘给我叫来,我要好好问问她是如何待客的。”
说着,便招待徐夫人等人坐下。
徐夫人脸色变了变,不过还是稳稳的坐在那里,口中应和了一句:“如今你家正乱,出些差池总是难免的。”
姚芷烟却很是淡然的说道:“我姚家的侍婢都是训练有素的,就算是柴房烧火的都会功夫,只有如今这代为当家的……”说道这里故意拉长音,不过那意有所指很多人都能听明白。
徐夫人瞥了一眼正在走来,面色不善的秦姨娘,又看了一眼刚刚坐下的姚芷烟,此时姚芷烟正在拉着闫夫人的手,招呼她快点坐下。
秦姨娘已经从侍女那里听说了姚芷烟方才说的话,当即就有些不悦,此时的她已经有了些许当家作主的感觉了,觉得这府中掌权的就该是她,杨宛白已经不行了。姚芷烟不过是这个小孩子,觉得自己比她娘威风了,心中不舒服了,她此时过来这里,就是想要姚芷烟知道知道厉害,让这个不听话的小丫头,知道如今当家的是她秦姨娘,已经不是她威风的时候了。
她的儿子如今可是老爷的长子,未来更有将是世子,她前几日已经听到了些许老爷的口风,有将姚子明立为世子的想法。她本就是贵妾,如果姚子明做了世子,她的地位恐怕就不会比杨宛白低了。
她与杨宛白的差距,不就是一个早入门,一个晚入门么?
她扭着她的杨柳腰,径直走向了他们,然后站在那里招呼,开口道:“老姐姐与几位夫人、小姐、公子过来了?这几日家中忙碌,未能招待妥善,勿怪勿怪。”
刚刚来,就道歉,脸上因为场合的原因,没有任何的笑意,不过那种诚恳透在其中。秦姨娘本就是一个柔弱的,这般娇娇弱弱的说出来,很是让人生出怜爱之意,当然也气不起来。
秦姨娘说着,就看向姚芷烟,接着低垂着眼眸,对姚芷烟说道:“我知晓烟姐儿一直对我管家之事不喜,可是我也是出于无奈,如今姐姐她因为悲伤而身体虚弱,无法出门,我看着也是怜惜得很……”她还要装出柔弱,就看到姚芷烟懵懂的抬头,看着她。
秦姨娘一怔,若是平日里,姚芷烟定然会盛气凌人的大吼,可是此时她却如此安静,当真是出乎秦姨娘的意料。
如若她此时这般说,然后姚芷烟大吼,看到的人定然觉得盛气凌人的是那个欺负人的,然后同情弱者,谁知,姚芷烟竟然突然落下泪来,然后用手握着椅子的扶手,因为用力,手背上都绽开了青筋:“姨娘,难道您就是这般看我的吗?!如今我哥哥去了,母亲病了,我只是个女儿,不是儿子,不能替家中分担什么。看到秦姨娘替母亲忙碌,我觉得十分感动,如今看到错处,就想着提醒一下姨娘,想让姨娘做得更好,没想到姨娘一过来就指责我!姨娘,您好生让我寒心,我……”
秦姨娘完全没有想到姚芷烟会这般说,当即愣在了那里,刚刚缓过神来,就看向左右,就看到已经有人围拢过来瞧热闹。
姚芷烟扯着自己胸前的衣襟,哭得撕心裂肺,她不等秦姨娘开口说话,就再次开口:“昨日娘她还拉着我的手说,如今秦姨娘忙前忙后的张罗着事情,帮她分担了不少的事情,让我一定要多多帮您分担,可是今日您就这般的猜忌我,排斥我,我真的好生难过。”杨宛白会这么说才怪,不将夜壶里面贴上秦姨娘的名字,对着名字尿尿就已经够客气了!
徐夫人还在看戏,见这两个人刚刚对阵,秦姨娘就败下阵来,傻了眼,不由得就在那里劝了几句:“三娘也莫哭了,秦姨娘不是那个意思,她只是心直口快,说了不该说的……”
“心直口快,说的更是实话。”姚芷烟抬手擦了擦自己的眼角,然后调整了一下表情,看到赶来的二婶,见她询问发生了什么,她当即开口解释:“方才我见徐夫人一家人站在这里,却没有一个家奴过来理会,给他们摆上一个椅子,想着竟然就这般冷落了客人,当真不该。想要叫来秦姨娘提醒她一下,毕竟她刚刚代为管家,许多事情都不甚了解,提醒一下总是好的,没成想,我还没说什么,秦姨娘就直接说什么我对她管家之事不喜,她甚感委屈。”
方才姚芷烟哭诉的那些话周围的人也都听到了,再听这一番前因后果,便也觉得是秦姨娘有些过分了。群众就是这样,看个热闹,简单的分析一下,他们任务就完成了,真的是细致的去分析一段事件的人,不是大理寺的判官,就是茶馆里面的说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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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8 家长里短是非多(三)
二婶往那一站,看着哭得几乎脱力的姚芷烟,当即瞪了一眼秦姨娘。
二婶想着让自己的儿子过继给杨宛白,内心定义的,就是自己是该向着姚芷烟的,最好能偏帮,让杨宛白这个如今病弱的知道,更加想要拉拢她。思至如此,她当即沉了脸,嘴角向下抿,居高临下的看着秦姨娘。
正房太太与妾室的不同,便是这气场,就算秦姨娘是贵妾,她也是妾。
“按理说,这是大房的事,我这个做二房的不该插手,可是今日我不得不说说你。”二婶说着,便对徐夫人等人点了点头,歉意说道:“不好意思,要在几位面前逾越了。”
徐夫人当然不会多说什么,便只是点了点头,说道:“二夫人不必多礼,今日本就是我们给贵府填了麻烦。”
二婶轻轻的摇头,再次看向秦姨娘。
秦姨娘片刻的心理斗争之后,默默的低下头,装出一副小女人的姿态,若是此时与二夫人顶嘴,定然是会被人道是非的,就算一会二夫人说得多过分,她都需要忍着,就算是丢人,也只能挺着,怨只怨她低估了姚芷烟,没想到,这小丫头竟然也会故意事先激怒她,随后等着找她的纰漏,这一次恐怕是她中招了。
二婶的形象,保守点说是属于中下等。犀利点说,是属于丑得不那么惊人,美得太过含蓄类型的。好在,她气质温和,人也很显富态,属于那种十分温婉的女子。此时她慢条斯理的开口,声音不高不低,也不严厉,甚至有些和蔼,就好像在对一个孩子苦口婆心的劝诫:“秦姨娘,你也是做母亲的人,怎得这般不知分寸?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自己心里要有点数。大夫人让你与侄媳妇一同管家,便是信任你,你呢,竟然将这边管理得一团糟,这会还气哭了三娘,你怎得这般不争气呢?这不是给大夫人丢人吗?”
虽然偏帮,说得也在理,暗中还讽刺秦姨娘不会管家,算是无形之中暗示周围的人:如果是杨宛白如今身体硬朗,她来管理事务,定然不会这般混乱。
秦姨娘愤恨得银牙直咬,表情上却是一副端庄的模样,她本就香娇玉嫩,给人一种柔弱的感觉,此时主动示弱,无形之中让人觉得她是那般的楚楚可怜,见她此时垂着眸子,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便也有了些许的同情心。她低低的说了一句:“二夫人说得极是,我只是一介妾室,能让我登堂入室已经是抬举了,是我临时上阵就碰到了大场面,才会乱了阵脚,竟然给大家填了麻烦,真是罪过……”
“知道错了就好,下回注意就是,此时你摸索一番管家的经验,之后教予你的女儿也好。”这话说得明显,明晃晃的告诉秦姨娘,你就算是学会管家也没用,顶多教给你的女儿,这管家的事情轮不到你来插手。他日杨宛白身体好了,秦姨娘哪里还会有用武之地?就算没有杨宛白,不还有她二房夫人吗?
“谢谢二夫人提醒。”
“跟三娘道个欠吧,之后继续忙你的去。”二夫人说着,威严的站在那里,不容人质疑。
让做姨娘的给嫡女道歉?
秦姨娘抬眼看了姚芷烟一眼,这才说道:“三娘勿怪,刚刚我也没有什么其他的意思……”
“是我想太多了?还是你在推卸责任?”姚芷烟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用自己的美眸斜瞥了秦姨娘一眼,咄咄逼人的问。
站在姚芷烟身边的四个侍女同时挺直了背脊,他们知道,姚芷烟斜瞥人的时候,定然是生气了。
国公府谁不知道,三小姐生气了是要甩鞭子的!真要是动真格的,长枪说不定都能端出来。
“不是……”秦姨娘还想解释。
“不是就好,帮我端杯水来,我哭渴了。”姚芷烟快速打断了秦姨娘的话语,从中断章取义,接着看着她,等到她送水过来。
秦姨娘一怔,错愕的看向她,迟疑了好一阵,才看了一眼身边的侍女,茹丫当即点了点头,走过去端水,没成想被听霜挡住了去路。听霜看着茹丫扬眉,作为嫡女的丫鬟,她绝对不会怕了姨娘的丫鬟。
秦姨娘见势,就知道姚芷烟这是在故意刁难她了。此时这么多人看着,她要做出低姿态来,待晚上老爷得闲了,她定要告上姚芷烟一状!
她移了脚步,过去端水过来,恭恭敬敬的递给了姚芷烟。
姚芷烟看了一眼,没动,撇了一下嘴角,然后说道:“我又不想喝了,放这吧,你去忙吧。”
说完,便看向一边的闫夫人,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说道:“我的好姐姐,这般事情都被你看到了,我日后恐怕是没脸见你了。”
闫夫人知道她是在讽刺秦姨娘给她丢了脸,便也只是为难的拍了拍姚芷烟的手,安慰道:“如今这般情况是谁也不想的,乱了阵脚也是情有可原,只是可怜了妹妹这般憔悴,还哭得像个泪人。”
秦姨娘听了一句,心中大为不快,便扭头走了,就连二婶也扭头走了,继续张罗事情了,此时姚芷烟不过冷嘲热讽几句,没拿鞭子抽人,她就已经松了一口气了。
姚芷烟看着两个人离开,只是略微眯了眯眸子,心中忍不住腹诽:如今你们两个可要好好的立敌才是,这样日后才好互相猜忌,你们两个对付上了,娘就能轻松一些。
徐夫人也算是看明白了情况,知晓这姚芷烟依旧是个得宠的,这姨娘终归是姨娘,上不了台面,便也不着急让闫夫人走了,多与姚芷烟聊聊,沟通感情才是。
谁知,闫夫人竟然这般的没有眼光,竟然急急的站了起来,说道:“妹妹,今日已经不早了,我看我们还是他日再聚吧。”说完,还偷偷看了一眼徐夫人的脸色,见她面带不悦,当即缩了缩脖子,惧怕得可以。
姚芷烟见状,侧目去看徐夫人,徐夫人脸色一僵,刚刚想表现出慈和的笑一笑,可是有意识到这里不是场合,便尴尬的开口道:“今日三小姐心中悲伤,你留下与她说说话也好。”
姚芷烟见徐夫人这般说,便点了点头,对闫夫人说道:“是啊,姐姐,你我许多日子未曾见过了,妹妹心中十分想念,这几日妹妹心中凄苦,无处述说,你就与我说说话吧!”
019 家长里短是非多(四)
闫夫人怯懦,品不懂徐夫人突然转变的态度,站在那里踌躇起来,不知该如何好。
徐夫人则在此时暗骂闫夫人是一个脑袋不灵光的,平日里面便是窝窝囊囊的,一副小家子气,到了此时,也品不出其中的道道来,也不知这般愚蠢的女人,怎么就做了她家世子的妻子,若不是当年她家老头子一时鬼迷心窍,后来又顽固不化,怎会让这闫家钻了空子?
越是这般想,越是觉得闫夫人讨厌,徐夫人的脸色便又暗淡了几分,阴沉得几乎可以长出青苔来,就连呼吸的时候,气息都显得有些压抑。
姚芷烟瞥了一眼徐夫人,随即看向唯唯诺诺的闫夫人,这才说道:“姐姐,徐夫人是大家族的嫡女,自然是心胸开阔的,定然不会苛刻于你,你也是个贤良女子,定然是得徐夫人喜欢的,如此一说,你留下又何妨?”说着,斜瞥了一眼徐夫人膝边的孩子,问道:“我听闻你的相公是家中长子,你与大郎又是新婚,这孩子又是谁的呢?竟然得徐夫人如亲孙一样看待。”
刚刚听到这句话,这几个人的脸色都是一变,就连闫夫人也是一副即将哭泣的样子,好似这个孩子就是她委屈的地方。
姚芷烟将几个人的表情尽收眼底,随即,看向徐夫人,等待答案。
“这是霄哥儿。”徐夫人如此介绍了一句,便不再说了,似乎是有所避讳。
姚芷烟点了点头,又低声叹了一句:“我瞧着面生,也就问了一句,徐夫人勿怪,实在是这孩子站在礼堂之中,便是一派笑颜如花的模样,真真让人觉得这孩子天真,不过这般不知礼数的孩子,定然不是徐府这样的大户养出来的吧?”
徐夫人一听,当即呼吸一窒,随即伸手将霄哥儿拉在了身后挡住,这才说道:“孩子尚小,不知礼数,三小姐勿怪。”
那孩子听了却不依,当即挣扎着出了徐夫人的范围,接着质问姚芷烟:“你是说我是小户养的咯?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姚芷烟扬眉,随即说道:“我当真不知。”
徐夫人身边的女子已经慌了,伸手将霄哥儿按住,不想让他说话,谁知,他竟然自己破口而出:“我是徐府大郎的长子,未来的世子爷,你知不知道!?”
这一句话说出,徐夫人几乎是当即就踢了霄哥儿一脚,随即责骂:“你怎得瞎说话?!”
“祖母,你居然打我!我要告诉祖父!”
竟然是得到两位长辈护着的,怪不得闫夫人会如此的艰难。
这边一闹,引得姚芷珊与姚芷若凑了过来,齐齐好奇的看着徐家人,就连刚刚已经离开的二夫人,听到这边有了争吵的声音,也又走了过来,在灵堂之内不可大声喧哗,这是规矩。
这边看的人多了,没成想霄哥儿居然哭了起来,且声音极大,时不时的还会叫嚣上几句,就算那妇人如何管制也是不行,也不知这孩子在家中被惯成了什么样。
原本,这是灵堂外间,有人哭也没什么,可是这孩子一边哭,一边骂一边还要去打姚芷烟,没成想被姚芷烟是四个侍女挡得严严实实的,那霄哥儿直接就过去打闫夫人,大骂:“你是坏蹄子,你的朋友也是坏蹄子,我打死你们!”
那年轻妇人连连道歉:“真是不好意思,小孩子哭闹,我这就带着他离开。”说着,抱着霄哥儿就开始跑,也不管姚芷烟答不答应。
徐夫人想跟着出去,可还得与二夫人这般道歉,姚芷烟冷冷的看着,突然开口说道:“小女有一事不明,还想请教徐夫人。”
徐夫人也是个精明的,知晓刚刚霄哥儿的叫嚣已经足够让姚芷烟知晓他们家的事情,当即眼珠转了转,却没什么主意。
闫夫人却在这个时候拉住了姚芷烟的手臂,示意她不要管,姚芷烟却不依,再次开口说道:“徐夫人,同我单独说两句,如何?”
这也算是在这么多人面前给徐夫人留颜面了。
徐夫人当即有了思量,姚芷烟不过十岁小儿,能有什么力度?再者说,刚刚姚芷烟什么样她也是见到了,顶多是哭一场,总比这孩子一赌气,在这么多人的面前说出来的好。
闫夫人有些担心,想要跟着,却被姚芷烟留在了那里,对她说道:“姐姐,你还是去看看那孩子吧,莫要在我府中门口闹,那样的话,就算是孩子,也要被送到宗人府的!你我过两日再聊,可好?”
闫夫人这才犹豫着点头,又对徐夫人行礼告辞。
姚芷烟又与二婶打了声招呼,便离开了。
徐夫人与姚芷烟走进了小院,姚芷烟示意徐夫人坐在石椅上,她则是自顾自的坐了下来,平静的看着徐夫人。
许是对孩子的轻视,让徐夫人心不在焉的,只想说完赶快离开,他们徐府的事情还轮不到姚芷烟这孩子来管。
姚芷烟却不着急,只是慢条斯理的开口说道:“我的父亲与闫姐姐的父亲乃是故交,父亲一生洒脱,难得有几位儒生朋友,这闫叔叔算是一位了。”
“嗯,早有听闻。”
“父亲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这样的话,闫叔叔的独女,父亲是不会不管的。”
徐夫人一听,当即紧绷了神经,看着姚芷烟,不过,她的眼中还是有着不耐烦,似乎觉得她一介老妇人,与一个孩童在这里正儿八经的聊天很是荒唐。
区区一个黄口小儿罢了,居然在她的面前摆起谱来了,小心她生起气来,再骂哭这丫头一回。
姚芷烟知道徐夫人的心情,根本没打算在意,只是有点回味刚刚二夫人看着她与徐夫人离开时的表情。
“闫姐姐刚刚嫁到你们徐府一年,真不知这三、四岁的儿子算是怎么一回事?还是世子的长子,未来要成世子的?”
“孩子说的话,三小姐也信了?”徐夫人依旧不以为意。
“也就是说,这当真是世子的孩子?然后那个抱着她慌张离开的女子,就是世子的妾室吧?”姚芷烟说完,当即话语转折了一番,又问道:“这样我就更不解了,徐夫人,我闫姐姐与你的儿子是从小就有婚约的,刚刚及笄就嫁了过去,怎得刚刚嫁过去世子就是有了儿子的?难道是因为闫叔叔过世了,便没将闫姐姐放在眼中?或者是根本就没把我们国公府放在眼里?!”
020 家有表哥乃奸商(一)
徐夫人当即一惊,看着姚芷烟,随即冷哼了一声,说道:“当年与闫家有婚约是事实,可是后来闫大人过世了,家庭也败落了,我家相公在乎当年的约定,并未悔婚已经是仁至义尽,怎得,姚三小姐要过问我们府中的家事了?”
“我的确没有资格过问徐府的事情,可是徐夫人,我们国公府的事情我总是可以管了吧?你这孙子在我哥哥的灵堂之上笑颜如花,对死者不敬,按照当朝律例,理应杖责十。在灵堂附近斗殴打闹,依旧是大不敬,理应杖责二十。徐夫人将妾室带入灵堂,对家中过世嫡子乃是不尊,理应婆媳二人杖责二十。我觉得,你与那妾室二十大板尚且能挺住,可是这孩子呢?三十板子足够要他性命!”
徐夫人倒吸了一口气,随即怒道:“姚三小姐的意思是要与我们徐府对付公堂咯?!”
“如果徐夫人想,对付朝堂也是可以的!首先,徐大郎无视本朝朝纲,宠妾灭妻,足够让人参上一本。其次,在娶正妻之前就已有孩子,便又是一本。最后,要在新婚未过之时立庶子为世子,又是一则罪状。”姚芷烟说着,微微眯起了眸子,说道:“如此三本,足够徐大郎吃的了!接着,徐大郎欺负我们国公府的儿女,便是与国公府为敌,徐夫人应该知晓与我们国公府为敌,意味着什么吧?”
徐夫人当即一巴掌拍在了桌面上,大声骂道:“你一个小小孩童,懂得了什么?竟然在这里威胁我?!知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重?”
竟然直接与国公府的嫡女翻了脸,这边是真的动了怒。她当即起身,转身就要离去。谁知姚芷烟再次开口,语气平静的出奇:“徐夫人,你一介妇人,给家中夫君填麻烦当真不该。你可以试试看你这般离去之后,会有什么后果。”
徐夫人当即停住了脚步,气得浑身哆嗦,回身怒视姚芷烟。
姚芷烟坐在那里,翘着二郎腿,用单手按住肩膀,活动了一下肩膀,又突然叹了一句:“呀,今日天气当真不错,一会我去趟宗人府也是可以的,如今圣上正是担忧我们姚家之时,我们姚家的人亲自去告官,他们该不会不理的。”
“你……你……”徐夫人不在理,说不出什么来。
姚芷烟却无所谓,坐在那里继续说道:“父亲也曾说过,闫姐姐的父亲去了,她就是我们国公府的闺女,我们国公府就是她的娘家。若是闫姐姐嫁到了徐家,居然让庶子做了世子,那样……徐府是在打我们国公府的脸吗?”
“罢了,这事我们徐家自己会处理。”徐夫人说着,袖子一甩,似乎是不想继续聊下去了。
“这妾室还是送到庄子里面比较好,不然最近恐怕不会如何安生。哦,对了,徐夫人,明日可要派人送闫姐姐过来,近些日子我娘身体不适,就想让身边有些人陪着,您不会不让吧?”
徐夫人冷哼了一声,没说什么,只是直接离开了,她个子不高,身体微胖,此时快速离开瞧着颇为有趣。
姚芷烟冷眼看着徐夫人离开,也不去送,她当真对这个逼死闫姐姐的女人客气不起来。看着她此时慌张的模样,姚芷烟突然想要大笑,最后也只是溢出了一抹淡淡的微笑罢了。
她在窃喜。
仅仅一日,就已经报复了几个讨厌的人,她怎会不开心?
谁知,就在她走神的功夫,突然有人轻声叹了一句:“刚刚说完别人笑颜如花的罪证,怎得自己却笑了起来?”
姚芷烟错愕,分辨了一下声音的来源,知晓是身后传来的,并没有转身,而是手扶着石桌,脑袋后仰向后去看,然后问道:“你在我身后,怎得知道我在笑?”
范泽秋刚刚从林间走出来,就看到自己的小表妹仰着身子看他,就好像濒死的鱼儿,她此时头帘全部后仰,露出了她饱满的额头与尖小的下巴,煞是可爱。
他走到姚芷烟身后,微微俯下身,抬手在姚芷烟的脑门上弹了一下,带着一丝责备的口吻说道:“我还不知道你这小丫头不成?见到此人这般落魄,心中不会小得意才怪。”说是这样说,看着姚芷烟的眼神却全是疼爱。
姚芷烟当即重新坐好,接着转过身,坐在石椅上看着范泽秋,随即问道:“表哥,你何时在这附近的?”
“在……你们过来的时候。”范泽秋说着,提着自己的衣摆,在坐下的时候一扬,说不出的俊逸潇洒。
范泽秋是一个十分温和的人,让人与他在一起的时候,会觉得十分舒服。他的容貌俊逸,脸略微细长,眸子狭长,虽不如明铮那般美丽得耀眼,却也是英俊万分了。他身材纤长,比此时的姚芷烟高出三头多,虽不如何健硕,却也是极为硬朗的一个身材。
他此时眯着眸子,看着姚芷烟哭丧一张脸,竟然也跟着露出了委屈的模样。
“也就是说你全听到了?”姚芷烟问。
“我也只是在林子之中偷得清闲,没成想就让我碰了个正着,妹妹可是在怪我?”
“怎敢怎敢?”
“你怎会不敢?”
姚芷烟微微皱眉,有些撒娇的冷哼了一声。
范泽秋伸手揉了揉姚芷烟的头,又摸了摸她微微卷曲的发丝,这才说道:“我也听得明白,你是在维护闫姑娘吧?说来也是闫姑娘福浅,竟然在十几岁时就失去了父亲,她又并非大家族的女儿,如今……唉,人心冷暖,有的时候当真让人寒心。我正义的小表妹刚刚做得没错,只是语言有些偏激。”
“那种无脑的女子,还要给她留脸面不成?”
竟然将妾室带来参加丧礼,还是国公府的丧礼,明知道闫夫人与姚芷烟关系好,竟然还这般做,简直就是无脑!姚芷烟甚至觉得,徐夫人今日过来,就是故意招人说是非的。
见识浅薄,还管不住自己的臭脾气,真是可怜了徐大人。
范泽秋却摇了摇头,颇为意味深长的用手刮了刮姚芷烟的鼻尖,说道:“非也非也,这般的女子才好对付不是?她越是张牙舞爪,便越是没有什么实力,我们只需稍稍努力,就可以将她拿捏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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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再次二更,哈哈哈哈,我是努力的作者哟!
021 家有表哥乃奸商(二)
姚芷烟挑眉,贼兮兮的看着范泽秋,装作不明白的问道:“咦,表哥是什么意思?”
“与你一个意思。”范泽秋跟着姚芷烟扬眉,同时收回手,装模作样地抖了抖自己的袖子,似乎等到姚芷烟过来讨好他。
果然,姚芷烟屁颠屁颠的凑过去问他:“表哥是不是有什么主意?”
范泽秋故作高深莫测,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又摇了摇头:“内宅妇人之事,我本是不想管的,毕竟我是一个男人……”
“表哥最好了!最为怜香惜玉,见到弱女子被坏婆娘欺负,定然不会坐视不管。”
“哎呦,我的小表妹说话就是好听,可是……”
“可是什么?”
“为什么我听着,觉得你口中的我很是风流呢?自古风流人士都是怜香惜玉的。”
姚芷烟叹了一口气,起身,将双手背在身后,一个站着只有范泽秋坐着高的小孩子,此时一副老人家的口吻说道:“我与闫姐姐是难得的闺中密友,你也知晓,我从小就是一个性格刁蛮的,得理不饶人,能够与我关系很好的,除了珊儿,就只有闫姐姐了,如今闫姐姐受了苦难,我怎可坐视不管?”
范泽秋听了之后颇为赞同,说道:“的确,难得能碰到一个能容忍你的女孩子。这脾气得多好?”
姚芷烟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当即不高兴了:“表哥好没同情心!”
“我一个鳏夫,同情别人家妻妾之事,这不是让人道是非嘛!”范泽秋不以为意,打了一个哈欠,又挪了挪身子说道:“这石椅坐着不舒服,我府中的院落,桌椅都是汉白玉的,不过我前些日子在西域见到了一种月光石,想弄去一些做凉亭之内的桌椅,表妹瞧着可好?”
“哼,一副迂腐的口吻。”姚芷烟嗤之以鼻。
范泽秋继续不安分的挪身子,单手肘拄着桌子,手指轻点石头桌面,继续调侃这个小表妹:“表妹,待你日后出嫁之时,我定然会给你填上几车的嫁妆。”
姚芷烟瞥了范泽秋一眼,这才说:“你应该知道,我并不在意那些东西。”
不然她当年也不会嫁给穷光蛋白谷啊。
“那……待你出嫁之时,我送你两箱子上等兵器,五国重金搜罗,可好?”
“哎呀,表哥!”姚芷烟气得直跺脚:“我成亲的时候带那么多兵器作甚?我是去成亲,还是去抄家啊?”
范泽秋看着姚芷烟气得小脸通红的模样,终于松了一口气,伸手牵起姚芷烟的小手,温柔的说道:“表妹,你这种女孩子不适合深于城府,工于心计。关于闫夫人的事情,我已经知晓了,我想,姨夫也会帮我,这件事情我来处理,不会让闫夫人受委屈,不过平日里的磕磕绊绊我们就不能去管了,这毕竟是家务事。”范泽秋说着,捏了捏姚芷烟的掌心,有道:“你有些小聪明总是好的,但是,我还是希望你永远与珊儿一样纯真,待他日,找一户好相处的,快快乐乐的过完一生才好。”
听到范泽秋说出这些来,姚芷烟突然有些错愕,很快,她就捕捉到了范泽秋眼中的一丝落寞,好像他曾经错过了一个极好的女子,不想看到其他的女孩子也变得那样阴险,诡计多端。
可是此时的她只想苦笑,她也不喜欢这样,怎奈事态炎凉,在姚芷烟母亲过世之时,范泽秋已经去世多年了,那个时候的范泽秋怎么可能帮得上她?
变得强大,有时只是为了自保。
两个人同时沉默,良久,范泽秋才起身,伸手揉了揉姚芷烟的头顶,便离开了。
不得不说,范泽秋为人温柔,却也有那么点的大男子主义,答应做的事情,就不喜欢让女人插手。
姚芷烟看着他离开,然后对着他背影喊了一句:“表哥,我成亲之时,我要你送我血色珊瑚,我要在珊瑚海中牵着我未来相公的手。”
一定要活到她成亲之时,替她实现愿望。
范泽秋突然一怔,随即回身去看姚芷烟,眯着眼睛,竟然突然行礼,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他开口回答:“愿意为姚三小姐效劳。”
他答应了。
这个诺言,范泽秋答应了,若干年后也兑现了,只是姚芷烟没有想到,她成亲之时,那珊瑚海会那边的壮观,到了后来,竟然也成了一段传奇。
这也只是后话罢了。
范泽秋缓步走回他此时居住的院落,刚刚进去,就看到了自己的母亲,此时她从内府走来,脸上犹有泪痕,显然是刚刚哭过。
应该是从杨宛白的房间之中刚刚回来吧。
他走过去,扶住了母亲的手,劝道:“人死不能复生,节哀吧。”
“秋哥儿,你说姐姐怎么就这般命苦,英哥儿去了,就是去了姐姐的大半条命啊!”杨宛兰说着,拉住了范泽秋的手腕,看着范泽秋。
“其实,姨母是幸福的……她嫁给了自己心仪的人。”
听到这一句,杨宛兰的手一抖,随即更加用力的握住了范泽秋的手。
“当年的事你还在怪娘不成?”
“怎敢?”
“哼,你当我不知道吗?你若不恨,怎么会这么多年也不找一房继室?”杨宛兰说完,松开了范泽秋,又是一声冷哼:“为了一个不要脸的侍女,你居然连母亲都怨上了!好好好,我管不了你,但是我告诉你,我已经于你姨母说过了,将烟姐儿许配给你,待她及笄就……”
范泽秋一听就慌了,不顾礼数的打断了母亲的话:“表妹她如今尚小,怎么……”
她的母亲不想听他的废话,同样打断道:“这就不用你管了,听娘的安排就是了。”杨宛兰说完,便直接走进了自己的房间,将门关上。
范泽秋站在那里,看着母亲的房门,突然悲伤的笑了起来,仅仅是一声,就已经笑出了哭腔来。他不就是想要爱一个人,这也有错么?可是为什么要在乎出身呢?他不在乎的,他觉得喜欢就好,这也是错吗?
为何……
为何会是这样的结果?
表妹……这一回竟是他疼爱的表妹,为何从不问问他的意思?他只将姚芷烟当成一个孩子!
他不想成亲,他只想死,他只想赚够了足够母亲生活的财富,然后撒手而去。
范泽秋二十一岁那一年的矿难,死去的,只有范泽秋一个人而已……用自己辛苦置办的产业,来埋葬自己的身体,也算善始善终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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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2 姐妹受苦同敌忾(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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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芷烟性格豪爽,不拘小节,范泽秋故意回避她的事情,她是在四天后才发现的,这让她有几分不解。
闫夫人是在姚芷烟与徐夫人闹翻之后的第五日才来的,样子依旧是原本的温顺,憔悴与上一次见面没什么不同,这让姚芷烟叹气,看来,闫夫人前些日子就已经很不幸了,所以没有什么再憔悴的余地了。
她看到姚芷烟,开口就要安慰姚芷烟,没成想姚芷烟直接将她拉进了自己的小院子,她刚刚进去,就看到了极为壮观的场面,只见,有一院子的奴仆的忙碌着,让她差点以为这个院子里面住着三、四位小姐,可是姚芷烟是怎样的个性她是知道的,除了姚芷珊,她不愿意与哪一个姐妹共存。姚芷烟与姚芷珊又都是嫡女,偌大的国公府是不会让两个嫡女小姐住在一个院子里面的,所以说,这三、四十个仆人,都是姚芷烟身边伺候的。
国公府的嫡女,果真好派头!
其实姚芷烟身边有两个嬷嬷,一个是想要回老家张罗儿子婚事,还没能得到消息赶回来。另外一个是刚刚得了孙子,姚芷烟觉得最近不好让贝嬷嬷留在府中,这才支走的,出殡之后就会回来。
进了姚芷烟的屋子,闫夫人也注意到了屋中的素白,忍不住握了握姚芷烟的手,似乎很是担心她。
姚芷烟摇了摇头,说道:“姐姐莫劝,我已经看开了,去了的人就让他去吧,我现在只珍惜眼前人,要更好的保护他们。”姚芷烟说着,认真的看着面前的闫夫人,让闫夫人有片刻的错愕,随即,她点了点头,说道:“我的好妹妹,你看得开就好,就好……我嘴笨,不会说什么,你莫怪。”
“怎么会怪?姐姐能来我就欢喜。”姚芷烟让闫夫人坐在桌前,她也提着裙摆坐下,这时有侍女送来糕点与茶水,又过了一会,便有侍女送进来切好的水果,规规矩矩的放在桌子上。
侍女后退着,匍匐着身子小心翼翼的退下去,生怕有任何的纰漏,十分的小心,这些侍女恐怕都很惧怕姚芷烟吧。
她若是能有姚芷烟这般的脾气就好了,到了徐府也会是雷厉风行,也不会受这么多的委屈。
“徐夫人这几日可有难为你?”姚芷烟颇为无所谓的摘葡萄吃,同时递给了闫夫人一颗,闫夫人要接,姚芷烟却不依,直接送进了她的嘴里,又问:“甜么?”
闫夫人用手指掩着嘴,小心翼翼的吃葡萄,然后小心翼翼的突出籽来,左右看了看,就把籽握在了手中。
姚芷烟看了当即皱眉,直接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掌,让闫夫人的手掌摊开,然后一抖,几颗籽落在了地面上,随即姚芷烟开口说道:“闫姐姐,你我一年多未见而已,怎得生疏了如此多?我的房间就是你的房间,你不必如此拘束!”
闫夫人几乎是出于本能的缩了缩脖子,随即说道:“这怎好,劳烦了侍女……”
“姐姐!你是正妻,就该有正妻的架子。她们是侍女,就该去做她们该做的事情!连侍女的脸色你都要看,你这正妻当的得有多窝囊!莫要给我们国公府都丢了脸!”
没想到姚芷烟会这般严厉的训斥她,她当即红了眼睛,嘴角下抿,似乎一张嘴就能哭出来。
姚芷烟当真是怕了,当即投降,然后说道:“我的好姐姐,你这是闹哪出?居然能被妹妹说哭了?那我可是罪人了!”
“不是,不是,我知道妹妹是为我好,只是我不争气。”
“姐姐,你的父亲虽然过世了,可是你有姚叔叔护着你,你还有我这个妹妹,你的是底气在婆家直起腰板子来。”
她一听,当即慌乱的摆手:“这怎可……”
姚芷烟当即打断闫夫人的话,提高了音调喊了起来:“怎么不可?!谁不许,我立即提着我的长枪杀到他们家去!”
她依旧不依,越想越是觉得不妥,双手揪着膝盖上面的布料,紧张的说:“这是逾越。”
“呸!我还龙门呢!”
“妹妹……”
“你叫我妹妹,还与我客气,当真是将我当成外人了?”
她这才为难的收回了手,迟疑着没答话。
姚芷烟也没催她,只是再次问她:“当真不想与我说说你的委屈事?”
“不,我今日是来安慰你的……”
“既然如此,你走吧,我不想见你,你完全没有将我当姐妹,与我还是有秘密的。”
闫夫人是个没注意的,当即慌了,酝酿了一会才说:“好吧……我与你说,可是妹妹莫要骂我窝囊,我也是……”说着,再一次哽咽起来。
姚芷烟回身,看向四个侍女,其中一人递过来了一块锦帕,接着退出了房间,留下两名女子单独说话。
闫夫人一边哭泣,一边说:“我父亲去世后,娘一个人带着我,娘家不喜婆家嫌弃的,落到了如今的境地。娘亲几次去徐府跪求他们履行当年的婚约,将我娶进门,让我不再受苦,这事不知被哪个大官知晓了,提点了父亲……也就是徐大人几句,他们才勉为其难的娶我过门。到了府中,我才知道我进了地狱之中。夫君不喜,婆婆厌恶,就连夫君的孩子都已经有三岁了,他还明确的告诉我,这孩子将来会是世子,我日后就算是生了儿子,也不要痴心妄想。”
姚芷烟听了之后,当即一巴掌拍在了桌面上,“嘭”的一声巨响,吓得闫夫人身体一哆嗦,姚芷烟则是气愤的低喝:“混账,不愿意娶就拒绝,他这般待人算个什么东西?”
闫夫人依旧在哭,且越来越厉害:“这只是开始而已,洞房当日,夫君进入了房中,掀起盖头就扔到了地上,用手指指着我的鼻尖威胁说:日后最好老实一点,不然有我好瞧。而且那夜也是对我特别的凶……”想到姚芷烟还是个孩子,她没直说,只是跳过了这里,继续说:“洞房后,他直接起身走人,去了妾室的房里。屋中没有侍女伺候我,我就连洗身子,都要自己去烧水……”
姚芷烟气得猛吸了一口气,差点噎到自己,只好快速的端起茶水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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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3 姐妹受苦同敌忾(二)
“平日里,大夫人总会叫我小户养得的,没有姿色,没有排场,嫁给大郎就是害了大郎。大郎也多次埋怨徐大人,话里话外的责怪说:这门亲事还不是你们挑的?他与我成亲已有一年,在我房里的时间却不超过十次。”闫夫人继续说道。
姚芷烟忍不住问道:“那妾室是怎么样一个身世?”
“她是大夫人的外甥女,原是官宦人家,被奸臣所害,家里败落了,只能到府中依靠大夫人。她与夫君从小一起长大,是多年的情谊。其实她人也不坏,很是善良,帮过我很多次,不然夫君也不会想到立她的孩子为世子来补偿她。”
姚芷烟听了之后当即一声冷笑,随即便是狂笑不止,引得闫夫人过去按她的嘴,慌张的说:“不能笑啊,这是犯了忌讳。”
姚芷烟直接推开她的手,开口问闫夫人:“姐姐,你是傻的吗?一个善良的人,会让你的夫君立她的孩子为世子?这是违背朝纲的,是让她夫君遭人唾骂的!一个单纯的人,是不会将他们一家人哄骗得妥妥当当的!她很厉害,她知道她的家庭没落了,需要依附于徐家,想高嫁是不可能的,低嫁了她也不愿意,那么就去找世子,因为世子最有出息!她知道她的身份做不了正妻,就眼看着你进门,然后将你压下去。然后……她在府中拿大,所有的好处都是她的,而你呢,能得到什么?只有一个空虚的正妻之位,说不定哪一日你有了儿子,你的儿子也会遭遇意外,你太单纯了,姐姐!”
闫夫人听了之后大惊失色,刚刚想摇头否定姚芷烟的说的,自己就低下头思量起来,随即,她的身体一哆嗦,猛的抬头,看向姚芷烟,眼中全是惶恐。
恐怕是想到了什么蹊跷的事情,突然想到了原因了吧?
“怎么办?我……我该怎么办?”闫夫人有些慌,坐在那里手足无措。
“要么变狠,要么隐忍,要么就滚!”姚芷烟说着,拉过了闫夫人的手,说道:“你自己就看轻了自己,别人又怎么会看得起你?你要拿出正妻的谱来,要来徐府的管家权。”
“他们不可能会给我。”
“死皮赖脸的跟着大夫人,好似是在伺候她,其实在偷偷学,跟着她一个月她不为所动,跟上一年呢?”
“这……”
“都已经不要颜面的嫁进去了,你在这种时候还要什么颜面?”
闫夫人坐在那里思考起来,眼中有着犹豫,良久不吱声,似乎是在犹豫不决。
姚芷烟不着急,坐在那里一粒一粒的吃葡萄,接着“噗噗噗”的吐籽,这时闫夫人才开口说:“夫君他曾经警告过我……”
“他就是一个屁!下马威谁不会给?如果是我,两巴掌把他打得找不着北!”
“不过说起来,近两日夫君对我还算和气,前天更是去了我房里,听说,他见过你的那个表哥。”
姚芷烟一听便是一怔,心中思量,难不成表哥已经悄悄的将事情办妥了,只是没与她说而已?
范泽秋这个人给人的感觉和善,谁又知道他是不是笑里藏刀的人呢?毕竟一个善人,一个没手段的人,是不会有他如今这般产业的。难不成,范泽秋已经给徐大郎一个下马威了?
看到姚芷烟呆傻的模样,闫夫人忍不住问她:“妹妹,你这是怎么了?”
“没事没事,只是没想到表哥办事效率这般的快。”姚芷烟说着,便凑到了闫夫人耳边小声说道:“我表哥答应我,他会帮你了,而且,爹爹也是会替你撑腰的,你莫要在徐家低声下气,让人瞧低了,我们国公府是你的后盾,他们一户区区三品官员的府邸,还能与我们对阵不成?”
闫夫人一听这么多人知道她的丢人事了,当即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来,脸蛋通红,就连耳朵也是粉嫩得要命。
姚芷烟伸手将闫夫人的发丝拢了拢,掖在了耳后,随即叹道:“闫姐姐有着极好的美人项呢,为何要将脖子用头发挡住?来,我帮你盘发。”
闫夫人本就不好意思,听姚芷烟这般一说,当即更加扭捏,伸手就推开了姚芷烟:“妹妹莫要羞我。”
姚芷烟是一个练过武的,闫夫人这大家闺秀根本推不开。她又是当年的京城明珠,盘发这种事情也是经常来做的,完全是因为那时娘亲病重,府中吓人势利眼,无人照顾妹妹,她才亲自上阵的。
将闫夫人的头发卸下,手法熟练的挽起发来,接着小心的固定,仅仅是一个发鬓,她就弄了足有半个时辰,待发鬓挽好,姚芷烟便去柜子里面拿出了一银累丝镶珠宝花簪,插进了闫夫人的发间,看着这个平时气场很弱,唯唯诺诺的女子,因为一个发鬓人光鲜了许多,忍不住说了一句:“嗯,真漂亮,瞧着特别精神,我闫姐姐最漂亮了。”
闫夫人则是心疼这发簪,摸着发簪的手都在抖,没一会,嘴唇也开始抖了,她直接靠进了姚芷烟的怀里,哭了起来:“妹妹待我这般好,我却这般不争气……”
“我的好姐姐,你今日已经第几次哭了?”
“我……是我不好……”
“唉……”姚芷烟知道,闫夫人的性格是从小养成的,不可能一时半会就纠正过来,只希望她变得坚强一点,不会寻死觅活就好。
闫夫人哭了一阵,才用帕子擦了擦脸,又颇为珍惜的整理了一番发鬓。姚芷烟抬手帮她擦了擦眼泪,用自己的指肚去擦掉她的眼泪。
“莫哭。”
“嗯……”
闫夫人在家中地位不高,又颇不受人待见,她不敢多留,没一会准备告辞,姚芷烟知道她所处的境地,也不再留她,两个人肩并肩的走出了院落,刚刚到了府邸的门口,就碰到了一辆缓缓停下的马车。
妇人与女子有所避讳,让到了一边,马车之中的人掀帘出来,看到两个人一怔,掀车帘的手一僵,迟疑了一番,还是走了过去与两个人打招呼。
闫夫人有所不便,便只是行礼,连头都不敢抬。范泽秋也没多看她,只是瞥了一眼姚芷烟,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作罢,便直接大步进了府中。
“他就是你表哥?”闫夫人问。
“嗯。”
“刚刚掀帘时我看了一眼,是一个颇为俊俏的,不知他可有婚配?”
“咦,姐姐是想……”姚芷烟古灵精怪的问了一句。
闫夫人当即抬手敲了敲姚芷烟的头,骂道:“想什么呢?我只是想着家中妹妹尚未婚配……”
“的确是份好姻缘呢,我去与表哥说说?”自告奋勇的举手。
“这怎么可以?婚姻大事怎可儿戏?这是双方父母定的事情,你这没规矩的小东西,怎得这般口无遮拦?”闫夫人又呵斥了一句,拉着姚芷烟的手惜别了几句,随后上了自家的马车,与姚芷烟道别离开。
024 一本清账引风波(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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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芷烟刚刚回到房里,就一屁股坐在了圆桌上,荡着两只莲藕小脚,看着满屋子的素白发呆。
看到十岁大的小妮子露出了惆怅的表情来,四个侍女站在那里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听霜胆子大些,开口说道:“小姐,今日这日头极好,不如出去练枪吧。”
“不好,不淑女。”姚芷烟严肃的摇头拒绝。
四个侍女听了之后却一阵沉默,淑女这个词与您老人家有什么关系吗?八竿子都打不着吧?
其实姚芷烟真的很惆怅,她在思考很严肃的事情,比如:她能做的都有什么呢?她如今所做这些算不算帮助了自己在意的人?
想着娘亲的事情,想着闫夫人的事情,又想起妹妹对于神子诡异的态度,紧接着……表哥!
她突兀的睁大了眼睛。
就在听霜问下一个提议的时候,姚芷烟突然跳了起来,身体轻盈的落下,裙摆飞扬,她挽起了袖子,快速踏着轻功冲进了书房。
四个侍女紧随其后,很快就听到姚芷烟在那里喊:“祖父送给我的金算盘呢?快些帮我找出来。听雨,去帮我拿来笔墨纸砚,我要去表哥那里。”
她们慌乱的寻找,姚芷烟则是在书房之中扫视了一圈,又拿起了一张地图来,第一个冲向了范泽秋所在的院落。
四个侍女轻功不如她,追得狼狈,在后面慌乱的捧着东西跟着小跑。
姚芷烟到了院落,也不叩门,直接跃身而起,从门上跃了进去,轻盈的落下,没几步就到了他房间的门口,喊了一句:“表哥!”便直接冲进了屋子。
对于姚芷烟这个不速之客,范泽秋给予的是错愕的表情,他坐在床铺上盘着腿,身上披着被子,嘴里还叼着酥糕,因为惊讶,手的动作一顿,酥糕差点掉在他腿上。
竟然躲在被窝里面偷偷吃甜食!
姚芷烟都没理他的疑惑,直接走了进去,将地图往他的桌面上一铺,然后摆着小手示意他过去。
“你进男子屋子的时候,你都是不敲门的?”不得不说范泽秋是一个接受能力十分强的人,就算看到姚芷烟如此无礼,也能将剩下的酥糕塞进嘴里去,嘴上沾着的碎沫也不擦。
“你是我表哥,有什么好客气的?”姚芷烟说完,继续招手,同时还在那里用有种引诱的口气说:“来,你来。”
范泽秋嚼着酥糕,懒洋洋的从被窝里面出来,穿上鞋子,走到姚芷烟身边,一边从油纸里面拿出另外一块酥糕,一边问她:“你神秘兮兮的过来作甚?”
姚芷烟兴致勃勃的指着地图问:“表哥,这上面哪里是你的煤矿啊?”
范泽秋张大嘴巴,将酥糕塞进去,然后拍了拍手,凑过去看地图。大致扫了一眼地图,这才指着一个地方说:“这……我的煤矿山好大的。”说着,还在地图上画了好大一个圈,弄得姚芷烟直撇嘴,心说整个省城都是你的煤矿山了?
不过这也是商人的惯用手段,就是把自己的产业夸得玄乎其玄。
姚芷烟还在那里看地图,范泽秋则是有点噎到了,大口的喝了几口茶水,这才将油纸包着的酥糕递到了姚芷烟的面前,问道:“表妹,要不要尝一块?我特意去城西买的。”
“不要,太甜了。”
“吃一块吧,很好吃的。”
姚芷烟抬头瞥了范泽秋一眼,见他一脸是碎沫,抬手一扇。范泽秋只觉得一阵风拂面,回神的时候,便是碎沫掉落了。他摸了摸脸,又看了一眼掉落在胸襟上的碎沫,抬手拍落了碎末,突然觉得有趣,问她:“表妹还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了?”
“表哥前几日不是表现出来了吗?”
范泽秋一怔,随即表情不自然的清咳了一声,然后抬手摸着姚芷烟的头顶说道:“前几日表哥突然怀古伤秋,心中感慨万分,与谁都有些疏远了,怠慢了表妹,还请表妹多担待些。”
忽悠,接着忽悠!
“表哥可有何感悟?”
“嗯……今年冬天的煤价是该涨了。”
“……”
范泽秋有模有样的站在姚芷烟身边,问她:“你来就是为了问我这个?”
“我想要跟你一起做生意,挣钱养家。如今娘亲身体不好,我也想替她分担一些事情。”
“嗯,想法不错,你想要多少钱?”
“我们不是在谈合作吗?”
“是啊,我在与你谈工钱,这一回你是想要银两,还是想要兵器?三车嫁妆可好?”
果然是土豪的口吻啊。
“当然要银两咯!”
“好。”
“那我需要做什么吗?”
“做我的表妹就好。”
姚芷烟充分的知道了,范泽秋是在那里糊弄小孩呢,完全把她的话当成玩笑了。
她当即嘟嘴,几乎是同时,范泽秋就作出了委屈的表情,丝毫不让。
与奸商讨价还价需要动动脑。
姚芷烟看着慌乱跟进来的侍女,伸手接过了金算盘放在了桌面上,又拿出笔墨来,对范泽秋说道:“你莫要小看我,我可是会算账的,我还会写字,力气活我也干得了。”
她说着,像模像样的拨起了算盘来,她前一世可是管过家的,算盘也是会一些的。
没成想,范泽秋看了一会,才伸手拿过了姚芷烟的算盘,自己也拿过椅子坐下,坐在了她身边,手指极快的拨动算盘,嘴里在那里念叨起来:“看我来做,我一个手顶你两个手,你信不信?口诀知道么?直加,满五加,进十加,破五进十加,一一上一,一下五去四,一去九进一。二二上二,二下五去三……”
姚芷烟加四个侍女看着范泽秋拨算盘,看得眼花缭乱,连连暗叹,就连姚芷烟也自叹不如了,一边吞唾沫,一边担忧范泽秋的手指,生怕拨着拨着就抽筋了。
门口范泽秋的贴身小厮站在那里探头探脑的向屋子里面看,看了一会,便屁颠屁颠的跑去夫人那里报信去了。
得知了消息的杨宛兰直接去找了杨宛白,说两个孩子很是谈得来。
杨宛白则是有些迟疑了,这要是烟姐儿真瞧上秋哥儿了,这事该不该就这样应了?
想是这样想,杨宛白依旧没开口答应这门婚事,只是敷衍的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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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5 一本清账引风波(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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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芷烟突兀的喜欢上的跟范泽秋学算盘,没事的时候就喜欢去找范泽秋,他也从不厌烦,反而很有耐心的在那里与她讲解,在他的心中,姚芷烟不过是一个十岁大的孩子,能够学习一番算数也是对之后管家有帮助的。
此时的他怎么会知道,此时的姚芷烟是在努力思考该如何救两年后的他。
他想死,她不想他死。
有时生命就好似一张空白的宣纸,精彩与否在墨水的掌握之中,有人会任意涂抹,有人精心写字,画出美丽画卷。而范泽秋,则将这张纸丢弃在臭水之中,任由腐烂。姚芷烟想将这张纸拯救,费力的捞出来,才发现已经臭气熏天,腐烂到了骨子里……到了那个时候,姚芷烟才知道这件事情是如何的棘手。
姚子英的七七未过,外地过来吊唁致襚的人纷纷赶到,虽然有些迟了,但是心意是在的。姚芷烟每日都要与妹妹一同跪在礼堂帷内哭奠。
姚芷烟都是在晨昏定省之后去范泽秋那里,偶尔还会带上姚芷珊,对于两个可爱到不行的小表妹,范泽秋教得尽职尽责,时不时还要拿出自己的账目给两个人算。
这种情况持续到了既夕哭,也就是下葬前的前两天,在殡所对灵柩作葬前最后一次哭奠。
无论对于大哥故去的悲伤沉寂了多久,姚芷烟还是哭得近乎昏厥。就连余氏,也是哭倒在灵柩,最后被人扶着走了出去。
从礼堂离开之后,姚芷烟依旧有些抽噎,姚芷珊更是哭得差点晕了过去,被嬷嬷抱回了房间。
范泽秋走在姚芷珊身边,问道:“不如我教你算盘?”
他毕竟是一个男人,受不得女孩哭,他又知晓这个表妹不太好哄,用糖果之类的是哄不好的。
姚芷烟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心中暗暗苦涩,明明已经两世为人了,居然还这般容易感伤。
此时不是该悲伤的时候,她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
她看了一眼时辰,这才说道:“好啊,我们去账房那边吧,清点一下大哥的陪葬品。”
范泽秋没有疑义,多让姚芷烟实践也是进步的必须步骤,再说此时她关切哥哥,这么做也是极为合理的。
两个人去取了算盘,便一起去了账房那边,一路上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看得出,姚芷烟有着心事,不太愿意说话。
到了账房,陈管家与账房先生此时正在库房,账房由账房先生的五个徒弟管着,他们见姚芷烟与范泽秋过来,当即都是一惊,匆忙的放下手中的踞等物,窸窸窣窣的从座位上起来,齐齐过来行礼。
姚芷烟没时间与这几个学徒嘘寒问暖,她也不是一个亲民的性子,直接坐在了一个椅子上,靠着扶手,微微侧身翘起二郎腿,扫视了一圈学徒,开口吩咐道:“将大哥陪葬品的单据给我看看。”
跪在两人面前的学徒竟然没有一个人吱声,只有两个人跪在那里,匍匐着,偷眼去瞧跪在最右边的一个。
范泽秋是个老油条,发现其中好似有所蹊跷,几乎是同时就眯了眯眼睛,刚刚想要开口,就看到姚芷烟走到了那人面前,低声威胁:“听不懂我的话吗,要我乱棍打死你吗?”竟然是直接找对了人!话语之中气魄难以言喻。
她声音不高,却足以屋中的几个人都能听清。偏偏这不高的音调,会让人突然心中一颤,威胁十足。
屋中的气温徒然降低,渐渐渗透出了一丝森冷之意,姚芷烟的话语不容任何人的拒绝。
“在……在先生那里……”那学徒知晓三小姐的火爆脾气,又被单独的问了这么一句,吓得连连缩脖子,他不敢造次,直接如实答了。
“哦?”姚芷烟声调上扬,似乎是在确定。
“在他的袖中……”
姚芷烟点了点头,扭头看向范泽秋。范泽秋则是对姚芷烟身边的侍女说道:“你们留下两人看住他们,其余两人跟我们过去。”接着又扭头对自己的贴身小厮说:“叫来大夫人与秦姨娘,稍微晚……一点。”说着,用自己的手指比量了一小段的距离给那小厮看。
姚芷烟看着范泽秋,心说这小子真够狡猾的,自己是知道内幕的,这范泽秋不过是在旁边观察了这么点事情,就已经有所察觉了,怪不得赚了那么多钱,猴尖猴尖的!
范泽秋吩咐完,有扭头对姚芷烟说道:“表妹,库房灰大,提着些衣摆,与我一同过去吧。”他毕竟是一个外人,库房不一定能让他进。
姚芷烟点了点头,装出懵懂的样子跟着他走,想要瞧一瞧如果是范泽秋来处理这件事情,会是怎样的结果。
发现了事情有蹊跷,走路的速度快了不少,到了库房的时候也没有任何的犹豫,直接走了过去。
陈管家与账房先生此时正在核对物品,然后迅速的装箱,见几个人快速走了过来,当即一怔,不过这两个人要比学徒们镇定多了,样子恢复得极快,从容地过来行礼,然后陈管家开口问候:“三小姐与范公子怎得来了我们这里?这边儿灰大得紧,莫要脏了两位的衣服。”
范泽秋先是看了一眼那些箱子,又打量了一番两个人,这才说道:“三小姐近几日在学管家,今日特来实践一番,还请先生将陪葬品的清单让我们瞧上一眼,让三小姐学学对账。”
账房先生是一个胡须花白的老者,脸颊消瘦,菊花瓣一样的褶皱之间有着些许老年斑。他的头顶略微有些秃,让冒出来的细汗很是分明。他开启略微发暗紫色的唇,张了张,却什么也没说出来,眼睛一个劲的瞧陈管家。
最后开口的还是陈管家:“这些粗活,乃是我们这些下人做的,怎好劳烦二位金贵的身子?”
“我不觉得为大哥做些事情是什么粗俗的活。”姚芷烟说着,直接向账房先生伸手:“给我,我不喜欢废话。”
姚家三小姐,口气霸道一些十分正常。
面对脾气向来不好的三小姐,几个人竟然没有立即听从,反而犹豫起来,范泽秋几乎是同时就回头看向听霜。
听霜当即了然,点了点头,直接走过去到了账房先生身边,去搜他的袖子。
账房先生老迈,身子却健朗,见她过来,连连躲闪,质问道:“你……你作甚,莫要伤了我一身的老骨头。”
“老先生,您老实交出来,我绝对不伤您,可您执意不交,恐怕就……”听霜说着,手脚利落的从账房先生的手中抽出了一叠纸来,抖落开,大致瞧了一眼内容,便回身交给了范泽秋。
范泽秋也没客气,直接打开看了起来。姚芷烟在一边眼巴巴的看,怎奈,她个子没有范泽秋高,他拿在手中她都看不到。不过她注意到,范泽秋一边看,手指一边动,竟然好似在敲算盘,随即,他将清单给了姚芷烟,摸着她的头发说道:“表妹,你好生拿着,看仔细了,若是有人敢于你抢,你就打他。”
说完,他看着那些整理箱子的小厮,吩咐道:“全部给我开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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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6 一本清账引风波(三)
陈管家当即皱眉,脸上露出不悦来。
他在府中也算是老资格了,对待家中成员都算客气,可是苛刻下人,对奴才冷眼也是十分正常的事情。他此时不过是一记冷眼,那些小厮就不敢轻举妄动,竟然没人理范泽秋的命令。
陈管家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接着看向范泽秋,说道:“范公子,这乃是我们姚府的事情,外人……不好管吧?”
范泽秋没回答,姚芷烟首先开口:“听霜,拿鞭子来,我要将这狗奴才打得皮开肉绽!我们姚府从来不分家,难不成娘亲的亲戚就是外人了?我娘还在呢,就这般的欺负人了不成?”她说完,再次骂那群小厮:“谁若是不动,我就打死他!”
她说完,还一屁股坐在了地面上,盘着腿与陈管家叫嚣:“这衣裳已经脏了,走不成了!”
撒泼耍赖什么的,有的时候是最直接的方法。
范泽秋也没去扶姚芷烟起来,而是对她偷偷比量了一个大拇指,小小的赞扬了一番。
接着,他径直走向了那些还在外面的陪葬品,对照着自己之前看到的,去观察这些东西。
他最先拿起的是一八角瓷碗,碗口用淡米色的陶瓷封口,十分罕见,乃是佳品。谁知,范泽秋仅仅是看了一眼,就直接将这碗丢在了地面上,“啪”的一声摔得粉碎,惊了所有人的心。
小厮那边一阵哗然,陈管家更是身子一颤。
范泽秋站在那里回头看向陈管家与账房先生,冷哼了一声:“南瓷八角碗乃是用兔毫纹为釉面条状结晶,偏生这碗上绘着‘岁寒三友图案’,这是要闹什么?再者,南瓷窑的八角碗都是重九钱,亘古不变,怎得这就有十余钱重?仿得略假了吧?南瓷窑的八角碗一口就有百两价值,这仿品……可值十两?”
姚芷烟贼兮兮的看着范泽秋,引得范泽秋走过去,疑惑的看着她。
“表哥平时掂量煤的时候,是用手拎的?”不然重量怎会估量的这般准?
“哼,我平日里银子都是用手拎的!”范泽秋不高兴的回答。
对于这些东西,范泽秋是行家,他一眼就能看透,如果此时陈管家再辩解,就有些苍白无力了,给他一仓库的胆子,他也不敢说他是不识货,才买了赝品,那他的地位就不保了。
他当即大骂:“是哪个不长眼的奴才,选了一个仿制品?”
“陈管家用人不慎啊……”范泽秋说着,走在那里继续去看。
姚芷烟则在这个时候扫了一眼清单,这上面物品足有三百多样,瓷器、武器、饰物、雕塑等等,应有尽有,就连梳子、脸盆、衣服、盔甲都要陪葬。刚刚看到第六行,姚芷烟拿着纸的手就一抖。
“神子送来定颜珠一颗,已在亡者口中。”
定颜珠!
这种东西绝对是通神之物,可以让死者含着,保持死者容颜不变,尸体不烂,听闻早期的定颜珠仅仅问世了三颗而已,就连先帝驾崩都无缘得到一颗,没成想,大哥去世,这个神子竟然送了一颗。
这个神子究竟是谁?他又是何许人也,这般世间罕见的定颜珠,竟然就这般送给了大哥,他与大哥又有着怎样的关系?会让他出手这般阔绰?为何珊儿总是不愿意提起他?
这个人,自己当真是要见上一见了。
是神,是鬼,还是人,要见了才知晓。
在姚芷烟愣神了时候,范泽秋已经将陪葬品检查了一番,分为了两堆,一堆大一些,一堆小一些。
他这边刚刚完毕,他的贴身小厮已经赶了过来,说道:“大夫人身体不适,来不了了,秦姨娘已经赶过来了,马上就到。”
范泽秋点了点头,心中已经有了思量。扭头看向认真看清单的姚芷烟,突然走过去,拎着她肩膀的衣服,将她拎起来,然后叫来了侍女,说道:“将你们的小姐带回去。”
“为何?我要站在这里主持公道,不让这些刁奴欺负你!”姚芷烟不依,刚刚站起来一些,突然又一屁股坐下了。
这是要赶她走啊,她可不希望此事息事宁人了,不将事情闹大了,她才不甘心呢。
那一年,秦姨娘用一副炫耀的口吻与她叫嚣此事之时,她气得浑身发抖。大哥为国捐躯,为了姚家战死,她居然为了一己私利,贪了哥哥的陪葬品,足有千两黄金之多。当年,家中之人沉浸在悲痛之中,无人在意此事,秦姨娘又开始管家,竟然刚刚接手此事,便大胆的做了此事。
官家与皇家相同,讲究侍死如侍生,就是对待死者要何对待活人一样,让死者在阴间也能享受阳间的待遇。就算是姚家乃是清贵之家,也不能坏了葬礼的规矩,因为有很多说法是说:如果祖坟不讲究,会影响家族后世的。姚家不忍心活人陪葬,更不忍心世家没落。
姚家的墓穴,仅次于皇家陵墓了……
这样神圣的事情,竟然从中捞金,还是捞了大哥用命换来的东西,不可饶恕。
她绝不走!
因为刚刚姚芷烟那一句话,范泽秋听出了姚芷烟对他的维护,突然眸中一暖,随即话语也温和了些许,他说道:“之后是大人吵架的时候,怎可让你来参与?我的好表妹,你也避避,说不定一会表姨夫也会来。”
“我不在的。”姚芷烟快速的起身,抬脚就要往仓库里面跑,想要躲起来,还不忘记招呼听霜与听雨跟她一起。
范泽秋当即沉了脸色,快步追上姚芷烟,揪住了她的袖口,往外面拽她,重了口气说道:“表妹,休得胡闹,此时并非简单之事,你若是任性,说不定会误了大事,此事我会处理好,你可相信我?”
范泽秋不喜耍心机的女子,也不喜姚芷烟学坏,才会表现出这样的神色来。
姚芷烟知道范泽秋是下了决心不想让她在这里了,当即嘟着嘴,闷声声的点头离开了。
离开的时候正看到秦姨娘风风火火的赶过来,竟然没了大家闺秀的样子,不再迈小步,而是大步流星的赶过来,头帘被扬起,面色绯红,气喘连连。
姚芷烟看了一眼秦姨娘,不想打招呼,只是看着她跑进了仓库,冷冷的对身边的听雨吩咐:“叫来爹爹,同时叫来郑嬷嬷。”
说完,她大步走向母亲的房间方向,又对听霜说:“你去取来我的鞭子,还要将听雪与听露叫回来。”
两个侍女刚刚离开,她就停住了脚步。
如今槐花还未绽,国公府之中依旧是一派素白之色,秦姨娘没能用她房间的一室粉红闹事,将她弄得狼狈不堪,却反被她将了一局。
变了,变了,事情改变了。
只是白谷啊,今生她是否还有缘再嫁予你为妻?
只想侧卧槐花林之中,手执酒杯,饮下所有烦忧。看着你平静的眸,看着你温柔的笑,听你抚琴,听你吟诗。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她这个不能为你繁育子嗣的女子,还有没有资格再一次站在你的身侧?
几度轮回,两世沧桑,她竟然如此痴心不改。几经周转,岁月已改,记忆犹新的仍旧是痴缠在梦中的蜜语甜言。
027 一本清账引风波(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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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芷烟坐在母亲身侧,帮母亲修剪指甲之时,郑嬷嬷终于回来了。
这一趟郑嬷嬷去了足有两个时辰,如今已经入夜,郑嬷嬷被饿得肚子咕咕直叫,却也没有怨言。进来之后先是与杨宛白与姚芷烟行礼,这才看着杨宛白,问道:“可要送三娘回去?”
杨宛白摇了摇头,同时揉着姚芷烟的小脑袋说道:“不用,她也在这里等了许久了,你且说吧。”
其实杨宛白此时十分愤怒,她已经从姚芷烟的话语之中知晓,秦姨娘这是贪了她儿子的随葬品了!刚刚管事,就敢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待以后真的管的多了,那还得了?尤其,她竟然敢对她故去的儿子下手,她这个性格怎会善罢甘休?
“老爷让我来问三娘要清单的。”郑嬷嬷开口,发现这么一句,根本满足不了两个女人,面对母女二人执着的眼神,郑嬷嬷这才叹了一口气,说道:“秋哥儿知道秦姨娘居然贪了随葬品,这回是真的动了怒,当即请了老爷过去,站在那里对随葬品一一点评,竟然大部分是仿品,或者是质量不是极好的,报账却是按上等品的价格报的。没想到秋哥儿还懂得风水之说,还在老爷面前说了如果随葬品是这样的东西,真要是葬了进去,说不定姚家后世也会是败落的命,还说:会内宅不宁!儿女反目。哎呦,我这没读过书的,说不出那么多的学问。总之说的文绉绉的,就是这么个意思。”
内宅不宁,儿女反目?
还的确是这么一回事,更是被奸臣得逞,险些被抄家灭门!
姚芷烟几乎是同时就跳了起来,什么也不说,只是从听霜的手中拿过了鞭子,极快的冲出了房门。
“快……快拦住她,她那脾气,怕是要把秦姨娘打个好歹……咳咳,莫要闹出人命来……”杨宛白急急的开口,又开始剧烈的咳嗽,随即,她坐起身来,伸手拿过了衣服,吩咐道:“扶我过去。”
“夫人,您身子不适,不可动弹,让老奴去就行。”郑嬷嬷当然不会同意,几乎是同时就开始阻拦。
杨宛白则是摇了摇头,说道:“我还没死,就这般祸害我的儿子,若是我死了呢?这秦姨娘也该整治一番了,也得让她知道知道,谁才是这家的女主人。”
说着,自顾自的起身。
与姚芷烟一样是倔强的性子,郑嬷嬷阻拦不了,便也应了。只是吩咐外面说:“管着点三小姐,别闹出人命来。”
也就是说,三小姐打人可以,别打死就行。
那些人也是明白夫人与秦姨娘关系的,纷纷领悟,退了下去。
姚芷烟快速的冲到了父亲的书房,也不叩门,直接就推门进去。刚刚进入,就看到了范泽秋双手环胸,站在靠近门口的位置,冷漠的看着屋中说话的两个人,一直喜欢眯缝的眼睛此时已经睁开,眸子说不出的浓黑,浓墨一般,透着森森寒气。他随意的瞥了一眼,注意到是姚芷烟进来,当即重新眯缝起眼睛,露出了平日里面温和的模样,好似刚刚那冷酷的男子根本就不是他。
里面,秦姨娘跪坐在地面上,哭泣着抱着父亲的腿,正在哀求着什么。父亲扭头看到是姚芷烟拿着鞭子进来,当即错愕,却又是情喇中的模样,他一脚踢开秦姨娘,整理了一下衣襟,说道:“烟儿,清单可在你那里?”
姚芷烟抿着唇不回答,看到被父亲一脚踢开的秦姨娘,微微扬起了下巴,眼中全是愤怒。
范泽秋脚步刚动,姚芷烟的鞭子已经甩了出去,随即便是秦姨娘一声尖利的惨叫,场面瞬间更加混乱了。
姚文海早早就料到姚芷烟会打人,也知道姚芷烟打不到人今日是不会消停的,所以第一下并没有阻拦。其实他心中也有气,又不好动手打女人,便只是对秦姨娘责骂罢了。知晓姚芷烟的脾气,才会让郑嬷嬷过去叫姚芷烟过来。
他是故意的,他的心中也恨得痒痒。
第三鞭子下去,秦姨娘已经被打得皮开肉绽,她蜷缩在角落里面,爬向姚文海,连连求饶:“老爷……救救我,三娘要杀我……她要杀了我!”
姚文海终于动了,以范泽秋这种不懂武功的人,是看不起姚文海的动作的,姚芷烟却看到了。父亲先是抬脚踢了一下鞭子的顶端,接着伸手徒手握住了鞭子,用力一拽,鞭子直接掉在了地面上。
姚文海看向姚芷烟,刚刚准备呵斥,没成想一向脾气火爆的女儿竟然直接跪在了那里,泪流满面的看着他。
他刚刚要说出口的话硬生生的吞了回去,酝酿了一下,才说道:“你不分青红皂白的打人,此时还有理了不成?你哭什么?!”
“爹!”姚芷烟含着眼泪,抬手指向秦姨娘,纤细的手指,说不出的白皙。她的身体单薄,脸色苍白,弱骨纤纤,看起来竟然是那般单薄,配上她悲伤的表情,愤恨的眼神,在她妍姿俏丽的小脸上呈现,竟然是这般的让人心疼,百般难描。她愤怒的开口说道:“这种祸害我故去大哥的人,死不足惜!”
“混账,你还想杀人不成?!”
秦姨娘刚刚抬头,看到姚芷烟潸然泪下的模样,不由自主的就是一阵战栗,让一旁观望的范泽秋一怔,随即他看向姚芷烟,见她突然挺直了腰板,抿着唇,不说话。
姚文海还在大声呵斥,范泽秋则是懒洋洋的看向半开着的门,这个表妹,是在等救兵吧?
果不其然,不一会,就看到艰难赶来的杨宛白。
杨宛白进入之后,姚文海便是一阵的安静。姚芷烟与杨宛白都是一样的性子,火爆得要命,知晓秦姨娘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杨宛白会善罢甘休就怪了!
他起身,过去扶着杨宛白,让她坐在书房的椅子上,范泽秋也很是时候的帮杨宛白倒了一杯茶。
“身体不适就不要过来,这件事情我自然会去与你说。”姚文海说道,同时帮杨宛白顺气。
杨宛白脸色苍白,仅仅走了一段路而已,就已经上气不接下气,坐下那里竟然没有发脾气,而是虚弱的靠进了姚文海的怀里,小声诉苦:“我的儿去了,我不闹,不抱怨,只想将儿子安生的葬了,这也不成吗?”
秦姨娘再一次惊愕,这……这种哭诉的方式,不是杨宛白的一向风格啊!
姚芷烟与杨宛白两个人的突然转变,就是在这种险境之下的对策吧?知晓如今他们的地位不稳了,便露出了弱者的姿态。
只有她傻,居然被人抓住了把柄。
范泽秋哪里有秦姨娘的那些担忧,只是偷偷摸摸的往姚芷烟跪着的膝盖下面塞了一个软垫,然后晃晃悠悠的走了出去,这是姚家的家事,他能做的,已经做完了,之后就没他什么事了。
临关门的时候,他又看了一眼跪着的姚芷烟,突然叹了一口气,这脾气火爆的表妹该如何调教才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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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8 一本清账引风波(五)
书房之中的熏香还在散发着淡淡的香料味道,姚文海是一名武将,在书房之中研究的大多是军法之类的书籍,最为显眼的,恐怕是书房正东墙壁上的架子,上面放着各类的武器。有做工精良的长剑,有锋利的长矛,一身盔甲堆放在正下面的桌面上,彰显着姚文海的身份。
他站在自己的盔甲旁边,伸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自己的头盔,低着头,似乎是在思考事情,又或者是在强忍怒气。他的鬓角突兀的出现了白色的发丝,透着一股沧桑,让他原本俊朗的身子,此时看起来竟有几丝疲态。当年那身躯凛凛,相貌堂堂冠军大将军已经不复存在,如今站在这里的,只是一个失去了儿子的父亲。
杨宛白被郑嬷嬷扶着,虚弱的坐在椅子上,身体微微倾斜,明明无力却努力的坐出端庄的姿态,看起来很是要强。她抿着嘴角,努力的瞪着眼睛,怒视哭软在地的秦姨娘,虽然愤怒,却是一言不发。
秦姨娘被姚芷烟抽了几鞭子,几乎被打没了半条命,发鬓散乱,衣服也有些许的破烂,渗出一丝丝血迹来。她的身体不安分的蠕动,似乎是想要减轻些许疼痛,可是无人对她理会,就连平日里待她极好的老爷,此时都没有正眼瞧她。
她知道……她让姚文海失望了。
前几日,她在姚芷烟那里受了委屈,本想到姚文海那边诉苦,谁知,姚文海竟然几日留在杨宛白的房间里面照顾,也不来见她,难得来一次,也只是坐了一会就走了,她向来说话喜欢拐弯抹角的,将姚文海绕进去,那日刚刚开了一个头,姚文海就走了,她根本没机会开口提起那件事情。
这就罢了,姚文海刚刚去了嫡长子,没心情陪女人也是正常的。没想到,她几日未见的姚文海,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相见的,就连刚刚姚芷烟过来用鞭子打她,姚文海都没有立即阻拦。她这一回是真的惧怕了,没有了姚文海这个依靠,她什么也不是,她浑身发抖,恐惧的看着屋中的人,仅仅是一圈扫视,就碰触到了姚芷烟平静的眸子。
四目相对,两两对望。
姚芷烟的眸中没有愤怒,没有窃喜,那种平淡的模样,就好似在看一件死物。
姚芷烟虽然跪在那里,脸上有着些许泪痕,人却是挺直了腰板,十分要强的仰着下巴,就好似一只等待战斗的凶兽一般。
她本就有一双琉璃般的眸子,颜色很浅,看着人的时候给人一种诡异的感觉。此时的秦姨娘,更觉得姚芷烟可怕,好似这小小的身体里面,住着什么凶猛野兽似的。
就在秦姨娘恐惧之时,陈管家与账房先生已经被带了进来,两个人一进来,就看到了披头散发、狼狈至极的秦姨娘,当即就是一身的冷汗,心也凉了半截。
他们噗通一声跪在了那里,声音颤抖着说道:“小的见过老爷、夫人、三小姐、秦……秦姨娘。”
“被秋哥儿打碎的八角碗,要几日才能买到?”姚文海声音很低,听起来分外的平静。他第一件事情问的并不是他们贪了陪葬品的事情,而是如何补救。
距离下葬还有两日,这是神子算定的时间,姚文海对神子一向信任,当然不想误了时辰。此时在姚文海的心中,那些被贪了的财务根本不重要,英哥儿死后能够安生才是最重要的。他是自己的长子,自己理应厚葬,不能在这件事情上有任何的差池。
是他这个做父亲的不称职,竟然让这样年轻的一个人就这样去了,让自己的结发妻子褪去了骄傲的性子,哭得像个泪人,更是卧病在床几日不起,他都是看在眼里,痛在心里。
“两日内,奴才一定办妥。”陈管家当即急急的应道。
“秋哥儿查出的那些仿品,或者是品级很差的东西,多久能换成最好的?”
“两日,仅需两日,下葬之时,我们一定办妥。”
姚文海依旧站在盔甲前,看着自己的头盔,突然觉得那上面尽是血液,殷红而妖异,带着灼热的温度,侵蚀着他的眼眶,让他突然眼中含泪,狠狠的说道:“好,这件事情我会交给秋哥儿帮忙,若是英哥儿的陪葬品有一件不合格,那边用血祭来葬。你们三个的血能进入我姚家墓穴,也是对你们三个的抬举!”
听到这样一句话,三个人都是一惊,陈管家直接用哭腔连连磕头,额头磕在地面上咚咚直响,急切的求饶:“奴才不敢有所怠慢,奴才就算是几日不睡,也不会耽误了此事!老爷饶命,饶命啊!”
账房先生年岁大了,被姚文海吓了一句,竟然开始身体哆嗦,有了些许羊癫疯的症状。没一会,他就倒在地面上抽搐起来,嘴里还吐出了白沫,很是恶心。
姚文海理都没理,直接对陈管家说:“这位先生年岁也大了,送回老家去吧。”
“他有一外孙,也是极好的算盘手,不如……”
“免了,手脚不干净是会遗传的,将他们家里的人一并送走吧。”姚文海说着,转了一个身,看向陈管家,又说道:“这件事,你说我该如何处理你?”
陈管家战战兢兢的跪在那里,瞥了一眼秦姨娘,见她就好像一只可怜的狗缩在角落,知道她是指望不上了,再看这个账房先生,更是来气,一句话不说就直接抽晕了过去。门口的小厮直接过来,拎着他的脚,将这老爷子拖了出去,就好似在拖一具尸体。
“老爷,我是家生子,我们陈家世世代代伺候姚家大院,已有年头了,是奴才动了歪心思,才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是奴才该死,是奴才有罪。还请老爷大人有大量,绕过小的吧,小的定然将这陪葬品的事情处理的极好!不辱使命。”
姚文海扶着额头,最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说道:“陈管家,我也是你看着长大的,并不想难为你,可是你这是在难为我。罢了罢了,待英哥儿的事情办妥了,你与那账房先生主动来请五十板子,扣掉三年的工钱,将贪了的钱财全部交上来,这事就这样过去。至于秦姨娘……”他说着,话语一顿。
杨宛白几乎是立即看向姚文海,用一种锐利的目光盯着他,似乎今日他若是不能狠狠的处理秦姨娘,她定然不会罢休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