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玄幻魔法凤凰面具TXT下载凤凰面具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凤凰面具全文阅读

作者:蘑菇     凤凰面具txt下载     凤凰面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十一、活佛对活佛(下)

    五彩阳光洒满索翁达双肩,他立在大殿正中豪迈威武,就如一尊护法天神。只是这个天神护的是祝门的法,非佛门之法。

    CK表的指针刚指向八点,祝童奇怪,索翁达是如何赶到的呢?

    仁杰萨尊与曲桑卓姆站起来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神中的惊悸。这个人出现如此突兀,以至于他们都没有感觉他是从什么地方进入大殿的。

    羽玄真人还不知道索翁达活佛已经是祝童的弟子,第一眼没认出这个穿便服的汉子正是江湖顶尖高手索翁达活佛。看到他手捏的摩罗狱印,才认出这个口气极大的祝门弟子,乃是在梵净山蘑菇岩上照过一面的索翁达活佛;不禁心里发虚,退到凡星身后。

    “祝飞,我对你说的话难道你都忘记了?”祝童喝一声,索翁达回头看一眼年轻的师父,脸上泛出微笑;“师父,他们是……”

    “你现在是祝门弟子,不是布天寺活佛,懂了吗?”祝童依旧严厉的坚持,索翁达点点头:“知道了。”

    摩罗狱印收起,索翁达一步跨到仁杰萨尊面前,双掌分为左右,携带厚重朴实的劲气击向两位活佛。

    祝槐和祝云都惊异的看着索翁达,对小师弟的见识、眼光再佩服一层。

    索翁达一上来,要与两位活佛比拼的是玄功,祝童要求索翁达与他们拼本身修为。

    只因他知道,两位藏南活佛无论如何高明,无论是否双修,无论有没有双击之术;比拼真实功夫,他们加在一起也不会是索翁达的对手。玄功那样的东西太虚无,精神层次的比拼变数也多,祝童是怕出意外。在南华山,以他浅薄的修为也曾有机会战胜活佛。

    只见,大殿里掌印翻飞,索翁达左手虚画一个“气”字,右手也虚画一个“气”字;如两股漩涡激荡翻卷向两个对手,两位活佛不敢硬接双双退避。

    但是,祝门的术字由江湖第一高手使出来真真玄妙无比;索翁达把“气”字的最后一笔划出,两位活佛已经被他圈进去了。

    连羽玄真人与汽笛都被这场争斗惊住了,索翁达来来回回只用一个“气”字,使得变化多端劲力纵横;每一个笔划都连绵不断。他们以为,这才是祝门的真功夫。不禁想:如果自己是两位活佛,该如何应对?

    雪狂僧与空幻更是大为惊奇,索翁达的功夫他们见识过,此时索翁达用的“气”字没有以往的霸道刚猛,有的是浓浓的书卷气;这个奇怪的感觉,两位活佛感受最深。

    一向以来,佛门的功夫讲求精神修炼,每个修炼者都有自己冥想的世界,那是他们的基础。索翁达的“气”字瞬间冲破了他们谨守严防的世界,玄之又玄的精神世界消弭,把这场活佛间的争斗变成最低级的拳脚比拼。

    连祝槐和祝云都看的大为惊讶,特别是祝云,最近他没少向师叔祝黄请教。却没想到这个“气”字在索翁达使来,竟能达到如此光辉夺目境界。

    结果不问可知,布天寺在康藏地区,索翁达以往修炼的幻身七印本来就融合有汉地江湖上的横练法门;两位来自藏南的活佛年纪尚轻,如何能抵挡索翁达的祝门术字?不过十几招过去,索翁达已牢牢把握住局面。

    祝童出面了,他不想太过威风,祝门也不需要太多威风。

    “祝飞,且住手,来的都是客人;咱们祝门一向守礼,尊重每位江湖上的朋友。只要别人不对咱们起歪心,还是友谊第一的好。”

    索翁达“诺”一声,跳出圈外,整顿衣衫立在祝童身边。

    “祝飞,见过两位师伯;这位是大师伯祝槐,这位是二师伯祝云。两位师兄,小徒祝飞,今后多多照顾。”祝童不理会满大殿惊异的目光,拉着索翁达介绍给两位师兄。

    祝槐接受索翁达的拜见礼,还恭谨的还礼,祝云脸上的笑容花一样灿烂;祝门有如此高手,今后谁还敢找他逍云庄主的麻烦?

    两位活佛尴尬的站在殿中,祝童介绍完,带着索翁达走过去;殷勤的劝他们到上席坐下。以祝童的眼光,早看出两位活佛是被骗来当枪使的,小骗子不想招惹太多的麻烦,顺水推舟做好人太简单了,那是祝门的基本功。

    弘法寺大殿内的酒席,早只剩下残羹冷炙,但是上席还是上席;祝山过来撤下酒菜摆上茶水,在这一桌就坐的人也换了。

    索翁达与来自藏地的两位活佛是有座位的,羽玄真人算一个,汽笛资格够老,也坐在了上席;空幻大师与雪狂僧就没那么幸运,被祝槐客气的请到次席。

    江小鱼笑着对祝云说:“祝掌门是在公然落金佛面子啊。”

    “江公子怎么能这么想?上席坐的都是一派掌门,为的是迎接远来的客人。江湖已经好久没有这样的事了,不能失却礼数。”江小鱼的声音颇大,有挑拨的意思,祝云的声音也不小,这番解释至少在表面上是合理的。

    谁敢说索翁达没资格坐上席?

    羽玄真人仔细的打量着索翁达,轻抚腮下胡须:“祝……师兄,祝门有了你,真是门楣神气。小道相信,在祝掌门手里,祝门一定能笑傲江湖。”

    “笑傲江湖?”索翁达不置可否微笑道:“祝飞这几天才想明白,以往的作为失于公允。修行修行,修的是自己的身心,本是自私的事情;谁能真的度的了他人?竹道士想的比我明白,所以他才能先走一步。”

    竹道士飞升时索翁达在场,当然对所谓的羽玄真人不太在意,这两句话虽然是检讨自己,暗含的意思只有羽玄真人与祝童明白。

    无论佛教或者道教,宣讲的佛法教义有积极的一面,更多的却是故弄玄虚。特别是佛法修行者,自身观想的世界果然十分美好,但是那都是极度虚幻的东西,达到所谓自我的精神世界与外在物质世界平衡境界的修行者,与竹道士一样,根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也带不走任何信徒。

    索翁达正是想明白了这些,才脱下袈裟投身祝门,想另辟蹊径寻找解脱的办法。

    仁杰萨尊心地淳朴,好奇的问道:“小僧请教这位前修,您这个……”他在眼前虚画一个“气”字,才接着道:“到底是什么?”

    说到底,两位来自藏地的活佛还不知道击败他们的,一威名远扬的索翁达活佛。

    “是啊,我看您的功夫里,有我们密修的功夫;您也修炼过密术?”女活佛曲桑卓姆瞪着圆圆的大眼睛,凝视索翁达。

    索翁达手捏摩罗狱印,喝一声:“唵、嘛、呢、叭、咪、哞!”

    浑厚的六字真言声震大殿,索翁达手印变换,从雪坑转到火海转,最后到灵转,都是一闪而收。

    “这个字,是真言,也不是真言,是手印也不是手印。明白了?”

    “明白了。”女活佛曲桑卓姆首先起身,整衣下拜;仁杰萨尊闭目想了片刻,才低念一声:“真言六转,请问活佛,最后一转是什么?”

    虽然只是瞬间,但是索翁达已经开放了自己的世界,引领着他们从摩罗狱印内感受到神奇的境界;也了然于胸,眼前坐着的这个,是位比他们高明的活佛。

    对于刚才的较量,曲桑卓姆还有些不服气。她与仁杰萨尊修炼有神妙的合击术,还以为真正发挥出来不见得会落在下风。此刻才知道,人家也没拿出真正的功夫。

    “我就是要寻找那最后的一转,才脱下袈裟。”索翁达散去摩罗狱印;“佛讲慈悲,其实大有深意;对人慈悲与对己慈悲,乃至对万物慈悲,其中莫有分别,也大有

    分别。己身不净,如何净得他人?自渡无舟,以何去度众生?佛祖谦逊仁慈与世无争,只因他知道修行修行,说到底修行的是自身。信徒供奉是对修行者的恩赐,修

    行者不是老师,没资格坐享信徒的供奉,更不能高高在上故作神圣姿态。真正能度化众生的不是修行者也不是佛祖,是修道人内心的感恩。明白了这一点,才能求得

    内心的安祥,也才有希望踏出那最后的一步。”

    “谢前辈指点。”仁杰萨尊这才一恭到地,站起身来,整个人更加从容,面对祝童道:“祝掌门,我能看看您那对神针吗?”

    祝童无可拒绝,仁杰萨尊淳朴真诚,清澈的眼睛里包含希冀。

    龙凤星毫安静的躺在仁杰萨尊手里,他专注着这对黑针,凝视着针上的双珠,眼睛里慢慢溢出两滴晶莹的泪珠。合什对天三拜:“谢祝掌门仁慈,我们以前太痴了,此次出来是贪心太甚。告辞,回去后,当面壁三年。仁杰萨尊闯不过这道关,永不见天日。”

    说罢,仁杰萨尊将龙凤星毫还给祝童,迈步离开大殿;门外跪伏的弟子忙上前去迎接,随着活佛离开。

    “一路走好。”索翁达赞许的送年轻的活佛离开,只有他知道,龙凤星毫的刺激和诱惑有多么巨大;仁杰萨尊能当机立断转身即走,未来的修为不可限量。

    女活佛曲桑卓姆没有跟着离开,她迟疑的面对索翁达:“活佛,我能随在您的身边吗?”

    “不能。”索翁达面无表情的指着西方;“从哪里来,回哪里去。我如今是祝门弟子,没资格收徒弟;师父不允许。雪域高原有纯净的蓝天白云,何苦到这纷扰乱世中打转?”

    “前辈不也在入世修行?”曲桑卓姆不理会索翁达的劝言,转向祝童:“祝掌门,请问,谁是前辈的师尊?”

    “我就是。”祝童点着自己的鼻子,笑嘻嘻的道:“祝飞是我的大弟子。”

    “您?”曲桑卓姆上下打量一番祝童,笑道:“您比前辈厉害吗?”

    “你看呢?”祝童挺挺胸。

    曲桑卓姆的玄功是三个活佛里最弱的一个,论起密修功夫比渐渐远去的仁杰萨尊还要高明;只是由于藏区女活佛少,传承的地位不高,才不被重视。祝童在她看来,是很普通的一个人,怎么有资格做索翁达的师尊?

    “我看不出,要试过才知道。”女活佛话音未落,灵巧的手指已经点向祝童的胸口。

    “不可。”索翁达站在祝童身后三步,知道女活佛的厉害,正要抢先出手,曲桑卓姆已经住手了;“怎么?难道中原武林的规矩是,谁的嘴皮子厉害谁就是掌门?”

    大殿里响起一阵哄笑,如果把这场争斗上升到如此高度,确是不好回避。曲桑卓姆好厉害的心计。

    祝童只好硬着头皮叫住索翁达:“勿动,我也想看看,她凭什么这么狂。”

    索翁达还有些不安,忽然想起,自己这个小师父的功夫很怪,特别是胸口,那里是最奇怪的地方。在传授蓬麻功的时候,索翁达曾经暗运密修探测过。祝童体内的蝶神也瞒不过他的探测,胸口的部分,当真是浩瀚飘渺,试探不出深浅。

    还有他那份灵变,竹道士推崇的人,应该能过的了这道坎。

    果然,曲桑卓姆点中祝童胸口后,低吟一声捧着手指跃起在半空中,恼怒的喝道:“再接这一招。”

十二、一滴水(上)

    比试轻功,祝童也许比索翁达还要高明。

    曲桑卓姆跃起的同时,祝童也跟着跃起,挺胸对着女活佛:“好啊,不怕死的再来。”

    “噗!噗!”两声,曲桑卓姆手指如轮,两次弹中祝童的胸口,两次痛的低声呻吟。

    “你不是为了这个来的吗?”祝童挥舞龙凤星毫,划两个“鬼”字夹击曲桑卓姆。

    鬼气森森,当者痴迷,曲桑卓姆曼妙的身体在空中顿一下,只有她能感受到这两招大不简单。

    龙星毫冰冷刺骨,凤星毫温暖如春;这个年轻人在干什么?她刚被冰冷的劲气冻得滞一下,紧接着着就被另一股暖流化解开了。

    祝童也感觉到自己错了,如果只用龙星毫也许已经……只是,一品金佛肯花大价钱请来的高手,都是有真本事的。

    曲桑卓姆虽然貌美如花,修炼的却是属于密宗苦修派秘术,曾经在坟地、山谷、雪山等艰苦环境下苦修。她既然看出其中的奥妙,就不会再给对手机会;运转玄功展开反击。

    金色转经筒再次发出动人的声响,红珠摇摆,女活佛随着柔软如蛇,满大殿的江湖高手都感觉到如水的诱惑。她是否只是在幻想中才能见到的妖姬般的仙子?只有在梦幻中,才能寻到如此的灵媚与纯美?

    龙凤星毫再也刺不进曲桑卓姆身边半尺之内,反倒是女活佛的手指不断点向祝童周身。

    总算曲桑卓姆对祝童十分小心,右手的三根手指因为点中祝童胸口,现在还是酸麻麻的派不上用场,双方这才保持一个胶着的局面。

    小骗子心下后悔:威风耍不好,就成丢人了。

    他看索翁达胜的轻松,本以为女活佛功夫一般只玄功厉害,就想借助曲桑卓姆树立一下自己高手的形象。没成想,曲桑卓姆面对索翁达这样的超级高手,十成功夫只能发挥出三成,面对他这个小骗子,就成了一个真正的高手了。

    怎么办?刚才已经说了不让索翁达帮忙,现在再叫师兄弟来帮忙,似乎也不合适。

    索翁达一直在回味祝童那两个“鬼”字,对身边的较量恍若未觉,对于他来说,胜负其实没什么区别。

    祝童围着曲桑卓姆翩翩旋转,一边谨守心神不被转经筒的乐声迷惑,不被她的娇艳妩媚吸引;一边四下观察想办法脱困。空幻大师脸上已经露出微笑了,与江小鱼窃窃私语着,似乎在说着曲桑卓姆的厉害。

    雪狂僧满眼狂热的光芒,奇怪,他身上的蛊虫哪里去了?

    刚想到这里,祝童感觉身形散乱,似乎有摔倒的危险;忙安心内查。

    这下,小骗子才真的害怕了。

    但是,蝶神是最爱美的精灵,女活佛诱惑不了祝童,却能诱惑那个小精灵。蝶神随着她起舞,随着转经筒的乐声起舞,已有失去控制的迹象。

    如何是好?祝童知道,自己的大半本事还来自这个小精灵,曲桑卓姆转经筒发出乐声,原来有克制、收服蝶神的功效;如果……

    小骗子正在胡思乱想,转经筒忽然倒转几圈,蝶神竟然也跟着颠倒翅膀,祝童当然不由自主的要跌到;曲桑卓姆却摇晃一下,妖娆的酥胸撞上祝童手里的凤星毫。

    “哦……”她呻吟着收回转经筒,停下潇洒的脚步。“祝掌门的功夫果然高明,曲桑卓姆甘愿拜进祝门,请掌门慈悲。”

    蝶神疯狂的旋转着,祝童被闹得头昏脑胀,连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勉强立着,手刚按住那一团柔软,曲桑卓姆已拜在脚下。她没有仁杰萨尊的灵觉,不知道自己战胜的

    是祝童印堂穴内的蝶神,拜是拜了,心里对这个浅薄的掌门是一点尊敬也没有,也没想到他已经站也站不稳了;胸前被轻薄,还以为被吃豆腐,当下低声道:“掌

    门,请自重。”

    “自重,嗯。”祝童装糊涂,自重谁不想,可他如今浑身上下都是软绵绵的,重的了吗?

    一滴水突兀印在祝童眉心,送几点清凉进印堂穴,蝶神清醒过来,小骗子才没有当场出丑。

    索翁达终于看一眼女活佛,露出一丝神秘的微笑;扭头注视着大殿的一角,凡星正凝神擦拭着尺半竹刀。

    这一来,弘法寺大殿内轰然大乱,即使镇定如羽玄真人也站起来;更不用说请曲桑卓姆来的一品金佛高手们了。

    等祝童终于控制住自己的身体,要开口说话时,拜师仪式已然完成。他也不用说什么了,祝童被曲桑卓姆拉回上席坐下,左边是索翁达右边是女活佛曲桑卓姆。

    外人看来,是祝童以凤星毫刺中女活佛,胜了这一场争斗。

    其实根本不是那么回事,曲桑卓姆是故意的,祝童知道,索翁达也知道。只是女活佛三拜后,收起转经筒却没理会祝童,似乎想看他如何应付。

    因为那滴水,蝶神才从迷乱中清醒。

    “师父,请问师兄叫什么?”曲桑卓姆叫祝童师父,眼睛却看向索翁达,很多人都能看出来,女活佛拜进祝门,为的是追随索翁达活佛,祝童当然也明白。

    “他叫祝飞。”

    “那,我今后叫什么呢?”

    “你……就叫祝缘好了、”祝童随意应酬一句,无奈的与大师兄、二师兄对视一眼。

    老骗子要是知道祝门竟然收下两个如此难缠的弟子,会不会收回凤凰面具呢?祝童希望如此。

    “恭喜祝掌门,又收下一个好弟子。”羽玄真人举茶祝贺。

    “谢羽玄道宗。”祝童打肿脸充胖子,也要与羽玄共饮。

    难怪羽玄真人高兴,如今无论怎么看,祝门似乎都比金佛更有佛家气象,掌门身边的两个活佛可是货真价实的啊。

    汽笛也举起茶杯:“可喜可贺,祝门今后一定能名扬江湖。”

    “是啊,祝掌门,请。”江小鱼在次席也向祝童举茶道贺。

    “有您做祝门掌门,相信用不了多久,祝门就会成为江湖第一大派。”

    真恶毒啊,说话人在暗示,如果任凭祝门一派坐大,势必会伤及在座各派的利益。感受最深的,应该是二品道宗的掌教羽玄真人。

    至少在几年内,道宗与金佛都找不到谁能对抗索翁达活佛。

    “这位道兄,请问这一滴水当何解?”索翁达又站起来走向大殿右侧,请问的对象,却是一直躲在角落里的凡星;他的指尖,晶莹着一滴水珠儿。

    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索翁达自有气势,虽然是祝门弟子,大家对小骗子这个掌门倒是不怎么看重。

    “每人生来都有灵觉一滴水,生来如甘泉般清澈。只是被红尘蒙蔽污染,所以才有诸般罪孽,如此而已。”凡星与祝童对视一眼,施施然站起来;“修道之人,能寻

    到这滴甘泉。保有它呵护它,也许就能达到大道;这是先师留给凡星的。祝兄,此番事情已了;凡星要踏遍山水,寻找提炼那滴甘露了。”

    祝童站起来送凡星,羽玄真人与道宗五长老也恭谨的随着,索翁达立在殿门处,低头思索着凡星说的那滴水。

    由于竹道士,想来凡星在道宗的地位已经超然;他只对道宗五长老淡淡打个稽手,再不与旁人说话,却对羽玄真人道:“都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师父说,真能做

    到的有几人?特别是佛道两派,受尽百姓供奉,回报天下百姓的是什么?道宗,这是师父留给您的话。”话音消,几个起跃已消失在众人视野之外。

    “十年之后,又是个竹道士。”索翁达望着凡星消失的方向叹息一声。

    “竹道士是谁?”女活佛好奇的问。

    索翁达看着远处低声道:“他的师父,已然找到自己的甘露。他如此年轻就有如此见识,未来成就当不在竹道士之下。只是要达到竹道士的境界,还需要更多的磨砺。他,什么时候才能丢下尺半竹刀呢?”

    羽玄真人正在思索凡星的话,听索翁达如此评价凡星面露喜色;空幻大师却吓一跳。祝童暗自点头,凡星早已看透生死,机缘巧合下又继承了竹道士的衣钵并那把尺半竹刀,现在就很有点竹道士的影子了。只是,索翁达如此说是什么意思?

    祝童刚习惯有高手撑腰的威风,生怕这个时候索翁达随凡星而去,呵呵笑着道:“每人机缘不同,凡星虽然年轻,却经历过世间生死情缘磨砺,是受过苦的。”

    女活佛祝缘低声念出一串藏语,索翁达微笑着说:“不可如此说师父。”

    小骗子知道肯定不是好话,装糊涂故作大度的一笑而过。胜负对于他来说,此刻与索翁达也差不多,只要结果是好的就行。

    “大家继续用酒,不醉不归,高兴啊,真高兴。”祝山又从山下搬来几箱酒,被祝童带着分发下去。

    大殿内恢复热闹,只是众人的话却少了很多;凡星,就如竹道士留下的一滴水,轻轻渗透进江湖的血脉内。就连江小鱼也是一幅若有所思的样子。

    那边,羽玄与道宗五长老讨论如何整理出一门道宗山水功法。

    “空寂来了。”祝云低声提醒祝童。

    “阿弥陀佛。”

    这句话是从弘法寺山门外传来的,祝童循声望去,正看到一品金佛主持空寂大师,并空木大师并肩出现在殿门外;他们身后无言、无情、无处、无聊、无为是祝童认识的,算上无虚和尚出去云游未归,一品金佛的高手们,这次算是到齐了。

    弘法寺的大殿内,明显容不下如此多的高手;祝童与祝槐迎出去:“空寂大师,空木大师,久仰久仰。”

    “说久仰的,应该是老衲。”空寂被祝童引进大殿,客气的与各位江湖同道打招呼。

十二、一滴水(下)

    祝童第一次与空寂照面,看去,空寂比空木与空雪都要富态,比师兄请来的那位假和尚还要胖大,真真红光满面肥头大耳一派高僧模样。难得的是,走了如此多的山路,空寂这个大胖子还气息平稳,脚步沉实;看他这身功夫,比雪狂僧也差不了多少。

    “阿弥陀佛,索翁达活佛,久违了,一向安好?”空寂站在上席前,却不落座,合什向索翁达问讯。

    “这里没什么索翁达,更没什么活佛。”索翁达站起来,依足江湖规矩与空寂大师见面;“祝飞见过空寂大师。”

    “为什么?”空寂问。

    “不为什么,空寂大师为什么来呢?祝飞如今是祝门弟子,一切听从掌门吩咐。大师有什么事,请与祝飞的师父,祝掌门说。”索翁达退到祝童身后。

    这片刻,祝童与祝槐并排站立,两人的手握在一起,以祝门暗语,手势飞快的交流着。索翁达退过来,两人的手已经分开。

    “空寂大师,空木大师,请落座喝茶。弘法寺小庙小香火,条件简陋,还请两位大师包涵。”祝童殷勤的安排他们坐下,自己却还站着,环视一圈道:“大师果然是大师,一品金佛果然是江湖一品,只看这架式就知道佛门的繁荣昌盛。只是,空寂大师为何而来?”

    “阿弥陀佛,祝掌门千万别误会,金佛寺是以江湖同道的身份,来祝贺祝门大师兄龙回大海。一点薄礼不成敬意。”空寂不是空手而来,空木上前送上一张贺帖,并一尊小巧的金佛像。

    真的为了送佛像,也用不着这么多人!

    小骗子才不相信和尚们会如此好心。江小鱼与汽笛已悄悄站到空寂身后,空幻与雪狂僧也就位了。

    看殿外一品金佛和二品道宗的高手们,论起修为好像道宗的高手厉害些,比起名声之响亮,一品金佛空字辈无字辈的名号就完全盖过道宗了;从人数上看,一品金佛真是江湖第一大派。

    想到此,心下有了计较。原来江湖高人们与小流氓也差不多,大家都是来排阵势。既然来了如此多的人,今天一定不会再出现什么混战的场面,那样也太丢人了。如果单打独斗,似乎也不可能,祝飞在场,谁敢挑战?

    不过,也不能说他们都是来讲理的。谁知道金佛的大和尚们还会耍出什么花样?祝童不想见招拆招,那样太被动。既然大家都是为那劳什子宝藏来的,干脆大方些,省的浪费大家的时间与精神。

    “不得了,让这么多名震天下的金佛高人站着,祝门罪过。大师兄想必以前与各位交情深厚,祝童代表大师兄谢谢了。只是,各位来也不打招呼,让我们失礼之至。”

    祝槐与一品金佛的和尚们是有过交往,却没交情,这是大家都知道的。空寂也不脸红,竟双掌合什,安然接下这段调侃。

    “这两位是来自日本佛教界的朋友……”空寂转身让出两个人,也是一身僧袍;天下佛教是一家,至少在表面上看不出与中原的和尚有多少区别。他们身上的出奇的冷静,不只小骗子加了几分小心,索翁达闪了一眼,刚进祝门的女活佛上前一步戒备。

    “辛苦辛苦,飘洋过海很劳累吧?祝山,招呼洋和尚坐下。”空寂还想说什么,祝童再没给他机会了,不理会什么日本和尚,拉着祝童站在大殿正中:“今天好热闹,可说是个江湖盛会了。哈!各位来此,都是为祝贺我祝门大师兄重见天日?为了表示感谢,大师兄有话要说。”

    祝槐上前三步,向大殿内外看一圈:“仅凭祝槐,还没如此大的脸面能邀得如此多的高人汇聚一堂。有些是祝槐认识的,有些素未谋面,不过,既然各位来了,祝门就给大家个交代。”

    说着,祝槐举起右手;“这里,是一方古印;五年前,祝槐在西安偶然购得。仔细参详,却发现与一桩江湖道大有关系的宝藏有关。无奈,后来横生枝节,一直没时间去寻找。唉,都怪我贪心,没想到却连累师门受到如此大的……关注。”

    大殿内每人的眼睛都被吸引到祝槐高举的右手,那里,是一个古旧的黑色皮包。江小鱼、羽玄真人、汽笛、空寂、空木……一双双眼睛都盯着它。

    他们知道,里面,一定是另一枚古印,上面有江南宝藏的线索。

    “刚才祝掌门说了,要祝槐给大家一个交代。现在,祝槐就……”

    “且慢!为什么祝门要给你们一个交代?”弘法寺外又传来一个浑厚的声音,震得弘法寺外铜钟“嗡嗡”作响,只这份修为就够唬人的。

    这次,是三位大人物:江湖隐士到了。

    说话的是周半翁,还是一副白衣飘洒的神仙中人模样;秦桐山与梅叶伴在半翁左右。

    后面是蓝湛江,还有八品兰花二姐柳希兰与梅兰亭。

    老骗子吊儿郎当落在最后,他与周半翁一样白衣白鞋,身边是神石轩的玉女。

    “本来,这样的江湖聚会没我们老头子什么事,只是周某想不明白一件事,还请空寂主持、羽玄道宗参详。”周半翁没进大殿,就在殿门口。

    “呼啦啦……”弘法寺内乱一阵后,静的连针落地的声音也能听的见。

    “阿弥陀佛,半翁请讲。”空寂大师走到殿门前合什,他看重的,应该是半翁手里的隐龙剑。

    “半翁请说,羽玄洗耳恭听。”羽玄真人也走出来,被周半翁点名的两个,与这位江湖传奇人物见礼。

    “周围已经有不少人在注意这里了,你们搞什么鬼?该散去的快点散去。现在是什么时候?什么年代?还弄这些逼上门的把戏。空寂和尚,三十年前,老夫把《洗髓

    经》教给你的时候曾说过:‘江湖不是以前的江湖,一切要低调行事,这些东西的用处越来越小了。’当时,我还以为你是个明白人,今天怎么这么不冷静?”

    周半翁如此一说,大家都以奇怪的眼神看着金佛寺的僧人们;原来,金佛寺的神功是人家保留下来的,再传给和尚们。

    空寂脸上微红,知道这老头子是真生气了,不然也不会公然落金佛的面子。只是,在这个场合,他实在不好解释什么。难道他能说:周半翁只给了一卷《洗髓经》和一卷金佛十二绝技,金佛寺藏经阁内的武功秘籍是散在各处的僧人陆续整理、收集来的?

    “羽玄,你来又是为什么?刚坐上道宗的位置,道门内有多少事要操心?你好清闲啊。”周半翁又看向羽玄真人。

    羽玄正色道:“半翁前辈,不是羽玄清闲。日前,羽玄与水长老到川西探望凡星道士,路过万县时,发现有……江湖人向这里聚集。您老知道,竹道宗登仙前曾叮嘱

    过,要交好祝门,爱惜江湖同道。羽玄派人打探后才知道,原来他们都是为了祝门师兄而来。道宗弟子在此,是为化解争端。祝掌门可以作证。”

    说的真好听啊,不过大面上,羽玄真人还真是站在祝门一边。

    祝童看周半翁看向自己,上前几步开口道:“前辈安好。您老要注意身体,也许有些误会了。大家是为祝贺师兄祝槐而来,没伤和气;羽玄道宗是给祝门面子,说是

    来摇旗,其实没什么大事,来的都是客。哈!只是没想到会来如此多的人,大家也没提前打个招呼,失礼的是祝门啊。我这个掌门实在是不合格,祝门道场狭窄,半

    翁来了,各位江湖前辈来了,连个坐的地方也没有。早知道大家如此给面子,祝门就在市内包间最好的酒店,大家才好热闹。”

    老骗子抬头看天,玉女脸上露出一抹微笑;梅兰亭与柳希兰更是笑出声来。只因祝童这番话夹七杂八,说是好话吧,不像;有什么失礼的地方,却也说不出来。大面上没得罪任何人,细品骨子里的味道,他似乎连周半翁也没放在眼里。

    十几分钟后,弘法寺内安静下来。

    各派弟子被掌门或主持遣散,留下来的,只有寥寥数人。

    金佛寺只空寂大师与空木,道宗只有羽玄真人和火长老。江小鱼还没资格留下来,汽笛也想走,是祝童拉住他们两个,说:“江湖八派少有聚集的时候,汽笛前辈不用说,江兄是本地地主,祝门在此发财,还要清扬多多照顾,一会儿还有事要托付。”

    索翁达与曲桑卓姆不参与这样的事,早在祝云的陪同下到洞中寺说话,逍云庄主有很多要请教的东西。

    即使这样,弘法寺的大殿内也坐不下如此多的人;于是,众人就在殿前坐下,周半翁当然坐在上席。

    祝童等大家坐定,团团一恭道:“多谢大家来捧场,茶水不好,多担待。”又向大师兄使个眼色。

    祝槐看一眼老骗子,有些迟疑;老骗子却一副不闻不问的样子,似乎眼前的一切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事实上,在场的能认出老骗子的,只有祝门三师兄弟与少数几个人,比如说玉女、梅叶、周半翁等。

    空寂大师和羽玄真人就不知道这个老头子是谁;汽笛也在狐疑的打量着老骗子,似乎看出点什么迹象。祝门的易容术,是四品红火一直希望得到的秘术。

    “各位前辈,各位江湖同道;祝槐惭愧,累大家来聚到一处。有道是怀壁其罪,祝门人丁稀少,不敢贪天之财;今天,就把这枚玉印的一切交代出来……”

    祝槐先把古旧的黑皮包交到周半翁手里,才娓娓说出一段故事。

    祝童还有些担心,怕大师兄露出什么破绽;等祝槐说完,暗自佩服,这个稀奇古怪的故事,只有浸润古玩文物多年的大师兄说来才圆满,自己可没这样的本事。

    故事说完了,祝槐对祝童深施一礼:“掌门,是我没说清楚,让大家误会祝门要独吞财宝。其实,这件事的真伪我一直很怀疑,请掌门去寻找也不过是碰运气;月前

    到处听说有人找到两枚玉印后,才相信有这个宝藏。”“这两枚针,确实是日本友人送的。他说是民国时在北京鬼市上收买到后,一直藏在日本。”祝童取出龙凤星

    毫,把得到的经过说了一遍,趁这个机会把自己撇干净。

    大家的眼睛都聚集到周半翁手里,江小鱼和汽笛不必说,空寂大师的眼里也露出贪婪之色;羽玄真人干脆就不敢看,看着祝槐和祝童,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事情说清楚了,空寂大师该明白,祝门绝对没有独吞的意思,到现在为止,也没有找到宝藏的多少线索。这枚古印一直被大师兄隐藏在弘法寺内,他不出来,我们的线索还没江兄多。记得江兄曾说过,他得到消息比我们早。”

    江小鱼被祝童如此一说,只好站起来,把在码头上说过的故事再说一遍;只是,一直没把自己得到的玉印拿出来,只交给周半翁两张拓片,话说得也漂亮:“这就是

    我们得到的线索,为了它,金佛的师父们和红火的兄弟们出了很大力气。半翁前辈,这是属于江湖的宝藏,理应大家一起分享,一同寻找。”

    周半翁打开黑皮包,取出一个锦囊,打开锦囊,才看到一枚田黄石玉印。

    阴阳鼓震牛气沈,龙头云允隐禅林;——,鑫归圣洞慧泉山。已经有三句诗了,地图也有三片,以周半翁的见识,也搞不清这个宝藏大致藏在什么地方。

    “咳咳!我看看。”梅叶出马了,拿过拓片和古印参详半天,说道:“照这三句诗来看,似乎宝藏应该在南京附近。并且,宝藏里面的主人,应该是被叔叔篡位的允

    文皇帝。你们瞧这一句里有个‘牛’,似乎是藏头诗的格局。南京附近有座山,就叫牛头山。空寂大师应该知道,以前,牛头山上下有上百座寺院。还有这一句‘龙

    头云允隐禅林’,能对照起来。坊间早有传说,允文皇帝被打败后就化身为僧人。只是,空寂大师,慧泉圣师的生平佛门有详细记载吗?能找到他的道场,也许就能

    找到更多的线索。”

    “还是梅老师高明。”祝童故作敬佩,这里面知道内情的只有老骗子和梅叶,大师就是大师,分析起来头头是道,默契的很啊。

    周半翁年纪大了,似乎有些疲倦;祝童捻动龙星毫,在他眉角轻刺几下。

    “好针,好手段。”周半翁抖擞精神,哈哈笑着道:“祝门治病的本事一贯神奇。”

    “不会这么简单。”蓝湛江把龙星毫递还给祝童,悠悠道:“月前,空寂大师派无聊找到我,让我给祝兄递个话:龙凤星毫是佛门宝物,只要能把它们归还金佛寺,一品金佛可以答应你的任何要求。”

    “任何要求?”

    祝童与他对视片刻,看一眼空寂大师,忽然想明白那些话的真正含义。

    不过,既然蓝湛江装糊涂,祝童也不想说明白,笑着让茶。

    周半翁在一旁开口,说出一段古老的故事。

约法三章(上)

    江水东流,狮子山百花盛开。

    弘法寺内,众高人恭谨的听老前辈讲历史。

    “九百年前,时值南宋末期;朝廷为了对抗金兵委派一名将军在洞庭湖广召天下勇士训练水军,可是历时半年征召的精兵不过一万多。一是因为连年战乱导致民风积弱,二是当时军人的地位比较低,有些头脸的人都不愿从军。还有一个原因是,其时佛教昌盛,从皇帝到士民都信奉佛教,全国寺院密布,僧人众多。那些人很多也不是虔诚的信徒,只是因为做和尚可以免交税赋也可以不服兵役。当时有传说:天下财富有十分,七分堆在莲台前。

    “将军为早日完成任务,听从谋士的劝说颁布三条命令;其中一条就是推倒佛像查抄寺院财产,废除度牒。将军说:国家将亡匹夫有责,佛祖体谅众生,佛祖的信徒更应该为国出力,才不枉信徒供奉一场。”

    说着,周半翁端起茶杯喝一口,瞟一眼空寂大师。

    “当时,洞庭湖畔有个最大的寺庙,叫作莲台寺,主持高僧名叫印释空。知道将军要查抄寺院的消息后,印释空连夜跑到临安上下打点,花大价钱买通内宫太监,得以面见皇帝,献上一大笔金银。几天后,印释空带着御赐护国法师的金牌回到莲台寺,以为凭借这个封号将军不敢动他。但是,莲台寺内外僧人比丘有千人之众,周围的寺院借口与莲台寺师出同门,如果不动莲台寺,别的寺院也会以这个理由抗拒将军的命令。将军也为难,毕竟皇恩也是不好冒犯的。”

    “有一天正逢浴佛节,印释空在莲台寺高搭法台大办法事。中午,从西边来了个农夫,径直走进莲台寺,也不上香不拜佛,就那么走到莲台寺大殿的莲台上,放声痛哭,边哭边捶胸顿足。农夫怒骂自己是不孝、不忠、不义、无耻之徒。浴佛节那天是佛祖的生日,印释空领着一群大小和尚在大殿上做佛事,有人在面前大哭总不好不理会,就问那人为什么痛哭。”

    “农夫说:‘痴生苟活三十六载,终日劳作却家贫如洗,竟无一物以供养父母,是为不孝。眼见国破家亡,无能为国出力,是为不忠。天下妖魔横行蛊惑众生,自己也学着只为自身不顾亲朋,是为不义。如此这般,不是无耻之徒是什么?’说到这里,农夫嚎啕大哭语不成声。”

    “印释空不再理会农夫;高声念起佛经开解,大殿内的众僧人、信徒同时念经庆祝佛祖的诞辰日,声震寰宇欢声雷动;农夫渐渐止住哭泣,拿出两根黑色铁棒在大殿上研磨起来。奇怪的是,小小的铁棒在大殿的石板上研磨,却发出很大的响声。印释空受不得那凄厉的声音,不悦的问农夫为什么磨铁棒。”

    “农夫说:‘这两枚铁针他已经磨了三十年,六岁时有人说,只要能把它们磨成针,就能得到数不清的荣华富贵。’印释空仔细看看那两枚铁棒,笑道:‘施主被骗了,这两枚铁棒是凡铁,就是磨成针也值不了多少钱;如何能得到荣华富贵?’”

    “农夫这才收起铁棒,很认真的对印释空说:‘两枚铁针是不值几个钱,有个人说,只要他们能穿过一样东西,马上就会成为价值连城的宝贝。’印释空起了贪心,问:‘穿过什么东西?’”

    “农夫指着莲台上供奉的玉净瓶说:‘佛眼’。原来,莲台寺之所以那么出名,是因为寺内供奉有两枚来自西域的宝贝:佛眼舍利。农夫如此说,印释空马上恼了,说农夫是亵渎佛祖,要下阿鼻地狱,生生世世不得超生。”

    “农夫也恼了,跳起来抓起玉净瓶说:‘做了也要下地狱,不做也要下地狱,不如真做成这件事,至少图个今世富贵。’说完,农夫就消失不见了。莲台上还放着那个玉净瓶,印释空慌忙上前打开,里面只一枚竹简。上面写着: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周半翁说完这个故事,空寂大师羞得满脸通红。天上地下,唯我独尊!这句箴言是佛祖留下的,说狂妄也好,自大也罢,都不好解释。

    祝童好奇的问:“那个农夫是佛祖吗?”

    “不是,农夫是将军帐下的谋士。印释空失去佛眼舍利后,莲台寺迅速败落,印释空再没当初的威风。两个月后,周围的寺庙相继关门,将军征召起五万将士,在洞庭湖训练一年后开赴淮海战场。一路所向披靡屡破金兵。后来,这对佛眼舍利真的出现在那两枚黑针上,谋士凭着这对黑针,在战场上救起很多军人的性命。无奈个人的力量终究有限,朝廷昏庸军饷难以为继。将军的五万水军越战越少,终究没能阻挡住蒙古铁蹄对江南大地的征伐。将军最后在大江之上中箭落水,谋士随将军顺流而去;这对黑针也就失落在江湖之上。二百年后,这对黑针出现在另一个人手里,当时天下太平,从豫州冒出一个少年,凭借一对黑针闯出神医的名头。那时,这对黑针已经是这般样子了,针尾也已经是龙凤的样子。不过,那少年虽然医术高明,却有三不治:皇亲国戚不治、僧道闲人不治,文人雅士不治。”

    “为什么要这样?不是少了很多有钱的病人吗?”祝童又发问,他已经开始怀疑周半翁说的故事的真实性了。

    “少年怎么想的谁也不知道,反正是经他的手,治好了很多平民百姓和江湖侠客的病痛。少年出道二十三年,与他突然出现一样,消失的时候也很突然。不过,这对黑针却没随他消失,落在少年的弟子手里。龙凤星毫这个名字,正是那个幸运的弟子取的。其后百年间,龙凤星毫一直流传在江湖上,逐渐成为豫州祝家的镇宅至宝。祝家也凭这对针,在江湖上建立起超然的地位。”

    “豫州祝家?”众人默念这个名字,把眼睛看向祝童、祝云、祝槐三兄弟;纷纷猜度这个祝家与祝门之间有什么关系?

    “豫州祝家,就是祝由门的分支,也就是祝门的前身。这对龙凤星毫的来历就是如此。空寂,你还要祝掌门把他们交给金佛寺吗?”周半翁冷着脸看着空寂。

    空寂诺诺,再不好说什么。

    “现在的江湖已经不是比哪个门派的人多,谁的功夫高谁就威风,不是谁够狠谁就厉害;时代在变,江湖也在变,哪个门派跟不上就要被淘汰。”说这段话时,周半翁眼睛掠过汽笛、江小鱼,最后停在祝童身上。

    “多少年了,前辈们呕心沥血建立起来的江湖根基,传承了有多少年,空寂你知道吗?羽玄知道吗?”周半翁终于平静下来,端起茶杯抿一口。

    “个人的能力总归是有限的,即使练出一副钢筋铁骨,即使能超越生死,那只是个人的事,还是要遵守世俗社会的规矩。这是江湖前辈们经过了多少血腥坎坷才明白的一个道理。索翁达活佛与竹道士都明白这个道理,他们的修为也挡不住几粒子弹。你们作为一派掌门,一举一动都牵扯到江湖的兴旺,更要明白这个道理。三十年前,大家都在暗中为生存劳碌;三十年后,你们终于又能走到台面上来,你们以为自己的一举一动可以超越世俗的规则,可以改变世俗的法律吗?空寂,一品金佛信徒以十万计,结交的高官富商众多,金佛寺如今也是财大势大,各道场高手云集。我问你,如果今天的事闹出人命来,你的信徒有几个敢公然帮你?索翁达活佛投身祝门不是偶然,他也许早就不耻与你们合作,这一点,你想过吗?”

    空寂沉思片刻,脸色灰白默不作声。

    周半翁又转向羽玄真人:“羽玄,竹道士是江湖传奇,在他飞升前,我们都没想到他的伟大。道宗前一段做得很好,今天为什么如此动摇?太极精神圆润贯通讲究不露痕迹,所谓大道无形。你带这么多人拿着刀剑招摇过市走街穿府,不怕给道宗带来灾祸?帮助祝门是好的,摆出如此大的排场就不对了。刚才我讲的不是故事,是历史实实在在发生的事。我们都要吸取这个教训,任何时候都不能得意忘形,忘了自己究竟吃得是什么饭?”

    话至此,最不好意思的是汽笛,周半翁从头到尾根本就没看过他半眼,虽然下届江湖酒会还有两年多才会召开,今天这个场合很有些预演的意思。

    汽笛老奸巨猾,渐渐品出别番滋味。

约法三章(下)

    四品红火以前一直*着一品金佛,对江湖同道根本就不放在眼里,说起来,这也是历史留下来的习惯了。红火本身没什么系统的功夫,派中高手多是在金佛门下修炼后,才行走江湖。

    现在,好像这个周半翁的意思是,耍狠斗硬的年代已经过去了;红火早失去对漕帮的控制,混铁路实属无奈,如果被逐出江湖道,岂不是要沦为不入流的江湖流寇?现在能帮他的,也只有金佛了。虽然空寂看似被动,一品金佛的招牌够大,谁能小视?江湖隐士只能代表过去,未来,还要看谁的底牌够大。

    想到这里,汽笛干咳一声,站起来恭恭敬敬的对周半翁深施一礼:“半翁前辈说得对,我就说,大家是江湖一脉,不能这样做嘛。事情已经这样了,一个巴掌也拍不响,今天的事说来祝门也有些责任。”

    “祝门有什么责任,汽笛前辈说明白。”祝童不吃这套,倒不是他骄傲,实在是对大火轮和神钩王寒极度厌恶。

    很明显,如今的四品红火已经沦为金佛的打手;墙倒众人推,今天扳不倒一品金佛,多少也要拿这个爪牙开刀。

    “我是江湖晚辈,自问没有得罪四品红火;生意上也没有冒犯红火的利益。为什么四品红火的高人们不依不饶一直缠着我。先是在火车上,后来公然在闹市围攻。在湘西凤凰城,大火轮找上祝门道场为了什么?在上海,神钩前辈暗算我,又是为什么?”

    “有这回事?对不住,近几年老夫一直潜心修佛,对帮内的事很少关注。祝掌门放心,只要你说的是真事,四品红火一定会给你个交代。”

    汽笛被闹的灰头土脸,一边否认自己知道这些事,一边尴尬的对祝童笑着。

    “哦,原来那些事前辈都不知道,错怪前辈了。”祝童也笑着,指天指地,把战火又烧向金佛;“天上地下,唯我独尊吗?请问空寂大师,昨晚空雪、空幻两位大师带着一帮人找来,又是为什么?”

    空寂低眉合什没有说话,心里可是对这个小骗子恨透了。

    周半翁轻轻一叹:“近几年金佛发展很快,但是莫忘了历史的教训:三武一周灭佛日,十万菩提齐默然。要记得适可而止,特别是作为金佛寺主持,要注意与各方面保持好关系,也要懂得把握自己。所谓与人方便自己方便,不要四处树敌,会影响江湖的和谐,也可能会给江湖带来灾难。”

    三武一周灭佛事件,是佛教在中原的发展史上的四场绝大劫难;也可以说是佛教的发展失控,影响到世俗社会的正常运转后四位君主采取的必然措施。一个社会有太多不事劳作,游手好闲的僧人,是任何一个政权都承受不了的。

    那,总归是悲剧,一时间大家都不说话了。

    蓝湛江站起来打圆场:“过去就过去了,今后大家要互相照应,共同维护江湖道统,不要再自己人争强斗狠就是了。半翁前辈回大陆不过三个月,他说的都是传统。现在的江湖对于我们都是陌生的,未来会如何大家都在摸索。今天是个难得的机会,八品江湖齐聚,湛江有个建议,说出来请大家参详。”

    “蓝公子清说,只要是为了江湖道,大家都会支持。”汽笛急忙转身,带头相应蓝湛江的话。人家是酒会召集人,不能不讨好。

    “只是个建议,蓝石对江湖的未来,也很模糊。我想,江湖如果作为一种传统文化,是不是更适合现在的社会?”

    蓝湛江这样一说,大家都仔细思索着,越品越感觉有道理。

    舞刀弄枪那样的事,明显已经不适合现在的社会情况,法律越来越完善,行侠仗义似乎也没什么市场。

    “这只是个建议,大家考虑一下,到江湖酒会上我们再仔细参详。不过,为了不再发生类似的事,我提议大家约法三章:一,江湖同道不得互相伤害争斗,各派约束弟子,江湖酒会前江湖八派一定要团结,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内斗。”

    蓝湛江说着环视一周,眼光到处,各派掌门纷纷点头。

    “谢谢诸位。第二条,各派经营的生意、道场,尽量要遵守世俗的法规。在这个前提下,大家互相帮助共同发展,不能暗中拆台、算计;不能因某一派的作为,把整个江湖道引入死地。这一条大家有意见吗?”

    当然没意见,也只有蓝湛江能说出这样的话。几十年来,三品蓝石就如同财神爷,出巨资帮助江湖八派。有道场的整修道场,喜欢做生意或实业的,蓝石不但出钱,还提供技术、管理各方面的支持,包括疏通各项关节。

    当然,有人领情有人不领情;比如说五品清洋,虽然也经营着一家蓝石资助的食品公司,对蓝石却一直很冷淡。

    只是在这个场合,没谁敢当众反对,那样就太傻了。按照江湖传统,互相帮助是应该的;互相算计,那是台面下的手脚,能做不能说。

    “第三条,这次江湖寻宝的事,各派要联合起来统一行动。我建议由一品金佛的空寂大师和二品道宗的羽玄真人为首,任何人得到线索都要首先知会他们两个。寻宝就如大海捞针,有风险也有机会,只有大家齐心才有胜算。对于宝藏的分配,如果在近期能找到就再找机会商议;如果……在江湖酒会上大家再作决议。呵呵,别宝藏在哪里都没找到,江湖道先互相争斗成一盘散沙,让外人看笑话事小,伤了江湖道的根基,我们就都成罪人了。至于寻宝的费用,先由我们蓝石垫付,大家认为如何?”

    蓝湛江说的大方有理,更没人反对了。

    钱是大家都喜欢的,弘法寺内的气氛松弛下来;空寂与羽玄被尊为寻宝带头人,都很满意。

    周半翁捻着胡须微笑,这才是江湖道应该有的气象。

    只有一个人不满意,祝童能感觉出江小鱼有些失落;他建立的寻宝联盟被蓝湛江几句话击得烟消云散,今后,一切都要看空寂和羽玄的意见。

    “天不早了,兰花一直*江湖同道的爱惜照顾,今天是个好日子,我们在重庆的第一家店开业。八品兰花准备了几桌酒菜,请各位掌门赏脸。空寂大师,还有一桌素斋,请务必赏光啊。”

    柳希兰站出来盈盈一拜。

    蓝湛江与梅叶先起身捧场,周半翁呵呵笑着道:“兰花的丫头们都是苦命人,大家应该多照顾。”

    空寂合什微笑:“兰花姐妹的场是一定要捧的。”

    “家父有病,小鱼要回家照看,柳小姐,我先告辞了。”江小鱼冷着脸走到柳希兰面前,作出一个令人吃惊的举动,握住柳希兰的手。

    寻常情况下,在彼此不熟悉时,冒然握住一位年轻小姐的手就很不合适;况且,现在是在一群江湖高人面前,这样的举动更是耐人寻味。

    柳希兰到底出身八品兰花,笑吟吟道:“江老伯病的重吗?看我这段忙的,都忘了上门拜访。”说着,轻轻抽出娇嫩的玉手整理一下秀发。

    江小鱼摇摇头:“不劳柳小姐操心,是老毛病了,只是畏光畏风;所以今天我才能坐在这里。各位,小鱼先走一步。”

    祝童注意到,柳希兰耳根微红,不禁有些担心;江小鱼的举动貌似做作粗鲁,对兰花二姐好像留下很深印象。他走时,只对空寂大师点点头,别的人理都不理,连周半翁也没招呼一句。

    汽笛打破尴尬:“走啊,去看看兰花姐妹的生意如何;江小鱼还年轻,有些事情照顾不到。不过柳小姐,重庆到底是清洋的地盘,在这里开店,是应该先去拜访一下江老头。”

    “什么年代了,还论这个。”蓝湛江不在意的挽住柳希兰:“小妹,别在意,有蓝大哥、羽玄道宗帮你,有这么许多人看着,这里即使是清洋的地盘又如何?兰花姐妹做的生意不会妨碍清洋的利益。我说的对吗?空寂大师、汽笛帮主?”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与人为善即与己为善。这件事不必闹得太僵,找个机会,柳小姐应该上门去看望江老施主。”空寂还是谁也不得罪,泛泛的说着空话。

    “谢大师提醒,希兰忙过这几天,会去拜访清洋家。”柳希兰虚心的接受,作为她来说,也只能如此了。八品兰花历来与一品金佛不对付,也没想过要刻意去讨好他们。

    “不必去。”周半翁脾气不好,气哼哼的说:“我就在重庆住上半年,看他清洋敢耍什么花样?”

    江湖隐士说话,事情就僵住了。蓝湛江笑笑,没说什么,首先走出弘法寺山门。

    汽笛神色竟轻松不少,想必他以为,有江小鱼扛着,火红被逐出江湖道的可能性减小了。

    于是,连祝童在内都随着柳希兰走出弘法寺。

    走完山路,一溜十多辆高级轿车停在路旁。八品兰花对自己的这批客人给足了面子,每位掌门一辆。

    祝云没随祝童来,祝门大师兄随掌门赴宴。老骗子也没去,他一直陪着玉女在角落里安静的坐着;走得时候给祝童打个手势,很含糊的,祝童不明白什么意思。

    车队驶过大桥,在高低起伏的重庆市区转几圈,停在一所华丽恢宏的建筑前,门头悬挂三个大大的金字:兰花楼。

一、密码(上)

    夜凄凉,雨落下;江轮从山边驶过,传来几声远远的呼喝。

    闹闹腾腾的一天过去了,弘法寺内清静下来。

    捧场的也罢,捣乱的也罢,都在日落前离开江城重庆。

    老骗子送走玉女后回到弘法寺,三个弟子早跪在门前候着了。

    “都起来吧。”老骗子摆摆手,站在大殿前徘徊一会儿。

    “都是因为你啊,让老子欠下几个大人情。别的都好说,梅家的人情你要好生注意了,别闹得人家下不了台。”

    老骗子点着祝童,想说什么又忍住了;“你做什么我不干涉,祝门今后会如何,我也不操心,只要你们师兄弟三个都好,就好。”

    梅家的人情还真不好还,梅叶如此捧场,多半是为了梅兰亭,这点祝童明白。老骗子这几句话看似不关心,却把一副重担压在祝童身上。

    兰花楼的酒席上,周半翁特意拉着祝童道:“祝门的传承比任何帮派都要久远,现在也许是最好的机会,希望祝门能在你的手里发扬光大。”

    “蓝湛江很滑头啊,呵呵,没什么,至少他没拒绝。”老骗子没头没脑的说一句,这是他的习惯,以前对三个弟子传授祝门功法时经常如此;祝云与祝槐对老骗子还有几分敬畏,不敢开口询问。

    照例,老骗子说的话听得懂就懂了,听不懂的要自己慢慢琢磨,发问有吃棍子的危险。

    “您是说玉女前辈?”祝童可不吃这套,笑嘻嘻的问道。

    他虽然没时间和玉女说话,玉女今天能出席这样的场面本身就很能说明问题:神石轩要向外扩张,需要借助江湖的力量,也许,玉女希望神石轩能重回江湖道。而老骗子,似乎在蓝湛江那里碰了个软钉子。

    “您如今是江湖隐士,只要和梅老头子、秦老头子沟通好了,下面再联络一下羽玄真人,这件事应该有希望。只是师父您……周婶和祝眉妹妹在那里,您要有个交代啊。”

    “小子,把自己的事情操心做好,老子的事不用你多说。”老骗子脸皮不是一般的厚实,对小骗子的提醒置若罔闻;“今天这个场面,不是我请来周半翁,你能轻易过关?”

    “师父您知道他们要来为大师兄接风?”祝童奇怪的问。

    老骗子摇摇头,咂着嘴说:“你的脑子是不是被那小狐狸精迷糊了?你大师兄出世是什么事,只要对宝藏有野心的人谁能不操心?他可是宝藏的起点。”

    祝童不再还嘴了,确实,最近的状态不怎么对,注意力不在江湖上;也是他的江湖经验不足,没想到自己弄出的宝藏骗局,竟掀起如此大的风浪。

    他刚才想的是早些回上海,去见叶儿,还要请那个日本人吃饭;几天没见成风,天丽公司怎么样了?八品兰花渗透到重庆,兰花楼上下六层,集餐饮、健身、美容、会所、娱乐于一体,要……

    祝童被老骗子点醒,才开始是考虑目前的局势。

    刚才在兰花楼吃饭时,周半翁建议空寂和羽玄:既然宝藏大概在南京附近的牛头山,就应该在南京找块地方,寺庙最好;江湖八派各出一名高级弟子参与。

    祝门确定是祝槐,江小鱼是五品清洋的代表;只是奇怪,重庆是他们的地盘,清洋掌门为什么没有出现,江小鱼也不做解释。莫非清洋对兰花把生意做到重庆有什么意见?刚才听柳希兰的话,有那么一点意思,她是兰花的代表,却似乎对宝藏不怎么感兴趣。梅兰亭也一样,小丫头现在表现的也很淡然,梅老应该对她透过风了。

    钱,蓝石出;蓝湛江却委托秦可强参与寻宝,这又是什么意思?神钩王寒中午请祝云吃饭,他是为了赔礼,现在应该已经知道是红火的代表了。可真热闹,蓝湛江不是一般的厉害,一个建议就把江湖道的格局改变了。蓝湛江似乎处处在帮自己,这次的人情可不是一般的大,要如何去偿还?

    今后上海与江湖都会安静一段,蓝湛江的约法三章是个警告。江湖酒会在即,未来的两年是那些自我感觉不稳的帮派表现的时间;有石旗门和神石轩在一边扎着架式要重回江湖道,至少在大面上,没谁会再来找祝童的麻烦。

    惟一的变数是江小鱼,他似乎对江湖道不怎么感冒;只是,祝门要如何作为?灯下黑摆明已经投*清洋,大师兄的孩子和金蝉,可以说间接被江小鱼控制着。

    “想明白了没有?”老骗子等的不耐烦了;“我可没闲工夫陪你们瞎胡闹,一会儿还要赶火车。”

    “是赶轮船吧?”祝童的思路被打断,忍不住刺老骗子一句。

    “这会儿你倒聪明。”老骗子被小骗子揭破,却不知道哪里露出破绽。

    祝童也不解释,厚着脸皮请教道:“师父,我只对一件事不放心。”

    “是不是你那两个厉害的弟子?”老骗子嘴角撇向洞中寺方向,两位活佛一直在里面研究九龙灯。

    “他们……”祝童摇摇头;“您教给我们的东西乱七八糟,他们能在我这里学到什么?我倒是担心江小鱼。”

    “哦。”老骗子正经起来。

    祝童把昨晚到现在江小鱼的表现细述一遍,总结道:“您不觉得奇怪吗?这里是清洋的老家,江小鱼从头到尾只一个人,没有任何清洋家的人露面。还有,开始他很低调,一直避免和我们正面冲突;但是最后,挑战蓝家权威的竟然是他。我回忆了一下,江小鱼一直站在空寂身后,没看到他们之间有什么交流。仔细想想,空寂的表现也不正常。一品金佛人多势众,为什么要看别人的脸色?”

    “老鱼头确是个厉害的角色,只看江家两个儿女的师父,就知道他的心机有多深。”老骗子沉思良久才缓缓开口;“江湖八派的掌门里,有两个另类:一个六品梅苑的书呆子,一个就是五品清洋的老鱼头。几十年前我们打过交道,说来,你这条小命就差点送在他手上。知道他为什么不来吗?他有过誓言,这辈子不能出江家村一步。”

    “为什么和我有关系?”祝童装作奇怪的问,心里的波涛却已经翻滚到天上了。从凤凰城回来后,他就隐约感到自己的身世不简单;但是记忆里有一把锁,在阻止他探寻那些东西。

    “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你现在不是很好吗?”老骗子轻轻一句带过;“江小鱼发飙,可以看作是空寂指使的,他一直在做手势;开始江小鱼都装作没看见,直到蓝公子说出约法三章后,江小鱼才跳出来。嘿嘿,看见了吗?周半翁都没说什么。和尚们的野心大了去了,今天这个场合蓝公子一直很小心。还好,有你的宝贝徒弟索翁达,还有那个什么女活佛;空寂怕的是他们,总算顺利,下次我们几个老头子的脸面就没这么值钱了。所以你们要小心。”

    “江小鱼为什么要听空寂的?”祝槐一直没说话,问出的问题正在关键部位。

    “为什么?江小鱼不是省油的灯,他们之间是互相利用;最后谁能占便宜还不一定。你和他打过交道,现在的江小鱼和几年前相比有什么不同?”

    “看起来,他现在更厉害了。”

    “不错,江小鱼在西域自我流放了三年,谁知道他在那里做了什么?蓝公子派人去调查过,结果一无所获。”

    “一无所获?”祝童不理解。

    “是一无所获,以蓝石的耳目也查不出什么,江小鱼就复杂了。你在火车上遇到的那个西域杀手,据说就是江小鱼找来的;还有你不知道的四个枪手,和江小鱼也有些关系。这个人,要么就是……这是蓝公子猜测的,江小鱼也许和那些毒枭们挂上了。但愿,这只是猜测,蓝公子的约法三章,很大程度上担心这个。不过,这件事祝门不用插手,有人已经开始注意他,不会让清洋祸害掉整个江湖道。”

    老骗子如此这般一分析,祝童总算把大致的局势搞清楚了:“师父,为什么江小鱼的父亲不能离开江家村?”

    “知道江家村在哪里吗?距离此处不到一百公里,老子一知道烟子是清洋家的孩子就劝你离开她,可是你不听啊。现在的麻烦都是你自找的。老鱼头、还有清洋四龙活着一天就要在江家村呆一天,这是清洋不被逐出江湖道的条件。我只能说这么多。”

    烟子找上自己,难道也是个阴谋?祝童打量着老骗子,如果是,为什么当时不说明?还装死,难道这里面还有更深别的隐情?现在老骗子的身份……

    “咳咳。”老骗子抬手看看手表,一付不耐的样子;祝童知道再问什么也是白问,手一摊:“您老如今是江湖隐士,祝门的事自有我们,如果赶时间,您请。”

    祝云和祝槐被祝童吓住了,如此公然落老骗子的面子,对他们是不可想象的。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师父走之前要告诉我们一件事。”老骗子刚转身,祝童就追上一句。

    “什么事?”老骗子警惕的看着祝童,他越来越摸不透这个关门弟子了。

    “我的父母是谁?他们的父母是谁?我们三个真的是孤儿吗?”

一、密码(下)

    这个问题不只萦绕在祝童心里,祝云和祝槐也一样很想知道;年纪越大,对往昔的记忆越清晰,他们都想知道自己的家究竟在哪里。

    “你们如今是江湖人,祝门弟子。等什么时候有资格如老子一样退出江湖,再来问这个问题。唉!一入江湖无家乡,酒洒刀兵累累伤。儿女情长英雄墓,七分醉罢才断肠……”

    老骗子吟唱着古老的江湖歌谣飘然离去,留师兄弟三个在弘法寺内发呆。

    “我们商量一下该怎么找回凤骨鬼鞭。”祝童先打破平静,与两个师兄开始商量祝门的正事。

    “你知道它在哪里?”祝云问,他是有些沉不住气。祝门三器中,凤骨鬼鞭是最惊心动魄的一件,也是在江湖上影响最大的,早日找回凤骨鬼鞭,是所有祝门中人的梦想。

    “在曲老亿那里,是兰花二姐说的。”祝童放低声音,生怕里面两个神通广大的弟子听到;“据说,曲老亿身家过亿,用钱买回来的可能性不大。我们要仔细参详一下,师叔祝黄会帮忙的。”

    中午吃完饭,在兰花楼的包间里,兰花弟子、律师张雪丹证实了祝童的猜测。

    作为凶器,虎纹青铜铍在完成自己的使命后,被曲老亿以十万巨款收购,这虽然不怎么合规矩,却也是惯例。

    “大师兄先去北京找曲老亿探一探口风,可不可以用钱把凤骨鬼鞭买回来?如果不行的话……嘿嘿,那就是找死了。”

    “干脆去抢回来好了,对付他那样的人,不用有什么顾及。”这次是祝云在说,他和祝槐都发现,祝童和老骗子越来越像了,经常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他们跟不上祝童的思路。

    “千万不能那样,约法三章刚出炉,祝门可不能落人口实。哼!对付他,用不着扮强盗。他既然敢设局害你,就要付出代价。曲老亿身家过亿,那么,他一定喜欢……我的意思是让曲老亿也参与进来,他如果知道宝藏的事,不用我们挑逗,曲老亿一定会跳进来。唔,就这么办。大师兄,你对文物圈子熟悉,这件事还是由你来操作。我要给师父打个电话。”

    祝童拿出手机,换一张卡拨通老骗子的手机。

    “师父,有件事要麻烦您。是这样……哈哈,您老还在意这些?玉女前辈还好吧?嗯,是,好,好,替我谢谢她。告诉前辈,我一直认为您配不上她……真的吗?师父,您的蓬麻功越来越扎实了……”

    祝云和祝槐听着小骗子和老骗子东拉西扯,都感觉,祝童真的很适合作祝门掌门。

    最后,祝童把话题拉回来:“……师父,您对玉女前辈说说,再给我准备一方古印。什么……什么……什么……哪里有?我对您一贯是很尊敬的,您就是祝门的竹道士,呸呸,瞧我这一急就乱说话,您一定长命百岁风流到老。不是恭维,师父,您真的不帮忙?……那我就告诉你吧,这方印是为了找回一件东西。您猜……不对,寻常东西,值得费这样的心思?啊,师父您真厉害,简直就是……行行,我不拍马屁。我发誓,这件事不是欺骗,大师兄的案宗您也看过,那件虎纹青铜铍的把手,就是凤骨鬼鞭。”

    祝童不说话了,电话对面也安静了,好久,祝童才说:“师父,这方印与别的不一样,要磨损……您说得对,最好,那句诗也剩一两个字,地图纹路嘛……一点点就行。多谢玉女前辈,师父知道。好的,神石轩要到上海开分店,我们一定支持。钱……不是问题。”

    通话结束,祝云与祝槐也明白了祝童的计划。

    对付曲老亿,根本就不用祝门出面;祝童要用一方残破的玉印,把曲老亿引进寻宝的漩涡。到时候,不只是江湖八派要对付他,上海的田旭洋公子和千门百里霄都会参加进来。

    “最好曲老亿的底子足够干净。耍狠那样的事,我们比不过江小鱼和四品红火,蛊惑人心的本事没有一品金佛的高僧们高明;祝门也没有蓝石和田公子的背景,就在一边看看热闹好了。到时候,拿回凤骨鬼鞭也许就不用费多少钱。”

    祝童笑嘻嘻的说,嘴角浮出一丝笑纹。

    曲老亿那样的人底子会干净,在中国稍有见识的人都不会相信;盛世古董在当今社会环境下的意思是:很多人在用这东西洗钱或行贿受贿。曲老亿的发家史很奇怪,别的不用说,偷税漏税这一关,只要有心人去调查,曲老亿这辈子就别想活着走出监狱。

    只要能诱惑曲老亿参与进来,惟一的看点在于:是曲老亿的后台硬,还是田公子和江湖道的实力雄厚。有江小鱼在,祝童只担心曲老亿不要太短命。

    “他们怎么办?”祝云用手语询问,所谓他们,指的是洞中寺里的两个活佛。

    有了他们,祝门固然威风,拿捏不好,却也是极其危险的两颗炸弹。

    祝童与祝槐沉思片刻,相视一笑,彼此都有了计较。

    首先,不能让他们舒舒服服的在一起。祝门蓬麻功对于普通人也许很难,对于精研密宗功夫的两位活佛,进入蓬麻初境根本不是问题。问题是,祝门术字他们师兄弟三个也没好好学过,要保持这个秘密,就要把两位活佛分开。

    索翁达并曲桑卓姆被祝童叫出洞中寺,在弘法寺的大殿上,由祝云主持,祝门正式收下两个大有本事的弟子。

    曲桑卓姆不怎么满意,祝童竟让她拜祝槐为师,理由是自己忙,没时间同时教导两个徒弟。索翁达活佛祝童就不敢得罪了,老老实实的坐在上位,接受江湖第一高手的正式拜师礼。

    大师兄宣布祝门规矩,作为掌门,祝童也是第一次知道这些;边听边想,按照这个规矩,自己岂不是早就该被逐出师门了?只那条不能依仗祝门秘术淫秽江湖,就很不……

    谁还没有荒唐的时候?今后多注意就是了;再说,自己好像也没用祝门秘术骗女人吧?祝童只好这样自我安慰。

    索翁达果然是和蓝湛江一起来的,一群江湖高手坐的是一架包机;从上海直飞重庆,所以才能提前一多小时。

    后半夜,祝童又来到兰花楼顶层水晶厅,蓝湛江与梅兰亭在这里等着,柳希兰作为主人也等得不耐烦了。

    “什么事?这么晚了,你们不睡觉吗?”祝童进门就喝酒,喝下三杯酒后才看向蓝湛江。

    “不是我,是她。”蓝湛江冲梅兰亭方向点一下头;“有件事需要你帮忙,梅小姐很着急。”

    “能帮的我不是都帮了吗?梅小姐……”

    “我需要钱。”梅兰亭坐到祝童身边,幽香袭来,小骗子自然要躲避。

    “我没钱。”

    “不是你的钱,是你答应给我的钱。”

    “我什么时候答应给你钱了?”

    “是这样,兰亭画廊与东海投资的协议已经签了;只是出了点意外,东海投资的账户密码只有大姐和你知道,大姐一直不说话,曼湘妹妹也没办法。”

    柳希兰满脸疲倦,强打精神解释给祝童听。

    “我怎么知道东海投资的账户密码?”祝童摇头,在他的印象里,柳依兰没对他说过什么密码。

    “不可能的,依兰做事很谨慎,不会想不到自己如果出什么意外,东海投资如何运转。兰花的事情她早交代的清清楚楚,东海投资的账户里有巨款,这么重要的事,她不会不留后手。”

    “这次你们找错人了,我的确不知道。”祝童郑重否认,看梅兰亭脸上露出绝望的神情,对蓝湛江道:“不如你先帮她一下,反正都是你的钱。等柳大姐好了,再还给你。”

    “对不起,我帮不上忙。龙邦只做资本运作,不做风险投资。”蓝湛江摇摇头;“梅小姐,我实在是有苦衷。东海投资不属于龙邦系统,我没权力给兰亭画廊投一分钱。”

    怎么会?祝童被蓝湛江的话搞迷糊了。

    东海投资不属于龙邦系统是什么意思?自从听到东海投资这四个字开始,祝童一直以为这是蓝湛江搞出来的皮包公司;柳依兰曾经暗示过要把东海投资给他,由于感觉这是个陷阱,祝童都回绝了。

    蓝湛江说他没权力对兰亭画廊投资,谁有权力?东海投资?

    祝童没再说话,与蓝湛江对视着,想从他身上找出答案。

    蓝湛江也没说话,安静的迎接祝童的目光。

    “你们能先借给梅小姐这笔钱吗?”祝童又看向柳希兰。

    “祝掌门,那可是一千万啊。”柳希兰伸手遮住嘴;“兰花姐妹的每一分钱,都要花在兰花的事业上,我们暂时还没能力进行这样的冒险。”

    “不是冒险,我一定会成功。”梅兰亭焦急的看向柳希兰。

    柳希兰歉然道:“对于我们来说,投资不熟悉的行业就是冒险。梅小姐,以江湖道义和兰花与梅苑的交情,一百万以下我能帮你,一千万,这个数目太大了,对不起,我无能为力。您可以申请贷款,梅苑有足够的资产让银行相信。”

    “不可能的。”梅兰亭清秀的脸上充满绝望与屈辱;“碎雪园已经抵押给银行了。”

    “啊!”祝童和柳希兰同时惊讶。

    “我父亲……唉,不说了,为了这次,我们投入了最后一点资本。如果没有这笔钱,以前的一切都……”

    蓝湛江,江湖财神爷能看着梅苑走上绝路吗?祝童观察着蓝湛江的反应。

二、穷文富武(上)

    “别看我,依兰说过,有权力决定东海投资的只有大姐和祝童,账户密码也只有他们知道。你仔细想想,是不是忘了什么?”

    蓝湛江端起晶莹的酒杯,摇曳暗红的酒液,凑在唇下呼吸几下。

    “酒,是陈的香;但不是越陈的酒越好。能做到恰到好处的才是酿酒大师。至少这句话是真理。江湖没有真理只有规矩,江湖也不需要真理。东海投资属于整个江湖,只有它才有权力对江湖朋友投资。我这样说,够明白了吧?”

    “不明白。”这句话还是祝童与柳希兰同时发问。

    “在江湖的历史上,一直有人在暗中替那些侠客们打点一切,要知道,维持一个英雄的光辉形象是很费钱的。他们不能去做强盗,不会做生意、不能做杀手、不能接受朝廷的恩惠;他们呼朋唤友快意恩仇、纵情歌酒傲笑天涯,凭的是什么?自古道穷文富武,修炼出一身高明的武功是需要很多钱的,行侠仗义更需要钱。”

    没人回答这个问题,蓝湛江站起来走到窗前,蓝色水晶窗外,是夜重庆的璀璨。

    “过去的江湖需要英雄,他们是江湖的旗帜。英雄们的传奇激发一代代热血儿郎投身江湖,在他们身上花钱是一项很好的投资。那时,它有另一个名字,东海投资的前身,就是它。掌管它的人,不需要有很好的武功,需要的是眼光和好人缘,江湖朋友叫他们为及时雨。可是你们谁知道,一直是蓝石在出这笔钱。东海投资的前身,就是蓝家堡、蓝石客栈,就是蓝石镖局,就是东海投资。”

    祝童不知道过去的江湖历史,对于他来说,那是太遥远的事了;对于蓝湛江的话,仔细一想却没感到很意外。周半翁就是个很好的例子,他的英雄传奇,至今还在江湖上流传,还在影响着江湖。而在周半翁所有的传奇故事中,似乎一直就没为钱的事操过心。

    “但是这样的钱不能乱用,蓝石曾经有过多次惨痛的教训。不是资助非人,对于江湖造成意外的伤害,就是落进别有用心者的圈套。金钱,能让一个人疯狂,能让人不择手段背信弃义,这是人类固有的劣根。所以蓝石内部有严格的规定,希望梅小姐理解。我如果给你个人这笔钱,会破坏规矩的。单纯以投资角度看,梅小姐,我认为你这个计划的风险太大;龙邦投资的董事会不会同意如此冒险的投资。”

    说来说去还是一个意思,梅兰亭需要的一千万,必须经过东海投资。

    “你再想想,仔细想想,祝童,蓝先生说你知道密码,柳大姐一定告诉过你,也许你忘了?”梅兰亭死死攥住祝童的胳膊,就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整个身体都贴在祝童身上,胸前两团柔韧刺激着小骗子。

    这一段,祝童几乎过着类似于苦行僧的禁欲生活,梅兰亭的刺激,让他想起两人曾有的一夜风情,想起那袭委婉青衣下火热的**。

    “梅小姐,我想就是了,你这样我什么也想不起来。”祝童掰开梅兰亭的手指,被一个练习过功夫的姑娘抓着,实在是很痛。

    “你想,我……给你倒酒。”梅兰亭发现自己的失态,只是,脸上的焦虑真的使人怜惜。

    祝童喝着酒,回忆着和柳依兰的每一次接触,想到竹道士,想到蘑菇岩……

    “想起来了?”梅兰亭察觉到祝童的异样,又依偎过来。

    男女之间是很奇怪的,有过亲密接触过后,身体动作会表现的很随意,女性的对敏感部位本能的保护会无意中减弱。此刻,梅兰亭表现出的,就是这种状态。

    蓝湛江与柳希兰相视一笑,祝童可没那么轻松;怎么想也想不起来柳依兰曾给他类似密码的东西。

    “哪里会那么容易?我真的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给过我密码。蓝先生,如果柳大姐一直不醒来,对不起我说的是如果,出现那种情况,东海投资会如何?”祝童对柳希兰歉意的笑笑,凝神看向蓝湛江。事实上,他已经想起一个不确定的线索。

    两人第一次见面时,在外滩,祝童把柳依兰当成一个寻找刺激的寂寞艳妇,两人惟一的一次亲密接触后,柳依兰留下两张假币和一张名片匆匆离开,两张假币的号码一样,名片是电话还有邮箱地址,都是线索。如果说柳依兰把密码交给自己的话,应该就是那次了。

    祝童的记忆力很好,虽然不能说过目不忘,假币上那八个奇怪的数字还有开头的两个字母,大致还能回忆起一些。至少,他记得八个数字从一到八没有重复,第一个数字是七,结尾三个数字是一六八,很吉利也很好记。

    之所以这样问,是为了试探一下蓝湛江到底是装糊涂,还是确实有那个臭规矩。

    “如果依兰一直不醒,如果你真的不知道那个号码,也有办法。”

    “什么办法?”梅兰亭紧张的问。

    “他。”蓝湛江指向祝童。

    “我?”“他?”小骗子和梅兰亭同时惊问。

    “不错,就是你。如果出现那种情况,你可以以东海投资执行人的身份更改密码,只要履行一个程序就行了。”

    蓝湛江说完,悠闲的摇着手里的酒杯,似乎在说一件很容易的事。

    房间里猛然安静下来,祝童手里捻着龙星毫,思索着蓝湛江的用意。

    东海投资,如果真像他说的那样,应该是一个……

    只是,这样一个肥差为什么非要自己去做执行人?蓝湛江做的是什么?

    莫非与自己的身世有关?老骗子神神秘秘的就是不说实话,蓝湛江为什么很执着的帮自己,论起交情,两个人可以说是一般朋友;比较起来,梅兰亭与他的关系应该更亲密一些,即使那样,他也不帮梅兰亭。

    还有那段奇怪的童年回忆;牵扯到这些未知的东西,祝童的脑子越来越乱,明明有什么东西要冒出来,但就是抓不住,看不清。

    “一个有那么多钱的投资公司应该有完善的财务制度,东海投资的财务人员也不知道密码?”祝童继续试探着,脑子却越来越乱了。

    “东海投资已经停止了很多年,那是一个意外。祝童,如果你确定接手,我会把原因说给你。暂时,东海投资都由柳依兰一个人负责,所有的资金都在这个账户里。我惟一能做的是,按照依兰的要求提供合适的经理人。怎么样,你决定了吗?”

    蓝湛江放下酒杯,眼里充满了希冀。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我是谁?”祝童轻声念叨着,大脑深处有个地方在跳动。

    没人回答,梅兰亭又一次依过来:“你会帮我的,是吗?”

    “为什么?我是谁?是谁……“祝童依旧喃喃道,抱起头,那个地方开始痛了。

    “因为我需要那笔钱,春拍马上就要开始了,如果这笔钱一周内不到位;画廊就会破产,我们梅家也会变得一无所有。六品梅苑……”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我究竟是谁?”祝童目光散乱,渐渐,他似乎回到孩童时期。他烦躁的抓起酒杯,把满杯烈酒倒进嘴里。

    耳边响起轻柔的童谣,他感觉自己躺在温暖的怀抱里,嘴里含着母亲的**。

    突然,门外走来两个人,他们恶狠狠的笑着,在说着什么。

    祝童听不到他们的话,依旧沉浸在母亲的怀抱里,耳边,还是那轻柔的童谣。

    “嘘……你们要的东西我没有,有什么事等一会儿再说。孩子还小,别吓着他;乖……”

    奇怪,祝童能听到母亲的话,却怎么也听不到对方在说什么。他看不到来的两个人,母亲把他紧紧的抱在怀里,只能看到一片雪白的肌肤。

    一切都摇摆起来,祝童看不到任何东西,只能感受到母亲的怀抱,听到风的声音,闻到血的气息……

    “祝童,你怎么了?别吓我,我不要钱了,你别这样。”

    梅兰亭拼命的摇晃着祝童,她被吓坏了,祝童疯子一样撕扯着她的衣服,撕扯着能抓到的一切东西。

    这间水晶厅是兰花楼最好的包房,宽大气派,光线柔和;祝童抱着梅兰亭,在长长的转角沙发上滚动着,脑子里一片混乱,嘴里发出野兽般的嗥叫。

    蓝湛江与柳希兰都围过来,以他们两人的力气也按不住祝童,他似乎有无穷的力量,却只在沙发上、地板上滚动,似乎在躲避什么。

    “不行,他发疯了,去请半翁来。”蓝湛江勉强抵挡着,柳希兰飞快的跑出去。

    两分钟后,她引着周半翁再次进入水晶厅时,蓝湛江嘴角渗血,身上笔挺的西装已经被撕扯的东一条西一条;梅兰亭更是春光外泄,胸前的衣服早不知去向。少女娇贵的**,被祝童吸吮着。

    梅兰亭没有挣扎,呻吟着把祝童抱在怀里;目光迷离,神情凄楚。

    “半翁,你看他是怎么了?刚安静会儿。”蓝湛江苦笑着揉着胳膊;“梅小姐辛苦了,他真够厉害的;是不是喝醉了?”

    “他是急火攻心,你怎么惹他了?”周半翁一指点在祝童身后大椎穴,抓起祝童的手腕,良久才放下。

    “我们正在讨论东海投资的事情,忽然间他就发作了,一点征兆也没有;希兰可以作证,我真没说什么。”蓝湛江连忙撇请自己。

    “没什么,睡一会儿就好了。希兰,把他送到客房,瞧你们搞的什么鬼?好好一个孩子被你们弄成这样。”周半翁解开祝童的衣服,看到,祝童健壮的胸肌中间,是一片可怕的空洞。

二、穷文富武(下)

    “啊!”梅兰亭正在整理自己的衣服,看到这样诡异的事情,惊叫一声。

    柳希兰和蓝湛江比较理智,也不禁吃惊的看着那里。

    空洞只拳头大小,周围缭绕着五彩光华,中心处是一片漆黑。

    “这里……应该是凤凰面具?”周半翁不确定的判断着。

    没人能回答他,蓝湛江犹豫片刻,问:“要不要通知祝红前辈?通知老……祝蓝先生?”

    “他暂时没事,看看吧,如果明天他还是这样再说。这件事不能散播出去,你们都要记得。依兰已经那样了,说起来,大家都有责任。江湖再不能出意外了。”

    柳希兰和梅兰亭互相搀扶着送祝童去客房,水晶厅里只剩下周半翁和蓝湛江。

    “周爷爷,您真要在这里住半年?”蓝湛江已经脱下破烂的西服,解下领带;看去,还是位尊贵的绅士。

    “我说的话什么时候不算数过?我倒要看看,那条死鱼还能耍什么花样。”周半翁端起长长的烟斗,点燃深吸一口;“我和桐山在这里,希兰已经给找到一间别墅,过几天等大家都走了,我们就搬过去。”

    “您老这个脾气啊。”蓝湛江站起来打开一扇窗,让清凉的空气吹进来。

    “周爷爷,江家最近做的很不错,江家村是闻名的亿元村。江家村的村长还是市里的人大代表,这一切都是江怀鱼在幕后策划的。我们的人调查过,结果很意外。私盐买卖只占清洋生意很小的一部分,他们在重庆投资餐饮娱乐业,在江家村附近兴办度假山庄,也许这才是江小鱼对兰花不满的真正原因。如果早点得到这个消息,我会劝希兰放弃这间兰花楼;或者把兰花楼转让给清洋。”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晚饭前,那些同业送来的花篮,很多都有清洋家的标记,他们是在示威啊。我也是那时才知道的,对于清洋我们以前太大意了。”

    周半翁双目半闭,好久才吐出一句:“先不管他们,江怀鱼不能走出江家村,过几天我去江家村走一趟。但愿他还记得当年说过的话。”

    “千万别去。”蓝湛江回过头来;“周爷爷,至少在搞清楚清洋目前的状况前,您不能去江家村。”

    “为什么?”周半翁睁开眼睛,瞬间,两道精光印在蓝湛江脸上;“你难道真以为我老了?”

    “不是这个意思,周爷爷,您从小就教育我们,要谋定而动三思而后行。”蓝湛江关上窗户,坐在周半翁身边拉住他的手。“您老是老当益壮,我是不想让您冒险。爸爸一再交代:要照顾好周爷爷。您万一出点什么事,我怎么对家里交代?”

    “哼!你们几个啊,就数你嘴甜。”周半翁很受用的抽回手,继续享用醇厚烟草的味道。

    “周爷爷,您和秦老伯住就住几天;只是,千万别去江家村。我记得江怀鱼当年说的是:如果他走出江家村一步,五品清洋就自动退出江湖道。”

    “是这话。”周半翁又睁开眼,看着窗外的灯火,似乎回忆起逝去的时光;“男男女女的,唉,纠缠到最后没几个有好结果。要我说,当年就应该把清洋逐出江湖道,作出那样的事,还对他们讲什么道理?你父亲太小心了。看看现在,江怀鱼和空寂勾搭上了,还培养出一个厉害儿子。”

    蓝湛江点点头,又摇摇头:“周爷爷,父亲当年也是为了顾全大局。那时的江湖道刚刚有起色,好容易把八品江湖召集到一起,为了个人恩怨驱逐清洋,别人会怎么看我们?那会影响大家对江湖道的信心。江小鱼是个意外,他到上海收购那家食品公司的钱,和清洋家没有关系,我最担心就是他。周爷爷,为了祝门大师兄的事,江小鱼曾经被江怀鱼逐出家门。那些年他在西域究竟做过什么?结交过什么人?这些都很不清楚。还有就是,江家村发展起来的速度太快了。短短五年时间就从一个安静贫穷的小山村成长为亿元村。本地媒体说那是一个奇迹。您老也知道,奇迹不可能凭空产生。我怀疑,这里面有谢家的影子。”

    “不会吧?银枪一向很小心,他们从台湾过来才几年?谢晶那丫头没有这个心计。”

    “谢晶是没有这个本事,谢腾龙有。他本人虽然不敢来大陆,手早就伸过来了。我以前劝过父亲,不要和银枪合作。他认为没什么。前些年,我们的钱都是通过银枪的渠道进出大陆,也许就是因为那一段的合作,银枪才看到江湖的兴旺前景。现在看来,谢腾龙一直在暗中拉拢江湖道,金佛和清洋都和他有联系。”

    “所以我才说你们太小心了。现在这些人,根本就不懂得什么叫江湖道,不知道什么叫江湖道义。可惜了,竹道士人不错,就是太固执。他倒是一条好汉,我们都看错他,看轻他了。不过也没什么遗憾的,修道人只有战胜自我,才能迈出那一步。”周半翁露出钦慕的表情,竹道士的境界,也是他的梦想。对于银枪,他却不怎么在意。

    “是,是,今后您老多走动走动,对他们多说说过去的事,特别是年轻一代。”蓝湛江也不多说,拿出一本书;“周爷爷,这是给您准备的礼物,你老先审查一下。”

    “什么东西?”周半翁接过来翻看着,没一会儿就抬起头:“湛江,这样不好,我的事没……”

    “这是父亲和祝红阿姨为您准备的,您是英雄,里面的事都是您做的,您狙杀过二十四个日本高级军官,这都是事实啊。这本书能让大家知道,在过去的岁月里,有您这样一个人,在民族面临危难时,做出过多么大的努力……”

    蓝湛江娓娓道来,周半翁脸上还保持平静,眼里的微笑越来越浓。名留青史,对于一个老人的诱惑是最大的。

    “蓝家、柳家、秦家几个后生里,你是大哥,也是最会体贴人的一个了。湛江,无论怎么说,我还是认为把兰花楼卖给清洋不妥当。”享受够了马屁,周半翁又想起眼前的事;“依兰现在这个样子。我不希望兰花的丫头们受委屈,她们都是些苦命的孩子,只有兰花才能给她们一个未来。江怀鱼那人我知道,他根本就不会把她们当人看。”

    “我是怕您老出意外,我们还没准备好妥善应付清洋突然退出江湖道的情况。”蓝湛江的担忧是有道理的,他需要为半翁的安全负责。

    “退出就退出呗,这样的人留在江湖道里,也不是什么好事。”

    “只清洋还没什么,我怕的是一品金佛有什么动作。您老也看到了,这些年他们的势力膨胀的很快,吃饭时空寂的话里,大有离开江湖道也无所谓的趋势。我在想,是不是要让空寂栽个不大不小的跟头?”

    “对,让他知道厉害就不会翘翅膀了。这才几年?他就忘了自己是怎么坐上掌门位置的,忘了那么多钱是谁出的?没有你们打下的基础,一品金佛还不是守在山里?那些大人物会认识他空寂是谁?”周半翁拍着大腿,胡子轻轻抖动。

    “周爷爷,话不能这么说,空寂本身也很精明,别忘了,人家现在是副厅级大和尚。”

    “哈哈哈哈,最好笑的就是这个了。”周半翁爽朗的笑着;”四大皆空的出家人,还讲究这个;哈哈哈哈,空寂说这些话也不脸红;难怪索翁达会看不起他。对了,祝童这个机灵鬼,是怎么收下这个徒弟的?”

    “我也不知道,似乎与竹道士有关。”蓝湛江站在周半翁身后,轻巧的替他捶打后背;“您老要多注意啊。”

    “没事,想起来我就想笑。”

    “其实空寂做的不错,毕竟时代不一样了,现在资讯发达信息齐全;对照历史,以佛教的那些漏洞百出的经文,经不起多少有心人的推敲。空寂把佛教向文化领域引导,就一定要与世俗妥协。我看这是好事,很快羽玄也会走上这条路。只是,您要和羽玄谈谈,道宗千万不能学金佛,他们走的太远了,已经在否定传统脱离佛家主线,早晚要栽跟头。请羽玄道宗千万要注意,任何时候都不能忘记:离开了道家传统,他们就会变得一钱不值。”

    “好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了,羽玄要陪我在这里小住,这些话我会对他说。这半年我就住在这里,替希兰照看兰花楼。她还年轻,接手这么一大摊,难啊。湛江,那个什么宝藏到底是怎么回事?是真的还是假的?我觉得这里面一定有名堂。”

    “真的假的没有分别,您看吧,这件事不会有结果。”蓝湛江微微蹙眉,脸上的表情很奇怪,似笑非笑。

    “那你还……”周半翁正享受,没看到蓝湛江的表情。

    “我是借这件事拖延时间,把他们的注意力引到寻宝上,江湖就能平静一段时间。有世俗的法律,有完善的社会机构,他们这一些人练一身功夫无处发挥,实在是太闲了;所以才会有那么多无聊的事。宝藏是个梦想,能把江湖暂时团结起来。等到下次江湖酒会时,他们也许会清醒过来。不过那时,我们应该已经准备好了。”

    周半翁年纪大了,听着听着,发出轻微的鼾声。

三、毛贼(上)

    兰花楼坐落在江边,是一座依山傍水的高层建筑;底部五层被酒吧、迪厅、KTV、豪华餐厅等各种娱乐场所占据,上面七层是高级会所和高档客房。

    已是凌晨四时,八楼的一间套房内,梅兰亭还坐在床前,用一块湿毛巾为祝童擦拭额头上的汗。

    自己真的爱他吗?梅兰亭停住手,询问着自己。

    这个问题已经萦绕在梅兰亭心头很久了,却怎么也找不到确切的答案。对于祝童,梅兰亭第一个印象还有几分厌恶,在火车上,在过往的江湖传说里,小骗子的表现实在不怎么好。

    到上海后,祝童与叶儿之间深情爱恋,慢慢改变着梅兰亭的印象。也难怪,小骗子在作为李想出现时,真是位谦谦君子;很多时候,梅兰亭都分不清祝童与李想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这才是真正让人迷惑的地方,梅兰亭甚至分不清闯进自己心里的究竟是江湖浪子祝童,还是深情款款的医生李想;也许是他们的结合体吧?

    当初柳依兰以八百万为代价,要求梅兰亭试探祝童,她最初感到的是刺激,当然,钱也是一方面,却没想到自己会深陷进去。她一直对竹道士怀有好感,也以为那是爱。

    自从与祝童有过那一夜后,虽然痛楚多于快乐,但梅兰亭深藏的女性本能被激发出来;才发觉,自己是个小女孩,也需要男人的情爱。

    “哦,这里是……”祝童睁开眼,四处张望着。

    “你醒了?这里是兰花楼。祝童,你……没事吧?”梅兰亭看看手表,才不过四点半;周半翁说过,被点中穴位后,祝童不到明天中午不会醒来。

    “我会有什么事?”小骗子翻身站起来,活动着手脚;“蓝先生呢?柳家姐妹的眼光不错,这间客房很有情调。”

    梅兰亭顺祝童的眼光看去,所谓情调,就是悬挂在墙壁上的几张半裸油画;肉欲的诱惑被表现得很艺术。

    “哼!现在我放心了,你真的没事。”梅兰亭冷哼一声,纠结在心头的担忧才放下;能看懂那样的“艺术品”,现在的祝童真的很正常。

    这边才放下,那边又浮起来。

    梅兰亭想起自己的画廊,想起将要开始的春季拍卖,眉头再次纠结到一起。

    “梅小姐,如果你那两位签约画家也能画出这样的画,我保证,你一定能发财。哈,别的不用说,只柳家二姐就能把他们的作品给包了。唔,有点危险,这好像仿制品。也是,这么好的画如果真的挂在这里,一定会被人偷去,兰花虽有钱,也不可能这样糟蹋。梅小姐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如此辛苦。女孩子,逛逛街轻轻松松……”

    祝童站在画前侃侃而谈,完全不理会梅兰亭越来越沉重的脸色。

    “够了,你再说……再说,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梅兰亭拉开厚重的窗帘,一把推开塑料窗,伸腿要迈上去。

    祝童表现出惊人的敏捷,几乎瞬间就漂移到梅兰亭身边,双手抱住她转身扔到床上。

    “死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你还真以为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啊,你知道密码?”梅兰亭从床上弹起来,扑到祝童身前。

    “大概有些眉目,只是,梅小姐要得到一千万,怎么也要付出点代价吧?”

    祝童坐在圆椅上,摸出香烟点燃,似笑非笑的看着梅兰亭;放肆的眼光,逡巡在她脸上、胸前、小腹和修长的双腿。看到梅兰亭破碎的上衣,奇怪道:“你怎么了,被人打劫了?怪不得要跳楼,是劫财还是劫色?以梅小姐的本事也会遇到这种事,那幸运的蟊贼果然有眼光。”

    “是被人抢劫了,不过,那个小贼不劫财也不劫色。”梅兰亭知道,祝童只要想起密码,这笔钱一定会给自己,脸上的表情也柔和了。

    “天底下还有这样的蟊贼?那他劫走了你什么,让梅大小姐要死要活的?”

    “他啊,劫走了我的心。你说那蟊贼可恨不可恨?该死不该死?”梅兰亭脱下外衣,贴身的丝绸内衣被扯成几片,几乎遮不住胸前的春光。

    小骗子心虚了,隐约感到,梅兰亭身上的古怪与自己有关;刚才,自己一定失态了。她的话更不好回答,脸上的表情证明,那个劫心的蟊贼,说的九成是自己。只是,打劫不是小骗子的爱好,他以为梅兰亭在耍赖。要搞清楚谁打劫谁?

    “怎么了,想不想知道那个蟊贼是谁?祝掌门,祝大哥,我的心都没了,您可要为我报仇啊。”

    “再说吧。”以往的经验告诉祝童,这个话题不能再继续下去了;连忙引导着梅兰亭,转向另一个方向:“梅小姐,我想知道两个问题,只要你能如实回答,我也许就能想起东海投资账户的密码。”

    “如果我不知道呢?”梅兰亭抬手取下发卡,让长长的黑发飘落双肩;她知道,这样更能显示女性的柔美。

    祝童果然咽下股口水,梅兰亭表现出与以前截然不同的风情,无论是对他还是对饥渴的蝶神,都是莫大的诱惑。要命的是,随着蝶神挥舞的翅膀,淡淡花香正缓缓散出。迷惑着梅兰亭,也魅惑着小骗子。

    “第一个问题,对于我的身世,梅小姐知道些什么?”祝童勉强镇定心神,问。

    “这个问题啊,只听说你是孤儿,从小被祝老捡来的。”梅兰亭已经欺进祝童怀里,抚摸着他的肩;“可怜的孩子,从小就没爹没妈,你能活到现在真不容易啊。”

    “第二个问题,为什么是我?”祝童装作大方,让对方吃点豆腐。

    “什么为什么是你?”

    “东海投资,为什么会找上我?梅老对你说过什么?柳依兰对你说过什么?”

    “这个问题我倒是知道一点,不过也不多。半年前,爷爷应邀到法国举办个人画展,回来后就开始关注两个人,一个是你,另一个是……”

    “是谁?”

    “我不知道,反正还有一个人,爷爷好像一直没找到。有一天,我正陪着爷爷在武夷山散心,忽然就去赶火车,后来就看到你了。爷爷说你就是祝童。我当时还不知道江湖上有你这么个人。后来竹道士也来了,我才知道,你原来是个大人物。为了你,连竹道士也被惊动了。当时,你还傻乎乎的对我们不放心;如果不是为了你,竹道士根本就不会受伤。”

    “说下去,后来呢?”祝童拉住梅兰亭的小手,它吃得实在有点多。

    “后来,大致的情况你也知道。爷爷去了趟山东,回来后就很不高兴,说你是不识抬举的小人;还说,你早晚会后悔。我当时想,你与苏小姐会怎么样?为了她,你要退出江湖,有必要吗?再后来,竹道士来了,柳大姐也来了。我才知道,原来他们俩以前是一对。为了竹道士的伤,柳大姐没少落泪,爷爷说,只有她才知道竹道士的伤有多重……”

    梅兰亭陷入深深的回忆中,细细讲述着竹道士在碎雪园居住时的一言一行,讲述着柳依兰为竹道士做的每一件事;也许从那时起,梅兰亭才撞进这个漩涡。在理智上,她知道自己对竹道士的爱不会有结果的,柳依兰似乎也觉察到梅兰亭的变化。

    “你来上海前,叶儿每次见到我说的都是你,我劝过她;现在我才知道,那时的女孩是听不进任何劝告的。柳大姐对我说,东海投资需要你,让我想办法试探一下,你来上海是真的为苏小姐还是有别的目的?你要知道,现在像你这样的情种实在不多了。不止柳大姐不相信,开始,我也不信。”

    “无聊,你们信不信关我什么事?柳依兰为什么会关注我这个小人物?”祝童抬起头,躲避梅兰亭多情的目光。

    “你是小人物?”梅兰亭点一下祝童的眉心;“那江湖上就没什么大人物了。”

    这一点,两个人都有触电的感觉。

    印堂穴就在眉心下,梅兰亭这一点,蝶神兴奋得舞出一个花,更多的花香从祝童体内散出;祝童眼前一花,似乎怀里的不是梅兰亭,而是叶儿。

    梅兰亭受不了这样的催情花香,脸泛桃红,呼吸急促;彻底软倒在祝童怀里。

    只要是个男人,被这样一个充满朝气女孩紧贴都会有自然的反应,特别是她已经是衣衫半解,浑圆的**顶着破碎的衬衣,随呼吸一起一伏,祝童甚至能感觉到两粒樱桃在慢慢凸起。

    “柳大姐……我是自愿,不要说我下贱。祝童,我没要求你什么,只要你对我好点。”

    梅兰亭把脸埋进祝童的胸前,喃喃低语着:“你的胸前是一片空虚,我看到了,苏小姐一定没看到。我的心被你劫走了,小蟊贼,你就一点也不喜欢我?”

    祝童心一软,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他已经很久没有发泄了,体内有股邪气四处冲撞;忍不住抱起梅兰亭滚到床上。

    两个江湖好手疯狂的彼此撕扯着,衣服丢到床下时,没有一件是完整的。

    第二次,梅兰亭不再是被动的承受,她在祝童粗暴的揉搓、挑逗下春情难抑,咬着头发奋力推倒他,如一位矫健的骑士般跨坐上去。

三、毛贼(下)

    再次睁开眼,窗外依旧是灰蒙蒙一片,轻细的雨丝顺着敞开的窗送进潮湿的气息;这样的季节,重庆几乎每天都是这样的天气。

    祝童从梅兰亭身下抽出手臂,看一眼腕上的CK表,指针指向两点钟。

    糟糕,飞机已经起飞,叶儿要着急了!她知道祝童要坐十二点的飞机回上海。

    电话呢?祝童跳下床,四处寻找黑色的三星手机。最后,在床下的阴影里,发现这个黑色小精灵。

    还好,叶儿没有打电话来,只是发了几条短信。还有一条是民航发来的,通知这班飞机的乘客:由于雾大,本次航班推迟起飞。两个未接电话是两位师兄的,他们对于发短信这样的花样,都不很熟悉。

    祝童苦笑着给叶儿回短信,都是钱的缘故。这一段,为了节省开支尽快还清债务,叶儿制定了一个开支计划。第一条就是尽量少打电话,多发短信;据叶儿测算,每个月至少能省下五百元电话费。以前,两个人都在上海,却经常抱着电话长聊。因为钱,那样的甜蜜暂时终止了。

    梅兰亭还在沉睡着,她的身体……祝童拿起毛毯为她盖上这具诱惑,奇怪的,却不曾如上次有深深的罪恶感,自责是有的,也没有上次那么强烈。

    昨夜今晨,两个人在这张大床上也不知翻滚了多少次,梅兰亭是个很好的学生,几乎能领会小骗子的每个暗示,能接受任何高难度的动作。蝶神得到满足,如今在印堂穴内安稳的沉睡着,身体完全隐没在黑雾里。

    祝童给两个师兄回电话报平安后,打通柳希兰的电话:“柳二姐,很不好意思,麻烦您叫人送两套衣服上来,再送一瓶酒来。”

    其实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刚洗完澡,柳希兰就亲自送来一套高级休闲服,从内到外连内裤都是名牌。在客厅里,她看着祝童一件件穿戴起来,品评道:“祝掌门,您的身材很好,怪不得能迷倒那么多女人。”

    兰花楼上下都是女人,祝童老着脸哼一声:“柳小姐的话是说,我很适合做鸭子?”

    “我没那么说。”柳希兰同时也带来了梅兰亭的衣服,等祝童穿戴好,指着隔壁方向:“蓝大哥在那里,大家都没吃饭,你们稍等一会儿,我把梅小姐叫起来。”

    “她,早醒了。”祝童抓起柳希兰送来的酒仰头喝下半瓶,立即神清气爽。

    “死毛贼,你怎么知道我醒了?”梅兰亭从毛毯下探出半张憔悴的脸,她虽然不属于娇媚俏丽的类型,此刻,也有几分慵懒的风情。

    “睡着的女人我见多了,没见过能一动不动的。你……”祝童说到这里,已闪出门去;梅兰亭扔过来一把飞刀,钉在门框上。

    蓝湛江果然在等着,同座的还有秦可强。

    昨天那个场面没看到秦可强,祝童还以为他没来重庆,现在看来,秦可强一直躲在暗中布置;至于布置什么,就不是小骗子好操心的了。

    兰花楼门前站立的六个精壮的年轻人,八成就是石旗门的高手;拳锋上的凸起即是证明。

    “我还要赶飞机,不吃饭了,说两句话就走。”祝童与秦可强打个招呼,冲蓝湛江道。

    “这样的天气是不会起飞的,祝童,昨晚你怎么了?”

    “没什么,这里有点痛。”祝童点点脑门,那里确实有个地方,每当想起某些事情时就针刺般疼痛。

    “多注意点,别的都好说,身体不舒服要早点看医生。”蓝湛江站起来拉开椅子,按着他坐下;“怎么样,想好了没有?什么时候接手东海投资?梅小姐的事可拖不得了。”

    “蓝兄对她的计划真的不看好?”经过一夜癫狂,祝童自觉不自觉也要关心一下梅兰亭的画廊,看样子,蓝湛江和柳希兰都认为是冒险;他没有经验,想听听有钱人真正的想法。

    “梅小姐的计划本身很有价值,但有个不可克服的弱点:时间。她投入如此大的资金,也许能在短期内得到回报;但是,中国的画廊这么多,画家数以万计。马上会有一群人跟风上来,时尚是短暂的流行;我们测算过,留给她的时间不会超过一年;如果在这短短的盈利期出现一点意外,稍微耽搁点时间,投资就可能失败。画家都是怪人,自我自大,不可能以常理视之。任何人面对这样的投资项目都会很小心。”

    “如果她失败会怎样?”

    “还会怎么样?风险投资本身就是冒险,投入的钱打水漂,兰亭画廊倒闭。不过看在梅老的面子上,蓝石会帮她维持兰亭画廊。对于一个画廊来说,长久稳健的与画家们合作才是正道。”

    “是这样啊。”祝童抓过一张纸,写下两串数字:LH75423168,LH75243168。

    “东海投资的账户密码应该是其中之一,依兰姐是给过我暗示,一次是假钞,一次是南海宫澜的会员卡。假钞丢了,会员卡在办公室,如果时间允许我回去再核对一下。”出于本能,祝童没在叶儿面前显示过南海宫澜的贵宾会员卡,确实丢在办公室内。

    蓝湛江拿起来看一眼:“应该还有个口令。”

    “如果这两个都不对,我就真的帮不上什么忙了。至于口令,我想想。”祝童仔细回忆着,还有一张明信片,上面是……

    “Selina。好像是个人名,依兰姐的英文名字是这个吗?”

    “不是,她的另一个名字是Helena。”

    “那就不会错了。”祝童写下这串字母推过去,注意到,蓝湛江眼里隐约闪过一丝失望,不禁加了份小心:他知道密码?!

    如果这个推断是对的,东海投资就很有些问题;昨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自己接手东海投资设下的骗局?可以确定,梅兰亭不知道自己扮演的角色,而柳希兰,就不一定了;她似乎知道些什么。

    事情是从山东小镇开始的,那时,如果没有叶儿,自己应该已经接受东海投资了;莫非,对他们来说,叶儿的出现是个意外?

    梅兰亭性情爽快,梳洗打扮没用多长时间,她与柳希兰走进来,微红着脸坐在祝童身边,饭局就开始了。

    可以看出,真正有胃口的只有秦可强;祝童一直在回忆着,思索着。

    “希兰小姐,柳大姐的病好点了吗?”他装作不经意的问,眼睛看着柳希兰,注意力全在蓝湛江那里。

    “大姐的情况只能说稳定,每天唱唱歌晒晒太阳,吃饭都要人照顾。医生说,只要她不想出来,外人就没办法叫醒她。”柳希兰表情凝重不像作伪,蓝湛江也微微一叹;祝童对自己的判断又拿不准了。

    毕竟,一直以来蓝湛江和柳依兰对自己都是很照顾的;秦可强甚至为自己拼过命。小骗子虽然自以为不是什么善良的好人,却不好把所有的人都看成别有用心的坏蛋。

    没有不散的筵席,该告别的时候,梅兰亭紧随祝童,让小骗子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祝童,可强这一段要在重庆照看兰花楼,万事自己多加小心。每个月的第一周我会在上海;我们是朋友,今后有任何事为难,都可以来找我。”

    蓝湛江握住祝童的手,一直把他们送到电梯口。

    头疼的是梅兰亭,坐上开往机场的的士,梅兰亭握住祝童的手,做小鸟依人状。搞得小骗子对满街的重庆美女都没心情欣赏,想起刚才柳希兰怪异的笑,知道这个麻烦轻易不好摆脱,也不好生硬的抽回手。

    机场到了,两人去查看一下航班,飞机要在半夜雾散才能起飞。

    于是,他们只好在机场咖啡厅一角坐下,隔着桌子,梅兰亭又拉住祝童的手。

    “梅小姐,怎么没看到梅老?”

    “爷爷陪半翁到郊外看住处了。蓝先生要在重庆购置座别墅,请爷爷和羽玄真人去看看风水。你不知道吗?”

    “我怎么会知道?”祝童借故抽回手,摸摸鼻子开始施展挑拨离间术;“有钱买别墅,没钱帮你,蓝先生还真是个怪人。”

    无奈,梅兰亭的心思根本不像祝童想的那么灰暗,漫不经心的道:“没听蓝先生说,除了东海投资,他无权在我这里冒险。我听说买这个别墅是为了对付清洋家。昨天,秦大哥带人守在江家村门前,一直到半夜才回来。半翁前辈不在的时候,秦大哥会把别墅当成公司总部。咦,秦大哥做的什么生意?”

    “的士公司,物流公司,反正是与车有关的生意。”蓝湛江说秦可强要在重庆帮八品兰花,祝童此刻才把吃饭时的点滴整合起来,秦可强与柳希兰之间好像有些什么;怪不得,那么江小鱼应该没有机会了。

    只是,蓝湛江耍这么一手有什么用意?是为了警告江小鱼,还是真的想对付五品清洋?汽笛,在这里面会起什么作用?一品金佛的高僧们,会不会坐视不理?

    “你想什么呢?”梅兰亭坐到祝童身边,又要去抓他的手。

    “梅小姐,马上要到上海了,我不希望你我之间有什么误会。”祝童狠着心把话挑明。

    “胆小鬼。”梅兰亭似乎被惊醒,低下头。

    “你知道我和叶儿的感情,梅小姐,大家都是明白人,能帮你的我不会说个不字。我希望,我们之间恢复到以前的状态。”

    “可能吗?”梅兰亭凄楚的笑笑;“柳大姐曾经说过:时间会把一切都冲淡,刻骨铭心的激情不会长久。可你看看她,现在还不是活在梦境里?不过你放心,我没时间缠着你。梅苑不是祝门,兰亭画廊担负着所有开支。家父要排一出大戏,需要很多的钱,爷爷支持他,我只能咬牙扛着。祝童,别躲着我,有时间陪我喝杯酒,这个要求不算过分吧?”

    “只要不上床,我一概奉陪。”

    祝童总算松口气,梅兰亭却又把手伸过来。

    “牵手不是上床啊,你说的,一概奉陪。”

四、凤凰仙子(上)

    四月的上海繁花似锦,海洋医院内外更是处处花香。

    半月过去,祝童感到少有的轻松。叶儿从被骗的阴影中走出来,欢乐与甜蜜再次充满紫金豪苑的公寓内。

    回来的第二天,祝童就宴请池田一雄;餐厅定在锦江饭店内,钱从天丽公司出;成风去结账时,看着账单一阵阵肉疼。

    池田不是一个人,陪同他走进包厢的,是久违了的田公子。

    祝童这边只有吴瞻铭,叫他来,看重的是吴助理讲废话的本事;祝童本来感觉与池田见面缺少话题。

    这顿饭吃下来,说话最少的就是吴助理了;田公子劝说祝童和吴瞻铭到新医院去工作,吴助理不置可否,祝童当然拒绝;田公子又试探祝童和王向桢、蓝湛江之间的关系,彼此机锋相斗不亦乐乎,池田倒像个陪客。于是,这顿饭吃得很有些无趣。

    第二天晚上,池田一雄回请祝童,两个人才有机会好好说几句话。与田公子比较起来,池田一雄就比较有风度,根本不去打听蓝湛江与龙邦国际的事,只殷勤的劝酒。

    祝童询问龙凤星毫的来历,池田一雄也说不清楚。不过,任何东西都不是白给的;将要结束时,池田邀请祝童到日本,为井池财团的总裁松井式治病。

    “我可以付给您一大笔钱,也可以给海洋医院的研究中心提供一笔经费。医生说松井先生剩下的时间不多了,李想先生,拜托了。”池田一恭到地。

    祝童翻看着池田一雄拿来的病历,虽然已经被翻译成中文,大部分东西小骗子还是不明白;只知道,这是个七十多岁的老人,患的是癌症。

    “我没治过类似的病人,池田先生,如果跌打损伤之类的病……”祝童不好意思的合上病历,池田飞快的打断他:“您是最后的希望,只要您接手,就是松井总裁最后……我们也不会说什么,拜托了!”

    俗话说,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祝童舍不得这对龙凤星毫,只有收下病历;“我实在是没把握。”

    于是,海洋医院的医生们有事情了。第二天下午,王觉非、吴瞻铭、肿瘤科主任、内科主任……海洋医院的顶尖专家们被召集到院长办公室,看过这份病历后,都把祝童当成怪物看。

    松井式患的是胰腺癌,最难缠的一种癌症;病历显示,癌变已经到晚期,西医对病人已没什么办法,一直在以中药调养治疗。

    “日本的医疗技术比我们先进,他们都没办法的病,我们更治不了。”王觉非等大家都离开后,对祝童说。

    晚上,祝童又约凡星的师兄白家树见面,听他以中医的角度对这个病历的分析。

    结果依然是绝望的,白家树也认为松井式的病治愈的希望十分渺茫。

    “按照常理,这个病人半年前就应该去世了,能坚持到现在,这个为他治疗的中医师已经很高明了。”这是白家树的判断。

    但是,池田一雄不接受这个结果,坚持邀请祝童到日本去,用龙凤星毫为松井式治疗;他说:“京都泉谷医馆的针灸大师回禾吉先生认为,您既然能使用龙凤针,就一定有办法治好总裁的病。”

    无奈,祝童只好答应到日本走一趟。这样也好,离开上海这个是非之地一段,才能更好的观察江湖。

    四月的第一天,池田一雄与海洋医院的研究所签订了研究资助协议,祝童的这次日本之行对外宣传是学术交流,身份是访问学者,对象是京都大学下属的医学研究所;周小姐负责办理相关手续。

    与祝童同行的还有两个人:郑书榕和白家树,小骗子需要一个专业中医师壮胆,郑书榕是西医,能为祝童提供更科学的建议。

    白家树少有出国交流的机会,对于这次能去日本做访问学者很兴奋。只是大家不是一家医院的,协调的工作由王觉非来做,他刚把蓝精灵也介绍给那家医院,院长之间话比较好说。

    “由于战争的原因,很多中国古老的中医典籍如今都在日本,希望我们能有机会看到几本。”白家树如此界定此次日本之行。

    叶儿知道祝童要去日本,开始很舍不得。

    “我是去挣钱啊,小傻瓜。”祝童长这么大也没走出过国门,对外面的世界也很好奇。如此说也是有道理的,井池财团为这次到日本的三位访问学者提供经费,每人大约五十万。

    是啊,钱是个很现实的问题,买房子需要钱,过日子也需要钱。叶儿无奈的答应了。

    即使是访问学者出国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尽管有井池财团在背后打点,最后确定行程也要到四月中旬。

    趁着这段时间,祝童把自己埋在书海里,一是钻研凡星留下的鬼门十三针笔记,二是查看所有能借到、买到的中医方面的书。海洋医院的网络信息中心和紫金豪苑的书房内,到处都摆满了厚厚的医书。

    当然,索翁达活佛那里是没时间应付了,祝童考虑再三,把他交给师叔祝黄教导;却没想到会惹出好多的麻烦,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春天处处惊喜,高兴的人不是祝童也不是叶儿,是朵花。

    四月十三日是个好天气,祝童终于拿到了签证,池田先生预定好了十六日的机票。上午,在自己办公室内上网查看中医治疗癌症的案例,无意间看到多个论坛、网站上同时出现一个帖子:凤凰仙子。

    点开,却是一组朵花的照片,那是在凤凰城过年时,朵花一身苗服,赤脚在火海中舞蹈时被拍下的。

    祝童让台海言查找源头,发现,最早的一张照片是发在一个驴友论坛上,后来,类似的照片被人收集整理起来,还为朵花起了一个响亮的名字:凤凰仙子。

    朵花自然纯净的天生丽质本就很惹人喜欢,在上海生活半年,学过一点现代舞,使她有意无意中带有一些都市气息,这些结合在一起,被数码设备修饰放大后,经过两个月的发酵,终于一飞冲天,成为一个红透网络的美少女。

    “查查是谁在背后推手。”祝童寒着脸交给台海言这个任务。

    世界上没有人能无缘无故的一夜成名,朵花也一样,即使她的美丽是那么质朴纯洁,也不可能有如此热度。祝童查看一下,几乎每个帖子都有众多的跟随者,这代表着巨大的商业利益。

    “他们,是黑白双煞。”台海言找到了源头,是一家位于上海的小文化公司;该公司只有两个人,号称黑白双煞。

    朵花的电话已经不通了,就在一周前,祝童与叶儿还与黄海、朵花一道出游;当时,可没看出朵花有什么异样。

    下午,祝童终于在叶儿的帮助下见到了朵花,她正在蝶姨的花店蝶舞花香里,穿着苗家服装,在两个陌生男人面前摆出一个个可爱的姿势。

    祝童一把抢下那架高级数码相机,拆解开来取出存储卡装进自己的口袋。

    “你们是黑白双煞?”祝童说着话,对蝶姨使个眼色;朵花就被蝶姨带走了。

    “你是谁?要做什么?把东西还给我们。”

    黑白双煞是他们的网名,真名台海言也调查清楚了;在背后推动朵花的就是他们,每个帖子上都有他们的痕迹,这是抹不掉的。

    他们两个是一对“同志”,都是上海本地人。黑煞比较强壮,粗看去像是北方人;白煞就是个标准的上海小生,白皙而柔弱,一举一动都是那么温存体贴。

    “朵花是我妹妹,关于她的一切,我们找个地方谈谈?”祝童指指门外的雷诺车;“这条街上有家不错的茶馆,这个时候还算清静。”

    下午的苏杭人家其实不算清静,半年多来,祝童与叶儿可算是这里的常客;老板娘为他们打开一间被人预定过的包房。

    也许是看到雷诺车的军用牌照,黑白双煞有点畏缩,不知道这个自称是朵花哥哥的人是什么来历。

    “首先,谢谢你们对我妹妹做的一切。请茶。”

    “其次,这件事到此为止,今后你们离朵花远点。请茶。”

    “最后,关于你们的费用,说个数,我会补偿你们。请茶。”

    三杯茶下肚,黑白双煞知道了,眼前这个人是要阻止他们发财,阻止他们炒红凤凰仙子。

    利益面前人人平等,好像是上海人都相信这句话。钱壮英雄胆,也是个道理。

    听到祝童说起钱,黑白双煞对视一眼,同时笑起来:“朵花小姐已经十八岁了,有权利决定自己的未来,任何人无权干涉。我们知道朵花没有哥哥,你如果是她朋友,为了她就要配合我们。我们能让朵花小姐一举成名,挣到很多很多的钱。你……贵姓?”

    “你们需要钱,我们不需要钱,朵花也没有必要为了钱抛头露面。”祝童取出存储卡,轻松捏成碎片;“你们还有什么要求?”

    这样的谈判注定是没有结果的,黑白双煞已经被金钱冲昏了头脑,抛下一句“我们是有合约的”就走了。

四、凤凰仙子(下)

    朵花被祝童叫到苏杭人家的包房内,她满不在乎的哼着小曲。

    “朵花,告诉我,你真的喜欢黄海吗?”

    “我这样做也是没办法,到现在黄家也不让我进门,不就是嫌我穷吗?我要挣多多的钱,让大家都知道,我朵花不用依*黄海也能活的很好。”

    朵花倔犟的盯视着祝童:“祝大哥。你知道吗?他们说一年内就能挣到几百万。”

    “朵花,我问的是,你到底爱不爱黄海,想不想与他有结果?”

    “爱又怎么样?想又怎么样?大哥,海哥最近很忙……上海你也知道,大家都只认钱,我不能总这么闲着,不能一直依*海哥和你活着。”

    “你知道吗?黄海可以接受一个可爱单纯的朵花,但黄家决不会接受一个红透中国的凤凰仙子做儿媳。不管你能挣到多少钱,只要你这次走出这一步,黄海和你的关系就会走上一条危险的道路。”

    祝童耐心的劝说着朵花,反复讲解其中的利弊;但是朵花就是听不进去,一直撅着嘴不开口,最后实在是厌烦了,吼出一句:“大哥,你以为我们现在的关系就不危险?海哥真正喜欢的不是我,他爱的是叶儿姐姐。”

    正在此时,叶儿推门走进来。后面跟着黄海;他们都听到朵花的这句话了。

    包房内的气氛凝重而尴尬,祝童笑着让叶儿坐在自己身边,对黄海道:“黄海,朵花要出名了,可能已经出名了。她如今是网络红人凤凰仙子,据说,能挣很多很多的钱。”

    黄海和叶儿已经知道这件事,只是大家谁也不知道的是,朵花不声不响的怎么会做出如此大的动静。

    朵花刚才的话,还萦绕在三人耳边,叶儿不好说什么。黄海看一眼叶儿对朵花说:“你别乱说话,我对你怎么样,你应该知道。”

    “海哥,我是知道你对我好,但你的心不在我身上。我们都怕叶儿姐,她说句什么话你们都很在意。只是,你们谁在意过我的想法?我是不如叶儿姐,没有一份好工作,没有叶儿姐姐温柔,没有她有教养,还要看人眼色生活。可是……我从小生活在山里,这是我的错吗?好,就让你们看看,朵花不是个只会吃闲饭的废物。”

    说完,朵花含着眼泪起身跑了,黄海连忙追出去。

    “唉……”叶儿幽幽叹息着*向祝童怀里;“李想,你怎么看?”

    事情很明显:朵花走红网络后,黑白双煞要挣钱必然把朵花带入广告娱乐圈,黄家本来就不接受朵花,更不会接受一个娱乐明星做儿媳。

    祝童想的更多,这一段他正逐步拉近与王向桢的关系,如果朵花还是以前的状态;祝童还能把蝶姨的事一点点透给王向桢,如果朵花变成一个没有**的公众人物,情况就充满了变数,王向桢会不会以自己的前途做赌注,认下朵花和蝶姨?

    “不行,我一定要阻止她,该怎么办?”祝童拼命开动脑子,想找出一个妥善的办法阻止这件事;但是他越想就越感觉自己的渺小。朵花可以说已经成名了,这是多少女孩梦寐以求的机会,把她拉回来,谈何容易?

    晚上,祝童送叶儿回家后来到蝶舞花香。蝶姨已经关门打烊,正哼着山歌在店内收拾鲜花。

    一个月来,祝童只和蝶姨有过三次单独交谈的机会,这次,无论如何也要摊牌了,事关朵花和王向桢的未来,祝童担负不起那么大的责任。

    “情况就是这样,朵花如果这么走下去。他会很为难。朵花越红你们之间的距离就越远,黄家也越不可能接受朵花。”

    蝶姨静静的听祝童介绍王向桢的情况,仔细听他把其中的厉害关系分析一遍后,呆呆的坐在花椅上。

    “我该怎么做?朵花大了,我的话她根本不听。”蝶姨鼓起勇气抓住祝童的胳膊;“你替我想想办法,他一定有办法,我能见见他吗?”

    “蝶姨,你要想明白,如果见了面,今后就没有退路了。无论是祸是福,我们都只能承受。”祝童拿出手机:“我就要拨号了。”

    “等一等。”蝶姨捂着脸缩成一团,肩膀微微颤抖着,好久才抬起头:“孩子是他的,他应该知道。”

    祝童叹息一声,拨通了王向桢的电话,这次是王向桢接的。

    “我是李想,首长,有件事要麻烦你,您方便吗?”

    “李医生啊,有什么事就说,我们之间不需要这个。我想,让我为难的事,你也不会找我。”王向桢很老道的堵死了多种可能。

    “是私事,我想单独见您,只需要半小时。”

    “你过来吧,一小时后,唔,十一点二十,我让小于到门口接你。”

    通话结束,祝童与蝶姨走出蝶舞花香,坐上雷诺车。

    蝶姨一直在颤抖着,双手紧紧扭在一起,嘴唇哆嗦着不停念叨:“我这样去……你看我是不是很傻?”

    “蝶姨你就是你,这不是你一直希望的吗?只要记得两点,我叫李想,我们是采药时遇到的朋友;任何时候都不能对他泄露我的身份。第二点尤其要注意:你是看到凤凰城的那幅对联才找到上海的,你还记得那幅对联吗?”祝童不放心的叮嘱着。

    “我知道,你放心,不会让你为难。”蝶姨镇定一些,望着车窗外的灯火轻轻道:“少年不羁别离枝,一生愧对蝴蝶兰。于飞一直记得我,现在……他的变化大吗?”

    “人总是会变的。”祝童不放心也没办法,王向桢办公的别墅已经到了;小于果然在门口等着。

    “你在车上等一会,我先进去。”祝童对蝶姨说一声,下车随小于走进别墅。

    王向桢正在花园里活动手脚,像是在打太极拳。不过架式松垮且毫无章法,也缺乏内在的劲力。

    “来,这边坐,既然来了就不用着急。听说你要到日本去做访问学者,好啊,正好和日本同行好好交流一下。中医是我们的国粹,这些年来,中医一天天走向衰落,去看看别人怎么做的也好,找出自己的差距,回来后才能更好的工作哦。”

    王向桢看来兴致很好,拉着祝童到花架下坐下,小于送上茶水后轻轻退下。

    “冒昧来访,耽搁首长锻炼了。”祝童稍微有些紧张,不知道为什么,即使面对江湖高手时他也没有如此压抑的感觉。

    “李医生半夜来访,有什么要紧事?我是知道你的,寻常事不会找我。”王向桢擦把汗,仔细端详着祝童;“我猜猜,李医生是来讨债的?”

    “首长……”

    “别叫我首长,我们是朋友,叫我老王或者王老师都可以。”

    “那好吧,我就叫您王老师?”祝童终于拿定主意,心情也松弛下来;这件事上,理亏的是对方又不是自己,该紧张的是王向桢。

    “王老师,您还记得凤凰城天王庙偏殿的那幅对联吗?”

    王向桢没想到祝童会说起这个,愣一下,迟疑道:“李医生的意思是……”

    “前几天有个朋友来上海,托我寻找一个人,她是看到那幅对联才找来的。”

    老练镇定如王向桢,也被祝童的话惊住了,静静的盯视着他。

    “她是来寻找一个叫于飞的人,我想,您也许知道点什么。”

    四月的风暖暖的,别墅内还有工作人员在走动,花园的一角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中。

    “于飞已经死了。”王向桢终于开口了,他似乎刚下了个决心;“李医生,告诉你的朋友:于飞已经成为过去,希望她有更好的未来。”

    糟糕!王向桢拒绝与蝶姨见面,也拒绝承认以前的一切。

    “我那位朋友说,是遇到了很为难的事才不得不找到于飞。我只是帮忙,既然王老师说于飞已经死了,我就让她别再找了。”祝童故作失落的站起来;“王老师,我就回去了,这么晚了还来打搅你实在抱歉。”

    “她……你那位朋友遇到什么事了?”王向桢果然沉不住气了,语气有些紧张。

    “她的女儿也在上海,你知道,一个十八岁的女孩子在上海有多不容易;是她遇到了些麻烦事,所以才会着急的跑来。”祝童说话时没看对方。说完后,感觉到王向桢呼吸急促、紧张。

    “你是说,她的女儿在上海,十八岁,她的女儿是十八岁吗?”

    “是啊,本来一切都很好,如果顺利,九月份朵花就会进入海洋医学院学习护理。您也见过她,就是那个在凤凰城和我打招呼的女孩子。”

    “她叫朵花。十八岁,真是个好姑娘。”王向桢低着头自言自语;“十八岁……她十八岁了。”

    猛然,王向桢抬起头,眼里射出锐利的光芒:“李医生,你说的都是真的?”

    “是真的,我的朋友就在外面的车里。”祝童心里一哆嗦,王向桢的眼光刀子一样划过他全身;这应该是最后的审查了,王向桢要确定祝童的真实用意。

    “王老师,您平时上网吗?”

    王向桢点点头:“现在谁能离开网络?”

    “您现在可以上网去看看,这几天出现了一个网络红人,大家都叫她凤凰仙子;她就是朵花。我在外面等十分钟。”

    祝童说完,转身走向别墅大门;他能感觉到,王向桢的眼光一直看向虚无处。

    “他怎么说?”祝童刚坐上车,蝶姨就着急的问。

    “该说的我都说了,我们在这里等十分钟,如果他出来的话……”

    “他要是不出来呢?”蝶姨抓住祝童的手。

    远远的,又驶来一辆汽车,祝童暗叫不好。

    这辆车牌祝童认识,是陈依颐那辆宝马,从车上下来的,是夏护士长。

五、九津(上)

    夏护士长径直走进别墅,陈依颐认出了这辆雷诺,下车走过来。

    祝童怕她看到蝶姨,连忙下车迎上去。

    “主任,好巧,您怎么会在这里?是王哥叫你来的?”

    “我是来拜访王老师。咦?依颐怎么会这么晚到这里?”

    “还不是为了夏姐?她啊……”陈依颐下颚冲别墅那里点一下,笑着道:“痴情女子绝情汉,古来有之,这种事不稀奇。”

    陈依颐倒是很会演戏,明知道夏护士长与江小鱼不清楚,还说王向桢无情无义。祝童心里有事不好多说,打个招呼要走,陈依颐却拉着他的袖子。

    “主任,你这次去日本要多久?”

    “你喝酒了?”离的近了,祝童从陈依颐身上嗅到淡淡的酒香。

    “只喝了一点,夏姐喝的比我多。她非要来找王哥讨个说法,没办法,我怕她出意外。”陈依颐把半个身子贴在祝童身上,软软的道:“我陪你去日本,好不好?”

    “不好。”祝童冷下脸。

    “你以为你是谁?”陈依颐仰脸轻蔑的笑着;“男人没一个是好东西,也包括你李想。”

    “陈小姐,我从来就没说过自己是什么好东西。以你陈大小姐的身份、人才,什么样的男人找不到?什么样的工作得不到?何苦在我这里受委屈?”

    陈依颐哭了,两行清泪无声滑落;“李想,别看不起我好吗?我没想伤害你。”

    “只要你不伤害自己就好。依颐,感情的事勉强不来,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祝童狠着心把陈依颐塞进宝马的驾驶座;“多则一个月,少了半个月;我在日本不会呆很长时间。陈小姐,麻烦你再委屈几天,等我回来再走,好吗?”

    陈依颐听话的点点头,摇起车窗把两个人隔开。

    这是早晚的事,浦东的新医院已开始内部装修和设备采买,陈依颐早就该离开海洋医院的网络信息中心,到那里去招呼了。

    别墅内传来争吵声,小于跑出来对祝童做个手势。

    “我们走,今天他没时间见你。”祝童发动雷诺车,离开别墅门前。

    蝶姨不停回头张望,十九年的盼望,就在希望要达成的时候,被夏护士长的到来打断了。

    “走吧,今天晚上没希望了;那是他现在的夫人。”祝童也很失望,对王向桢的好感一落千丈。

    他仔细回想一遍,没发现阴谋的痕迹也没察觉到有人在跟踪自己;对夏护士长的突然到来,只能叹一声:天意如此。

    第二天上午,祝童接到王向桢的电话,他在询问过蝶姨现在的地址和电话后,轻轻说:“李医生,我很感谢你做的一切。”

    四月的京都正是樱花烂漫时,祝童一行三人在池田一雄陪同下乘坐国航飞机到达东京,没出东京国际机场就登上井池财团的专用飞机直飞京都。

    京都机场,早有两辆高级轿车等候,祝童与池田一雄被劝上第一辆。

    郑书榕和白家树倾倒于京都的美丽风光,对主人的安排没什么异议。

    轿车驶上公路,祝童揉着太阳穴艰难的与蝶神搏斗,道路两边淡红娇嫩的樱花,在他眼里都成无色的风景。

    “李医生,您还好吧?”池田一雄早看出祝童不舒服,从上飞机的那一刻起,他就没说过几句话。

    “没什么,一会儿就好了,我有点晕机。”上午还是上海,下午就到了另一个国度,祝童恍然若梦,还不适应这样的转变。

    汽车停下,池田一雄引祝童下车,后面那辆车却不见了。

    “他们呢?”祝童皱着眉头问。

    他不担心同伴的安全,只是对这样的安排不满意;三个人在名义上是属于一个医疗小组,就是要分开安排,出于礼貌也要先征求他的意见。

    “对不起,郑医生和白医生将住在市内,九津没有太多房间,请原谅。”

    祝童这才看到,自己已经站在一座古朴的别墅前;飞檐斗拱中,镶嵌一方黑色匾额,上书“九津”两个汉字。重檐的苔藓是凝重的黑,这所房屋建造的年代应该相当久远了。

    井池财团据说也是日本一个比较古老的家族财团,只看他们能在京都岚山上拥有这么一座古老的别墅,就能体会到井池财团在地方上的影响力。

    这是祝童后来才知道的,当他第一眼看到九津时,对井池财团还有些轻视;明显的,这座典型的日式别墅,比起梅老的碎雪园可差远了。

    进入九津的庭园内,三树樱花开得正艳,樱花树下,两位身着和服的老人端坐对弈。屋檐下,三个女子也是和服,都操弄着乐器,清雅的音乐缓缓柔柔,当中一个少女手拿纸扇,袅娜着舞蹈着,确是一片安享晚年的好去处。

    “您辛苦了,请稍候。”门边跪着一个女子对祝童和池田一雄鞠躬,轻轻跑到樱花树下,俯身在其中一位黑衣老者耳边,低低说了几句什么。

    后面的话祝童就完全听不懂了,黑衣老者对池田一雄的态度很不好,有训斥的意味。他们说的都是日语,没人给祝童翻译,只能凭双方的表情猜测。

    黑衣老人一定不是病人,他年纪不过六十,浓眉深目身体健壮;从头到尾都没看祝童一眼。池田一雄再没有在中国时的安然,祝童这才理解蓝湛江的话,池田一雄在黑衣老人面前,不过是个小人物。

    另一边的白衣老人对祝童比较注意,他身上有股医香。祝童实在不好确定这个老人给他的感觉,脑子里冒出来的,只有“医香”这两个字。

    还有一个发现就是,白衣老人是个练家子,那双眸子里一闪而过的寒芒证明,他的修为与自己差不远。

    白衣老人清潇的脸上绽出一缕笑容,似乎把一缕阳光注入沉闷的空气;他转身说了几句话,黑衣老人才看祝童一眼,冷哼一声站起来,甩着手走进西边厢房。

    “对不起,让您见笑了。我给您介绍,这位就是京都泉谷医馆的针灸大师回禾吉前辈,这位是来自中国的李想医师。”池田一雄强打笑颜把祝童介绍给白衣老人。

    “您就是那位在池田君身上创造奇迹的年轻人,我认识您,您的施针录像,我看过。”回禾吉站起身,面对祝童深深鞠躬;他的汉语说得比池田一雄还好。

    “前辈太客气了,我是来学习的。”祝童连忙回礼,说来,此次来日本完全是被池田一雄给逼的,小骗子根本一点把握也没有。

    风吹来,几朵樱花飘飘洒洒落在地上,回廊下的几个女子奏起一首稍带伤感的曲目。

    “我能看看病人吗?”祝童知道自己的任务是看病,职业是医生,寒暄过后,总要做点正事。

    “少等一会儿。”回禾吉抬头看看天;“松井老先生正在接受药熏,还要半小时才结束。李医生远道而来,请先随惠子小姐到房间休息一会儿,喝杯茶。”

    祝童点点头,刚才跳舞的女子已经站在他面前,大大的眼睛好奇的注视着他。轻声说了句什么,声音很好听,小骗子就是听不懂。

    “对不起,她不会说汉语。”池田一雄狼狈的对祝童鞠躬,接过他的提包交给女孩:“李医生请先随惠子到房间休息,我马上去拜访。”

    所谓客随主便,祝童随惠子穿过庭院,走进一道长长的回廊;两旁悄无声息,池田怎么会说这里拥挤?

    惠子步履轻盈,看样子不超过十八岁,和服上端露出一片嫩白的颈背,不断回头低声招呼祝童。

    进入房间,祝童才明白一点池田一雄所说的拥挤的意思。

    惠子打开的这所宅院是个独立的系统,门前挂面小小的木牌:楸雾。这两个字祝童认识,也是汉字,中间那个圈就不明白了。

    三间厢房围成一个小小的庭院,院子一角有石砌的水池,热腾腾的水气从池中升起,漫溢在庭院内;这应该是个温泉了。如果九津内都是如此风格的客房,确实接待不了几个客人。

    惠子跑进去安放行李,祝童好奇的走进小院。

    院子中狭窄的空间里,生长着一株古朴的树木。腾腾的水气在树木的枝叶间形成雾障,让人顿生优雅清静之感。

    惠子又在说话了,祝童回头看到她托着一件浅色衣服跪在房内,莫非是要自己更衣?

    也是,进手术室还要消毒换衣服,看这气派,松井式一定有更高级的要求。

    只是,当着一个女孩换衣服,特别是一个陌生的女孩子,小骗子很不习惯。

    “您能回避一下吗?”祝童连笔划带结巴的试图与对方交流,惠子笑着摇头,伸手去解祝童的衣扣。

五、九津(下)

    如果九津有如此待客的传统,小骗子是乐得享受的。

    祝童安静下来,任凭惠子把衣服一件件扒下,当只剩一件圆领衫和内裤时,祝童才制止住对方。

    九津内的温泉,其实也就那么回事儿,至少,祝童泡进去后除了热,没别的感觉。

    惠子也褪下外衣,只穿一件轻薄的裙服跪坐在温泉外;她个子不算高,大约一米六左右,有一双修长白皙的腿。

    她挽起衣袖执一支木勺,不断扬起清泉水浇到祝童肩上、头上,温软的手轻轻在他身上揉搓;水打湿她的裙服,那玲珑浮凸的美妙**才展露出异样的性感。

    祝童舒服的半躺在温泉池内,有个美女如此体贴的服侍,在一个如此宁静暧昧的场所,对于任何一个人,任何一个男人,都是件很爽的享受。蝶神正从虚弱中醒转,祝童也懒得动弹,任凭惠子忙活;心里回想着蓝湛江的话。

    昨天下午,蓝湛江约祝童到南海宫澜,告诉他两件事。

    一件是用祝童交出的密码和口令打开了东海投资的账户,梅兰亭已经得到一千万的投资。并说:“只从现在的市场反应看,梅小姐前期的动作是成功的;通过这次拍卖会上的炒作,两位画家出名了,画廊也收回一部分投资。”

    第二件事针对的就是这次日本之行,蓝湛江说:

    “井池财团的前身是日本一个古老的家族,井池是主人家的姓氏。我们的资料很少,只知道在一百年前,池田家和松井家都是井池家的附属家臣。由于一场不为人知的变故,井池家族被迫与池田家和松井家妥协,由此立下一个奇怪的规矩:井池家及其财产虽然还是井池家族所有,但是井池家族的管理权由松井和池田两个家族轮流执掌,每二十年进行轮换。”

    蓝湛江说完这段话,祝童还奇怪的问过一句:“既然只是管理权,那个松井正贺应该不会在意吧?”

    “井池财团的资产超过百亿美元,他们的投资遍布日本和世界各地的大公司;掌管这么一大笔财富就等于拥有巨大的权力和影响力。事实上,在过去的七年里,松井式已经用这种便利为松井家族赢得了很大的利益。如果松井正贺接替松井式,只怕用不了五年,他就能把井池财团掏空。池田一雄拼命想救回松井式的命,不是因为他有多好心,是因为与松井正贺相比,松井式还比较注重传统,做事情还有底线。还有五年时间就轮到池田家族掌权了,你说他着急不着急?”

    “井池家族还有什么人?他们不知道吗?”祝童消化着蓝湛江的资料,对此次日本之行充满了疑虑。

    “说来也奇怪,很少有人见过井池家族的人,我只知道,现在的井池财团董事长是个年轻人。如果松井式不能行使总裁职权,按照传统,应该是这个年轻人代理井池财团的总裁职务。”

    时间一点点过去,惠子伸腿跳进温泉,左手按在祝童结实的肌肉上,嘴里赞叹的什么,右手要去褪下圆领衫。

    “不用了。”祝童坚决的制止她。

    惠子奇怪的看着他,轻声说着什么,脸上是妩媚的笑,手慢慢下移。

    “这里也不需要。”祝童笑着把惠子推出温泉池。

    “惠子,你下去吧。”池田一雄出现在廊下,身后,还跟着一位白衣少女。

    “李先生,九津的温泉是京都最好的,您能感受到吗?”

    祝童很不习惯以这样的方式与人交谈,想要站起来又感觉无趣;池田一雄既然选择这个时候拜访,就一定能想到自己的状态。所以,小骗子放松身体,懒懒的问:“池田先生,有什么事不能等一会儿再说吗?”

    “对不起,实在是雪美小姐坚持要早点见到您;我给你们介绍,井池雪美小姐,李想先生就是那位能使用神针的医生。”

    白衣少女上前两步,经过这段时间的放松与温泉水的滋润,蝶神已恢复正常,祝童眯着眼打量着她,心里微微一动。

    她叫井池雪美,应该是井池家族的人了。看来很年轻啊,人生的也还不错,站在廊下亭亭玉立的,长发披肩,白色的衣裙裹着纤细的身材,似乎能随时迎风飞舞。只是,井池雪美苍白素净的脸上还带着几分稚气,眼神却执着而冰冷;看到祝童依旧躺在温泉中,浓黑的睫毛下,闪出一丝失望。

    “先生,您有把握治好爷爷的病吗?”井池雪美的汉语说的也很地道,祝童完全听明白了,正要谦虚,看到池田一雄在旁边焦急的眨着眼睛。

    “我还没看到病人呢,雪美小姐的问题,实在是不好回答。”

    祝童站起身,披一身腾腾热气走向室内:“对不起,我要先换衣服。”

    “是我们冒昧了,您请。”池田一雄让开路。

    惠子正跪在更衣处,已经准备一套柔软的丝绸内衣。

    “你先出去。”祝童以浴巾擦拭着身体,坚持打发惠子出去;他身上的古怪可不好被随便什么人看到。

    五分钟后,祝童走出更衣室,池田一雄与井池雪美正在客厅里喝茶,都有些漫不经心,惠子已经不知去向。

    “我现在能去看病人吗?”祝童看看手腕上的CK表,指针显示,他进入九津已四十分钟;按照针灸大师吉禾吉的话,松井式的药熏应该结束了。

    “雪美小姐想知道,您有几分把握?”池田一雄不好意思的说,眼睛急速的眨了几下。

    这是什么意思?祝童判断着池田的用意,对井池雪美说:“任何一个医生在看到病人前都不会说有几分把握,来之前,我只知道松井先生得的是胰腺癌。井池雪美小姐,如果你们还有更好的办法,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先生说的对,是我们不好。”井池雪美深深的低下头,露出一段雪白的脖颈;“我这就带先生过去,式爷爷的精神现在还好,他也想见您。”

    说完,井池雪美站起来;她与池田一雄一直跪坐在地板上,猛然站起来似乎有些晕眩,身体摇摆着要跌倒。

    祝童伸手拉住她的手腕,井池雪美的手腕纤细的与她的人一样,身体也轻如樱花,顺势倒进祝童怀里。

    “对不起,我失态了。”井池雪美挣扎着要站稳,祝童已抽出凤星毫,引一丝温热的真气刺进她的劳宫穴;“雪美小姐的身体太弱,要注意休息啊。”

    井池雪美苍白的脸上浮起红润,眼里掠过一丝亮光;挣扎着轻轻离开祝童的怀抱:“谢谢李医生,我相信您一定能治好爷爷的病。”

    池田一雄松了一口气,暗中对祝童竖起大拇指。

    明显的,井池雪美的步履轻盈了许多,人也活泼一些。

    九津内的房间与走廊一样复杂,祝童随井池雪美绕过多个弯角,才来到一所厚实的木门前。

    两个彪形大汉不知从什么地方闪出来,看着祝童拦在门前,充满敌意的说着什么。

    “他不是外人,是我请来为爷爷治病的医生。”井池雪美冷冷的说。

    池田一雄走上去,一把推开他们:“告诉松井正贺,式老爷还没死,他无权干涉雪美小姐的决定。”

    松井正贺从拐角走出来,冷笑着对池田一雄叫喊着,两个人争执起来,用的是祝童听不懂的日语。井池雪美已经推开木门,引祝童走进去。

    这是一间与刚才那间类似的住所,不同的是,整个院落都被玻璃封闭着;房间里雾蒙蒙的,弥漫着草药的味道。

    客厅一角,坐着几个西医模样的人,时刻准备操持几台高级仪器用以维持松井式的生命。

    天井处温泉内坐着个瘦弱的老人,针灸大师回禾吉正在为他拔除背部的银针。

    “式爷爷,来自中国的李医生来看您了。”井池雪美在屋檐下立定,轻声通报;祝童站在她身侧,打量着松井式。

    表面上,松井式的状态不是很好,混浊的眼睛扫一眼,似乎惊讶于祝童的年轻,虚弱的说出一句很意外的话:“池田君说您是神医。”

    祝童上前几步:“池田先生过奖了,我,不过是个中医师。”

    “式爷爷,李医生能治好您的病。”井池雪美走到祝童身边,轻轻挽住他的手臂;“我相信李医生。”

    “中医师……李先生很谦虚啊。”松井式吃力的伸出枯瘦的左臂,“先生请。”

    祝童按上松井式的脉门,闭目斟酌一会儿,赫然一笑:“松井先生的病是很麻烦。”

    “您有办法,是吗?”井池雪美紧张的问。

    “试试吧。”祝童抽出龙凤星毫,左右两手各捻一支,刺进松井式顶门百汇穴与背后大椎穴。

    这是祝童第一次用两枚银针,松井式的身体太虚弱了,无论是西医中医,治疗这样的病人都要先稳固病人的根基。

    龙凤星毫各引一丝黑雾,缓缓注入松井式体内;龙星毫安抚散乱的生机,凤星毫的温暖,护住他虚弱的心脉。

    针灸大师回禾吉注意的看着祝童运针,手搭上松井式的脉门。

    “前辈,我治病时不希望有外人打扰;相信您也一样。”祝童抽出龙凤星毫,微笑着对针灸大师回禾吉说。

    虽然大家都是中医,但是在别人治疗时动手动脚,谁都会不高兴的。况且,祝童还知道回禾吉是个练家子,看到龙凤星毫,他眼里闪出一丝掩饰不住的贪婪。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3120/ 第一时间欣赏凤凰面具最新章节! 作者:蘑菇所写的《凤凰面具》为转载作品,凤凰面具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凤凰面具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凤凰面具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凤凰面具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凤凰面具介绍:
所谓我骗人人,人人骗我;天底下谁都能骗,但总不能连自己也骗吧?
祝童,混迹江湖的职业骗子,七品祝门最现代的弟子,流连花丛不染尘的花花公子,把行骗江湖当成精细的生意。
遇到美丽的叶儿后,小骗子祝童的生活轨迹渐渐变化,一度决心退出江湖归于正常社会。
但江湖与现实之间的矛盾一直纠缠着他,在物欲横流的大上海,祝童还是模糊在江湖与现实之间,慢慢走进一桩巨大骗局的核心。
弄钱的钱人,是最高明的骗子。
骗局落幕时,小骗子又引出一场更大的骗局。
本作品于17k文学网。凤凰面具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凤凰面具,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凤凰面具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