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花乍(下)
乔剑并非那般不识时务,汽车启动,他很有风度地退到路旁。
开出小区,安吉拉有点不安地回头看看,才笑着对叶儿道:“他这个人……还算不错呢。”
“有感觉了?你现在可以停车,去他那里喝杯咖啡。然后……”
安吉拉咯咯笑着捶了叶儿一下,方向盘晃动,路上都是积雪,越野车摇摆起来。路上的车辆看到了,纷纷鸣着喇叭到处躲避。
“小心!”叶儿急忙身子,让手忙脚乱的安吉拉有足够的空间腾挪。
可是,越野车似乎失去了控制,顺着山路疾驰,速度越来越快。
安吉拉蒙了,尖叫道:“没有刹车!没有刹车!上帝啊……快停下来!”
叶儿马上意识到汽车被人做了手脚!可这秦可强送来供祝童使用的车辆,一共有两辆,大部分时间都停在凤凰学校的校园里。安吉拉购买的别墅距离凤凰学校和陈家客栈都有段相当距离的曲折山路,她还没有代步工具,暂时使用了一辆。
今天一天……安吉拉又开始尖叫了。
对面来了一辆向别墅运送建筑材料的重型卡车,山路的宽度八米左右,正常情况下,两辆车如果小心点可以勉强错开。可是现在安吉拉已经处于半歇斯底里状态……
卡车越来越近,已经不到二十米了。司机也看到了这辆车又古怪,一边刹车,一边拼命按喇叭。可路上有一层被碾压的十分光滑的溜冰,不刹车还好,一刹车,卡车也失控了。
叶儿看到对面那个年轻的司机吃惊、慌乱的表情,知道不能指望对方能避开了。她打开自己这边的车门,解开安吉拉身上的保险带,抓住她的胳膊向自己这边拉。
安吉拉吓得两眼紧闭,整个人呈僵直状态,猛然被抓住胳膊,又无意识地尖叫着挣扎。好在越野车车内空间比较大,叶儿也非以前那个都市白领,她用力制住安吉拉,在大卡车撞上来的瞬间,翻滚着离开了越野车。
“轰!”的一声。越野车被重装卡车撞下路基,顺山势下滑十几米后被一株大树绊住,随即燃起大火。
叶儿和安吉拉伏在距离越野车不足五米的雪窝里,刚才,她们差点被压在车下面。
叶儿心里也是惶惶的,浑身的气力似乎被抽空了,脑子里一片混乱。安吉拉更是不堪,她只能抱住她的头,尽量让她安静一些。
首选要做的当然是离开燃烧的越野车,越快越好,它随时有爆炸的危险。
“安吉拉,好点了吗?能站起来吗?我们去那边。”叶儿勉强站起来,想要去拉安吉拉,却发现自己的右臂有点不听使唤了。
她还没感觉到疼痛,只是小臂处麻麻的,用不上力。
卡车司机跑过来,他刚打电话报完警,看到她们危险过来帮忙。
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
越野车发出“轰!”的一声巨响,叶儿眼前一片血红,她只来得及举起左臂护在面前,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不知过了多久,叶儿缓缓睁开眼。
她看到了祝童温暖的笑容,想要伸出手去摸摸他的脸。
“别动。”祝童凑上来,在她脸上轻吻着;“没事了,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叶儿闭上眼享受着爱人的温存,心里有点迷惑,这时哪里?猛然,她想起了自己昏迷的那一幕,想要推开祝童,却发现使不出半点气力。
“你没事,只是右臂骨折,左手手背烧伤,别的没什么大碍。安洁拉比你好一些,她是左小腿浅度烧伤,上午就可以下床活动了。她刚在还在这里,现在去小何那里了。你们遇到了好人,是小何拼命把你们从火海里拖出来,为你们灭火。要不然……呵呵。”
叶儿安静地想了片刻,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吉首,凤凰城条件不太好。”祝童直起身,走到病床的另一头摇动摇臂,病床升了起来。
叶儿四处看看,果然是一件病房。
“可是,我怎么会昏过去?多久了?”
“你不是超人。”祝童坐在病床上,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杯子,用汤勺喂她喝水;“你睡了二十三个小时。不算多,也不算少。现在感觉怎么样?踢踢腿。”
“脑子有点晕。”叶儿将腿抬起来,虚踢了两下,道;“好像刚从飞机上下来的感觉。”
叶儿可算是那场爆炸中受到冲击最为猛烈的人,当时她刚站起来,整个人被爆炸形成的冲击波抛飞出去五六米,颈部撞到一颗树上。祝童一直担心她的脊椎受到损伤,看到她踢腿,才放下心来。
一杯水喝完,叶儿满足地叹息一声,两眼对着祝童看了一会儿,轻声道:“答应我,别杀人。”
祝童正弯着腰整理床铺,呆了呆,抬起头笑道:“好吧,我答应你。你现在的任务是安静地呆在这里养病,别想太多。等过几天,小何的情况稳定了,送你们去上海。”
“小何是谁?”叶儿问道。
“就是那个开卡车的司机啊。”
“他的伤……很严重吗?”
祝童微微一怔,脸色变了变,道:“他双手双臂和面部大面积烧伤,一个小时前才脱离危险。他是个好人。”
叶儿脸上显出难过的表情对祝童道:“一定要治好他。”
“放心吧,吴院长正在联系好国内外整形外科专家,他到了望海医院,能接受到世界上最好的治疗。叶儿,告诉我昨天都发生了什么?”
叶儿摇摇头整理下思绪,轻声诉说起来。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从叶儿说祝童听到祝童问叶儿答,叶儿听到看到的都印在祝童脑子里了。
“那个乔剑……”叶儿问道,她第一感觉那个男子肯定与这件事有关。
“他当天晚上就走了,放心,他跑不了。”祝童平和地笑笑,又问道;“你还喝水吗?”
“叫护士小姐,我想去卫生间。”叶儿羞羞地低下头,她现在两只手都动不了了;这种事,真的很难为情。
“你是我老婆啊。”祝童解开她被固定着的左手,掀开被子轻轻抱起来,走向房间里的卫生间。
祝红与安吉拉推门进来了,她们笑眯眯地站房间中央看着,等祝童把叶儿放到床上,祝红才道:“外面有人找你,叶儿有我照顾,你去吧。”
祝童点点头,道:“我晚会儿再来。”
“记得你答应我的话。”快走出房间时,叶儿说了一句。
祝童在门口顿了一下,点点头,没有回身。
出了病房,祝童的笑容就消失了。脸色阴沉冰冷,眼睛深处闪出丝丝寒芒。
叶儿现在看起来真的很狼狈。她的头发几乎被烧光了,头上带着头罩;左脸腮部涂着黄色药膏,整个左手被固定在病床,也是涂了一层厚厚的药膏。
这是望海制药新推出的治疗重度烧伤的冰黄膏,效果比冰雪散有了大幅提升,中午才被祝成风乘包机送过来。
可尽管如此,叶儿脸上还是会留下一个指肚大小的疤痕。那里被一片燃烧的东西击中,属于深度烧伤。
他除了心疼,更重要的是找出凶手,为叶儿和那个无辜的年轻司机讨回公道。
病房外的走廊里站着两个年轻人,一个是曲奇,还有一个是祝童请来帮忙的王文远。
祝童打开隔壁的一件病房,三个人进去并关上门。
房间里除了病床还多出一张桌子,三只椅子;桌上放着两台电脑,墙上挂着一张地图。
“王警官,有结果了吗?”祝童拿出眼镜戴上,表情已恢复平静。
车祸发生后,也许是因为那条路只通往那座高档小区的缘故,凤凰城警方反应迅速,动员了大批警力数量消防车赶去救援。
王文远今天上午才赶到吉首,曲奇陪他一起去凤凰城车祸现场,刚赶回来。
“大部分东西都烧毁了,刑侦专家正在对剩余车辆残骸进行拆解分析,暂时还没什么结果。警方在苏姐倒下的地方找到了这个。”王文远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个用布包裹着的东西,小心的打开。
“这是……”祝童拿过来反复看了看,不确定地问。
“这是个高级货,看到上面的英文了没?我咨询了部里的专家,这是一种摄影师用来控制时间的装置的一部分,全称是‘空中摄影定时器’。通俗地讲,也就是一只遥控器。”王文远也戴上一副眼镜,指点着。
祝童捏着这被烧的只余一半的黑色模块状物品,看了一会儿,递还给王文远。这是现场证据,能拿来让他看看已经相当不错了。
“请问,你认为它说明了什么?”
“它应该被固定在汽车的油箱附近,那是一个自制的爆炸装置。这种东西价格昂贵,很少有人知道,会用的人就更少了。优点在于,它的可靠性极高,能适应潮湿、冰冻的恶劣环境。你可能不知道,据统计,世界上有五分之一的私人制造的爆炸装置,都是因为遥控器的原因最终没有被引爆。这个人很小心,也下了番功夫。”王文远刚接手,掌握的信息不多,一切都很模糊。
祝童又看向曲奇。
“学校的守门人没发现什么,有个老师半夜起来上厕所,听到楼下有人说话。他住在二楼,那辆车就停在窗户下。我们以前有过半夜用车的情况,他也没有在意。现在能确定的是,对方至少有两个人。”曲奇又拿出一个优盘,插到电脑上;“没有找到乔剑,这个人的身份是虚构的,那几家公司没有叫乔剑的董事。别墅的主人陈豪,是京奥传媒老板。购买这栋别墅的目的就是为了招待生意上的朋友。柳大姐的人初步打听了一下,陈豪说,他最近没有安排朋友住进那套别墅。”
“物业那边有监控吧?”祝童问道。
“那样的小区,很重视个人,只在大的路口有监控。”曲奇摇头。他虽然已经跟了祝童几年,遇到这样的情况,办法还是不多。
“警方调取了门禁出入监控,暂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我以为,作案的不是行家,也不是职业高手。他们一定准备了一段时间,至少拆解过一辆同型号的车。”王文远接口道;“按照塞拉斯小姐的描述,我们可以认为凶手那天晚上做了两件事;一是在油箱附近安装爆炸装置,二是在汽车的刹车系统上装了个小机关。那是辆进口越野车,如果刹车系统有异常,自检系统会通过仪表盘提示,严重的话,系统会自动锁死。因此,我们可以认为,破坏刹车系统的是个装有强腐蚀性液体的瓶子或注射器一类的东西。昨天傍晚苏姐和塞拉斯小姐汽车开动前,那个叫乔剑的人拦着车,大概有五分钟的时间。车停在路上,旁边是半人高的黄杨。那段时间,有个人爬进车下,取下了那个装置上的保险。这样做要冒一定的风险,行家和职业高手不会那样做的。”
“会是谁呢?”祝童沉思着。
能对叶儿下这样狠手的对手并不多。
三、山系(上)
小何名叫何木林,出身凤凰城周边乡镇,下面有个正上初中的弟弟合一双的朴实木讷的父母。
爆炸发生后,他距离爆炸中心最远,完全有机会和理由置身事外,等待救援。
当时,叶儿已经变成一个火人,安吉拉因为躺在地上还好些。是小何奋不顾身的把她们拖出来,将燃烧的外衣撕扯掉,才保全了她们的花容月貌。
可他自己,却由于双手、双臂和面部长时间被高温灼烧而倒下了。
出事后,因为被救的有位身份特殊的外教,政府对小何舍身救人的举动大加表彰、广为宣传,父母也被接到凤凰城。
他们一直没有见到自己的孩子。
小何属重度烧伤,当天晚上被从凤凰城送到吉首,一直在重症监护室接受抢救,家属只能在外面看监控。
祝童从上海请来的烧伤科专家接手了对小何的抢救工作。
比较而言,叶儿的伤情还在可接受范围之内,安吉拉.塞拉斯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
如果不是因为有了这个堪称英雄的年轻司机,如果不是刚刚下过雪、如果不是冬季穿的衣服比较多,祝童不敢想象叶儿和安吉拉现在的情况。
他现在除了自责和心疼,唯一的念头就是尽快把凶手抓出来。
十月二十三日晚间,叶儿在祝童搀扶下进入重症监护室,给小何种下一枚蝶蛊。
第二天,小何的情况稳定了,各项生理指标奇迹般地接近正常值。
十一月二十五日,祝童从日本租用的一架医用包机抵达张家界荷花机场,当天下午起飞,将何木林、叶儿和安吉拉送往上海望海医院。
那里有更完善的治疗环境,可以很方便地邀请顶级专家去会诊,还有一群身怀绝技的闲云野鹤们。
曲奇也随着飞机去了上海,他的任务是保证叶儿和安吉拉的安全。
十一月二十五日下午,秦可强、尹石风来到凤凰城天王庙与祝童汇合。凡星道士得到消息,两天前就从山里出来了。他也随曲奇去了上海,祝童要做的事他帮不上什么忙。
至此,祝童搭建的班底人员全部到位,因为有年轻有为的警官王文远的加入,这个小组多少显得有点怪异和另类。
晚九点,天王庙后院的房间里,祝童、王文远、秦可强正在梳理得到的信息。
要找出凶手,关键是找到那个神秘男子乔剑。可他似乎凭空蒸发了一般,无论在公安部的户籍资料信息库里还是在在海关出入境人员信息与民航乘客信息库中,都找不到什么有价值的资料。
台海言那着一张叶儿凭记忆画出的乔剑的肖像在网上展开人肉搜索,同样没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乔剑肯定是个化名,他的外表也被易容术改造过了。这说明,要么,他是个与祝童类似的江湖浪子,要么,他身后有个强大的力量把那些信息屏蔽了。
分析的结果,大家都倾向于后一种判断。乔剑仪表谈吐不俗,能讲一口相当流利的英语,这表明他接受过良好的教育,有过留学或海外生活的经历。
江湖道振兴不过二十来年,在这个圈子里,如果哪家门派出现了这么一位,外界不可能得不到一点消息。
现阶段最有价值的的线索有三个,一是通过比对别墅小区的门禁监控系统与凤凰城周边的路上监控和收费站监控得到了四个汽车牌照;二是别墅内找到了数枚指纹;第三个就是深圳那个京奥传媒老板陈豪了。
牌照和指纹,凤凰城警方正在动员大批警力进行排查。为了这个结果,祝童通过凤凰学校向警方提供了一百万办案经费,并声明只要是案件需要,所有费用都由学校负责,上不封顶。
有了资金的支持,凤凰城警方悬赏十万寻找线索,祝童也在江湖上放出话,悬赏百万征集线索。
效果虽然相当有限,却是王文远的建议。它的目的主要在于给凶手施加压力。据他说,有相当一部分的罪犯都是在这种无形的压力下自己出错,被警方抓到蛛丝马迹才得以破案的。
现在已经可以判断凶手并非老手,这样的手段对他们的威慑力要更大几分。
祝童他们已经订好了机票,明天中午他们协同两位本地警官飞往深圳,与京奥传媒老板陈豪正面接触。
乔剑能住进陈豪的别墅,至少表明他与陈豪或着陈豪的某位朋友熟识。据小区物业人员描述,陈豪买下那栋别墅后来过几次,每次都是招朋引伴、带着数位俊男靓女。
还有两次,是陈豪的朋友带着女伴前来小住。保安认出,那两位女伴都是当红的影视明星。
这样一个交往复杂、颇有背景的传媒公司老板,肯定不好对付。祝童他们手边有一份多方收集来的与陈豪有关的资料,他们需要从中选择数个突破口。
门开了,尹石风引着两位警官进来,走在前面的是位老者。
“赵老师。”王文远急忙站起来。
祝童坐在那里没有动,只是看着他。
来人正是赵恩实,他头上已然生出花白的短发,进门后呵呵一笑,没说话。
后面的那个中年警官上前一步介绍道:“赵老师明天和我们一起去深圳,他是部里刑侦专家,书记和局长费了好大劲才请来帮忙的。”
费了好大劲吗?祝童不这么以为。
赵恩实根本就没有离开凤凰城,他身上,祝童下的禁制没有解除。
可人家是来帮忙的,祝童站起来笑着与他寒暄,似乎两人根本不认识一般。
这个晚上,赵恩实只是看看资料,没有说什么。
十一月二十六日,祝童一行六人乘车到张家界荷花机场,搭乘班机去深圳。
深圳完全没有冬季的气息,绿树成荫,花开似锦。
这是祝童第三次来到这个年轻而充满财富朝气的城市。金钱在这里仿佛被赋予了另一种含义,是衡量一个人身份地位的工具,也是一张最好的通行证。
江湖道江湖道,过去的江湖人物依托相对便捷的水道,活动的范围多在黄河、长江流域;所谓南不过岭、北不越关。
岭指的是岭南两广,关就是山海关。
因此,两广一带分部的江湖门派以往就屈指可数,大多是因为各种原因南去避难者创办的家族式小门派。这些年被钱利清洗,基本没几家成气候的。
可尽管如此,东海投资的几位资产比较靠前的股东都是南方门派。
下午三点,深圳宝安国际机场。
祝童一行刚走出通道,就看到了柳曼湘与一位身材微胖、干练成熟的女士。
她叫蔡嘉芸,是深圳一家房地产公司的董事长。
向前倒退二十五年,蔡嘉芸一家五口还是在海边打渔谋生的普通渔民。与渔村里别的人家不同的是,蔡家的老爷子是一家名为云派的江湖门派的传人,一手三十六路排云掌使得出神入化,年轻时曾被称为“百人敌”。
祝红当年离开大陆,乘坐的就是蔡家的小渔船。她给蔡家留下了三万元,就是凭借这三万块钱,蔡家东拼西打,如今已发成成为一家资产数亿的豪族。
深圳的这家房地产公司是蔡家的产业中的三大支柱之一,由蔡家长女蔡嘉芸亲自打理。
蔡家老爷子已经过世了,那排云掌只留下一卷拳经供奉在蔡家祠堂里,曾经的云派可以说已经结束了。可蔡家一直认为自己是江湖道的一员,特别书东海投资成立之初,蔡家是祝红最有力的支持者。
听柳曼湘说祝童南来,蔡嘉芸主动负责接待。
四时许,祝童一行乘坐四辆奔驰达到深圳郊外的一栋别墅。
到这个时候蔡嘉芸就应该告别了,她只是个商人,前期的调查都由柳曼湘亲自负责,在这种事上,蔡家帮不上多少忙。
蔡嘉芸并没有走,她不只自己留下,还把自己正在上大二的儿子也叫来,说是能帮着跑跑腿也是好的。
蔡嘉芸多少有借这个为儿子今后铺路的意思,祝童哭笑不得又不好拒绝,只能多说几句感谢。
十一月二十七日凌晨一点,两辆宝马车驶入祝童他们入住的别墅。
车上下来两男两女,那个看上去器宇轩昂、仪表不凡的中年男子正是京奥传媒老板陈豪。
祝童与王文远站在别墅楼顶,远远地看着他们进入五十米外的一栋三层独体别墅。
蔡嘉芸还是有能量的,她能借到这栋与陈豪的住处相距不过五十米的别墅,就帮了祝童很大的忙。
过了一会儿,对面别墅里传出音乐声,陈豪出现在二楼阳台上,举着部手机打电话。
“他看起来有心事。”王文远放下望远镜,手捂着右耳。
黄昏前后,蔡嘉芸的儿子装成一个嬉皮少年,架着一副滑板接近了那栋别墅,并在草坪上逗留了五分钟,他在那里留下了一部定向窃听器,如今排上用场了。
祝童也在听着,耳机里传来的声音十分模糊,只能断断续续听陈豪的一些只言片语。
对方的情绪似乎有点激动,陈豪大部分时间都在倾听,他们似乎在与某个人讨论一部电视剧的投资计划。
电话打了十几分钟,陈豪回到房间。接着就是打麻将,一直到凌晨五点才结束。
祝童到深圳的第一夜就这么平淡无奇的过去了。
第二天,陈豪上午十一点才乘车外出,赵恩实与尹石风跟踪,蔡嘉芸的儿子负责为他们开车。
柳曼湘没有住在这里,她早晨七点就来了,七点半与祝童一起走了。
晚上十一点,陈豪又带着几个朋友回到别墅,赵恩实和尹石风也回来了。
祝童与王文远坐在客厅一角低声讨论着刚拿到手的资料,于蓝下午传来消息,查出陈豪属于鼎鼎大名的“山系”,而那那尊被祝童搞掉的“佛”,就曾是“山系”的核心。
所谓断人财路不共戴天,那尊佛倒了,有些人的权与利会随之被迫大幅压缩。
到了这一步,已经可以肯定陈豪与爆炸案脱不了干系了。
赵恩实泡上茶,独自呆了片刻,忽然道:““我发现了一个。”
祝童和王文远都大吃一惊,连忙走过来。
“他就在京奥传媒内部,至少在那座楼的十二楼。”赵恩实又道;“凤凰城警方采集有嫌疑人的脚印,我在港汇大厦十二楼卫生间看到了由同一个人留下的脚印。”
果然厉害!京奥传媒就在港汇大厦十二楼,赵恩实也不只到进出了多少次卫生间。
王文远马上打开电脑,调出港汇大厦与京奥传媒员工的资料。
京奥传媒名气不小,公司租用的写字间却只有区区十一个单位。
港汇大厦十二楼有三十八个单位,除了京奥传媒还有六家公司,预计有百余名职员。
好在,范围已经大幅缩小,凶手既然露面,就跑不了了。
“有个麻烦。”赵恩实喝完两道茶,又道。
“什么麻烦?”凤凰城来的警官正在兴奋,忙问道。
他刚才就要打电话向领导汇报,要求加派警力来支援,被祝童和王文远制止了。
“嫌犯可能是香港人。”
“理由?”祝童问道。
“香港那边的行路习惯与英国一样,左边向前,身体的重心有区别。如果他真是香港人,抓捕就需要比凤凰城高两级的审批。这期间很难保证消息不外泄,他只要离开深圳,很可能就抓不到了。”
祝童说声谢谢,并没有把这个麻烦当成回事。对于他来说,香港人和大陆人没有任何区别,只要做的,就要付出代价。
心里暗自佩服,不能不承认,老姜就是够辣!
“你不能在这里杀一个香港人。”赵恩实盯着祝童道。
“我没想杀人,只是要讨回公道。”祝童也冷冷地与他对视着;“如果不是遇到好人,我老婆可能已经……我不管他是谁,天王老子也要给我留下层皮!”
三、山系(下)
划定了凶手范围人群,特别是知道可能是个香港人,接下来就简单多了。
王文远第二天上午去了深圳公安局,以公安部经侦局处级侦查员的身份得到了更多的资料。
京奥传媒共有六位港籍职员,其中有三位专业人士,分别担任艺术总监,策划总监,财务副总监。陈豪的nv秘书也是香港人士,曾参加过选美比赛的季军。
比较特别有两个,一是副总阿唐,还有阿唐的助理阿灰。
香港的影视界繁荣的时期,也是黑社会介入最深的阶段。警方资料显示,阿唐武打替身出身,后期分别担任过制片人,也就是黑道大哥身边比较亲近的人。
进一步比对研究,正直壮年的阿灰嫌疑明显比较大。
上午十点,柳曼湘派人去香港调查来的资料也到了。
阿唐幼年在多家武馆混过,擅打咏chūn拳、螳螂拳。
阿灰表面上是阿唐的徒弟,实际上是他从xiǎo培养的义子。他继承了阿唐的功夫,身材瘦xiǎo,身手敏捷,腿上的功夫也相当了得。曾在没有任何防护的情况下从三层楼上跳下而毫发无伤。
在江湖道看来,他们的功夫正是所谓的花拳绣腿,习练到jīng深处也是非同xiǎo可。只是有一点,年纪超过四十岁,除了眼力经验,身上功夫就等于没有了。
阿唐已经快五十了,如果参与的话,应该是个狗头军师一类的角sè。
主要是阿灰,他昨天晚上就回香港了。
秦可强调来了几个石旗mén弟子在港汇大厦周围布控。
下午两点,柳曼湘派往的四位兰花姐妹在旺角一间影楼里堵住了阿灰。被制住时,他正在与一个**“jiāo流感情”。
下午三点,祝童、王文远、尹石风三人出现在港汇大厦十二楼、京奥传媒公司mén前。
京奥传媒前台是位身材火辣、肤sè微黑的南国nv郎,她cào着一口粤味普通话告诉祝童,老板不在,有事改天约好了再来。
祝童拿出一张名片递过去:“我是‘神医李想’,相信陈总一定乐意见到我。”
“神医李想?”前台xiǎo姐眨眨浓黑的假睫máo,仔细想了想,很认真地说道:“您是位医生吗?很抱歉,我们老板身体很好,今天没有约医生。”
“我来吧。”尹石风上前挤开有些尴尬的祝童,挥手“啪!”地一下拍在前台上:“告诉你们老板,我们是这里最大的黑社会的。他是我们老大,来的找他谈谈保护费的事。给他一分钟,如果见不到人,把你们这里砸个稀巴烂。”
“啊……黑……”前台xiǎo姐看着塌下去半边的前台,惊得花容失sè,扭着高跟鞋转身就跑。
祝童也不等了,跟着她闯进京奥传媒。
秦可强从别墅开始跟着陈豪的车,一路上没有丝毫放松;装扮成清洁工的赵恩实亲眼看着他进去,前台xiǎo姐说他不在明显是推脱之词。
陈豪正在豪华的办公室里打电话,前台xiǎo姐踉跄着冲进来,叫道:“老板!黑社会把前台砸了。他们的老大叫‘神医李想’。”
“黑社会……神医……李想……”陈豪轻蔑地一笑,可脸sè马上就变得分外难看。
尹石风三拳两脚把几个挡在mén口的职员撩翻在地,祝童、王文远才好整以暇地走进房间。
“陈总,您一定有时间,对吗?”祝童学万里侯的样子,大马金刀地坐在陈豪面前的大班台上,一只脚踩在光可鉴人的台面上。
“神医李想……啊,当然,当然有时间。你们出去吧。”片刻间,陈豪脸上满上汗珠,仔细梳理过的发型也变得散luàn了。
尹石风把包括前台xiǎo姐在内的几个人赶出房间,重重地带上mén,守在mén外。
“您应该知道我为什么来,是吗?”祝童抓过陈豪手里的手机,顺手丢给王文远;“陈总一看就是个有福之人,生意兴隆,yàn福饱满。该玩儿的不该玩儿的都玩的差不多了吧?我希望,你不要装糊涂。不然的话,我保证你后下半辈子生不如死,比太监还要惨上几倍。”
“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陈豪从开始的惊惶中挣脱出来,强作镇定道:“这里是深圳,你……您虽然名气很大,也不能为所yù为。一切都是要**律,讲证据的。”
“证据?法律?说得好,很有道理。陈老板,把你的副总请过来,就是那个叫阿唐的香港仔。”祝童拿起桌上的座机,飞快地拨出一串号码。
电话通了,他对着话筒道:“鬼手阿唐,我是‘神医李想’,现在你老板办公室,陈总也在……你也是有名有姓的人物了,装天真有意思吗?陈总,让他听听你的声音。”
“啊呦……呼……阿唐,救命啊。”
祝童将一枚金针弹shè进陈豪的眉心稍下一点的位置,那里有处痛点,只是位置比较深。金针刺上去,陈豪大口大口倒着气,连连呼痛。
“你知道我来做什么。你现在可以给阿灰联系一下,看他现在很舒服不?”
说完,祝童挂上电话,一把抓住陈豪的领带:“告诉我乔剑是谁?现在什么地方?”
“乔剑……我不认识。”
“是吗?”祝童伸出中指,在他额头轻轻一弹,顺手拔出金针;“你有五分钟的时间,好好想想吧,千万别让我失望啊。”
这时候,京奥传媒mén前来了三位深圳本地的警官。
他们接到了报警电话,说是有黑社会来收保护费。
赵恩实和凤凰城来的警官在mén口与他们jiāo涉,说是里面正在办案,没什么黑社会。
深圳本地的警官开始不买账,说湖南警方办案应该先与本地派出所或分局取得联系。
赵恩实亮出自己的身份,三个警官打电话请示了一通,才很不情愿地走了。
赵恩实走到陈豪办公室mén口,敲敲mén。
王文远探出半个身子,问道:“赵老师……”
“告诉他,最多还有十分钟的时间。这家公司水很深。”
王文远点点头,缩回身体。
房间里,陈豪双手撕扯着胸前的衣服,蜷缩成一团,嘴里大声干嚎着。眼泪、鼻涕、唾液把他的国字脸nòng得一塌糊涂。
祝童给他种下了一只生猛的蜂蛊,如今正在他心脏附近折腾。
“陈总,我有点佩服你了。”祝童伸手在他胸前一拍。
陈豪安静下来,勉强睁开眼恐惧地看着祝童,颤声道:“李先生,我真的不知道乔剑是谁。电话是直接打给阿唐的,我只是给他了十万块钱。”
“电话?谁打来的电话?”
“我不能说,我不敢说,说了我就活不了了。”
“你活不活的了与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想知道是他是谁?”祝童目光狰狞,满脸煞气;“不说?我也不要你的命。你知道‘蛊’吗?不错,你身体里现在就有一只。刚才只是开胃菜,我不满意,它会一直缠着你,到死,也别想摆脱它。”
陈豪“噗通”一下跪倒祝童面前,哀嚎道:“李先生,求求您高抬贵手放过我吧。我真什么也不知道。这间公司……我只是名义上的老板,我根本指挥不动阿唐,他是大老板的人。每次有事,大老板都不会通过我。我……我只是个皮条客……哎哎……我说的都是实话啊。”
说着,陈豪的眼睛不停在祝童与王文远手里的手机之间转悠。
祝童恍然,朝王文远使个眼sè。
王文远把手机放在陈豪面前,调出电话薄,一个个让他看。
片刻后,王文远收起手机。
祝童跳下大班台,伸手把陈豪拽起来:“不说是吧!你别装死……信不信?我把你从窗口扔下去!真丧气,这个软蛋!”
陈豪很配合地歪着脑袋“昏mí”过去了。
“赵老师说,我们还有不到五分钟的时间。”王文远将陈豪的手机举到祝童面前让他看一眼,随手丢到陈豪身上。
“阿唐会来吗?”祝童自言自语道。
从陈豪这里得到的资料相当有限,他真的只是个面子货,并非这间公司的真正老板。唯一有价值的只是一个手机号码,和一个叫“山哥”的人。陈豪的手机比较时尚,里面储存有一张“山哥”的照片。
“山哥”是个大胖子,明显不是那个出现在凤凰城的“乔剑”。
桌上的座机响了,祝童一把抓起电话:“请问那位?”
“你是‘神医李想’?”
“我是祝童。”
“都一样,我是山哥。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找上mén了。祝先生,我有点佩服你了,能请到赵老头子和周家姑爷那样的高手帮忙,这一局,我输的心服口服。说吧,你想怎么样?”
“jiāo出乔剑。”祝童感觉相当糟糕,直觉告诉他,这件事有点麻烦了。
“你真的要找他?找到他又能如何?”山哥在电话里哈哈大笑;“告诉你也没什么,他的真名是金建功,还有艺名,叫金东。这个名字可能有点陌生。可是快了,他主演的电视剧下周开始在国内六家卫视同步开播。那可是一部投资超过五亿的大制作,金东会红遍大江南北,成为一线明星。怎么样?你现在还要去找他吗?如果你坚持的话,可以让陈豪安排个饭局。我保证,金东肯定会去。听说你抓住阿灰了,不错不错,那xiǎo子生着一副倒霉相,就会给我闯祸!金东是个相当不错的演员,他只是在凤凰城表演了下,阿灰才是真正的凶手。祝先生,如果你真的想报仇,可以把他丢到海里喂鱼。”
祝童深深地吸了口气,道:“山哥,不管你躲在那里,我一定把你揪出来。”
“彼此彼此,我尽量多躲几年。祝先生,你毁了我们的靠山!上云峰山之前如果能多想想,就不会发生这样伤人伤感情的事了。说来还要谢谢你,我以前一直不知道该怎么打发时间,太无聊了。现在总算有事做了,我会每年给你送去一个惊喜,提醒你快些来干掉我。”
祝童的脸sè变得十分难看,
山哥既然敢打电话来摊牌,就表示他可能根本就不怕祝童找上mén去。或许,在地球的另一边。
在山哥眼里,金东和阿灰都只是工具而已。
阿灰已经抓到了,乔剑……金东。
祝童想来想去,又能拿那么一个为了出名什么都敢做的家伙怎么样?
送给凤凰城警方去处理,只怕在山哥的运作下,也是个不了了之的结果。
四、丹徒(上)
十二月一日清晨,上海飘起yīn冷的冬雨,行人依旧形sè匆匆。
一辆挂外地牌照的商务车悄然进入上海望海医院,看上去,就像一部送病人的车辆。
mén口的保安早接到通知,引导着商务车进入地下车库。
五分钟后,祝童出现在十七楼的一件病房里。
叶儿带着顶粉sè睡帽正在睡熟,她的气sè好了很多,左手依旧固定在床边的支架上,右臂打着石膏。
苏娟睡在旁边的地铺上,听到的声音抬起头,看到进来的是祝童,脸sè顿时yīn沉下来。她并不担心进来坏人,曲奇就守在mén外,寻常医生护士也进不来。
祝童自知理亏,低下头轻声道:“娟姐,莫吵醒她。”
苏娟眉头微蹙,哼了一声,转过脸不看他了。
祝童伸出两个手指,轻轻在叶儿脸上滑动,片刻,收回手退出病房,给苏娟留出更衣梳理的空间。
他进入上海后感觉不到叶儿的气息,心里一直颇为忐忑,现在明白了。
叶儿的内息还算正常,她虽然勉强进入了蓬麻幻境,但此次提升完全是自己强行引领使然。
祝mén最重根基,叶儿的修为尚不稳定,身上又有伤。在上海这些天没怎么修炼,体内的浊气有些重了。
过了一会儿,苏娟披上外衣从内间出来:“进去吧,她醒了。”
“谢谢娟姐。我就知道娟姐不会不理我。”祝童连声说好话。
他没有马上进去,又和苏娟聊了几句话,主要是两个孩子máomáo与苗苗的话题,等她脸sè平缓些了才进入病房。
相处这些年来,叶儿没享到多少福,不算最初的那次,已是第二次受伤。作为一个麻烦缠身的妹夫,被姐姐苏娟骂几句打几下都是应该的。现在这样只给脸sè看,已经相当不错了。
“我太懒了。”叶儿把右半边脸凑到爱人的手心摩挲着,不好意思地说。
“没关系,你现在主要的任务是养病。”祝童一手抚着她的脸,一只手放在她右臂的断处。
“可是,我真的很懒啊。这些天只是睡觉、看电视、闲聊,什么都没做。”叶儿难得撒娇,祝童亦很享受这难得的温馨。
叶儿的慵懒有莫名魅力,郁结在祝童心头的闷气,忽然消减了不少。
她自然而然地散发出一个有奇异的魔力的能量圈,能使祝童产生安定下来的感觉,却没有丝毫的不甘,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和她相守着,什么也不去想、不去挣。
“告诉我,你这些天都做什么了?”叶儿抬起头,柔声问道。
她还是有些害怕,虽然祝童答应过她不杀人。
祝童开始诉说自己这些天的行程、见过那些人、去了什么地方、做了什么事,原原本本毫无保留地讲给叶儿。
在陈豪安排的饭局,凤凰城警方把金东带走了。阿唐不知道躲到什么地方,柳曼湘将阿灰秘密送到深圳,现在也在凤凰城的看守所里。
然后,祝童去了一趟北京和于蓝见面。
那尊佛虽然被搬掉了,可“山系”依然是个庞然大物,财力且不论,只出身与该系的省部级高官就有数名之多。连那位周振逊书记与“山系”也有些不清不楚、不远不近的瓜葛。
山哥的身份也已查明,他是那前妻的儿子私生子,母亲是位护士,出生时遇到一场医疗事故导致左腿萎缩,可脑子却极其聪明,为人也很是圆融低调。他之前在部队挂了个中校军衔,利用父辈的影响自己也聚拢起一个不大不xiǎo的圈子,赚了不少钱,被称为所谓的“xiǎo山系”。
与祝童估计的差不多,金东只被收押了两天,现在已经办理了取保候审手续。
主要原因在于阿灰,他一个人抗下了整件事,说一切都是他自己谋划、准备并实施的。金东是他的朋友,是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利用了。那……只是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至于作案原因,阿灰说自己心理变态,看不惯有钱人竟然能占有两个如花似yù的美nv,其中一个还是外国人。他说他之前并不知道她们与“神医李想”之间有关系。
无奈,祝童只好再次动用网络的力量,可这次,他不敢闹的太大。叶儿自不必说,谁也不想自己的老婆成为一个被媒体包围的网络名人。安吉拉虽然已经不是斯内尔夫人了,可她如果被纠缠牵扯的深了,势必会引出一些对斯内尔家族不太好的负面消息。
安吉拉离婚的时候签署过一份协议,在五年内,她需要注意自己言行,不能损害到斯内尔先生的声誉。
阿灰已经那样说了,有心人稍加利用,就能整出一场yínluàn而香yànmí人的双飞大戏。
说着说着,祝童慢慢调整呼吸的节奏,运转内息。
叶儿闭上眼追随着祝童的节奏,过了好久才勉强进入双修境界。
祝童没有做别的,只是缓缓运转真气,一次次冲刷着叶儿伤处的病灶。先是右手臂骨折处,然后是左手,最后是面部的那块烧伤。
一上午的时间悄然流逝,中午,祝童在病房里陪叶儿用过简单的午餐,才去看望住在同一楼层的安吉拉.塞拉斯xiǎo姐与英雄何木林。
安吉拉的情况还好,她只是xiǎo腿部有块烟盒大xiǎo的烧伤,早就可以自由活动了。她卸下斯内尔夫人名头的同时,也放弃了那份尊贵与自矜,饮食日趋正常,对自己的容貌肌肤亦不如以前那般在意了。
这样的深度烧伤肯定会留下瘢痕,医生嘱咐她最好是卧床休息,可安吉拉大部分的时间都用来照顾叶儿与何木林了。特别是年轻的卡车司机,虽然双方有语言障碍,已被迫改口叫安吉拉“姐姐”。
何木林的情况要糟糕很多,他的左眼已经做过眼球摘除手术,专家们正在讨论如何保住他的右眼。
母亲祝红是何木林的营养顾问,祝童当天下午也以‘神医李想”的身份加入了。他表现的十分谦恭。复杂jīng密眼科有太多需要学习的知识,祝红母子唯一的希望是能保住何木林的右眼。
晚饭时,欧阳凡在食坊宴请祝童,陈老与范老作陪,夏洁、吴瞻铭、苏娟悉数到场,还有望海中西医研究会所的运营总监柳依兰与欧阳凡的nv儿欧阳。
当然,欧阳凡还请来了“神医李想”诊室的三位主持医生,马八、周行和郑书榕,他们可算是望海医院日常收入的重要支柱。
席间气氛和谐融洽,周行被祝童雪藏了将近一年,现在平和多了。
十二月三日下午,尹石风陪着中南常老来到望海医院。一同前来的还有数位特意从祝福山庄赶来的闲云野鹤们,曲老亿也来了。
他们要亲眼见证失传已久的神秘仪规:种丹术。
这次要种丹的是祝童。
红云金顶之战迫在眉睫,他没办法在短短的一个月内大幅提升自己的实力,只能作出这样的选择。
时间定在十二月八日,在此之前有很多前期准备工作要做。当然,最为关键的主yào已经有了。
保存在瓷瓶里的八粒龙虎丹一直被xiǎo心地保存在望海医院恒温恒湿的jīngyào库房里,常老检查过,yào力流失的并不算多。
这次不同于上次,祝童选择种丹不是为了治病,也不是为了延缓生命或突破境界,而是要提升实力。
中南常老需要仔细研究祝童的身体状况,从修为深浅到蓬麻功的运转特xìng都必须了解清楚,才能确定种丹的xùe位。
因此,祝童每天至少要chōu出三个xiǎo时的时间与常老呆在一起。
尽管时间已经很难分配了,祝童还做了另一件事:支持韩胖子成立了一家名为博论中华的文化开发公司。
这间公司属于东海投资的子公司,它只做一件事,负责筹备举办每年的四月到五月间举办的江湖道擂台赛。
主要的阻力来自一品金佛与二品道宗。
第一届擂台赛是无心chā柳,演变成江湖道当时大佬们的舞台,很多人都看到了它的巨大影响力。
因为有周半翁老侠客压阵,大家都同意擂台赛由他老人家创办的江湖技击武校举办。
半翁老先生过失之后,武校马上没落,擂台赛也忽然走进了一个怪圈。
一次是一品金佛出资出场地举办,无处大师拔得头筹;一次是二品道宗出钱举办,道宗年轻一代高手蓝采和夺冠。
原本江湖上的事没有太多的条条框框,今年这次就闹的有点不像话了,五月份竟然出现了两个擂台对面打擂尴尬场面,以至于祝童不得不想办法解决。
十二月六日晚间,祝童与蓝湛江、韩胖子来到紫霞庵,空寂大师和羽玄真人下午才到,各位江湖mén派掌mén也到了。
之所以选择紫霞庵,是因为这里不属于任何mén派。曾经的四品红火千金一心只为香火钱,把个紫霞庵经营的风生水起,她很乐意接待这些江湖道大人物。
蓝石于蓝、石旗mén秦可强、汉水尹家尹石风、兰花柳依兰、梅苑梅兰亭、祝mén祝槐都是祝童的支持者。空寂大师和羽玄真人又互相叫劲,mén派私心也不好拿到桌面上说,成立博论中华的提议很顺利的通过了。
资金支持由东海投资负责,自然也没什么可议论的。规则方面很是费了番口舌,祝童要求限制各派参加的人选,这当然要引起两大巨头的反弹。
祝童提名韩胖子做博论中华的第一届董事长,空寂大师和羽玄真人心里也颇为不乐意。
韩胖子是第一届擂台赛冠军魁首,也有**宗掌mén的身份,年近五旬,资历勉强够得上担任博论中华的董事长。
可是,更重要的是他是江湖酒会召集人祝童提出的人选,不争一下好像不太合适,却一时提不出什么合适的人选,就在几个副职和评委资格与人选上纠缠。
如此打屁半宿,这件事大致方略终于定了下来,却还有一些重要的细节没有敲定。
凌晨时分,各派掌mén人却事先约好了一般,都表示年底要去凤凰城再聚一次,有些来不及说的事可以到那时再定。
祝童心里顿时涌起一股暖流,他们是要去为自己壮声势啊。
四、丹徒(下)
十二月八日,午夜十一点。
上海望海医院十八楼,空中花园。
人造喷泉前腾出一块五十平方大xiǎo的空地,铺上洁白的绸缎,上面均匀地撒了层半寸厚的白sè道盐。
这些道盐与上次斯内尔用的不同,由二品道宗按秘法仪规炼制,具有隔绝外气、摒除邪魔、安神静心的效果。
中南常老虽然掌握着龙虎丹秘法,却也是第一次种丹。他仔细研究了尹石风为斯内尔先生种丹的视频资料,认为nv主播安娜当时还是很下了番考据功夫,使用道盐这个步骤就相当不错。
祝童穿一件宽松的浅灰sè布袍,俯身爬再道盐上。
中南常老亲自出手为祝童种丹,他也穿了件青sè袍服,窄袖被挽起到xiǎo臂处,拉下祝童背上的布袍xiǎo心地选取种丹xùe位。
此次选取的xùe位共有三处,背部是凝血固气的竹仗xùe与两侧的腰眼xùe,共三个xùe位,主要功用是大幅度强化腰背部力量。腰部又被称为习武之人的力量的之源,此处强健了,能大幅提升出招力度和对身体的控制能力。
尹石风捧着一只托盘,恭恭敬敬地半蹲在常老身侧。
他现在可算是常老的半个弟子,从这位老人那里学到了不少东西;已把他当半个父亲看待。
常老的种丹手法朴实而简练,也没用金针取xùe,与尹石风那样类似表演的华而不实的花架子全然不同。
他左手拇指食指搭在一起形成个圆罩住竹仗xùe,右手接过一枚龙虎丹,放置在圆圈内,低喝一声,右掌闪电般拍下,左手同时撤下。
祝童的身体一阵抖动,常老抬起右手,竹仗xùe处显出个yàn红的斑点,第一枚龙虎丹种好了。
常老的脸sè微红,闭目调息片刻,左手的园又罩住了右侧的腰眼xùe。
如此有是两次,腰部的三处xùe位种丹依次完成。
祝童翻过身,接下来是腿部鹤顶xùe。此xùe位乃腿部力量的节点,强化后不仅能使真气运行更为通畅,更重要的是能让祝童的身法和移动速度有相当程度的提升。
鹤顶xùe种丹比腰部要难一些,主要是那处筋骨强健,需要很jīng准地定位,然后一气呵成将龙虎丹打进去。在此期间祝童稍有移动,就可能失败。
此刻的祝童脸sè通红,腰部xùe位内的龙虎丹的yào力已经开始挥发,他现在需要尽力压制。
常老只为祝童种下左腿就支持不住了,种丹时耗费的真气很是惊人,他年纪大了。
尹石风将常老搀扶到一旁休息,接手给祝童种丹。
腿部种完龙虎丹,接下来是胸部的膻中xùe。
选取这里不是为了强化祝童的气脉,而是为了强化那只虎蜂王。
那个桀骜锐利的xiǎojīng灵虽然被祝童完全收服了,直接攻击的方法“王者之刺”对付一般高手足够了,对索翁达活佛来说就有些孱弱了。
祝童认为这枚龙虎丹能强化虎蜂王的王者之刺,常老不太明白蜂王这种神秘且诡异的存在,却选择尊重祝童的选择。
尹石风拉开祝童胸前的布袍,学常老左手拇指食指搭成个圈罩住膻中xùe,将龙虎丹放在圆心,右掌快速拍下。
祝童剧烈地颤抖起来,似乎全身的每块肌ròu都在跳动。
道盐急速向祝童聚拢,将他裹成一团形成一个白sè盐堆;片刻后,盐堆上浮起淡黄sè氤氲,最靠近祝童的道盐已经开始融化了。他在道盐上滚动着,似乎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磁铁,一粒粒道盐被吸附,很快变成一个巨大的盐球。
不远处站着一群人,其中有jīng神矍铄的耄耋老者,也有正直盛年的中年人。
看到祝童的情况都十分震惊,却没那个上前半步。
他们多是内行,知道在现在的情况下外人帮不上什么忙,一切只能靠祝童自己。只要能过了这道关卡,祝童的实力肯定会有大幅的提升。
炼制道盐的道宗木长老,他与火长老都在一旁观礼。
火长老脸上除了震惊还有些别的东西,种丹术果然奇妙非常,祝童周身散发出的强大气息很是让他羡慕。
火长老更多地将眼光瞄向中南常老,动起了一些别样心思。
他与羽玄真人一样,修习的都是正宗的道家内丹术。内丹术讲究道法自然,分为三易三难六个阶段。初始阶段境界相对容易,可到他现在修为,境界提升与实力提升都进入瓶颈期。如果没什么奇遇的话,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基本无望达到竹道士那样的高度。
中南常老的种丹术让他看到了希望……
最紧张的当属祝童的母亲祝红,母子连心,她心里纠结成一团,生怕祝童出什么意外。叶儿还躺在病床上,祝童再三向她保证不会有事,才劝到她不来现场。如果……
曲老亿眯着眼睛盯着道盐看了会儿,走到中南常老身边,弯下腰低声jiāo谈了几句,再回到祝红这里说道:“常老说竹仗xùe和腰眼xùe种丹,更大的效用是是固本,主要是膻中xùe的那粒龙虎丹道宗这次炼制的道盐质量不错,童儿被包裹在里面能加速yào力的挥发,常老能感觉到他的气息。以童儿如今的修为,不会有什么大碍。”
祝红微微颔首,表示了解。
柳依兰觉得有点不对劲,满腹狐疑地看看盐球。与竹道士朝夕相处双宿双飞的那段双修经历,让她可算是现场见识最为丰富的一个。
祝童现在的状况很像是走火入魔,可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常老既然说没事,想必真的是自己多心了吧。
常老调息完毕,看着盐球很是满意。现在的状况应该是yào力正在挥发,祝童压制不住了,与他珍藏的那本丹道密卷上的描述差不多。
他只是有点可惜。
八粒龙虎丹已然种下六粒,按照原来的计划,另外两粒要种在祝童的肩井xùe。
可种下龙虎丹后须度过一个适应过程,大概一个月的时间。如今看来,那两粒龙虎丹祝童只怕用不上了。
只是,盐球内的祝童却颇为点狼狈。搞出盐球的不是他,而是吸收了龙虎丹汹涌浑厚yào力的虎蜂王。它冲破了祝童的禁锢,在祝童胸前几处大xùe到处冲撞。
他与常老都没有预料到的情况发生了。
祝童将龙虎丹与虎蜂王强行捏合在一处,虎蜂王承受不住龙虎丹的yào力,变异为一团炽热的火球。
祝童变成了一个救火队员,到处围追堵截,希望能把它赶回膻中xùe。只有在那里,才有可能压制住龙虎丹,或者更进一步将虎蜂王彻底炼化。
可在这一刻希望只是希望,他同时还在承受五颗龙虎丹的冲击,一时间显得捉襟见肘,狼狈不堪。
在火球冲撞下,膻中xùe附近的经脉被涨破。炽热的yào力四溢,窜入肌体、浸入骨骼。祝童整个上半身无一处不痛,骨骼好像都裂开了。
叶儿的病房在十七楼,与祝童的直线距离不到五十米。
她知道祝童种丹,感受到了祝童的狼狈,却不知该如何帮忙,心里比祝红还要紧张一些。
祝童内息紊luàn、yào力澎湃,根本就毫无秩序可言。双修境界需要两人呼吸多方面同步,包括呼吸、心跳,最重要的是真气运行节奏必须调整到同一节奏。
叶儿的修为本就与祝童有相当的差距,不具备将祝童带进自己节奏的实力。
依靠蝶神……她现在与祝童的太远了,即使使用神传琥珀,也要在一米或更近的距离内才有可能。
苏娟也去楼上看祝童种丹,病房里只有她一个人。曲奇就在mén外,只要按动她头顶墙上的按钮就能叫他进来。可她双手都有伤,左臂还被固定在支架上……
叶儿情急之下抬起打着厚石膏的右臂向头顶伸去。
按钮距离她的头顶只有三十公分,可石膏太厚了,她的手臂只能抬起一半,根本碰不到按钮。
叶儿顾不得形象了,高声呼唤曲奇的名字。
夜深人静之时利于声音的传播。
曲奇坐在病房mén外,与病房之间隔着一个会客室,听到叶儿的呼叫连忙跑进病房。
“快带我上去,他需要我的帮助。”叶儿看到曲奇,心里不那么着急了。
祝童现在只是心神消耗过甚,只要能帮他控制住虎蜂王就不会有太大危险。
“可是……好的,我去推车。”叶儿很少板着脸,曲奇知道她真的感觉到了什么,没有废话,跑到会客室推过一辆轮椅。
“抱我上去……先解开这个。”
曲奇将固定叶儿左臂的支架解开,该伸出手去抱她,有点犹豫了。
“你不是叫我姐姐吗?”叶儿微微一笑,打消了曲奇心里的顾虑。
叶儿坐上轮椅,眼睛看向壁橱:“那里有个保险箱,去打开。”
壁橱的mén被打开了,果然露出一个保险箱。
“钥匙在我包里……对,就是那个,密码是……”
曲奇在叶儿指点下打开保险箱,取出一只红sè首饰盒。
叶儿让曲奇拿出盒子里的神传琥珀,送进她嘴里含着……
十八楼,中南常老感觉有点不对劲了。
祝童已经在盐球里将近四十分钟了,丹道密卷上记载,龙虎丹的yào力初次涌出的时间比较长,却也不会超过一刻。
丹道密卷上的一刻,相当于三十分钟。祝童应该还没有破球而出,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他走到盐球旁边,用手chā进盐球,想要打开一个窗口。
盐球外围还算松散,里面却异常坚硬。
常老越发紧张了。
人都是要呼吸的,祝童的修为高他一层,常老自问,自己能轻松闭息十分钟,极限状态也不过十五分钟。祝童已经封闭在里面四十分钟了……
电梯那边传来一阵响动,却是曲奇推着叶儿来了。
祝红忙迎上去,低声询问叶儿为什么不呆在病房好生养病,来这里做什么?
叶儿指指盐球,将神传琥珀吐到祝红掌心才开口道:“母亲,他需要我的帮助。推我过去,把它送到祝童身边,越近越好。”
祝红看看盐球旁的中南常老,有点迟疑是否该先给常老说一声。
柳依兰最明白知道叶儿与祝童之间奇妙的联系,她不由分说抓过神传琥珀,把叶儿从轮椅上抱起来,几个起落就来到盐球旁。
“常老,对不住了。”柳依兰指间弹出三枚红线,缠绕住常老的双臂,将他向后抛向尹石风身边。
尹石风急忙伸手接住,常老急声道:“打破它!打破它!”
“先别动!”柳依兰转过身,湛然冷厉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视一周,忽有娇笑道:“等一下,只要一xiǎo会儿。”
祝红也到了,她冲常老拱手半礼:“常老,依兰xìng子急,冒犯您了。”
叶儿盘坐在盐球旁,额头紧紧顶住盐球,半个脑袋都陷进去了。她头上的睡帽被丢在旁边,露出只有参差短发的后脑勺。
柳依兰将神传琥珀打进盐球内,叶儿手不能动,只能用这个狼狈的笨办法。
白蝶神对祝童有天然的抗拒,她只能将红蝶神送进去。
祝童已到崩溃的边缘。虎蜂王的肆虐与yào力冲击带来的浑身剧痛已算不得什么了,他只能强撑着尽量多维持一会儿,希望虎蜂王的疯狂冲击快点结束。
可那家伙似乎有了更大的野心,它想冲出祝童的身体,离开它,到外界做一个强大而自由的蜂王!
另一个危机在于,盐球内稀薄的空气。祝童浑身炽热难耐,手脚无力,根本不可能靠自己的力量打破盐球;绝望中,他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死亡的脚步。
就在这时,盐球内忽然出现了一颗鹅黄sè的椭圆形晶体,随着它的出现,炽热有所消减,空气开始流通了。
“那是……神传琥珀,叶儿来了……”祝童狂喜,他张口一吸,神传琥珀就飞到他口中,顺着食道滑进腹内。
几分钟过去,祝红有点等着急了,叶儿身体后仰,露出沾满白sè粉末的面孔。
“你们……退后。”她闭着眼,不敢让道盐进入眼睛。
“孩子,他好了吗?”祝红关切地问,同时用手拂去叶儿脸上的道盐粉末。
“我不知道,他就要出……”
叶儿刚说出几个字,盐球猛然炸开,dàng起一片巨大的白sè盐尘。
柳依兰与祝红几乎同时出手护住叶儿后退,被四处飞溅的盐片击打的很是狼狈。
盐尘落下,视线渐渐恢复正常,祝红、柳依兰带着叶儿已经退到十几米外。
她们看到,祝童赤身luǒ体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曲奇脱下自己的外衣跑过去给他披上。
祝童睁开眼,微笑一下,张口吐出一口乌血,又闭目调息。
他利用神传琥珀的天然yòu惑,收服并瞬间炼化了虎蜂王,现在的状态相当不错。
虎蜂王变成了一团金黄sè的内丹,膻中xùe内猛然多出一股陌生的而充满生机的能量。这股能量与龙虎丹的yào力汇合,顺经脉周身流转直达顶mén百汇,后化为一片片清凉甘露自上而下弥漫着散开,缓缓滋润着他几近干涸的身心。
另一边,火长老“噗通”一下跪倒在中南常老面前:“常老,请收下我做您的徒弟吧。”
火长老乃江湖道成名已久的高手,在二品道宗内地位尊崇。
中南常老只是个名不见经传闲云野鹤,他被惊得张口结舌不知说什么好,众人也登时被惊住了。
更令人吃惊的事发生了,又有两个老者跪倒在常老面前。
青sè道袍的那个是道宗木长老,他也求情能拜常老为师,研习丹道。
另一个,却是金佛寺yào王殿主持空云大师。他一向比较低调,或者换个说法,空云大师加入金佛寺不过才三年时间,以前是某中医学院的教授,根本不为江湖道众人所知晓。
江家那场风波之后,金佛寺一下失去了两位空字辈高僧,空木大师还好说,金佛寺yào王殿的却不能没人打理。
好在空寂大师似乎早有准备,三次登mén,终于请来原本是金佛寺外mén居士,并破例认作师弟,开金殿请名空云。
这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光彩事,空云大师也一向很少出头露面。
此次前来望海医院观礼,是他第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却没想到也跪倒在中南常老面前,要求拜师。
陪同空云大师来观礼的是普贤寺知客僧无情大师,他现在十分为难,也很尴尬。
空云大师如果拜常老为师,那金佛寺不就多出了个高高在上的祖师爷了吗?
与无情大师同样的尴尬的还有道宗曹国舅,也是一脸苦笑。
最得意的……该是尹石风了吧!
江湖辈分瞬间大幅提升。
五、阳关三道(上)
五、阳关三道(上)
进入腊月下旬,凤凰城的新年氛围一天比一天浓厚。
虽然经历了数次雨雪,南华山的绿依旧青翠,沱江江水一样清澈悠闲。
二十三,祭灶王;二十四、写春字;二十五、扫尘土;二十六,锅煮肉;二十七、杀公鸡……
凤凰城的居民按照古老的节奏有条不紊地准备着,劳累了一年,一家人能守在一起迎接新年的到来,是令所有人都期盼的大事。
腊月二十三夜,十时许,一辆挂着武警牌照的银灰色轿车使出凤凰城。
开车的是个身材壮硕的年轻人,腮帮子青色胡茬,两眼煞气隐现,一看就不是个好相与的。
副驾驶位置是位身材挺拔的男子,头上带着顶棒球帽,帽檐下是一张俊朗阴沉的面孔。
他就是刚开始走红的实力派影视明星金东,也就是两个月前出现在别墅小区里的“乔剑”。
因为还在取保候审期间,金东必须时刻接受警方的传唤。
可这次传唤显得有点奇怪,金东下午赶到凤凰城,可办案警官也显得莫名其妙,经过一番沟通才发现,警方根本就没有发出那份口头传唤。
乔剑豪爽的请办案民警吃了顿丰盛的晚餐,才离开凤凰城。
案件下月将被移交检察院,所以,乔剑通过他们邀请了两位本地检察院有头有脸的人物,临别,每人分别送上个大红包,也算是提前拜年了。
他心里是真的没底,尽管有人向他保证过,各方面都已经沟通好了,一定不会有事。法院宣判,他也不过是一些民事赔偿责任,钱多钱少的,自然会有人替他付。
轿车后座还有一人,他缩成一团,似乎在躲避什么。
他就是那个神秘失踪的阿唐,京奥传媒副总。
阿灰是他的徒弟,更是他的义子。这次随乔剑来凤凰城,主要是为了探视被关在看守所里的阿灰。
见到是见到了,可是在医院里,阿灰的双眼竟然瞎了。正是听到这个消息,阿唐才不得不冒险来探视他。
奇怪的是,凤凰城的医生检查不出病因,只能含糊地说是突发恶疾。
更奇怪的是,阿灰除了两眼失明,双臂双手也患上了极其罕见的抖动症。开始的时候还是间歇性发病,发展到现在已是无时无刻不在颤动,他现在连筷子也抓不稳,吃饭都需要护士一勺一勺的喂。
自从那件事发生后,阿唐时刻关注着所有与案件有关的一切消息。他还记得,那个正在上海望海医院接受治疗的年轻司机何木林,左眼被摘除了,右眼的虽然勉强保住了,视力却只有零点几。
何木林的双臂双手都是深度烧伤,日常饮食,想必也是需要护士帮忙的。
阿唐越想越是心惊肉跳,特别是听乔剑说警方没有发出传唤后。
在凤凰城的每一刻,他都觉得有一双在眼睛在背后冷冷地盯着他。如今,轿车已经驶出凤凰城将近十公里了,这种感觉不只没有变淡,反而变得更加强烈了。
阿唐也算是半个道上人,那次爆炸案的行动方案虽然是山哥亲自策划并拟定的,他却是具体执行人。金东,也是他亲自挑选的。
阿灰在香港被几个神秘的女子控制住,被秘密押解回大陆,却被交给了警方,有颇多令人不解之处。
阿唐每每想来,都觉得传闻中千面毒狼、“神医李想”祝童,不该是个心慈手软遵纪守法的好好先生。
他数次想要让那个司机兼保镖停车,自己孤身徒步逃离。可这里是湘西凤凰城,周围都是连绵不绝的大山,冬夜的湘西阴冷而潮湿,他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阿唐回头看看,后面没有跟踪的车辆,心里总算踏实了一些。
前方是一座小桥,桥头阴影里停着一辆越野车。
“停车!”阿唐终于喊出声了。
他眼力好,看到突然启动冲过来的越野车,一切都明白了。
他陪着山哥亲手拆解过两辆同型号、同配置、同颜色的越野车,实在是太熟悉了,熟悉的想起来就想吐。
越野车紧挨着轿车前保险杠停下来,雪亮的车灯却没有熄灭。
金东双眼被闪的白茫茫一片,浑然不知,煞星降临了。
保镖拉开车门跳出去,破口大骂。可他的骂声只持续了数秒就戛然而止。
“来了,他来了。”
“谁来了?”金东颤声问。虽然,他已经想到了。
“既然知道,两位,就请下车吧。今夜月朗星稀,也可说是月黑风高,正是杀人灭口的大好时辰。只是这里有些不太方便,我们换个地方。两位都是明白人,不会反对吧。”
车门被猛地拉开,金东先被拖出去,又一只手准确地攥住阿唐的衣领,一把将他扯了出去。
阿唐不是不想反抗,可对方的实力太强大了,他感觉自己在对方手里就像一个玩具般,没有丝毫抗拒的资格。
他看到了一张年轻温和而充满难言魅力的面孔,正是那个他时刻提防的“神医李想”。
“阿唐先生,您让我好等啊。不过,还不算太晚。”祝童说着,提起他向路旁黑黢黢的山坳走去。
曲奇提着已被吓昏过去了金东,已走出好远了。
越野车的灯光熄灭了,很快,两辆车都开下路肩,隐在一片树影中。
凤凰城通往吉首的公路,恢复了平静。
“我不想知道你们做了什么,也不想为难你们。给你们个选择的机会,谁能告诉我山哥在哪里?他可以保留一只眼睛。右眼!”
一瓶凉水浇到脸上,金东清醒了,听到这些话,又被吓得几近崩溃。
他大声地叫道:“我是被迫的,被迫的!是阿唐,他诱惑了我……不是诱惑,我只是一念之差……是他逼我干的。我只见过山哥一面,那是在杭州拍外景的时候,山哥来探班……”
“很好,你的右眼可以留下了。”祝童轻蔑地啐了一口,手掌轻挥,落到他头顶:“不怨天也不怨地,也不是一念之差。这条鬼道是你自己选的。你可曾想过,那是两条美丽的生命!还有何木林,他有何辜!我本来给你留有机会,可是你自己不要啊。何木林在上海医院里躺了一个多月,这期间,你去上海三次,前后在上海呆了十四天。你如果能抽出哪怕几个小时到医院去看望一下他,就不会有今天这样的见面了。
金建功先生,你还有一周的时间,可以先去医院看看何木林,看看他现在什么状态,你今后就是那个样子。区别在于,我会尽所有力量替他治病,高价征求眼球恢复他的视力,直到他康复为止。而你的病,将无药可治。当然,你可以选择起诉我,去警方举报我。山哥神通广大,手眼可通天,他一定会支持你的。不管你信不信,我很希望你配合山哥那么做。你还可以转告山哥,‘山系’或者‘小山系’,哪个敢跳出来,我会让他变成另一个你。我希望你越红越好,你多活一天,对他们就是个活样板。你也不是没有希望,十年,只要你能支撑十年,我如果还在这个世界上的话,自然会帮你恢复健康。你今年正好三十岁,十年之后,你还有得拼。”
金东昏过去了,祝童又伸出手,按在阿唐头顶,轻轻摩挲着:“阿唐先生,告诉我,山哥在哪里?”
阿唐知道自己没有幸免的可能,双眼一闭,什么也不说。他现在心里连后悔的念头都没有了。祝童不要他们的命,可像阿灰那样活着,比杀了他还恶毒,简直是生不如死。
从阿灰被抓那刻,祝童已经摆下了圈套,目的就是为了把他引出来。千小心万谨慎,他还是忍不住落了进来。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山哥,他策划的狗屁方案简直是漏洞百出,如果这件事完全交给他来做,有心算无心,祝童根本就没有报仇的机会。
怪不得有人说,跟错老板是作为一个男人排名第三的悲剧。他一生没有娶妻生子,与排名第一、第二的悲剧基本无缘。
“很好,我其实也不想听你说什么。道上自有道上的规矩:自家做事自己承当,祸不能涉及妻儿!你既然敢向我老婆和朋友下手,想必什么都不在乎了。我请金先生给山哥带了些话,公平起见,请你也带几句:告诉山哥,这个世界其实很小,加拿大不是天堂。他说每年会给我个惊喜,我不会去找他。我要做的是,一点一点斩断他的财路和后路。他信不信并不重要。今天是腊月二十三,家家户户都在祭灶,也是各家算年账的时候。告诉山哥,每年的这一天,他都会发现自己的资产少了一些,有些朋友忽然出事了。直到他乖乖地跑到我面前为止。我要的也不多,一只眼睛,一条腿。他那条还算健康的腿。”
听完这些话,阿唐也昏过去了。
祝童从阿唐怀里翻出个手机,编辑一条短信,选择所有号码薄里的号码,群发了出去。
腊月二十七这天,陈家客栈里也在杀鸡。
操刀的当然是一家之主陈老伯,还带着他的孙子。
今年春节与往年不同,儿子带着媳妇孩子腊月二十五就到家了,女儿也来电话说,腊月二十九到家。
陈大妈欢喜的整天合不拢嘴,儿子女儿已经两年没有回来了,作为老人,他们老两口更稀罕孙子和外孙女。
陈家客栈早早地挂起客满的招牌,钱什么时候都可以挣,不在乎在几天。
话又说回来了,陈家客栈现在现在也不缺那几个小钱。陈家客栈去年生意不错,很是接待了几个大客户,斯内尔先生和安吉拉临走时都留下了丰厚的小费。
今天一早,陈大妈的干女儿与凤凰学校的大老板朵花昨天来拜年,走的时候留下了一个厚厚的红包,里面足足有五万块钱。
陈大妈说是不要,朵花说,这是陈大伯应得的,是凤凰基金对乡老会成员的年终礼金,每个人都有。
叶儿带来了一堆礼品盒,又悄悄塞给陈大妈个红包,里面是一副龙凤金手镯。
这份礼物陈大妈犹豫好久,却是收下了,她和陈大伯都知道祝童的身份。这份礼物不在价值,而在与那份心思。她如果不收,叶儿会很不开心的。
陈大妈更多的是心疼,叶儿这次可是遭罪了。她的左脸颊有块蚕豆大小的疤痕,左手背还有一块火柴盒大小的伤疤。虽然带着棒球帽,红色羊绒围巾也一直没有摘下来,却能看出那满头乌发已经没有了。
她们没有留在客栈吃饭,陪老两口聊了半小时就告辞走了,说是这几天还会再来。
陈大妈拉住叶儿的手不舍得松开,想留她住在客栈里,至少也吃顿饭。
叶儿又陪陈大妈说了会儿话,还是走了。
五、阳关三道(下)
叶儿和朵花离开陈家客栈,也没有在古城的窄巷子里过多停留,直接上虹桥回到天王庙。泡吧)
天王庙的山门刚被清扫过,两侧贴着大红对联。
上联是:南华峰尖破清虚万里傲然金阙。
下联对:沱江水软浮肥鸭千百随波逐流。
朵花看到“肥鸭千百”四个字就笑了,对叶儿道:“大哥小时候一定偷吃过不少肥鸭啊。”
叶儿莞尔,没有答话。叶儿小时候确实吃了很多苦,偷吃肥鸭,想必也是有的。
天王庙殿门两侧也贴着了对联,叶儿和朵花进来时,祝童正陪着王向帧欣赏那副对联。黄海站在偏殿门前向他们招手,蝶姨穿了件荷色风衣,在偏殿内祭拜梁山伯与祝英台。
“阳关三道通天路,这句有些意思。祝先生,不知这阳关三道都是哪三道?”王向帧问道。
“阳关三道只是虚指,真要解释的话,当是天道、地道、鬼道。”祝童与叶儿交换个微笑,答道。
“天道可通天,地道和鬼道如何登天?”王向帧又问。
“地道乃人道,做一时的好人容易,时时处处一辈子做好人却很难,他们自然会有好报。上天为了扶善抑恶,对地道的要求不是太苛刻,只要能在关键时刻作出人所不能之事,拯救众生,弘扬正气,也有登天的可能。”
“哦,那是一条什么路?”
“王先生,听说您马上要去江浙任职了,也算踏上了一条登天之路。您知道,上海有座城隍庙,庙里的三位城隍爷,可都是凡人啊。”
王向帧听完默然片刻,笑道:“祝先生的话发人深省,发人深省啊。”
上海城隍庙里的三位城隍分别是东汉名将霍光,明初孝子秦裕伯、清末江南提督陈化成,确是三位凡人,却都有不凡之处。
“祝先生,再给向帧解个字,如何?”
“王先生客气了,当不得先生。我是后辈,叫我名字就行了。说文解字乃小道,王先生既然有兴趣,请赐字。”
王向帧抬头仰望南华山,过了一会儿,缓缓收回目光落到祝童身上,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的眼睛深处徐徐道:“就以王某的本性,王字吧。先生费心了。”
“王……”祝童讶然,王向帧怎么会拿出这个字来让他开解?莫非……
祝童盯着王向帧仔细看了又看,随即闭目沉思,好久才睁开眼,笑道:“王者,尊也,气势弘然,洛书中第九尊位。现在是上午已时,又称为隅中,蒸蒸日上之时。今日晴空如碧,万里无云,乃难得的好天气。日昳为台,隅中日出,阙不在弟。王先生,仔细算来,我们从相识至今,见面的次数也是九次。这也是个吉数,也是至阳之数。您乃仕途中人,今生有望问鼎,或可为九王。只是,距离九五之尊还有差距。古往今来,王姓之人少有得天下者。即使一时窃得大鼎亦不长久。所缺皆为人望。九五之尊,五乃承上启下中正平和之数。王字本体,微瑕做玉,头顶少人不成全,设法出头才做主;本为辅佐之才。先生交游广阔,气派性情都属上佳之选。您有贵人相助,如能在‘人望’二字上有所作为,也不是没有可能。”
“说得好,说得好。”王向帧笑笑,看上去没怎么当真,心里却颇为自喜。
九王已经相当了不起了,是进政治局了。
可仔细一想,祝童说了半天,除了那“人望”二字皆是虚话,心里有自黯然。
他此次轻车便服来凤凰城,一是来化解双方之间的芥蒂,二是想作最后的努力,看能否将祝童招募到自己身边。向华易现在已经确定离开了,他身边少一位信得过的、能审时度势的理财之人。
他身边有学识有历练由本事的金融专业人才也不少,可重点在信得过三个字。那个人,必须具有在关键时刻能独断朝纲、扭转乾坤的能力与气魄,这可就相当难找了。在他看来,祝童就具备那样的潜质,培养几年,必能成为他的左右手。
祝童刚才那番话已然说的很明白了。他们从相识到现在见了几次,王向帧已经记不清了。可他说出了“九”,就表明今后见面的机会将相当稀少。
这也怨不得别人,如果说以前有希望的话,如今也不可能了。他对向华易有些无情,祝童必是看在眼里,心也就冷了。
可那是有缘由的,并且,他只能把那个缘由藏在心里,永远。
“从王字,还能看出点迹象,王先生最近的身体……不过没什么大不了的,微恙而已。抽时间做个检查,或者,能屈尊去望海医院,找邢老先生开几副药,就没什么问题了。”
“谢谢先,我一定会去的。”王向帧心里微喜,邢老先生是谁他不知道。可祝童这个姿态表明,他们之间有望保持相当程度的友谊。也就是说,真到关键的时候,祝童可能出手相助。
“有件事要麻烦王先生。”祝童又道。
“说吧。”
“是张总队的时。他的事业一帆风顺,个人问题,当领导的也要关心一下。我有个朋友,叫尹石丽,如果王先生能把她介绍给张总队……”
祝童也是无奈,张伟与尹石丽之间勾搭的一天比一天频繁,为了两人能相聚,尹石丽在西京开设一家道德馆。有张伟关照,生意当然不错。可西京坊间出现了两人一些流言蜚语了。
尹石丽很是生气,抬脚离开西京,两个月没跟张伟见面。
张伟一着急,跑来向祝童求助,前天刚离开。
可尹石丽说,不结婚,再也不会见张伟了。
张伟也想和她结婚,只是心里有些顾虑。
祝童问他,如果能请个够分量的证婚人,还有没有顾虑?
王向帧应该也知道张伟的事,没怎么考虑就答应了。只是提出一个要求,两人结婚后,尹石丽需要离开商场,至少在大面上不能与江湖道和商界有什么关系。
他此去江浙履新,也确实考虑过把张伟带过去。黄海到底还年轻,两人又有那样的关系。张伟能替他掌管十分关键的公安系统,本身也是个有能力、信得过的人才。
这样的好事,还能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何乐而不为?
唯一遗憾的是,这个要求是祝童提出来的。如果自己早安排人去做工作,岂不是更好?
“听说,你对整个山系宣战了?”王向帧忽然道。
“山系?现在还有山系吗?”祝童嘴角露出一丝笑纹;“墙倒众人推,树倒猢狲散。这是官场商场上每天都在被各色各样人等反复验证的人性至理。可惜,有些人就是不愿意相信。”
“墙倒众人推,有道理,很有道理。阴谋、阳谋,你进步很快啊。”王向帧不禁也笑了;“只是,下手是不是有点狠了?”
“是首长教导有方。”祝童也凑趣道。
下手狠指的是阿唐。金东有两周的缓冲时间,阿唐只有一天,他现在已经是个废人了。
王向帧只是说说,心里其实也没觉得祝童出手太狠,在这个时候也心软不得。那尊佛不倒台,他也不会有眼前的机会。
至少在对付那尊佛以及“山系”残余势力这件事上,他们的立场是一致的。更重要的是,王向帧能借此交往到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
祝童出手恨,更有威慑力。
两人相对大笑,这一刻,似乎找到了一丝过去某些亲密合作的感觉。
他们并没有提及马家的事,西京官场上,马家的势力日渐式微。特别是马家撤回对梅夜的起诉之后,这种情况越加明显。
一个连自己儿子的仇都不敢报复的家族,门人弟子只会越来越少。
中午的时候,祝童从外面叫了一桌酒菜,就在天王庙后院设宴款待王向帧一家。
下午三点,王向帧与蝶姨乘车先行离开。他现在公务繁忙,身不由己啊。
晚饭的时候,祝童与黄海彻底放开,痛痛快快大喝了一通。
两个人从天王庙喝到街上的酒店,又从酒店喝到江边的酒吧,最后都喝醉了,相扶着在沱江旁撒酒疯,甚至站在沱江边撒尿。
叶儿和朵花无奈地跟在他们身后,一直到很晚很晚才把他们劝回去。
叶儿知道祝童心里苦闷,如此开解一下也是好的。
过去的一个月里,祝童几乎滴酒未沾,大部分时间都在山里苦修。
她也是右手刚可以活动就离开上海来陪他。
三天后就是红云金顶之战,祝童虽然实力大涨,却还是没有多少把握。
鹰佛的威名实在是太大了。
叶儿能感觉到祝童心里的压力,却不知道该如何帮他排解。
这两天,叶儿也听到了一些消息。
最让人意外的是,刚走红的影视明星金东竟然去望海医院探视何木林与安吉拉,并且当众表示悔意。
叶儿还知道,被关在凤凰城看守所的阿灰,与在北京挣扎的阿唐,现在已经两眼失明,双臂换上抖动症,生活不能自理。
祝童一定背着她做了些什么,却没有去问。她知道,做祝童的女人,该装糊涂的时候一定要坚决,最好就是装作什么也不关心、不知道。
他们第二天一早就离开了凤凰城,天王庙又迎来了下一批客人。
第一个赶来报道的是风尘仆仆的萧萧,她给祝童带来雷曼州长的邀请函,希望祝童务必去他的那个州访问,最好能在那里开办一家类似与望海医院的医疗机构。
一月份是美国政权更迭的时期,十几天之前,雷曼州长顺利接过了州长职位。祝童也收到了邀请,却只发去了一份贺电,并让萧萧代替自己出席了他的就职庆典。
萧萧现在可算是望海医院伸向美国的一条胳膊,每个月都会安排一批身患各种奇怪疾病的老外到望海医院就医。当初,祝童让她创办那个医务服务中心的时候,萧萧多少还有些不情愿,现在也做的不太开心。这次回来,准备向祝童请辞,让他换个人接替自己。
主要原因当然是距离太远了,她对国外没多少兴趣,更希望能待在朋友周围。
祝童一时也找不出合适的人选,就将这个皮球踢给了也是刚到凤凰城的孙铁军。望海医院现在是华夏的资产,这些事,该由他们操心。
萧萧既然不想在美国呆了,回来也有大把的位置。祝童给出几个选项中,她更属意东海投资副总的职位。可惜的是,那个选项是虚的,祝童希望她能到中界医药研究中心去。
上午九点,福华造船董事长陈依颐并总裁松井平志一行六人抵达凤凰城,博尼.斯内尔并汉密尔顿勋爵与他们前后脚到了。
他们被安排进祝童提前包下的一家三星级酒店里。
临近春节,凤凰城的游客逐渐多了起来,每家客栈都有房间被预定,不起早下手,客人到了没地方住。
陈依颐与松井平志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可说是强颜欢笑。他们有些不好意思,每次遇到难题都来麻烦祝童,祝童并不欠他们什么,在东海投资的股份,也被转让给了凤凰基金。
可是这次的事,除了祝童还真的没人可找。
主要在于松井平志的日籍身份。
军方派驻福华造船的代表正式向董事会提出,福华造船的二期基建接近完工,接下来会接到来自军方的订单,松井平志作为一个外籍人士,已经不适合做福华造船的总裁。
祝童给黄海打电话询问了一下,也觉得松井平志再呆下去有点不合适了。
大订单意味着什么,傻子都能猜出来。
可松井平志离开福华造船,奥顿公司怎么办?福华造船的船用汽轮机都需要奥顿提供,松井平志离职,势必会影响到双方个合作。
祝童心里是相信松井平志的。可相信是一回事,事实又是另一回事;民族积怨是个谁也无法回避的事实。
祝童选择了沉默,这件事已经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稍不注意,汉奸的帽子就要被扣上来了。虽然,这样做有卸磨杀驴之嫌。
祝童心里忽然之间就有了个疙瘩。
以松井平志的阅历、本事,不愁没地方去。他应早就看到了这些,明智的选择应该是在半年前就主动请辞,而不是现在拉着陈依颐来找自己。眼前这般狼狈的局面,大多都是由他自己造成了。
中午的时候,井池雪美小姐到了。祝童与她谈起这件事,井池雪美鼓起腮帮子不屑地哼了一声,说道:“你现在理解我为什么要离开日本了吧?”
博尼和汉密尔顿的事情就简单多了。
博尼病愈没有选择回归斯内尔家族,他从父亲哪里拿到了亿美金的启动资金,准备在中国开办一家连锁健身机构。
这次来,是想请祝童多少也投点钱进去。多少无所谓,主要是想邀请祝童进入董事会,哪怕只做个不担任任何职务的普通董事也好。
六、终曲.破空(上)
腊月二十九日下午,江湖道各派掌门陆续抵达凤凰城,江湖理事会的诸位大佬晚间也到齐了。
羽玄真人的排场最大,道宗去年经营的不错,主要原因在于道宗成功地邀请到了中南常老加入,位列道宗长老之首。
在这件事上,羽玄真人可谓扬眉吐气,很是压了一品金佛一头。
这其中,当然少不了祝童帮忙说和。
中南常老同时接到了金佛寺和道宗两大派的邀请,不知道该如何选择。
事实上,种丹术有个很大的弊端,那就是用种丹强行提升境界者,其修为乃至境界等于被固定,想更进一步,基本上没什么可能了。
祝童种丹不是为了提升境界,他本就是进入祝门最高境界蓬麻仙境,想提升以无路可走,他也无破空而去的理想。
可希望能享受种丹术的多是各派长老,他们本就没什么希望了。中南常老的出现,等于给了他们更进一步的希望;至少,能让他们多活几年。
所以,常老才会突然变得那么炙手可热。祝童有点为虎族担心,这帮江湖大佬疯狂起来,真的有把老虎给灭绝掉的可能。希望,他们能先学会养老虎,再去杀虎吧。
却也难说,现在的老虎基本上都在人工饲养场里,白岛主就养了十几只,野生根本就没多少。学养虎,实在是比去野外猎杀容易多了。难点不在于杀,而在找到一只野生老虎。
最终,祝童选择了支持道宗。
于情于理,祝童都必须做出这样的选择。
于情,当时的情况摆明了望海医院已经留不住中南常老了,如果硬要留,或许就伤了老人家的自尊心。祝童已经把斯内尔给了一品金佛,中南常老又是个香饽饽,再替金佛寺说话,就彻底得罪道宗了。
于理,中南常老是个很简单的老人,他一生醉心丹道,经历了很多坎坷,能坚持到现在颇为不易。道宗本就有丹道传承,宗内丹道藏书瀚若烟海,对常老安享晚年很有助益,或许,还能开发出几例更具功效的丹药。
比较而言,金佛寺那边就单薄多了,空寂大师对这样结果也只能说声“阿弥陀佛,甚憾甚憾”。
当天晚上,天王庙内排出三十桌流水席,祝门大小成员悉数到场,热情接待江湖道的各位朋友。
接近午夜的时候,雪狂僧带着江小鱼走进天王庙。空寂大师一行金佛寺僧众只做看不见,羽玄真人倒是远远地朝雪狂僧拱了拱手。
祝童这天晚上基本上没喝多少酒,也没人来劝他喝酒。
大家都是走过来和他碰一下酒杯,自己喝干,并不多说什么。
江小鱼带来了一幅画,一副三米长的、出自鹰佛之手的鹰击长空画卷。
腊月三十上午,祝童独自呆在天王后院的房间里,没人来打搅他,叶儿与祝红在隔壁房间守了一夜。
午饭的时候,祝红用托盘端几样亲手烹制的菜点进入房间。母子俩安静地用完午饭,祝红也离开了。
午后两点,祝童走出房间,与叶儿携手走出天王庙,下虹桥,进入凤凰古城。
街上随时响起鞭炮声,其中以来凤凰城过新年的游客们为多。似乎只有在这里,他们才能无所顾忌地狂欢。浓郁的火药味无处不在,将满街满巷都灌地满满的。
祝童牵着叶儿的手,顺沱江岸边静静地走着。不知不觉间,来到了虹桥下的两人第一次热吻的桥洞。
两人同时停下脚步,互相凝视着,祝童一把将她拉进怀里,旁若无人地亲吻起来。
旁边经过的人们也没有为了看他们停留,在凤凰城,这样的情况虽然不多见,却也不罕见。
良久,叶儿轻轻挣脱出来,脸色平静地说道:“不管你回不回来,我都会在这里等着你。永远!”
“别说永远,这两个字太重,我承受不起。”祝童凝视着这张略显苍白的绝美的面孔,道。
“男子汉大丈夫,承受不起也要咬牙坚持。”
“好吧,我尽量。”
“你……”叶儿似乎气急,捏住祝童的耳朵;“小气鬼,说句好话骗骗我,会死啊?”
“那天在这里,我曾经在心里发过誓:终此一生,我祝童可以骗任何人,包括我自己,就是不能骗叶儿。”祝童捧起叶儿的发烫的脸,正色道:“今天……我不知道会遇到什么,我没有半点把握。叶儿,不要等我太久,最多一天一夜。”
泪水从叶儿眼里涌出,她点点头,又摇摇头:“我会等你三天三夜,就在这里。”
“如果你坚持……好吧。”
他们依偎在桥洞里说会儿傻话,不觉都有些动情,又抱在一起热吻。
曲奇远远的守在桥洞外,时刻注意着经过的每个人。因为他,行人们更不好在这里停留了。
“好看,真令人感动啊!”煞风景的出现了。
“我说妹妹,你就不能让我们安静地呆一会儿?”祝童不满地转身,板着脸训斥道。
是井池雪美,此时此刻,在凤凰城,也只有她敢怎么肆无忌惮地践踏祝童。
“记得吗,我们可是有婚约的。你们结婚我没看到,不做数的。”
“不做数就不作数,阳春三月、春暖花开时节,我们专门为你补办一次。这总行了吧。”
“你是想气死我啊。”井池雪美抬起脚,踢在祝童屁股上:“再敢气我,看我不踢死你!”
说着,她自己先笑了。
有了第三者,俩人也不好再亲热,只好继续在凤凰城漫步。
叶儿挽着祝童的右臂,她的右臂骨折还没有完全好利落,用不得力气。
井池雪美看出便宜,紧紧地挽住祝童的左臂,得意地笑道:“左上右下,我是先来的,理当做老大。”
叶儿很少与井池雪美就这样问题争执,今天也放开了,当即反唇相讥。最难受的,却是被挤在中间的祝童。
凤凰城的巷子多比较狭窄,三人并肩就挡住了大半条路。对面走来的如果是一个人还好,两个人就必须有一方避让。
井池雪美当然不会放手,叶儿也没有避让的意思,这可就苦了前后两位保镖曲奇与川中宏。
曲奇原本在前,后来就换川中宏在前开路;他的样子比较适合做恶人。
凤凰城民风淳厚,可来的游客参差不齐,加之今天是年三十,很多人午饭都喝了些酒。这一路行来,可谓是麻烦不断。
川中宏至少推倒了五个人,被曲奇扶起来拉住的更多。
吵吵闹闹着,他们来到陈家客栈门前。
陈大伯在堂屋里剁饺子馅,祝童看到机会,双肩一抖挣脱出来,闯进客栈先给陈老伯拜年。他自然地接过他手里的菜刀,一板一眼地剁将起来。
陈大妈带着儿子媳妇去接马上就要到的女儿一家了,客栈里只有陈老伯一个。他看到祝童和叶儿,喜得眉开眼笑,张罗着拿吃拿喝款待他们。
叶儿眼里有活计,对客栈也比较熟悉,拿起陈大妈正在做的彩珠往线上穿。那是风铃的垂饰,每间客房窗口都挂着怎么一串。
井池雪美找不到事做,狠狠地朝火塘里多添了几块碳。
陈老伯也是记得这个身家不俗的女孩,笑道:“正好正好,暖和一些好。我正腿正有些酸,敢要落雪了呢。”
‘好啊好啊,最好下大雪。在雪地放鞭炮才有过年的味道呢。”井池雪美拍手笑道。
祝童也叶儿心里都是一寒,三年前,他硬着头皮迎战索翁达活佛时,也是个雪夜。
“大伯的腿还没好利落?”也是在那天,祝童给陈大伯治过老寒腿,应该不会再犯了。
“是这条腿。”陈大伯拍着右腿道:“这条腿好利索了,这两年都没犯过。”
“我再给你治一下吧。”祝童把菜刀甩给井池雪美,厉声道:“快干活,不然晚上不许吃饭。”
他身上正好有二师兄刚给的狗皮膏药,虎蜂王最善于治疗风湿类的顽疾。他拉着陈大伯到里间,先取用药酒搓热患处,再取出凤星毫,催出一丝被炼化的虎蜂王的金色真气,在病灶处细细碾刺。
陈大伯舒服地呲牙倒气,病腿发红发烫,片刻间,竟出了一身汗。
外间响起一阵喧嚣声,祝童听出是陈阿妈带着家人回来了,才拿出两块狗皮膏药。一块贴在患处,一块交给陈大伯。
“三天之后换上这块,以后就不会有事了。”
走出房间,堂屋里站满了人,果然是陈大妈接着女儿一家回来了。
祝童与叶儿又与陈阿妈寒暄几句,拉着井池雪美就告辞离开了。
陈阿妈的儿子还没来得及与叶儿说上话,显得有点遗憾,跟着陈阿妈两口把他们送出好远。
回到客栈,女儿有点酸酸地说:“妈,您见了干女儿,就不离我这个亲女儿了。”
哥哥连忙冲他使眼色:“你知道什么?你可知道她是谁?那个男子又是谁?”
“他们是谁关我什么事?您刚才要他们晚上来吃饺子。我现在不比以前,手脚变笨了,包饺子也笨了。”女儿刚回到家,不禁要耍一下小姐脾气,多是为了让老两口响起过去能开开心。
可是这次,她碰壁了。陈阿妈板起脸,陈大伯也不理她。还是女婿有眼色,把刚十岁的女儿推到奶奶那边,自己打开皮箱分发礼物。
哥哥连忙把她拉到一旁,低声道:“可不许这样说,你如果知道他们是谁,只怕要追上去了。”
“才不会呢。”女儿还自嘴硬。
“我且说一直没说话的那个。她是日本人。”
“老外也没什么,我们公司每天都会接待几批呢。”
“她叫井池雪美。”
“这个名字……倒是……倒是,你是说,她是那个女富豪?”女儿的脸色瞬间变了。
她与老公开了间外贸公司,前几年还挣了不少钱,这两年特别是去年,多半都又赔进去了。这次回来,有说服老两口把客栈抵押到银行救急的心思。
却没想到,自己着一进门,就赶走了一个大财神。因为看到客栈里没有自家人,她刚才一直板着脸。女孩家心思灵便,井池雪美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了,也是不冷不热的。
“她还不算什么,你知道妈妈的干女儿是谁?”
“她又叫什么?”
“苏叶,苏警官。”
“原来是个小警官,片警吧。”女儿出了口气,这次总算没得罪什么大人物。
“那个在里屋给爸爸治病的,有两个名字。”
“两个名字,这样人倒也少见。不对啊,井池雪美小姐怎么会和一个片警走的那么近?”
“他有个名字叫祝童。”
“祝童,苏叶,神医李想。我的天,他是井池雪美的哥哥情人。瞧我都做什么了!哥哥,快跟我走,把他们追回来。”
女儿丢下哥哥就向外跑,却被哥哥一把拉住了。
“追什么追?没看到人家有事吗?只要妈妈在,客栈在,他们早晚会来的。你现去追,惹人讨厌罢了。该有的机会也没有了。听我说妹妹,那些事啊,咱们说什么都是放屁,人家根本不会往心里去。可妈妈爸爸说就不一样了。虹桥那边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人家有事呢。”
他们两个在客栈仔细算计,祝童之差一步就要登上虹桥,井池雪美忽然拉住他,低声道:“哥哥,你一定要记得回来啊。我和姐姐一起等,一直等,直到你回来。”
“傻丫头,你怎么知道了?”祝童有点意外。
他与索翁达活佛一战知道的人并不多。
“是叶儿姐告我的。她对我说,只要你能回来,她就认下我这个妹妹。”井池雪美可怜巴巴地看一眼叶儿,又道:“不是哥哥的妹妹哟。”
“我没答应过。”叶儿面含薄嗔,正色道。
这可是原则问题,万万不敢松口。
“你答应过,我有录音。”井池雪美得意地举起自己的手机;“嘻嘻,没想到吧。”
“那是你说的,我只是请你来演场戏,让他心里松快些。”
“可是,你也没说不答应啊。你怎么想我不管,反正我是当真了。哥哥你放心走吧,我和姐姐会一直等着你。如果你不回来了,我会替你照顾好姐姐的。”井池雪美拉住叶儿,一把将祝童推上虹桥。
祝童回望泪光盈盈的叶儿,投去一个感激的微笑。叶儿用心良苦,有点不顾一切了。她想让自己对这个世界多些牵挂、多点留恋,哪怕只是多出一丝也好的。
祝童心里真的感觉轻快多了,至少,多了几丝暧昧难言的东西:井池雪美今年二十一还是二十二了,身材……更迷人了呢;星弈湖畔,夜半无人私语时……
萧萧不知从什么地方钻出来,抱住祝童的腰低声道:“老板,你会回来的,我知道。”
陈依颐立在三步外,没有说什么,只是脉脉含情地盯着他。
虹桥前站了一群人,旁边停着五辆越野车。
母亲祝红站在第一辆车前,空寂大师、羽玄真人分列左右。梅夜梅老先生,老骗子祝蓝、师伯祝黄、蓝宇先生立在第二排,再后面是江湖道各派掌门人。
柳依兰身边多出了袅娜的身影,却是那舞者辛云。她瞪大清澈无辜的眼睛看着祝童,对这个陌生的世界、陌生的人们充满了好奇。
不属于八品江湖的也来了一些,都站在另一侧,比如雪狂僧和江小鱼、韩胖子。
祝童忽然觉得,自己这几年还真的交了不少朋友,有些曾经是对手的,今天也来了。
这一刻,虹桥附近被江湖道各派弟子清场了。
祝童神情凝重,一步步走到母亲身边,低头喊了声妈,缓缓跪下。他不知道,今后还有没有向母亲尽孝行礼的机会。
“孩子,站起来,等你回来再给妈妈拜年。”祝红拉住他的胳膊。
祝童定定神,躬身道:“让母亲担心,孩儿不孝,我一定回来。”
接下来,周围各人等分别与祝童道别。
没有壮行酒、没有刀头肉,只有一句句打气壮行的话语。今夜,他们都将在凤凰城等着、候着,度过一个不眠之夜。或许明天凌晨,梵净山红云金顶就将传来一个能改变江湖道走向的惊人消息。
祝童只记住了蓝宇先生说的一句“江湖道彩虹,侠客百千,少有愈十载而威名不堕者。”。
是啊,文无第一武无第二。索翁达活佛确是十分强大,可他也是个人,成名至今已超过十年。他不可能一直保持强大的状态,进一步更难。这三年,只怕他过很辛苦。最多比三年前厉害一点点而已。
六、终曲.破空(下)
与祝童同行的除了三年前的原班人马凡星道士、秦可强、梅兰亭,还多了曲奇和尹石风。
他们占用了前两辆车,第三辆车上坐的是金佛寺无虚、无情两位大师,第四辆车上是道宗何仙姑、蓝采和。
老骗子祝蓝、师伯祝黄坐在最后一辆车上,他们的任务是在需要的时候,救命!
车队驶出凤凰城的那刻,雪,也飘飘洒洒地自天而降。
车队驶上沱江大桥,祝童回望,整个古城都被无边无际的白茫茫所笼罩。
转过山脚,古城已在山那边。
开车的依然是秦可强,祝童依然选择副驾驶的位置,凡星道士也同样坐在他身后。
祝童闭上眼睛,默默维系着与叶儿之间那丝微细却坚韧的jiāo感,直到车队离开凤凰城超过百里,才渐渐消散。
他轻轻嘘出口气,尺半竹刀落在他头上,一道清流自上而下蔓延,祝童又睡过去了。
再次醒来,还在一顶帐篷里,呜咽清丽的笛音穿进耳海。
祝童撩起帐帘,疾风夹杂着雪片扑面而来。
凡星道士收起竹笛从蘑菇岩上跳下:“他来了,刚刚登上金顶。”
蘑菇岩下避风处,秦可强、尹石风、梅兰亭围座在燃烧的火盆旁,曲奇立在风雪中,注视着红云金顶。
“酒来!酒来!”祝童高声叫道。
秦可强从身后mō出个青sè葫芦,一掌劈开。
梅兰亭捧出个yù碗接住酒液,送到祝童面前:“这是爷爷珍藏的最后一壶竹叶酒了,只有三碗。现在喝一碗,等你下来,我们才好沾光。”
祝童抓过来一饮而尽,将yù碗抛还给梅兰亭,忽然伸右手抚在她脸上,顺着细嫩温软的肌肤下滑,在她修长的yù颈处,整个手掌都贴上去。
梅兰亭微微喘息着,却没有躲避。
手掌再次下探,落到傲然tǐng立的yù峰上。
“青衣,青衣,比当年丰满了。”
“快去送死吧。”梅兰亭终于受不住。
虽然都是江湖儿nv,可这般当众被人渎玩,哪个也受不了。偏偏祝童这般做来显得很自然,没有半分yín邪的味道。
梅兰亭双眼模糊,隐约之间,她从祝童身上看到了一丝竹道士的风采。
秦可强双手捧出个黑sè皮套,里面应该是祝mén宝器凤骨鬼鞭了。
祝童左手按住xiōng口摇头道:“我不需要。”他已经有凤凰面具了,今次,也用不着拼命。
风雪中显出两个影子,很快就来到近旁,却是鹰佛mén下仁杰萨尊活佛与曲桑卓姆。
他们默默躬身,作出个请的姿势。
祝童转过身,向秦可强、凡星道士、梅兰亭、尹石风一个个看去,走出这处避风地在曲奇面前停了一下,接过他捧在面前他的鱼龙夺,道:“兄弟,进去歇息吧。”
红云金顶一步步迫近,每迈出一步,祝童脑子里都会显出一个画面。
车过徐州,在那趟列车上他遇到了秦缈,也第一次看到了叶儿。
湘西张家界xiǎo镇,在那里遇到了蝶姨和朵huā。
凤凰古镇,入住陈家客栈,虹桥雪夜,与叶儿有了第一次jiāo集。
山东海边xiǎo镇,他在那里成长,度过了无忧无虑的少年时光,并遇到了生命中的第一个nv人,于蓝。
jīng致的九津是井池雪美的世界,现在已然被她抛弃了。
最后十步,祝童的思绪被清雅的飘逸竹道士占领。从列车初遇到碎雪园疗伤,他们之间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可竹道士的影子如梦魇般挥之不去,一直影响着、推动他走到今日的巅峰。
……
这段路并不长,不觉间,祝童的双手已抓住山壁上冰冷的铁索。
这一刻,祝童脑子里只有两双温柔而关切的眼睛,那是母亲祝红和叶儿,她们盼望着他的回归。
攀登从未如现在这般艰难,累的不是身体而是他的心。他回忆起与老骗子相处的点点滴滴,祝童忽然发现,就是在那些晦暗而冰冷的角落里,他得到的最有价值的并非祝mén术字,而是一颗坚忍灵动、对美好与外来永远抱有希望的心。
老骗子虽然贪财好sè且脾气暴躁、喜怒无常,对他的照顾与关爱与栽培却称得上无微不至。在他成长的每个阶段里,老骗子总能为他提供最适宜的环境、教给他最需要的东西。到传无可传、教无所教时,老骗子干脆扮作只米虫,心安理得地吃他的喝他的。
现在想来,老骗子对他的关爱与恩情,比母亲祝红还要深上几分。
悠悠然,凡星又吹起了竹笛。
祝童脑子里闪出一副奇异的画卷:漫天雪空之中忽然显出一片湛蓝澄净的星空,竹道士在那片星空里冷然俯视。
“xiǎo师父,快快上来,本鹰佛已经等不及了。”
他微微一笑,双眼寒光闪烁,所有的一切都被抛诸脑后。顺石阶上攀,祝童一步一个脚印,气息逐步内敛,登上仙人桥左侧,已经变了个人。
他周身被一层自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无形的空灵气息笼罩,雪片飘到他身前半尺处再也不得寸进。
鹰佛立在仙人桥右侧,却是穿了一套雪白sè的轻薄袈裟。xiōng前绣一黑sè白顶雄鹰,背后弥勒殿上,chā着一面同为白sè的鹰旗。
又是年半未见,两人双眼的对上的那刻,祝童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威压,瞬间弥漫到整个红云金顶。
鹰佛也感受到了祝童身上的空灵气息,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仰天大笑,笑完,说出三个字:“你变了。”
这正是他所希望的,祝童越强大,助他迈最好O出那最后一步的可能xìng就越大。
“这也许是鹰佛您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夜了!恭喜!恭喜!”祝童恭恭手,深深的鞠了躬。
鹰佛脸sè微变,高高跃起,庞大的身躯在十数丈的最高处竟然停顿了片刻,他举目四望,似乎想再看几眼这个世界的大好山河,亿万红尘。
落下时,鹰佛身上强者气息汹涌澎湃,抑制不住地四处迸发。
“鹰佛着急了,不急不急,我话还没说完呢。”祝童双掌一拍;“离开这个世界有两条路可走,差之毫厘,逆之千里。或只是一丝一毫的闪失,或是半点犹疑,您就将堕入另一条路。”
“xiǎo师父心机用错了,鹰佛必将踏入仙途。”鹰佛识破了祝童的用意,豪声道:“刚才那刻,我已选好下一任鹰佛,这是每位鹰佛此时此刻都必须做的。在这个世界,再没有一丝牵挂。”
“留下传承吗?”祝童问道。
鹰佛颔首:“xiǎo师父,我看到了竹道士。”
“他在哪里?”祝童抬头,入眼的只是漫无边际的雪空,哪里有竹道士的影子?
“我在你身上看到了竹道士的影子,你现有资格做我的对手,或者是一块助我破空而去的踏脚之石。”
“破空而去……”祝童嘴角显出一丝笑纹;“祝飞了,你真的知道破空二字的含义吗?三年之前,你是强大而完满的,竹道士却是受伤之躯,比你弱了很多很多。就在那蘑菇岩上,竹道士破空,你却留下来了。现在,你更强大了,可还是不明白破空二字的意思啊。”
鹰佛凝神片刻,恭恭敬敬地弯下腰:“请师父开解。”
“虽然我也不是太明白,可是我知道,以你现在的状态是不可能‘破空’的。破空之前,先要破除自身。”
“那……我该如何做?”
“这样做。”祝童踏出一步,chōu出鱼龙夺已越过天仙桥来到鹰佛上空,当头劈下:“让我为你破身。”
鹰佛愕然,举掌相迎。
祝童已经具备了与他一争高下的资格,也只是具备资格而已。可他如果站着不动任凭击打,被鱼龙夺那样的的宝器劈成两半,也只是呼吸之间的事。
“鹰佛莫非不想破空?”祝童倒飞而回,却是落到天仙桥正中;“置于死地而后生,我是在帮你破空啊。”
鹰佛大怒,这xiǎo骗子,原来又在骗人了。
鹰佛双臂上扬做展翅高飞之势。
祝童退后两步,回到天仙桥左侧,鱼龙夺在xiōng前渐次劈砍,将鹰佛袭来凌厉的劲气尽数化解掉。
“不识好人心,我再不会指点你半个字了。”
“痛痛快快地打一架即可。”鹰佛飞起来,也是双拳紧握砸将过来。
祝童tǐng起鱼龙夺刺向鹰佛右肩,张口一吐,喷出一道凌厉无匹的金sè锐光,刺向他右肩。
红云金顶之上劲风jīdàng,天仙桥左右人影翻飞,好久才分开。
鹰佛身上的白sè袈裟被染上点点血红,祝童也好不到那里去。
他弯腰拄着鱼龙夺大口呼吸着,鹰佛的伤在左右肩窝、双tuǐ膝盖,都只是外伤;他的伤,却是在体内。
刚才是硬碰硬的较量,谁也不敢有半点闪失。
祝童的强项在于,总能找到到鹰佛气息运转的节点,凭借鱼龙夺的锋芒、王者之刺的锐利加以攻击。
可鹰佛似乎并不在乎,体内浑厚如山的气脉八轮已达随心所yù的境界,强横的实力足以弥补祝童占得的半点先机。每次反击,都能让祝童叫苦不迭。
偏偏,鹰佛的ròu身已达金刚不灭境地,即使锋利无匹的鱼龙夺,也只能勉强刺入一分。王者之刺的攻击,基本上没什么效果。
如果不是用龙虎丹强化了身体,祝童现在已经被鹰佛的击倒了。
可最糟也就这样了,祝童如果想跑,鹰佛根本拦不住他。刚才,正是祝童作势要跃出红云金顶,鹰佛才不得不停下来。
“xiǎo师父,我们现在都是受伤了。有破空的资格了吧?”
祝童直起腰身傲然一笑:“我明白竹道士的意思了。鹰佛,竹道士当年有机会助你破空,可他拼着自己受伤硬把你拉了回来。今天,我也也会那样做。你将我等当成垫脚石,竹道士却把你用做一块磨刀石。布天寺需要你,江湖道更需要这样的强大对手。没有你的威压,他们会变成一团散沙。你就死了那条心吧,今夜,我就是拼上这条xìng命,或者破空而去,也会拦住你。”
“凤,火之jīng也,生丹xùe,非梧桐不栖,非竹实不食,非醴泉不饮。身具五sè,鸣中五音,有道则思,飞则群鸟让之……”鹰佛低声yín哦,双手虚画,凭空聚雪为字;“中原大地多有眼无珠之辈,身处宝山而不自知。一群燕雀,何能与天鹰比肩?”
“你这只鹰,为何要假借凤凰之威?”
祝童眼看着雪白sè的“凤凰”二字瞬间变大,恍惚间,被拉入奇幻壮美的冰雪世界。
旷达无垠的雪野中群峰耸立,望去无边无际。隐约可见,山那边,是个绿意盎然生机勃勃的世界。
一只五彩凤凰周身喷吐着炽热火焰,在高高的天际翱翔。它,是鹰佛在这个世界的化身了。
祝童已进入蓬麻仙境,却还是被困入幻象世界。
这不是以前那个摩罗狱印,而是鹰佛jīng研祝mén术字后创出的崭新世界:凤凰境界。
祝童捂住xiōng口的凤凰面具,心里有点后悔:没把凤骨鬼鞭带来,或许是个错误。
天那么高,山,那么远。
他,是那么的渺xiǎo。
仅凭凤凰面具,祝童,飞不起来。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