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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面具全文阅读

作者:蘑菇     凤凰面具txt下载     凤凰面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三、环转(上)

    祝童很快换了个酒杯面对汉密尔顿勋爵;“我现在不是医生。”

    “我很好奇,卡尔一向很注意,是什么样话题让他如此激动。”汉密尔顿勋爵小心的问。

    “还是生意上的事,他认为我没有诚意。我也许有点不太礼貌。勋爵,您这个爵位,应该是……”

    “我的祖先是法兰西帝国的海军将军,他曾经率领率领一只伟大的舰队访问过中国。”汉密尔顿勋爵自豪的说;“为了表彰他的功勋,英王授予我们家族世袭爵位。”

    “可是,您的祖先是法兰西帝国的将军,英国国王为什么要奖赏一个法国将军?”祝童不解的问,心里暗笑,如果汉密尔顿勋爵再问下去的话,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因为人家随时可以去找卡尔查证。

    “那是一场意外,我的祖先挽救了一只陷入绝境的英**队。”汉密尔顿勋爵的脸色有点不自然了。

    祝童呵呵一笑,适可而止,不再继续问下去。现在不是讨论历史问题和民族问题时候,必须为未来的合作保持必要的友谊与脸面。

    毕竟,汉密尔顿勋爵是此次谈判的调解人。

    虽然现在看来,他这个调解人已经变成最虚伪、最凶恶的一条鳄鱼。

    “我需要一点灵感。”汉密尔顿勋爵马上想起自己的身份与职责,“李先生,您能提醒我一下吗?我们都希望福华造船尽快签约,这桩生意实在拖得太久了,你的底线在哪里?”

    “他们的底线在哪里?”祝童眼光飘忽,表现出适当的游移。

    真正的演出刚刚开始。

    “那是秘密,我作为调解人,需要知道双方的差距有多大。如果没有妥协的可能的话,我会建议你们选择一个更合适的人替代我。唉,什么钱都不好挣啊。如果您有顾虑的话,请相信,我不会拿我的信誉开玩笑。很多人可以证明,为双方保持秘密,为分歧寻找最佳解决方案,是我的专业。”

    “我需要考虑一下,勋爵应该知道,我的头衔只是筹备处主任,没有权利轻易便泄露老板的信息。哦,我忽然发现一个有趣的巧合,我们原来是同行,从某种意义上说,我也是个调解人。干杯!”

    祝童举起酒杯,伸出到两人之间,停下。

    汉密尔顿勋爵顿了一下才恍然道:“真是和可爱的巧合。干杯!”

    两只酒杯在一个很均衡的位置轻轻相触。

    祝童一口喝完,勋爵只轻轻抿了一口。

    “我们中国有句古话,叫做同行是冤家,大概意思是,我们因为做着同样的事,也许会成为对手。”

    “我们需要再干一杯。Lily小姐,请您解释一下刚才李先生的一句话。我不太明白。资本面前没有秘密,我不希望与李先生之间出现误会。”

    汉密尔顿勋爵把萧萧叫过来,也许是真不明白祝童要表达什么意思,也许要表达什么特别的意思。

    夜已深。

    春夜,山里的雾说来就来,忽浓互淡,特别在雨刚停的时候。

    九津庭院内的地灯忽而模糊,雾起来了,樱花树渐趋朦胧,人声也就淡了。

    祝童与井池雪美一起站在九津门前送别今天的客人,叮嘱每一位司机小一路小心。

    “他们等很久了,我要过去开会,雪美累了一天,先去休息吧。”祝童把井池雪美送到枫卢门前,低声说。

    “可是,你也很累了。”井池雪美挽住祝童手臂,不想让他去。

    去那边,一定会见到叶儿,她有些不放心。

    “你担心什么?”祝童嘴角浮起笑纹;“我们之间有严格的协议,别说我还没有时间后悔,就是后悔也晚了。我没有那么多钱赔偿你的损失。”

    “不要这么说,求你,不要说了。”井池雪美扑进祝童怀里,以前那个喜怒无常刻薄邪恶的李想,在她最不希望出现的时候回来了。

    “我可以去见见我的同事吗?井池雪美小姐。”祝童的手探进华丽的和服,揉搓着一只浑圆。

    “早些回来啊。我今天和朵花一起睡。”井池雪美呻吟一声,挣脱开去跑进枫卢。她怕自己再多说哪怕半句话,心里虽然有千般不愿,却不敢在此时触怒他。

    “让厨房准备一顿夜宵,需要的时候给我们送过去,不算过分吧?”祝童还不放过她。井池雪美只好转过身,红着小脸点点头。

    顺着回廊走到自己住的院子前,听到里面传出熟悉的语言,那是钱鼎老先生和张雪丹律师在讨论问题,祝童只在来的时候和他们见过一面。华商银行的首席财务官和旭阳集团的财务总监也在里面,他们各自带着一个工作小组构成了此次谈判的应对小组的主要框架,随时准备坐上谈判桌。

    祝童用衣袖擦拭一下门前的木牌:楸雾。来到日本后,他只在这里住过一夜。从去年到现在,井池雪美就不允许任何人住进这所院落。

    只要推开这扇门,就能看到叶儿了。可是他的手似乎有千金重,只按在门上这个动作就耗去了他全身气力。

    “主任,快进去吧。”陈依颐和萧萧走过来,他妈刚卸好妆,也要参加此次会议。

    萧萧推开门,正遇到叶儿探寻的眼波。他坐下时迟疑了一下,还是选择避开叶儿的正面。

    祝童有点心虚的感觉,进门后的第一个动作是从行李中取出一台笔记本电脑,打开。这是一架经过改装的电脑,里面有一台干扰器,能屏蔽任何针对这间房屋的窃听设备。

    钱鼎很兴奋,他刚拿到奥顿公司的详细资料,在上海建设一个新的奥顿公司,需要建设新的厂房和引起新设备。资本面前没有秘密,这是汉密尔顿勋爵刚才说的一句话。

    “明天上午十点开始第一次会谈,今天晚上我们尽量早点结束。”祝童的正对面是于蓝和谢晶,话题就从她们开始;“首先,我们大家都要感谢东海投资和两岸共荣基金的支持;他们已经出巨资购买了我们的对手、和合联船舶百分之八的股份。现在的情况是,井池财团和松井平志持有合联船舶百分之二十八的股份,如此算来,我们能控制的股份有百分之三十六。本来,我们很有希望得到另一位朋友的支持,他持有合联船舶百分之十五的股份。可不幸的是,我已经得到确切消息,那位朋友已经将他的表决权以一千万美金的价钱卖给我们的对手了。”

    柳伊兰也在被邀请出席这个会议,听到祝童如此说,知道那个朋友是指蓝湛江。眼里露出黯然的神色。

    华商银行的财务官是位中年男子,姓马,平时大约气派很大:“还有没有希望?你那位朋友在国内有公司吗?”

    祝童不满的看他一眼:“马总,我们的时间比较紧,请听我把话说完再发表意见。并且,我们现在日本,今天讨论的问题只能与明天的谈判有关。国内过今后能做什么,不能占用大家的时间。”

    “对不起,请李主任继续。”

    “张律师曾经和我们的专家讨论过另外一种可能,外方如果坚决不让步的话,到最后关头我们可以做出一定程度的妥协。具体方案是,允许合联船舶持有福华造船百分之四十五的股份,但是在后期投资方面,我们要担负起更多的份额。测算的结果是,我们大概需要增加人民币五亿左右的资金。马总,陈总,你们是大股东,能承担多少?”

    陈依颐和自己的财务总监低声商量一下,说:“一亿是我们上限了,筹到这笔钱,需要卖掉帝海。”

    马总一直笑而不语,等陈依颐报出数目才说:“华商银行只能追加五千万,福华造船已经占用了我们太多的流动资金。董事长一直希望国家能提供一些支持,可是到我上飞机之前,没有得到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祝童压不住心里的火气,伸出手。萧萧马上把一只手机递过来。这是一只真正的全球通,附带有加密措施。

    “向老,请让您的财务官回去吧,请相信我能替您省钱。”祝童毫不客气的说。

    “李主任,我……”马总脸色灰白,不明白祝童为何发如此大的脾气,竟然在半夜打电话给他的老板,要将他驱逐出从此次事关重大的谈判现场。

    向华易知道祝童不会无缘无故发脾气,大概也对自己的手下有相当的了解,说:“这个时候打电话……好了,我看过你那份报告,我只能追加一亿,超出部分你自己想办法。你如果不喜欢他,就让他回来吧。小马这个人虽然有缺点,但很有谈判经验,我觉得你可以再考虑一下。”

    “他的经验都用到我身上了,搞不清对手是谁!我现在需要精诚合作,而不是勾心斗角。时间……我没有时间供他挥霍。”祝童挂断电话,对马总说;“对不起,你可以回房间休息了。明天早上,会有车送你去京都机场。”

    马总拼命解释,无奈祝童心意已决,冷着脸就是不松口。

    最后,还是柳伊兰和叶儿把他劝回去了。

    经过这个小插曲,大家谁都不敢乱说话了。

    “如果能得到一定的股份,东海投资可以提供追加一千万美金。”

    “凤凰基金会刚成立,也有一点资金可以用。”柳伊兰轻笑着看一眼陈依颐。

    谢晶没说话,无论谁在此刻追加投资进来,都需要得到实际利益的回报。陈依颐和旭阳集团的财务总监咬紧牙关就是不搭腔,让旭阳集团再做出让步,看来很难很难。

    “我代表向老表态,让出旭阳集团百分之一的股份,各位请开价。”祝童举起手,不管向老愿意不愿意,沉默总是要打破。赶走马总,真正的用意在这里。他需要握有一些可以支配的筹码。

    “一千万,美金。”谢晶第一个举手。并且一下子就把价钱顶到了高位。

    她从威尔逊夫人手里得到合联船舶百分之三的股份,用去了一千五百美金。旭阳集团如果控股福华造船的话,百分之一的股份大概也值这么多。

    事实上,即使在经过多番爆炒的情况下,如果在国内的资本市场上收购旭阳集团同样份额的股份,只需要这个价钱的五分之一。要不然,田旭阳早就卖掉股份跑路了,福华造船根本就不会出现。

    “很抱歉,旭阳的股份不允许外资进入。”祝童幽幽一句话,让原本紧绷的气氛轻松下来。

三、环转(下)

    最终,柳伊兰在祝童暗示下,出价一千万美金得到了华商银行出让的股份。

    她有点迟疑,还不知道祝童刚从卡尔身上给凤凰基金敲来一笔巨款。

    凤凰基金前一段刚有过一笔巨额支出,如今账面上的钱距离一千万美金有小差距。

    向华易就是不满意也不会说什么,凤凰基金是朵花的,王向帧是朵花的老爹,他能说什么?

    有了华商银行的前奏,陈依颐只好也拿出百分之一的股份。于蓝同样以一千万美金与陈依颐达成共识。

    “好了,我们现在有一亿美金,应该有资格坐在谈判桌上了。”祝童满意的结束了第一个议题。

    出于职业敏感,叶儿在心里合计,两亿人民币大概是三千万美金,三千万加上两千万,明明只有五千万,另外五千万从那里来?她看一眼萧萧,萧萧根本就不算账,而是盯着电脑屏幕紧张的工作着。

    楸雾内的客厅不算很大,大家都围着一张小台子席地而坐,萧萧是祝童的秘书,她的位置当然在祝童和叶儿之间。

    叶儿很快就从电脑上发现了问题,萧萧正在和一个陌生人进行远程对话,祝童时不时的看一眼,在萧萧耳边说句什么,五千万美金是对方的出价。奇怪的是,出价人不要求股份回报,而要求以五千万美金作为贷款,不需要抵押但要付银行同期利息,回报是一个福华造船的董事会席位。

    “他是谁?”叶儿低声问。

    “万家生佛。”萧萧偷偷看一眼祝童,低声回答,还吐了吐舌头。

    叶儿知道万家生佛是谁,不知道的是,祝童从什么时候开始和他们保持如此紧密的联系。今天所有投资人承诺的钱,都必须在一周内打进福华造船筹备处的帐户,也就是叶儿掌管的帐户。只凭远程通话就达成如此一个协议,需要双方有相当程度的了解和信任度。

    况且,祝童并没有承诺一定给万家生佛一个福华造船的董事会席位,只答应如果前一个条件做不到的话,给万家生佛一个旭阳集团的董事会的席位。如此苛刻的条件,对方竟然答应了。

    钱的事告一段落,柳伊兰、于蓝、谢晶被要求回去休息。下面就没他们什么事了,不宜旁听。

    第二个议题有点敏感,祝童要求钱老大致估算一下奥顿公司对福华造船的意义。

    钱老很快就给出了专业答案,福华造船的最大意义有两个。前一个大家都明白,涉及军用船舶的设计和制造,也是福华造船从一个骗局变成乱局进而在祝童操作下渐入佳境的重要因素。后一个意义就是奥顿公司,它得船用蒸汽轮机技术等同于福华造船的心脏。

    祝童问:“如果没有奥顿公司的话,有没有可能从外面购买同样的设备?或技术?”

    “不可能,从实验室技术上讲,船用蒸汽轮机算不得尖端设备。但是工业化生产不是实验室,每一台蒸汽轮机的都需要经过几千道工序,任何一道工序出现问题,将直接影响整台设备工作状态。所以,只引进技术的话,对福华造船没有太大的意义。没有他们的合作,我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弄清楚没道工序的关键点和风险控制点。一旦出事,就不会是小事。”

    钱老说完,祝童愣愣的,好久没说话。

    叶儿想起王向帧的话,心里一阵阵发紧。这间屋子里,也许只有她多少知道一点祝童的心思。要做到两全其美全,实在是太难太难了。奥顿公司虽然是松井平志的产业,但实际上掌握在井池雪美手里。祝童在评估如果与井池财团之间出现什么不愉快的情况,对福华造船会有什么影响。

    第三个议题是明天的谈判策略,专业谈判由钱老出面,祝童的要求是,不能涉及具体问题,即使谈到具体技术问题,钱老只能想办法回避。也就是说,这次谈判的主线只能在祝童身上。

    祝童说旭阳集团在技术上没有任何优势可言,双方这阶段进行的只能是一场的资本合作的谈判,不能变成一场技术谈判或技术加资本的合作谈判。

    钱老能谈的是,福华造船出多少钱可以从那里购买到什么设备或技术,这些设备和技术与合联船舶拥有的技术和专利相比有多少优势。实在不行,就把旭阳集团属下的中田船舶研究所拿出来谈,说中方有多少技术储备,有哪些可以在短期内进入实际操作和生产阶段。

    张雪丹律师的任务是记录并寻找对方的法律破绽和一定会有的陷阱,她的工作强度最大,随时随地都要和上海福华造船筹备处保持密切联系,把对方每个建议的疑点传回去,让在“东海骑士”号上等候的专家们分析。所以,祝童把萧萧也划归她领导,并要求叶儿也随时准备接受张律师的指派。

    大的事情说完,时间已经到了凌晨三点。

    钱老年纪大了,支撑不住。

    祝童看没有太大问题,就让大家去休息。他亲自把钱老送进房间,并给钱老扎了两针,保证他明天上午醒来能有旺盛的精力。

    钱老的卧室也就是祝童曾经住的地方,楸雾中的所有房间都注满了人,祝童站在院子里想了好久。才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出楸雾,他必须回枫卢去。

    回廊上,端坐一个窈窕身影。

    祝童远远的就停下脚步,那是叶儿,她在修炼蓬麻功。并且是一种及其正宗的姿态。

    祝童在叶儿对面坐下,想摆出同样的姿势,却发现他根本做不到。只论起蓬麻功,叶儿的修为已经超越他了。如今的姿势表明,她的修为近期有过一次飞跃。

    可是,祝童很了解叶儿的状况,那样的飞跃几乎是不可想象的。除非有一位高人带着她进行过一次体验。除了索翁达活佛,祝童想象不出祝门还有谁能做出这样的神通。祝黄师叔的修为,似乎还差那么一点点。就是这么一点点的差距,在蓬麻功来说有天壤之别。大部分人,穷尽一生之力也夸不过这道门槛。

    “你累了。”叶儿睁开眼,一双眸子清澈如露;“告诉我,我的爱人李想去哪里了?”

    “我就在这里。”祝童喃喃道,“为什么要如此问?”

    “因为我想知道。”

    “也许,爱只是为上床找一个借口。李想,根本就不存在。”祝童尖刻的说,他想激怒甚至伤害叶儿,也不想沉浸在如此令人心疼的境况中。

    “你在骗我,还是在骗自己?”叶儿的声线依旧平稳。

    两人都在打哑谜,眼睛却久久的凝注在一起,谁都不肯移开哪怕片刻。

    凌晨五点,正是一天里最黑暗的时刻,可这点黑暗并不能构成他们之间的障碍。

    九津是如此的安静,以至于除了他们悠长的呼吸与微微的心跳,雾水在樱花花瓣上凝聚、滑动、滴落到树下的微细声响,都成为一种干扰。

    叶儿打破沉默;“来之前,有人让我转告你两句话。第一句是刚柔相济尽力而为,不可为时不要轻易下决定,不妨等一等。”

    祝童盯视着叶儿,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第二句是,有所为有所不为。”

    “有所为有所不为,有所为有所不为。”祝童重复两遍;“你可以告诉他,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他没有要求你的回复。”叶儿认真的说;“他还说,福华造船是历史对你的选择,不是每个人都会有这样的机会。“

    “我该感到荣幸吗?”祝童语带自嘲;“福华造船不是我的理想。”

    “他还说,也许几十年后,你再看到福华造船,坐上从福华船厂里开出的巨轮,会有不同的想法。李想,为了福华造船的未来,也为你自己,一定要处理和雪美小姐的关系。”

    祝童默然,似乎陷入一个深深的困惑之中。

    叶儿又说:“我来之前去拜访梅老师,朵花带来了一张梅老的画,作为祝贺你们订婚的贺礼。”这段话说的很吃力,祝童心思不属,几乎与叶儿同样紧张。

    “在碎雪园,我也见到了一个人,她也让我带给你两句话;想听吗?”

    “想。”祝童意识到了什么,痴痴的看着叶儿。

    叶儿手里忽然出现一只燃烧的蜡烛,在漆黑的回廊中亮起一团温煦的光圈。

    光圈中展开一幅工笔画,叶儿小心的持着这幅小小的画卷,用尽量平稳的语调说:

    “第一句是,树高千丈,落叶归根。”

    “叶落归根。”祝童眼里慢慢淌出一串泪水,他顾不上去擦拭,似乎被这幅画变成了呆子,喃喃的问;“好叶儿,第二句是什么?快告诉我。”

    “是一首诗。”叶儿也已泪光盈盈;“她说,如果你听懂了第一句,才能把这首诗念给你。她说:爱子心无尽,归家喜及辰。低徊愧人子,不敢叹风尘。她说……她说这只是一首诗的头尾两阙,她没能陪着爱子走过人生最美的季节,缺憾无可挽回。她希望,你能懂她的意思。不要带着仇恨和遗憾回去。”

    祝童似乎被一种莫名的力量击中,外界的一切飘忽成眩晕。被紧压在心底一丝记忆开始潜滋暗长,逐渐伸展为一株梅树,占据心灵的整个空间。

    梅树开花,每朵花都绽放成一个幼稚的日子,他记起了数不清的甜蜜与幸福,也记起了最后一段撕心裂肺的分离。那一天,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死死拉着母亲的手。那只手,还是离他越来越远。

    两声清脆的鸟啼,最先叫醒了清晨。

    祝童忽然站起来面对西南方挺直腰板:“您一定会以我为荣。”

    叶儿擦去泪水,眼里荡起一丝笑波。

    这丝笑波刚刚开始蔓延,尚未启开润湿的唇,就被一个突如其来的深吻给粉碎成一个大大的惊。

四、七十度(上)

    天亮前,井池雪美小姐已经知道了黎明前发生在回廊上的一幕。

    九津的每个角落都在侍者的注视下,这是比世界上最顶尖的监视系统更有效也更安全的保安措施。

    特别是川中宏正式接任野村花海的成为井池家族的守护神之后,这套运转了几百年的系统变得更严谨,也更冰冷。

    川中宏与祝童之间没什么交情,他只对井池雪美一个人忠诚。

    井池雪美坐在镜子前呆想了好久也没能决定自己该做出何种反应。

    李想……是那么骄傲,不可捉摸且喜怒无常,在没有正式确定关系前,井池雪美不敢轻易开罪他,更别说限制他的了。

    她最后决定,自己最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泼妇或醋坛子总是有**份和令人讨厌的;苏小姐与李想之间纠缠不清的时间不会很长,他未来注定要住在日本。

    祝童坐在枫卢的客厅里,呆呆的对着墙发愣。

    墙上,悬挂着一幅工笔画,画面上是一位年轻的**,正请挥一只带着露珠的荷叶,为睡在摇篮里的婴儿驱赶蚊虫。

    他从未如此迫切的希望能尽快结束这里的一切飞回上海,用最快的速度赶到苏州碎雪园,扑进母亲的怀里享受久违的母爱。即使叶儿说过,母亲希望他做好自己的事,在端午节之前不会见他。

    “这是……”井池雪美双臂从后面环住他的脖子,娇贵的**伏在他背上问。

    “国画大师梅叶老先生送给我们的贺礼。”祝童享受着美人的温存,只是,肌肉有点僵硬。

    “我好像见过她。”井池雪美端详片刻,指着画中人。

    **白衫胜雪,眉目如画,注视着婴儿的眼睛里蕴满浓浓的母爱;她的动作在画家的传神的UU小说是那么的轻柔细致,嘴角轻微的娇嗔,表达出她初为人母的娇羞与骄傲。

    画面左上角提着六个字:思千里,更无眠。

    “这是一幅画。”祝童提醒道。

    “她和一个人很像,啊,想起来了,蓝夫人。她的眼睛和蓝夫人一样呢。”井池雪美点着画中人,很肯定的说;“我去叫干妈,她一定会……”

    “雪美小姐。”祝童起身收起画卷;“威尔逊夫人倒是你的干妈还是亲妈?”

    “你怎么了?”井池雪美小心翼翼的问,祝童脸上的表情实在是太奇怪了。

    “我很好,问题在你好像离不开她。威尔逊夫人在你心目中的分量太重了,我想,野村老师一定不喜欢这种情况。”

    “别吃干妈的醋啊,她是我的监护人。父亲一直很信任她,这些年来,如果没有干妈的支持,我不知道能不能撑到今天?”井池雪美小猫一样投进祝童怀里,死死环着他的腰,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如果你不喜欢,我今后尽量少麻烦她。比起别人,干妈要的并不多。”

    “那样不好,不能让人说雪美过河拆桥。”祝童心窍玲珑,马上明白了井池雪美的意思;“威尔逊夫人是个很识趣的人。雪美答应的条件,应该做到。”

    如果没有威尔逊夫人,井池财团根本不可能回到井池雪美手里。可以说,井池雪美之前做的大部分事都有威尔逊夫人的影子。恍然间,祝童忽然想到,给杀手毒子弹的应该就是这个威尔逊夫人,为了能牢牢的把井池雪美控制在手里,她根本不希望井池雪美爱上任何一个人。

    “真令人羡慕啊。美好的青春,让生命的**燃烧出如此美丽的鲜花。”威尔逊夫人披着件米色晨缕走进枫卢;“我很少这个时候离开温暖的床铺,也许是今天的太阳,雨后的阳光总会感动我。雪美,我的乖女儿,陪我去牧场吧。”

    “可是干妈,这里还有好多事呢。”井池雪美离开祝童的怀抱,挽着威尔逊夫人肌肉松弛的胳膊,撒娇样的嘟起嘴;“您为什么要把我们拆开?”

    “九津就留给男人们吧,李先生一定会给你争取到最好的条件。我坚信,等我们几天后回到这里,所有人都会为雪美的慧眼而骄傲;所有人。他们会对李先生佩服得五体投地。这个地方距离京都太近了,牧场上的风,能吹散空气中的花粉。”

    威尔逊夫人捂着臃肿的胸,做难受状。

    “我忘了,干妈对花粉过敏。”井池雪美不想离开九津,特别是在祝童以前的女朋友也在这里的情况下,更不想离开。可是,威尔逊夫人的身体确实不适合在花粉浓郁的地方呆的太久,她看着祝童,希望“神医李想”能用他神奇的医术帮自己一把。

    “夫人说的对,雪美是应该回避了。”祝童看着威尔逊夫人,说;“您的气色确实不太好,我认为,不全是花粉的原因。”

    “噢,难道您认为我还有别的疾病?”威尔逊夫人做吃惊状。

    “是这里。”祝童点点自己的脑袋;“夫人,生命需要**。您不该沉溺在安静的生活里,一份七十度的爱情比温泉更有效果,会让您年轻十岁。”

    “亲爱的李,你真是太可爱了。没有医生能开出这样处方,听起来很不错。”威尔逊夫人苍白的脸颊上略带红晕,散发出一些妖艳;“七十度的爱情,天啊,你应该去做诗人。一百度不好吗?”

    “如果可能的话当然好,可是,您不应该把全部精力都投入进去,雪美也需要您的爱。”

    “雪美,我需要增加一点开支了。但这是亲爱的李开出的药方,为了健康值得投资这个有趣的游戏。还记得三号吗?有一双忧郁的黑眼睛。”

    “当然记得了,干妈的‘红裙伯爵’最喜欢他。它能在伦敦的秋季赛马会上跑到第二,多亏三号骑士呢。我能看得出来,他对夫人赐予的这个机会充满感激。怕只怕,他把七十度的爱情烧到一百一十度,干妈的身体吃不消。”井池雪美对祝童眨眨眼。

    在两人的恭维下,威尔逊夫人肥硕的胸脯剧烈颤动着,带着硕大钻戒的手捂在嘴上,把不雅的笑变成粗粗的喘息,舔着嘴唇说:“可是,他如今正在约克郡准备五月的赛马会呢。”

    “还记得吗?牧场上您选好的那匹小母马,眉头有个月亮的那匹。您叫她月神。今年是月神的第一个赛季,她需要一位好骑师。”

    “不错的理由,啊,亲爱的雪美,我真想现在就看到三号骑师驾驭月神的英姿啊。”

    祝童诧异,所谓的爱情在她看来只是一个需要花费一点零花钱的游戏。她甚至不记得男主角的名字,在她心里,三号骑士只怕还不如“红裙伯爵’或“月神”的赛马有分量。

    侍女在门口通报说汉密尔顿先生来了,这场关于七十度爱情的谈话才算告一段落。井池雪美勉强答应陪着威尔逊夫人和朵花去天夜牧场,出发的时间定在上午九点;威尔逊夫人脆弱的肺部需要呼吸富含氧气的新鲜空气。

    她知道这场谈判关系重大,以她的身份确实不适与参与的太多。无论结果如何,这个时候她都需要回避。这样做的好处是,一旦谈判出现重大波折,井池雪美可以以主人的身份出面,给双方留下一个必要的回旋余地。

    祝童在枫卢的小客厅等了片刻,汉密尔顿勋爵迈着轻松的步伐走进来。

    “亲爱的,事情比我想象的要简单,史密斯先生答应做出适当的让步。我带来的这个消息不错吧。”

    “今天天气不错。”祝童请勋爵坐下;“我能知道,适当的让步的意思是多少吗?”

    “老卡尔的情绪很不好,非常沮丧。”汉密尔顿勋爵没有正面回答,用湛蓝的眸子探寻着祝童的表情;“他今天早晨对我说,希望与您尽快达成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合作协议。我能看得出,他在心里很沉重的压力。您对他说什么了?昨天晚上之前,卡尔没有压力。”

    祝童今天本来心情不错,可是被汉密尔顿勋爵的话破坏殆尽。

    “勋爵,您是调解人,还是心理医生?如果我的理解没有偏差的话,您的职责是促成此次谈判。”

    “当然。”汉密尔顿勋爵飞快的调整着状态,准备用一副轻松的表情开始今天的谈话。只是,祝童不给他机会了。

    “在我们中国也有与您类似的职业,我说的是过去。他们都比较低调,知道该如何为自己定为,在一桩生意中能扮演什么角色。通过这两天的接触,我认为您应该得到几句忠告。请您来的不是我,事前,我也不知道您的背景。”

    “请说,请说,我对古老的中国文化还有兴趣。”汉密尔顿勋爵果然放低身架,低着头殷勤道。眼睛里,却闪出一抹幽幽蓝光。

    祝童再次感受到对方身上的奇诡波动,这是一种难以理解的力量,虽然很微弱却令蝶神警觉。这个人不简单,他身上有古怪。

    祝童审视着汉密尔顿勋爵,小心地说:“我要说的不多,对您的习惯和风格不太了解。但是。我认为确定以下三点很有必要。第一,如果您想促成这次合作的话,就应该没有任何立场,放弃当驾驶者的奢求;踏踏实实做好您的本分。不要把不相干的人和事拉扯进来。您,只是个中间人。”

    “我从来没有妄想过要驾驶什么,一定是误会,我希望李先生能放弃这种看法。”汉密尔顿勋爵当然不承认。可祝童也没想过让他承认,接着道:

    “第二,如果您认为担任此次合作的调解人有困难的话,随时可以放弃。我认为,谈判终究要在谈判桌上决定一切。”

    汉密尔顿勋爵抬起头,冷冷的看着祝童:“是什么让您认为我应该退出?”

四、七十度(下)

    祝童顿一下,嘴角浮起一丝笑纹:“我没说解雇您啊,勋爵。我只希望您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时间对于您来和我都是宝贵的。可是,为了满足您的好奇心,一清早跑来我这里问东问西的,我认为,这样的调解没有任何意义。”

    “那么,您认为我应该注意的第三点是什么?”勋爵稍微移动一下。祝童想探视他身上的秘密,不经意间,两人之间的距离似乎太近了。

    “我知道,您是卡尔先生的朋友,也是史密斯先生的朋友,可是,我们之间并没有太多接触。所以,有些话也许对您是冒犯。请相信,我的本意并非如此。”

    “我……基本上认为您是个很棒的年轻人,未来一定前程似锦。”

    “第三点是,我只知道您促成此次合作会拿到一笔丰厚的佣金,如果谈判破裂的话,您有什么损失吗?比如说,一点点赔偿金。”祝童收敛起咄咄逼人。对方有很强的防备心理,此次试探暂时作罢。

    “没有这样的规矩。”汉密尔顿勋爵几乎要跳起来了。激动的说:“如果不是威尔逊夫人和卡尔再三邀请,我才不会来京都这样的地方呢。”

    “谁定的规矩?如果不合理的话,我认为应该应该改改。只有受益没有惩罚,这样的调解人谁都想做啊。”

    “可是,如果合作没有完成,我将一无所得。还将浪费很多时间。李先生,威尔逊夫人应该告诉您,我的时间是多么宝贵。”

    “勋爵,请安静一下,听我把话说完。酒,还是茶。”祝童招呼侍女过来,该冷静的时候一定要冷静。

    “谢谢,我需要一杯苏打水。”汉密尔顿勋爵也随之冷静了,都是没什么意义的废话。

    祝童的话说完了,没有什么更新鲜的东西。汉密尔顿勋爵长长的出了口气,温格先生说,这位福华造船的操作人英语水准很一般,应该是个错误的判断,刚才那些废话的水准就相当的高。

    在福华造船的项目上,委员会倾注了很大的精力和希望。如果说史密斯和卡尔是在前台唱白脸的话,汉密尔顿勋爵的角色就是个红脸汉子。为了拉近和祝童的距离,他早在三个月之前就开始布局,以韩海船舶的资料为诱饵,让祝童对他心生感激,并扭转由萧萧造成的恶劣印象。

    应该说,在此次见面之前,一切都很顺利,包括萧萧在内的各方面传递过来的信息,都表明这个幸运的年轻人对他的印象不错。前两天的初步接触,也能看得出前期的努力没有白费。

    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今天的收获。

    卡尔昨天晚上表现得很糟糕,现在还在京都的医院里接受治疗。汉密尔顿勋爵从医生那里得到了很确切的诊断,卡尔的心脏出问题了,也许是因为近期太过劳累所致突然爆发,也许是因为别的原因。

    如果卡尔是真的累倒了还算小事一桩,金钱就是金钱,没有谁是不可取代的,包括汉密尔顿勋爵自己。

    昨天晚上,他亲眼的看到卡尔在和这个年轻人交谈的过程中变得很沮丧,甚至可以用恐惧来描述他的感觉,然后就病倒了。汉密尔顿勋爵害怕卡尔的病是因为出现了“别的原因”。到现在为止,意大利盾牌保罗还没有丝毫消息。

    汉密尔顿勋爵当然不会愚蠢到把自己牵扯到暗杀那样可怕的事情中,他一向很注意自己的形象和名誉,这是他吃饭的本钱。曼德拉自杀的消息和画面,已经通过电视和各种媒体传播到世界各地,汉密尔顿勋爵从这个消息中意识到,卡尔启动了温格先生制定的行动计划,并且,失败了。

    昨天晚上他曾经很正式的询问过卡尔,此次发病是不是有“别的原因”?

    汉密尔顿勋爵不会完全相信卡尔的解释,他们之间的交往已经有二十年,卡尔的身体可以有病,但是精神不应该那么萎靡。所以,才会有今天清晨这次交锋。

    效果很不好,面对祝童,汉密尔顿勋爵也有沮丧且无力的感觉。糟糕的是,祝童好像品出了别的滋味,忽然就翻脸了,简直比翻书还快。

    勋爵心里想,温格说的没错,这家伙真是个水火不进的无赖啊。

    可恶的年轻人,从一开始就是个难缠的问题。在短短的两个月内,他更是把自己变成了一块阻碍他们这个完美的计划的又臭又硬的拦路石。汉密尔顿勋爵自问自己如果处于卡尔的位置,第一选择也一定是搬开这块石头。

    情况忽然变得糟糕了,史密斯和他的谈判小组将在十点钟抵达九津,与这位忽然变得尖刻的李主任开始第一轮谈判。汉密尔顿勋爵需要在此之前决定是否留下来继续担任调解人,首先要评估的是,这样的调解人又能起到多少作用。

    他已经不可能再去京都召集自己的助理和秘书提供意见,时间来不及,他们对李主任的了解不会比自己更多,只有他阅读过温格先生的报告。

    “勋爵,您太体贴了。”威尔逊夫人换上一身盛装,举着一把遮阳伞出现在门口;“我只是去牧场呼吸几口新鲜空气,您来为我送行,真是太客气了。”

    井池雪美小姐和那位身份神秘的凤凰仙子就陪在威尔逊夫人左右。

    “夫人是需要到多爱惜自己的身体。”汉密尔顿勋爵果然体贴的挽住威尔逊夫人,并随着她走向九津的大门。

    朵花不是第一次来日本,也不是第一次去牧场,也许在如今的九津内,她是最没压力的一个了。她快活的挽着祝童的手臂,说:“大哥,不管你做出什么决定,我都支持。”

    祝童苦笑,这丫头如此快就被井池雪美收买了。

    汉密尔顿借口需要安静,走进九津的花园,在晚霞夫人身边徘徊。他回想所有与“李主任”有关的资料,随着分析的深入,一丝恐惧萦绕成一团乱麻。

    韩海船舶的骗局,不错,汉密尔顿勋爵不由自主的想到了“李主任”对付韩国人的手段。他很清楚这件事从头到尾的每个细节,“李主任”在接到信息的同时已经开始策划另一个骗局。最后的结果大家都看到了,“金智珠”自杀或者被自杀对汉密尔顿勋爵来说无关紧要,重要的是骗局的策划人李正勋身败名裂,如今,韩海船舶几乎被逼到了破产的境地。

    “李主任”利用韩国人的骗局,不仅收获了足够多的利益,也赢得了广泛的支持。更重要的是,通过这次时间,祝童把史密斯和合联船舶置身与一个很尴尬的位置,至少在短期内,他们唯一的选择只有福华造船。

    在初始阶段,福华造船只是田旭阳为了摆脱困境精心策划的一场骗局。史密斯当初也上了田旭阳的圈套,所以才不得不向委员会求助。

    可就是这样的骗局,落到“李主任”手里后,竟然逐渐成为一个各方面争相介入的香饽饽。他还年轻,假以时日,“李主任”一定是个厉害角色。

    汉密尔顿勋爵大概知道一些“李主任”和蓝石家族的事,以前大家都看好龙帮国际的蓝湛江。可是蓝湛江近期的行为让大家很难理解,他竟然把手里的股份借给史密斯,而不是如预期的那样站到“李主任”一边。

    委员会中一位资深委员认为,也许“李主任”更值得交往。那位委员已经和蓝石家族交往了好多年。

    “也许,我应该更坦率一些?”汉密尔顿勋爵自言自语道。

    “勋爵,您需要点什么吗?这里没有您喜欢的咖啡,雪美小姐亲手炮制的梅露花茶相当不错。”萧萧出现在月亮门下。她今天薄施脂粉,穿了一身很正式的高档职业装,丰润的身材在体贴的裁剪下引人遐思。

    “亲爱的萧,我更需要一点提示。”汉密尔顿勋爵马上眉开眼笑,连称呼都多了几分尊重;他没有叫萧萧的英文名。应为“李主任”选择萧萧做秘书,汉密尔顿勋爵曾经对他有几分轻视。中国就是如此的奇怪,萧萧在“李主任”手下不过半年,却似乎换了个人一般,令人不敢轻视她,更没有冒犯的想法。

    “我的老板让我对勋爵说声对不起,刚才那些话千万别往心里去,他很抱歉,不该让您这样的绅士感到难堪。并且……”萧萧眼波一转,闭上丰满的红唇。

    “并且什么呢?亲爱的萧,我一直和内疚。你是个好姑娘,史密斯太愚蠢了,他不配拥有你的忠诚。”汉密尔顿勋爵顺手摘下一朵樱花,上前两步,很仔细的别在萧萧衣领扣眼处。“太美了,每个女人都曾经是天使。”

    “谢谢。”萧萧轻抚着樱花,只这一个动作,已然让勋爵醉了三分。“老板让我告诉您,他收回刚才的话,这次谈判关系重大,双方的分歧很多,需要您这么一位经验丰富的调解人。”

    “哦哼?”汉密尔顿勋爵不禁皱起眉头,蓝眼珠在眼眶里转了十几圈,也没搞明白“李主任”为什么会有如此突然的转变。

    “请务必留下来,老板说,史密斯先生和他都需要勋爵的帮助。”

    “亲爱的萧,我想,我可能爱上你了。”汉密尔顿勋爵突兀冒出一句。

    四月的阳光透过樱花的缝隙投射到汉密尔顿勋爵手上,细长的手指间,钩着枚白金钻戒。钻戒顶部那颗不甚夸张,大小又恰到好处的钻戒闪烁着迷人的虹光。

    “在巴黎,我还记得你看到它的表情。钻石代表不了爱情,可是有了它,爱情会更加美丽,和有价值。”

    “那是我的荣幸,可惜,我更喜欢现在的老板。”萧萧做陶醉状,捂着胸口说;“让我想想,勋爵的爱情总是那么富有魅力。西蕾娅小姐昨天对我说,如果可能的话,勋爵大概会和斯威士兰国王一样,庄园里住满美丽的天使,每年还要进行一场盛大的选妃庆典。”

    “萧,你和西蕾娅一样调皮。”汉密尔顿勋爵尴尬的收起钻戒,萧萧略带嘲弄的拒绝使他他很有点灰溜溜的感觉。他很快就调整好心态;“你的老板,我是说李主任,他真是认为我该留下来吗?”手里,多出一副精美的钻石耳针。

    “您曾经教导我说,秘书应该以情人般的专注关心老板的一切,执行老板的指令要有分寸。传达老板的话,一定要和传令兵一样准确。”萧萧没有拒绝,而是撩起长发让勋爵把耳针带到她耳朵上。

    “为了你和西蕾娅,美丽的天使,我一定留下来。亲爱的萧,你可以这样回复你的老板。”汉密尔顿勋爵替她带好耳针,想要拍拍萧萧的肩膀,或者别的部位。这在以前属于很亲切的平常举动,可被萧萧从容和淡然的目光制止了。

    看着萧萧摇曳多姿的身材消失在月亮门外,汉密尔顿勋爵忽然感受到自己被强烈的吸引了,肌肤白皙细嫩,曲线玲珑诱人,本能的冲动不受控制的汹涌着。

    “天啊,她是如此的美丽,我真想现在就扒下她的衣服啊。”

    萧萧变了,现在完全是另一个人。

    这一刻,勋爵心里燃烧起浪漫的爱情之火,不多不少,刚好七十度。

五、开场戏(上)

    四月六日上午十点整。

    经历了长达半年的准备,福华造船的合作谈判在日本京都的九津庄园正式启动。

    上午只是开场戏,双方在轻松的气氛中很顺利的进行完上午的程序。

    松井平志代表合联船舶向福华造船筹备处提交了外方计划投入的设备、技术资料。

    陈依颐小姐代表旭阳集团,将中田船务公司的现有场地、设备和技术资料交给合联船舶。

    报表、图纸、数据厚厚好几本,都很专业,大部分,祝童都看不明白。

    接下来的三天,双方的智囊团和专家小组开始对这些资料进行大致审查,并就比较重要的设备和技术问题交换初步意见。然后双方的专业技术人员将投入到繁琐的案头工作,直到谈判结束。

    钱鼎的带了两位助手,楸雾几乎成为一个通讯中心,与上海的专家小组保持着二十四小时不间断联络。祝童还把萧萧和叶儿分配给他调遣,于蓝自告奋勇也加入进去。大量的技术资料需要传送,最是耗费人力。

    四月七日上午,九津枫卢会客室内,此次谈判的重头戏正式开锣。

    祝童,史密斯是当然的主角,萧萧和西蕾娅作为各自的秘书的和助手,分别坐在两人身边。温格先生以史密斯助手的身份第一次出现在祝童眼前。史密斯说自己需要一位翻译,想必温格先生的汉语不错。

    松井平志和陈依颐小姐作为利益方列席,池田一雄作为井池雪美小姐的代表,以井池财团总裁的身份与调解人汉密尔顿勋爵是坐在长桌的尽头。

    和谐的气氛只保持了十分钟,谈判桌上逐渐升起火药味,第一步要决定的是谈判时间表。

    与被的合资谈判不同,福华造船因为股份结构和投资方的复杂,谈判被分成了两大部分。技术设备部分与别的合资项目差不多,繁琐而具体。最主要的战场在利益分配部分,也就是股份划分、董事会成员名额的分配和基建部分的出资比例。祝童和史密斯之间明争暗斗这么久,为的就是能在这方面占据主动。

    祝童一开始就提出,福华造船这个项目已经拖了一年了,谈判应该在四月底之前有个最终结果。无论双方是否合作,四月三十号是最后期限。

    史密斯不同意,他认为福华造船是一项投资数十亿美元世纪工程,牵扯到太多的细节问题,双方有太多的分歧点,短短的三周时间不可能达成共识。

    “细节问题?嗯,你说的是细节问题。”祝童拿起一份文件抛到史密斯面前;“这是奥顿公司的设备清单,请问史密斯先生,你能看懂多少?”

    “这不是我们的工作。”史密斯看也不看就扔回到祝童面前;“我们都有专家,这是他们的工作。”

    “那么,你坐在这里干什么?”祝童问。

    “我是合联船舶的董事长。”

    “为什么是你,而不是别人?”

    “因为我有足够的股份,为了这笔合作,我们付出了一大笔钱。”

    “所以啊,你投资了那么多钱,早一天完成谈判就能早一天为你和你的股东们创造效益。我认为,你是个很不负责人的董事长。”

    “慎重对待谈判,就是对股东负责。我们已经等了一年,不会在意多等一两个月。要知道,我们的聘请的专家有些在欧洲,他们需要时间仔细研究你们的东西,如果有必要的话,还需要实地考察。这些都需要时间,三周的时间根本来不及。”史密斯似乎拿着一把好牌,悠闲的抽着雪茄。

    “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史密斯先生,我必须要说明,如果四月底之前不能完成谈判,我将去欧洲考察几家船厂,至少在七月份之前不可能有时间再和你坐在一张桌子前。”

    “七月。”史密斯眨眨眼睛,很困惑的样子;不过,他很快就意识到什么:“不行,绝对不能拖到七月。我们必须在六月底之前完成所有的工作。”

    蓝湛江那百分之十五的股份的使用权只有半年,也就是说七月份就到期了。如果不能在此期限之前完成谈判,如果松井平志站在祝童一边的话,史密斯就失去了对合联船舶的控股权。

    “选择权在你那里,要么四月底之前完成谈判,要么等我考察回来。欧洲有四家造船公司希望能和我们交换意见,我们的专家建议,应该在乌克兰多停留几天,切尔伏契克船厂的情况和福井船厂类似,他们的技术虽然略显粗糙,但是要价很合理。在此期间,你可以再到中国去找找,有没有别的合作伙伴?我还没去过欧洲,很期待能去走走。史密斯先生在上海也快一年了,应该知道,我还没走出过亚洲呢。”

    温格在史密斯耳边说了句什么,他对祝童的每句话都翻译得很到位。只以翻译的水准轮,温格似乎比萧萧更专业。

    史密斯不安的看看汉密尔顿勋爵,勋爵表面很平静,心里却在呐喊:这个无赖,他这是讹诈!

    可是,面对讹诈除了妥协,暂时还没有什么好办法。勋爵抹抹小胡子,示意史密斯不必在这个问题上有过多纠缠,时间对双方同样重要。

    接下来的开始讨论时间表,细节方面祝童和史密斯都不擅长。好在双方背后都有专家小组,萧萧和西蕾娅手里都握有一份方案。交换阅读用去了一小个半小时。其间双方各自回到自己的助手那里征求过几次意见,逐渐达成共识,敲定出一份时间表。

    签字之前,祝童又提出个建议。

    “既然是双方已经确定的时间表,就要尊重它的严肃性和权威性。我认为,必须有一个附加条款。”

    “什么附加条款?”史密斯经历过不少类似的谈判,不是第一次遇到这样难缠的谈判对手,他随时都加着万分小心。要不然,一份简单的时间表也不会浪费那么多时间,那是技巧的一部分。

    可祝童这样的对手还真是第一次遇到,以前都是他给别人挖坑,现在,他最怕的祝童搞出什么前坑后店的花样。

    “惩罚条款。”祝童拿出另一份文件;“福华造船早一天开始建设就能早一天为我们的股东带来效益,我们都没有权利浪费股东的时间。每一天都代表着巨额的金钱。”

    史密斯拿过来仔细的翻看着,与池田一雄和汉密尔顿勋爵一样,松井平志和陈依颐也得到了一份同样的文件,看着看着,嘴角露出一丝微不可察的微笑。这份文件等于是给史密斯身上带上手铐脚镣。想耍什么花样的话,首先要考虑一下后果。

    文件不长,只有薄薄的五页,林林总总罗列了十二条约束双方行为的条款。其中针对谈判时间表的内容不少,却都没太多的实际意义。

    关键的只有三条,其中第六条规定:是此次合作必须是全方位的合作,为了最大限度的保护股东的利益,任何一方都不能与第三方进行任何方式与程度的合作。这是为了预防一旦史密斯在福华项目上占不到多少便宜,采用分拆或技术转让的方式与组建别的合资船厂。

    第七条比较要命,祝童提出为了减少不必要的法律纠纷,合同一旦签订就不允许任何人假借任何国家的法律或规则做不同意义的解读,否则视为对福华造船的背叛,视为自动放弃包括股份在内的所有权利。

    第九意条的意思是,福华造船项目全部完成之前,任何董事会成员都不得以任何方式转移或变卖自己名下的股份,并且,董事会有权决定是否对违约方进行起诉,要求双倍惩罚。

    这是一个契约,只要在上面签下名字,不过是否合法都必须遵守。

    “你是在浪费时间!”果然,史密斯坚决不同意签署附加条款,并愤然离开谈判桌。

    双方的第一次正式谈判以不欢而散结束。

    祝童跟着才站起来,叫住要随着史密斯离开的温格先生。

    “先生,请等一下。”

    “李先生?”温格停下脚步。

    “我想提醒你,上海欢迎任何客人,不管他的目的是什么。可是,我很不喜欢看到温格先生再次出现在上海,您明白我的意思吗?”

    祝童说的是汉语,萧萧一字一句翻译过去,与刚才谈判时一样。

    温格看着祝童眼镜背后射出的寒光,心里当然会愤怒,马上,愤怒就变成了惊惧。他知道祝童的底细。在上海,如果在祝童谋划在某个人发生点什么意外,一定不是恐吓。因为,祝童有这么做的理由,京都刺杀行动的策划者就是温格。

    “我知道了。”温格强作镇静,转身走出房间。

    “有什么问题吗?”汉密尔顿勋爵走过来关切的问。

    “没有,我只是想认识一下史密斯先生的助手。很遗憾,温格先生好像没什么兴趣。”

    井池雪美不在,池田一雄就担当起主人的角色,为紧张工作了一天的嘉宾准备了一顿丰盛的日式晚餐。

    盘盏交错间,下午的不愉快似乎根本就没有发生。

    史密斯和从祝童互相敬酒发展到一人举着一只酒瓶对饮,不一会儿都醉了。

    汉密尔顿勋爵调解人的作用有了展示的机会。

    经过他的两次斡旋,祝童同意暂时搁置附加条款,进行下项谈判。

五、开场戏(下)

    和谐重新降临,四月八日上午,谈判继续进行,祝童与史密斯终于开始就具体问题展开交锋。

    此前整整半年的时间,双方所有的谋划和算计都为了这个时刻的到来。等真正开始了,无论是祝童还是史密斯都表现得很平静。

    整个上午,史密斯埋头阅读祝童提交的方案,祝童也对史密斯的方案逐字逐句伸看。有了上次的教训,史密斯此次准备的文件只有二十八页,并且以中、英、日三种文字表述;而祝童的更短,区区十二页纸就完了,也是以三种文字表述。

    就是这份除了简短的文件让枫卢的会客室陷入沉闷,祝童和史密斯间或通过各自的翻译询问细节问题或关键点,基本上没说什么话。

    下午没有谈判,双方都需要时间仔细研读对方的方案。

    祝童把史密斯的方案发回上海,由留在“东海骑士”上的专家小组评估。同时,也传给向老一份,并由他转给王向帧。

    漫天要价落地还钱,两份方案差异巨大,谁都知道不可能按照任何一份方案签约,最终大家都要妥协,形成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文件;在此之前,谈判桌上下少不得费尽口水和心机。

    晚上,祝童和松井平志一道去京都一家名为早田的高级私人医院探视卡尔先生。

    人家病了,按照礼节需要去表示一下自己的爱心。

    卡尔的脸色很不好,祝童看不懂日文病历,松井平志大致翻译后才知道,卡尔真的有心脏病,血压也一直偏高。

    祝童不善于治疗这种由自然规律引起的常规疾病,蝶神的作用也很有限,重要的是现在是关键时间,祝童不想也不愿耗费刚刚恢复一些的蓬麻功。所以,探视在一刻钟后就结束了。

    两人驱车来到渡花琴酒屋,松井近仁身上完全没有了上次的傲气和嚣张,很客气打个招呼就告退了。

    “平志君,我有个想法。”祝童喝下一杯酒,舒服的长出口气,说。

    “什么想法?”松井平志正在享用一盘寿司。

    午饭两人就没吃,熬到现在松井平志受不住了。祝童饭量不大,只是多喝了几杯。

    “我想,请你出面要求召开董事会。”

    “唔。”松井平志含糊道。

    “合联船舶的董事会。”祝童更具体的说。

    “啊!”松井平志丢下寿司,两眼睁得比灯泡还要大。

    井池雪美和松井平志都是合联船舶董事会的成员,如今,井池雪美小姐陪着威尔逊夫人在天夜牧场享受阳光清新的空气,祝童可以用井池雪美小姐未婚夫的名义代表她出席这次董事会,只需要一个小小的授权就行了。

    “很意外吗?”祝童拿起一块寿司放进嘴里,马上就吐了出来;“我还是不习惯这种冷冰冰的食物,热乎乎的才叫饭。”

    松井平志也把嘴里的寿司吐出来,他不是不习惯,而是咽不下去了。

    “福华造船与合联船舶的每位股东都息息相关,作为董事会成员,应该有权利了解谈判的进展,并且,史密斯先生作为董事长,有必要对董事局成员说明情况,并把自己的计划和想法提出来,供大家审查。”

    祝童说完了,一副冠冕堂皇的样子。

    松井平志喝下半杯水漱口,才说:“我知道你为什么会坐到这个位置上了。至少,我不能把这样的事做得如此冠冕堂皇。”

    “这样的事,你是在夸我吗?”祝童想了又想,也没搞清楚松井平志这些话是褒义还是贬义。

    “当然了,我认为你比我更适合做井池财团的总裁。”松井平志的表情很怪异;但很快就变得舒缓;“温格先生提交过一份报告,警告董事会注意,你是个具有‘的生意人’,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我看,温格先生对你的评价太片面了。有的时候你很尊重规矩,有的时候,你根本就看不见规矩。”

    “我这样做有什么不妥吗?”祝童奇怪的问;因为松井平志说“的生意人”时,脸上的笑很有点内涵。

    在他想来,史密斯既然是以合联船舶董事长的身份来和自己谈判,就当然应该对合联船舶的股东负责。无论按照什么法律或规矩,向董事会成员汇报工作,是史密斯先生必须承担的义务。有了如此简单而省力的通道,不用才是傻子呢。所谓风度和面子能值几个钱?人家都要杀人了,并且野村花海已经成为牺牲品。

    “你属于利益关联方,按照惯例,即使史密斯同意召开董事会,你也要主动回避。”

    “可是,我是代表雪美小姐行使权利。”

    “所以我才说温格先生对你判断有点片面。如果你坚持要以小姐的代理人的身份出席的话,史密斯必须尊重,并且欢迎您。”

    “我还是觉得你刚才的话有问题,‘的生意人’是什么意思?”祝童不依不饶,继续问。

    他与松井平志的关系可谓一波三折。从刚开始的互相提防到如今成为无话不谈的合作伙伴,曾经历过一段充斥着算计和血腥的过程。所以,祝童才能如此坦率,他要搞清楚温格先生对自己的评价到底是什么意思。

    “看看我们周围的世界,大多数人们似乎满足与蝇营狗苟的生活。他们也曾奋斗过,也都有过远大的理想。如今,他们的理想和斗志在现实的壁垒面前早已灰飞烟灭,只满足于能卑微活着。过去,我曾经嘲弄过他们,甚至有段时间,我认为和他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可是过去的一年告诉我,在别人眼里,我也许才是个真正的可怜虫。”

    “平志君,你是在说我,还是说你自己?”松井平志到底受过良好的教育,如此一段颇有点深奥的话,让祝童听得有点晕乎乎的感觉。

    “当然是说我了。”松井平志给自己倒上一杯酒;“李先生,温格先生的原话是:他是泼皮无赖。我以前很鄙视这样的人,甚至听到他们的名字都嫌玷污了我的耳朵。爷爷去世后我想了很多,在我身边的世界里,有几个不是无赖?芸芸众生之中,又有几人能称得上真正的君子?只不过大家都掩饰的比较高明。爷爷说,李先生既然是一位高明的医生,就知道生命的脆弱。他说,你不会轻易害人。”

    “原来如此。”祝童笑嘻嘻的与松井平志碰一下酒杯;“能有这个觉悟,平志君,你很有做君子的潜力。”

    “我现在就对史密斯和卡尔说,要求近期召开合联船舶董事会临时会议。”松井平志喝下酒,抹一把嘴角的残酒拿出手机。

    “不用这么着急,我还要介绍给你一位新股东。她是合联船舶的股东,召开临时会议需要个合适的理由,至少要保证她能进入董事会。”

    祝童话音未落,两位丽人走进渡花琴酒屋。

    于蓝和美丽的艺妓春子小姐。

    “我给你介绍一下,于小姐是东海投资的总裁,她刚刚从威尔逊夫人那里得到合联船舶相当比重的股份。”

    “平志君,初到贵地,请多关照。”于蓝递上自己的名片。

    松井平志对于蓝的身份并不十分惊讶,他愣愣的看着春子,不明白东海投资的总裁为什么会和一位艺妓结伴而来。

    “我并不是很想参加合联船舶的董事会啊;平志君。”祝童悠然道。

    距离渡花琴酒屋三个街区的另一家高级酒店的套房酒吧区,史密斯和汉密尔顿勋爵也在喝酒。

    温格先生垂头丧气的坐在他们对面。

    还是联系不上保罗,距刺杀行动到现在已经过去了整整七十二小时,如今只能希望保罗已经死在在某个偏僻的角落,或者陈尸大海。

    在坐的三个人都在想着另一种可能:如果保罗落到井池家族的侍者手里怎么办?

    京都是井池家族的势力范围,古老的忍者们最擅长的就是潜伏追杀。更糟糕的是,他们已经失去了另一个合作者,也就是松井家族的暗中支持。做为外人,这个房间之外发生的任何事,与发生在非洲没多少区别。

    “保罗!为什么要选保罗?这里是日本,难道你就没想过收买本地人?”史密斯抱怨着。

    “亲爱的沃森,现在说那些没有任何意义。”汉密尔顿勋爵摆摆手,问温格:“你认为,保罗如果落到李先生手里,他会在什么时候打出这张牌。”

    “只怕,他已经用过了。”温格先生阴阴的说;“今天他对我发出了明确的信号,不允许我再次踏上上海的土地。勋爵,我要将在一周内提出辞职。”

    “你害怕他?”史密斯不满的问。他已经喝下去不少酒了,脸上泛出病态的潮红。

    “我认为,保罗没有在井池家族手里,而是落到他手上了。如果他们知道我和卡尔和野村花海先生的死有关,只怕明天我连九津都出不来。”

    “可怜的保罗,愿上帝保佑他。”史密斯和汉密尔顿勋爵异口同声的说。他们心里想的也差不多,都在暗自庆幸这件事与自己没有直接关系。

    其实他们想说的是可怜的卡尔,都认为卡尔的突然病倒,与保罗下落不明有关。

    “勋爵阁下,我认为你不用再演戏了。卡尔知道你的底细,那个家伙如果威胁过卡尔的话,一定也知道了。”保罗微微挪动身体,以让自己离勋爵稍微远那么一点,也就是靠史密斯近一些。

    “他需要我扮演调解人的角色,我很明白。”汉密尔顿勋爵也移动身体,却离保罗更近了,几乎紧挨着他低声问:“我刚得到一个消息,中国政府将在下周发布一份四部委将联合签署的文件。要对所有大型及超大型外资投资与合资项目,实行新的审批制度。你是中国问题专家,对此有什么看法。”

    “我没看到文件内容,暂时不好判断。不过……看上去很像是中央政府与地方政府之间的博弈,四部委在这个时候联合签署文件,应该是新一轮调控开始的信号。中国政府要控制地方政府对经济发展的狂热追求,特别是控制超大型项目的数量。”温格慢慢整理着。

    “其中有一项规定要限制投资人的行为,大概意思是股东转让股份之前需要经过某种程序的审查。你认为,对福华造船会有什么影响。”汉密尔顿勋爵很实际,他更关心这份文件与眼前的事有什么关联。

    “很遗憾,我认为这份文件对我们很不利。如果要价太高的话,我是说,如果福华造船项目再拖下去的话,很可能将被无限期延后。”

    “啊!上帝啊。”史密斯惊呼一声。

    无限期延后,代表着合联船舶在短期内找到新的合作伙伴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投资变成股东只是暂时的,如果暂时变成无限期,对任何一个私募基金来说,都是个巨大的灾难。

六、弄鬼(上)

    温格先生回到自己的房间,洗完一个热水澡准备休息,电话忽然响了,

    “你的床头有份东西,仔细看看。”那边是一个陌生的声音,号码他也不认识。

    温格意识到什么,马上掀开枕头。

    果然,一只淡蓝色的信封安静的躺在洁白的床单上。如果在另一种情况下,这样.neT的信封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一个美丽的约会,或一些比较暧昧的内容。

    温格哆嗦着伸出手,很快又把手缩回来,抱着脑袋仔细想了好久,才打开信封。

    里面只有一张支票,金额处是空白,备注部分显示,这张支票可的最高限额是五十万美金。

    谁的命能值五十万!

    温格惦着这张薄薄的支票,他需要为这五十万去冒险吗?

    答案很明显,不管他需要不需要,京都有个人的生命值这个价钱,而他必须去完成这个不可拒绝的使命。

    卡尔先生住的京都早田私人医院,是一家心血脑管专科医院。院长早田佐治博士是日本心血脑管病知名专家,同时还担任着京都大学医学院的教授。

    卡尔住的病房在住院部二楼,一间加特护的高级病房;房间里随时都有一位漂亮的女护士守护。

    十二点刚过没多久,良子接到一个电话,随即就显得坐立不安,紧咬嘴唇脸上泛起潮红。

    卡尔身体虚弱加上精神困倦,十点左右就睡着了。

    良子看看输液架上的药瓶,按照现在的速度,输完这瓶药液用不了半小时。她在房间里转了几圈,走到病床前把输液夹调整了一番。滴注的速度明显慢了,至少能坚持一小时。

    十二点半,走廊里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走到卡尔的病房门口停下来;随即,响起轻轻的敲门声“咯!咯!咯!”

    良子正坐在卡尔的病床前看书,听到敲门声站起来去开门。

    可是,门外空无一人。

    她走到走廊上向两边看看,除了苍白的日光灯,没有任何人的身影,与以往一样死气沉沉的样子。

    良子回到病房,关好门继续看书。

    两分钟过去了,走廊里又传来一串沉重的脚步声,这次,又停在这间病房前,接着,又是三声敲门声“咯!咯!咯!”

    良子小跑着来到门前,猛的拉开门。

    外面依旧空荡荡的,鬼影子都没一个。

    良子叫了一声:“谁?谁在哪里?有人吗?”

    没有人应答,她的声音传出去没有多远就消失在长长的走廊里。

    良子关好门,抓起病房里的电话给值班室打电话。

    电话里传来“嘟嘟”的忙音,这种情况下,不是值班室正有人打电话,就是电话没放好。

    良子一遍遍拨打着值班室的电话,突然!脚步声又在门外响起来,并在病房前听下。

    “咯!咯!咯!”病房门响起三下敲门声。

    良子吓得浑身发抖,牙齿咬得咯吱乱响。她看着房门慢慢站起来,靠着墙瑟瑟发抖,就是不敢走过去开门。

    每个有年头的医院都免不了要有一些与鬼神有关的传说。早田医院是一家心血管医院,心血管类疾病属于死亡率比较高的疾病。所以,在早田医院去世的心血管病人已有百人以上。

    这里最著名的一个传说是,有位叫山下的曾经在这里供职的医生,因为出车祸死在医院门前。大约半年后有夜班护士说,她在半夜一点左右看到山下医生从走廊里走过,并且走进一间病房进去查房。

    良子瞟一眼表,指针正好.NET指向凌晨一点钟。

    “咯!咯!咯!”又是三下敲门声。

    “小姐,去开门吧。”卡尔先生忽然说话了。

    “啊!”良子长长的惨叫一声,被吓得昏厥过去了。

    传说的后半部分是,每次被山下医生查过房的病人,第二天无一例外都会去世。

    房门被慢慢的推开,一个瘦长的影子投射进来.NET。

    “进来吧。护士小姐已经被你吓昏了。”卡尔注视着病房门,安详的说;“我这辈子有两大遗憾,一是没见过上帝,二是没见过魔鬼。为什么还不进来?让看魔鬼到底是什么摸样?鬼魂是没有影子的,你不是鬼,是人。”

    一个身材高大的黑衣人走进病房,他的头部被风衣的帽子遮住,整个脸部陷在黑影中。

    “虽然你穿着高跟鞋,我还是认出你了。温格先生,谁让你来的?”卡尔按动旁边的按钮,病床缓缓升起一些,把卡尔的上半身支起来。

    黑衣人没有说话,走到输液架前拿出一支注射器,准备向输液瓶中注射。

    “唉……”卡尔长长的叹息一声;“温格,你上当了,你们都上当了。”

    黑衣人已经完成了注射,抽出注射器塞进口袋里。接着退后两步静静的站着,似乎在等待某个时刻的到来。

    “我说,你们上当了。”卡尔伸出手臂;“瞧!半小时前,针头就被拔下了。”

    黑衣人吃惊的叫一声,转身要走。

    “温格,你以为自己还走得了吗?至少,不该从那里走。”卡尔又叹息一声。

    黑衣人刚冲到门边,刚才还阴森安静的走廊里忽然热闹起来。护士们的说笑声,医生的呵斥声,病床被推动的声音,还有病人家属的感谢声。

    “谁下的命令?哦,温格先生,你一直受我的指挥。不会有人当面对你下指令。看,他们考虑的多么周全。即使你失手了,也不会牵连到别人。”

    黑衣人迅速关上房门走到窗户前把窗帘拉开一条缝。接着,他把整个窗帘都拉起来。

    窗帘后面赫然是一堵墙,这间病房根本就没有窗户!

    “哈哈哈哈。”卡尔大笑着坐直身体,指着黑衣人;“温格,太可笑了。我如果早知道你如此愚蠢,根本就不会出那么高的价钱雇佣你。”

    黑衣人已经在病房里转了一圈,没有找到别的出口。他掀起帽檐,果然是温格。

    卡尔满意的点点头:“坐下吧,很快就会有人来了。在此之前,让我们开诚布公的谈谈,好吗?”

    “为什么是陷阱?”温格点点头,手衣兜。

    “我劝你别用那玩意儿,如果你还想活命的话。”卡尔不屑的说。

    “为什么?你早知道我要来?”温格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放在卡尔脖子旁。从这个位置,他至少用三种方法可以让人在三秒钟内停止呼吸。

    “我吗?当然不知道,可是有人知道。”卡尔看看温格的手,不在意的笑笑;“他故意让你们知道保罗没死,并且落在他手里了,是吗?”

    “是不是故意……我不知道,保罗一直没有和我们联系。”

    “应该错不了。”卡尔咂咂嘴;“你们不得不来杀我,他就是这么聪明。今天晚上他来看我时,说:卡尔先生,今天晚上可能会发生一点小小的意外,有人要来杀你。瞧,你真的来了。”

    “你是说那个可恶的中国人?”温格犹如困兽一般,眼里冒着凶光。

    “还能有谁?下指令的是个笨蛋!”卡尔不满的说;“你一来,我最后一条退路也就断了。从现在开始,我只能跟着他卖命。还有你,温格先生,如果你想活着离开日本的话,最好把你的手拿开。你应该相信我,也只能相信我。这间病房里有监控设备,你的一举一动都在被人看着呢。”

    良子小姐呻吟一声睁开眼睛,“啊!”的一声大叫着跑出病房。

    凄厉的叫声,响彻早田医院。

    渡花琴酒屋。

    祝童与松井平志正在下一盘围棋,他们已经下了四盘,松井平志满脸倦怠,客人不走,作为主人总不好不陪着。

    松井平志棋风细腻稳健,祝童对上这样的对手少不留神就是个一败涂地的局面。也许是松井平志不适应祝童大开大合的凶猛棋风,也许是为了给客人留点面子,两人厮杀到凌晨一点半,竟然胜负各半。

    春子和于蓝是两位合格的看客,观棋不语一派淑女兼君子风范。难得的是,她们一点也没有表现出.NET不耐烦的意思。

    春子的手机响了,她听完凑到祝童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不下了,知道你一直在让我让得很辛苦。”祝.NET童推枰而起;“时候到了,平志君,可有兴趣去早田医院一趟,把卡尔先生接过来。”

    “这个时候。”松井平志揉着眼睛说;“卡尔先生的身体允许吗?”

    “他根本就没病。”祝童嘿嘿笑着:“他是在演戏呢,就是有病现在也全好了。”

    “你说的今天晚上京有事发生,是卡尔先生?”

    “刚才,有个刺客进入卡尔先生的病房。”

    “刺客!卡尔先生遇刺了?李先生,你早知道,是不是?”.

   &www.uu234.com“大概差不多。”

    松井平志沉吟片刻,嘴角浮起与祝童一般的笑纹;“是你,这一切都是你在背后导演。我猜,刺客大约是温格先生吧?”

    “这是你说的,我可什么都没做。”

    “难道早田医院没有你的人?”

    “平志君,这里是日本啊。”祝童两手一摊;“我倒是想做点什么,所以才请平志君派人派人把卡尔先生接过来,并且尽快把他送到上海。”

    “早田医院真的没有你的人?”

    “有一位护士小姐,春子小姐用五十万日元雇她帮点小忙,包括给我们报信。”

    “你就不怕卡尔先生真的被刺客杀死?”松井平志比较担忧卡尔,下午去医院探视时,卡尔满脸满身的憔悴,不像是装病。

    “那样的可能只有百分之一。可我觉得,卡尔先生既然能装病,就不会轻易被人干掉。他还欠我一大笔钱呢。至于温格先生……我相信他不是个傻瓜。见多识广的人更知道敬畏,前FBI特工们最识时务。‘前’的意思,就是已经退休了;现在是废物再利用,没有做杀手的资格。”

    松井平志马上招呼两个渡花琴的伙计去早田医院。

    不过半小时时间,渡花琴的伙计就把人接回来了。

    两个,不只是卡尔先生,垂头丧气的温格先生也跟着来了。

    “我输了。”松井平志也是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

    刚才,他和祝童打赌,如果温格先生也跟着来了就算输。

    赌注是卡尔,松井平志也需要一位经验丰富的高参,他想把卡尔留在身边。

    至于温格先生,在他们看来是个谁都不想要的废物。

六、弄鬼(下)

    “我觉得你真是能与神沟通的人。”松井平志看祝童的眼光又变得很奇怪,一个人能把事情算计得如此精准,也太可怕了。

    “神也怕死啊。”祝童看着温格一语双关的说;“我提醒过你,谁知道你会误解我的意思。你如今有两个选择,一是和我们全方位合作演好这出戏,二是留在日本。”

    “你为什么相信我会说出你需要的东西?”温格小心的问。

    “当然不相信。有人对我说,世界上有两种人的话绝对不能相信。您以前的的身份就是其中之一。可是,我认为你有办法让打消我的疑虑,不算难吧?”祝童和温格对视着,他们眼睛都不眨半下,都想从对方的眼神里读出别的内容。

    “我真正的老板是雷曼先生,没有他的指令,我不会杀任何人。”温格移开眼睛,他从祝童的眼睛里看不出任何东西。也可以说,那双眼睛里的内容太多,以至于他根本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雷曼先生是美国参议员,我应该在意他吗?”祝童也加了分小心。温格眼睛里什么都有,就是没有恐惧,这实在有点奇怪。

    “只怕您应该考虑到雷曼先生的感受。”温格看一眼周围,说:“我能跟您单独谈谈吗?”

    “很晚了,明天还要谈判,我只能给你十分钟。”祝童看看手表,对松井平志说;“有安静点的房间吗?”

    这个时候当然有安静的房间,祝童和温格来到隔壁。

    “温格先生有什么话,请讲。”

    “能确定我们的谈话不会被第三者听到吗?”温格四处打量着。

    “请把你手放在桌上。”龙凤星毫在祝童指尖旋转,他注视着温格的左手,似笑非笑的说:“我刚才说过,我是个疑心很重的人。如果我认为你可能怀有某种不友好的动机的话,莫怪我先发制人。”

    温格的左手一直放在口袋里,听祝童如此说只好拿出来放在桌上:“瞧,我手里什么也没有。”

    “嗖!嗖!”两声,龙凤星毫射出,钉在温格左手腕的脉门上。

    温格深深的呼吸着,强忍着钻心的酸疼:“你这是做什么?”

    “因为你说谎。”祝童翻开温格左手的衣袖,露出一枚注射器。

    他从温格袖口撕下一片布,小心的裹在注射器上。

    “这是什么?难道温格先生的业余爱好是变魔术?”

    温格没有说话,他在经历着一种陌生的痛楚。龙凤星毫钉在他的脉门上,发出冷热两股气流顺着经脉上行,温格的半个身体已经失去控制了。

    “我猜,里面是一种特效药。”祝童把针头对准温格的手腕;“要不然,你不会随时戴在身边。”

    温格眼里流露出极度的恐惧,他眼看着针头一点点接近,却毫无办法。

    “你就没什么可说的吗?比如说雷曼先生。”祝童在针头接触到皮肤的瞬间停下,拔出凤星毫。

    “请小心点,小心点。”温格已经是满头虚汗。

    “里面是什么?”祝童问。

    “茶花。”温格用颤抖的声音说。

    “茶花。”祝童念叨着,他还不知道自己曾经被这种东西害得差点丢掉性命;“很厉害吗?”

    “它是一种强力毒素,只要一点点,就能……就能……”

    “你为什么要杀我?”祝童将针尖对准温格脉门上的一条血管;“卡尔不是你的目标,对吗?我喜欢诚实的人。”

    “它不是个针管,是一只发射器。”温格闭上眼。他到底经验丰富,面对如此要命的威胁,知道眼不见心不烦的道理。在看着自己的生命在针尖颤抖的折磨下,不可能保持思维的冷静。

    “我不想听这样的话。”祝童把针尖换成龙星毫,轻轻点在他的肌肤表面。

    温格颤抖得更厉害了;“不是谁,是卡尔。他说,只要干掉你,我们两都解脱了。”

    “很诚实,可是,我想听点别的。卡尔,他有资格吗?我很怀疑。”龙星毫已经刺入卡尔肌肤,一点血珠悄悄渗出来。

    “是雷曼先生,他不希望您呆在现在的位置。”温格终于说了。

    “你可以睁开眼了,我们来谈谈雷曼先生。”祝童移开龙星毫和针管,凤星毫还钉在温格脉门上。

    温格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湿透了,尽管左半个身体还不听使唤,至少没有生命危险了。

    “雷曼先生认为,井池财团以前的做法是愚蠢的行为。还有人认为,如果福华造船能掌握在自己人手里,就应该试试,这是一桩能带来丰厚收益的生意。因为你的出现,雷曼先生的意见得到了尊重。”

    “可是,他为什么把股份卖给威尔逊夫人?”祝童有点不明白。如果雷曼参议员不把手里的股份出让,大可在合联船舶的董事会上表达自己的意愿。

    “因为,他近期一直在做另一项预案,游说一些朋友对日本政府施压,希望能阻止福华造船项目。同时还在力图让美国国会通过一项议案,限制日本与中国之间类似项目的合作。”温格擦着头上的汗,因为注射器或发射器的针头正在他的眼前摇摆。

    明白了,雷曼的两项努力只要有一个奏效,合联船舶的股份马上就会一钱不值。

    “他一定遇到困难了,是不是?”

    “所以我才接到刺杀你的指令。”温格点点头;“我不知道具体的情况,我的任务是阻止福华造船在六月之前签约。”

    祝童一时有点失神。

    王向帧也说过,福华造船必须在五月份完成谈判并签署正式合约,想必,他也得到了一些模糊的信息。

    “我可以走了吗?”温格低声问。

    “不行。”祝童清醒了;“至少在五月底之前,你必须呆在日本。在此期间你可以好好想想还有什么话要说,如果我发现你有一点隐瞒或欺骗……回禾吉大师的濑清寺新卖了一块墓地,收容一个孤魂野鬼正是佛家的本分。”

    “很遗憾,你不能那么做。”温格不满的说;“我的夫人知道我来日本了,雷曼先生也知道,井池财团将要承受很大的压力。”

    “这件事和井池家族没什么关系。”祝童捻动龙星毫,划出一个小小的“鬼”字。

    温格瞪大眼睛忍受着,“小鬼”被种进他眉心,世界忽然变得纷杂而凌乱,很快,他的神智开始模糊……

    “温格先生,您还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如果没有的话……祝您美梦成真。”

    祝童不会高深的固字术,那项神通经过他的钻研,演变为一个小小的把戏。温格先生是一个尝试的人,祝童很期待的看着他。

    正好十分钟,松井平志推门进来。

    “温格先生怎么了?”

    “他病了,马上把他送去早田医院。我听说那里是京都最好的心脑血管专科医院。”祝童拍拍手;“平志君,温格先生就交给你照顾了。告诉早田院长,怎么治疗都可以,就是不能在他身上动手术。”

    “这样啊。”松井平志苦着脸。1⑹kαр.⑴⑹k.CN整理

    温格如今的状态几乎就是一个白痴,他的双手不停的在眼前摇摆着,嘴里嘟囔着:“蝴蝶,蝴蝶,飞了……”

    温格身体健壮,底子厚基础扎实;“小鬼”大概能存在一周到两周左右,随后,他会逐渐清醒过来。他的症状大概相当于……西医太复杂了,如果早田博士用药不重的话,估计一两个月内不会出人命。

    回到九津,已经是凌晨三点了。

    祝童看到楸雾那边还亮着灯,就不由自主的走过去。

    推开门,只叶儿在客厅里守着两台电脑,别的人想必都去休息了。

    “顺利吗?”叶儿抬起头,甜甜的一笑。

    “还算好吧;通知上海,卡尔坐明天上午的飞机,请……要麻烦黄海了。请他去接一下,并找个安静的地方暂时安置卡尔先生。”

    祝童原计划请秦可强帮忙,可是面对叶儿充满信任和爱恋的眼神,不知怎么竟说出这样的话。

    他马上就后悔了,卡尔身份敏感,时间点敏感,黄海能应付的来吗?

    那边,叶儿已经拟好一份邮件,分别发给金融工作小组和福华筹备处;还有一份给百里宵。

    “我想,请百里先生接待卡尔先生比较合适。”

    叶儿的善解人意让祝童很是感动,由百里宵接待卡尔确是最好的选择。

    “有份文件,首长让先看看。最近几天就会公布。”叶儿打开一份文档,拉祝童坐在电脑旁。

    这,就是那份四部委联合签发的文件。

    叶儿的发梢带着清新的体香掠过他的脸颊,特别探出衣领的一截雪白的玉颈,刺激得祝童无法自持。

    他的心思根本不可能投入到枯燥的文件上,一把将叶儿揽在怀里。

    叶儿软软的挣扎,浑身的气力被抽空般软过来。

    即使隔着几层织物,两人都能感受到到对方的体温。

    “别这样,萧萧刚睡下。”叶儿看着隔壁,勉力挣出一句。

    “萧萧最善解人意了,她就是没睡也会装睡。”祝童在叶儿耳边低语着,舌尖轻轻舔舐着嫩滑的肌肤。

    叶儿低下头,秀发披散下来遮住绯红的脸颊,不堪挑逗的娇躯用不上半点力,脑子里残存的理智越来越模糊。

    祝童的双手上下游走,已在描绘着动人的曲线,他勾起叶儿的下巴,寻到温热的红唇,吻下去。

    叶儿紧闭双眼,任凭轻薄,互相纠缠着,她的手臂环住祝童的脖子,急促的喘息着。祝童似乎想把叶儿融进自己体内,一双手臂把她勒得连呼吸都分外困难。

    “好叶儿,我们已经一百年没有接吻了。”祝童喃喃着,手已经探进衣服伸出。

    “前天才……不行啊,你冷静一点吗。”叶儿的话分不清是拒绝还是娇嗔,祝童更加放肆了。他嘴里含着女儿玉,贪婪的吮吸着女儿香,把女儿家的娇羞一点点化为春情。

七、无赖(上)

    为什么?”祝童有点沮丧。

    叶儿强迫自己恢复一点理智,忽然推开他。“别忘了,你现在是井池雪美小姐的未婚夫。”

    “我说是就是,我不愿意谁也不能勉强我。”祝童伸出手又要去拥抱她。

    “还是不行,雪美小姐可是认真的。你能在这里当半个主人,靠的就是这个身份。”叶儿彻底冷静了;“李想,婚姻不是儿戏,我希望你能好好考虑一下她的感受。在此之前,我们之间只能保持正常关系。”

    “记得吗?我们已经订婚了。”祝童抓起叶儿的手,把带着钻戒的无名指举到唇边,轻吻着。

    叶儿被他缠的毫无办法,红着脸说:“你真无赖。”

    “莫道无赖羞,谁家儿郎不荒唐?”祝童哼着江湖小曲,又要放肆。

    可是叶儿双臂用力,蓬麻功劲关到处,竟把祝童震得仰身躺倒。

    “谁让你不老实。”叶儿整理着衣服,恨恨的说。又有点担心的问:“你……没事吧?”

    “完了,我们家叶儿是江湖女侠了。”祝童揉着胸口坐起来,故意用失落的语调叹息着;“好了,胡闹了,坐过来,我有事请教。”

    叶儿不肯坐过去,反而后退两步板着脸说:“有事就说,我能听到。”

    “这份文件是什么意思?我看不明白。”祝童指着电脑,对于如此格式化公文,他的理解能力确实不如叶儿。

    “这份文件的重点在这里;”叶儿用笔划出一句话;“它的意思是不允许地方zf为了局部利益,在引进外资或对外合作事物中演出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闹剧。等于对和福华造船类似的大型和超大型中外合作项目带上了一顶紧箍咒。具体到福华造船个案来说,任何一个地方zf想要插手进来,都需要先征得四部委的同意。还有这里,是专为限制投机资本。它的意思是,正当的投资国家一定会支持。对于与福华造船类似的超大型合资公司,无论中方还是外方在转让股份时不能如以前那么自由,除了经过董事会,还需要报请相关部门审批。”

    祝童仔仔细细看了三遍,又想了想,说:“有点晚了。如果这份文件在一个月之前发布,很多事就不会发生。”

    “为什么?”叶儿关上文档,问。

    王向帧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抛出这么一个东西?他要暗示什么?祝童呆呆的看着屋顶,这份文件就如一道闪电,劈开了萦绕在他脑子里的重重雾霭。之前的所有在他脑海里快速组合,并很快形成一个可怕的结果:自己身处于一场针对福华造船的骗局!

    无论是自己还是史密斯,似乎都是在舞台上表演的小丑,有几个大人物在舒适的包厢里远远的欣赏着,电闸就在他们手边,随时可以在*来临之前结束这场演出。

    “我原来是个天底下最大的傻瓜。”他一拳狠狠的砸在地板上,用不容置疑口吻对叶儿说;“我要和王向帧通电话,现在!”

    叶儿没有说什么,从脚下的提包里拿出一只卫星电话,拨通一个号码递给祝童。

    几声等待音后,果然传来王向帧的声:“李先生,你都知道了?”

    “两分钟之前才想明白。”祝童尽量用平静的语调说:“你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他们要做什么?”

    “分析室对福华造船有三个判断,你现在知道的是其中之一。”王向帧很沉稳;“李先生,到目前为止,你做得很好。”

    “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你才让我做现在的位置?”祝童有点恼怒,不觉间声音大了。

    “从一开始,福华造船只是田旭阳为了脱身弄出的一个骗局,我们不知道你在中间扮演着什么角色。接下来,史密斯先生来到上海,他的意图很明显,要用雄厚的财力把这个骗局做成一件很有前途的合资案。那个时候,我们才注意到你根本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如果任凭他们折腾,不仅上海的投资市场要遭受重大影响,我们国家的声誉和民族尊严也会受到损害。可是,只从福华造船项目本身来说,如果能成功引进福井船厂作为合作伙伴的话,对上海乃至中国造船业都是一个很好的提升机会。经过多方评估,你就成为协调各方面利益的最佳选择。”王向帧不疾不徐娓娓道来,一番话让,祝童心头的邪火不觉熄灭了。

    “雷曼他们的意图,你们什么时候知道的?”

    “雷曼先生是美国参议员,他的背后不只是森林基金会,还有美**火集团影子,他们根本不希望中国有造大船的能力。如果雷曼不出面替田旭阳撑场面,我们还没有意识到他们要做什么。李先生,福华造船从一开始就多灾多难,能有现在的局面已经很好了。在你的手里,旭阳集团已经抛开历史包袱,成为一家健康的集团公司。你不必追求完美,即使福华造船最终不能与合联船舶全方位合作,只要能与福井船厂达成有限合作,你已经算超额完成使命了。中国的造船史上,必将记下你付出的努力。”

    几句话,让祝童满腹的郁闷烟消云散,甚至还莫名其妙的涌起一些自豪感。转而一想,自己原来真是个小丑!王向帧根本就是死马当成活马医,把一个注定要烂掉的摊子硬塞到自己手里。王向帧的意思是,旭阳集团只要能引进奥顿公司和福井船厂的工程技术人员,自己就算成功了。

    “如果,我是说如果。”祝童整理一下脑子里纷杂的线索,说;“如果想把福华造船做成活局,你认为我应该从那里入手?”

    王向帧对身边的人说了句什么,似乎是要什么资料,等了两分钟才说:“我们能给你的帮助有限,这两个线索你可以参考一下。史密斯属于一个大型私募基金,那是一个松散的联合体,他们的政治倾向不是十分明显,其最高层是一个决策委员会。卡尔先生、雷曼先生和汉密尔顿都是委员会成员,史密斯是具体个案的执行人。分析室认为,雷曼先生的行为没有通过委员会,如果福华造船破局,史密斯和卡尔都要承担巨大的损失。第二个线索是,四月十四日,雷曼先生要去曰本大阪参加一个国际环保会议,预计在曰本停留三天。”

    祝童总算明白那份四部委联合下发的文件的真正作用了,史密斯如果不与旭阳集团合作,他投入巨资收购的福井船厂就只能烂在手里。中国没有任何一个地方zf敢支持与他有关的合作案,没有了地方zf的支持,如此规模的合资项目根本就不可能成立。

    雷曼先生到曰本参加一个国际环保会议,那应该只是幌子,他的真正目的是趁这个机会对曰本zf施压,阻止福华造船的脚步。

    祝童说声谢谢,挂断电话。然后就看着这只电话呆呆的出神。

    “想什么吗?”叶儿撒娇样的问。她知道,这个时候的男人是脆弱的,需要女性的柔美激发起他的自信。

    “这个电话……”祝童眼光飘忽,提出的问题完全与脑子脱节。

    “它啊,是一只卫星加密电话,具有极高的保密性,被监听的可能性很小。”

    “你带着它来做什么?”祝童还在问愚蠢的问题,眼光更加迷离。

    “你需要它,所以我就带来了。”叶儿耐心的回答。

    “很贵吧?”

    “不知道,反正不用你付钱。”叶儿抿唇一笑。

    “不用付钱,那我再用几天。”祝童把卫星电话收进口袋里,眼神忽然变得沉稳了,嘴角浮起一抹笑纹:“我还没输,史密斯也不想当小丑吧?过了明天,一切都会明了。”

    “为什么?”叶儿问;她已经看出祝童脑子旋转的东西正在定型。

    “因为,雷曼先生正在游说一些人对曰本zf施压,美国参议院也在酝酿一个法案。针对的就是福华这样的合作项目。史密斯先生如今还不知道,不过,他应该很快就能听到风声。”

    “他们不会轻易认输吧?”叶儿不像祝童那么乐观。

    “所以才要谈判啊。”祝童有点无奈:“去请陈依颐小姐过来,还有萧萧。叶儿,我输不起啊,史密斯也输不起。有太多的人和钱被我拉进来了。”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叶儿在没有马上去,而是坐下了;“我不明白,你为和首长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叶儿希望祝童能把一切理顺了在做决定,而祝童现在最需要的是一个听众。他习惯于用语言把脑子里的东西条理化。

    “今天晚上温格先生去医院行刺卡尔先生,可是,他的真正目标是我。这个世界,没有君子,只有无赖。包括你们……温格透露,雷曼先生之所以把合联船舶的股份转让给威尔逊夫人,是为了多捞一笔。另一方面,他一直在对曰本zf施压,谋求阻止福华造船项目。”

    “你……没事吧?”叶儿自动屏蔽掉祝童话语里的嘲讽,意识到事情不像祝童说的那么轻松。

    温格的背景她很清楚。祝童虽然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当时的情形一定十分凶险。

七、无赖(下)

    “我不是好好的吗。”祝童自豪的挺起胸膛。

    “温格先生现在……”

    “他住院了,大概是失忆症。”祝童不想让叶儿心里有负担;“叶儿,你能答应我一个条件吗?”

    “说来听听。”

    “如果福华造船顺利成局,我应该得到奖励。”

    “你想要什么奖励?”两双眼睛对视着,谁也不舍得眨半下。

    “嫁给我。”祝童轻轻说。

    “把你井池雪美小姐之间的事处理好,你才有资格对说这样的话。”叶儿扭脸,避开探过来唇。

    “是啊,是啊。”祝童尴尬的搓着手;“相信我,那不是我的本意。”

    “谁知道呢。”在这件事,没有哪个女人能保持理智。

    祝童迅速调整心态,说:“我们讨论正事。首先要确定雷曼什么时候下决心要毁掉福华造船?时间……应该在年初。那个时候,松井式刚刚剖腹成仁,井池雪美还年轻,井池家族在政界积累的人脉也随之变得可有可无,雷曼先生这才有机会展开行动。应该不错了……他先把手里的股份高价转让给威尔逊夫人,接着,汉密尔顿勋爵就与井池雪美达成几乎同样的协议。他们已经赚了一大笔钱,我不相信世界上有如此恰到好处的巧合。更奇妙的是,紧接着,汉密尔顿勋爵很快就借萧萧生日的机会发给我一份资料,揭穿了韩国人的骗局。现在想来那是个铺垫,在对我示好呢。这次谈判,他本来可以安心做个局外人,可是他参与得太深了。以至于我不得不限制他的调解人权利。”

    “你抛出的附加条款,原来是个为了试探汉密尔顿勋爵。”叶儿想到祝童面对的局面如此错综复杂,不在耍小性子。

    现在的情况是,大家都在和时间赛跑,一步错就可能断送福华造船的命运。

    “福华造船需要一个严苛的附加条款约束双方的诚意。”祝童没有承认,他不想在叶儿心里留下一个老奸巨猾的印象。此时,他已经意识到自己那样做是多么的愚蠢,怪不得汉密尔顿勋爵会做出理解的姿态,人家巴不得这场谈判多拖几个月呢。

    “明天上午,史密斯先生还要来谈判。我想约他晚上出来幽会?”

    “你……”叶儿没想到,祝童要和史密斯幽会,两个大男人……

    “不是我,是陈依颐小姐。”祝童撩拨着叶儿的发梢,思想早飘出好远好远。

    “他会来吗?”

    “史密斯又不是傻瓜。”祝童低低的说一声;“明天晚上和史密斯谈完……也许,我要连夜赶去牧场见井池雪美小姐。叶儿,别熬了,早些休息。”

    祝童需要一个单独与史密斯交谈的机会,且一定要瞒住汉密尔顿勋爵。史密斯是个色狼,一直对陈依颐垂涎欲滴;但是这个时候,以他智商一定会三思。

    “你认为威尔逊夫人也有问题?”叶儿很敏感的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已经远超他的想象。

    “不是也许,而是一定有问题。收购雷曼先生的股份在当时看是一笔很划算的投资。可是叶儿小姐,她根本就是和汉密尔顿勋爵和雷曼一伙儿的,也许他们之间有什么秘密协定。”祝童的脸色变得十分严峻;“东海投资与两岸共同发展基金刚出重金从威尔逊夫人手里购买了合联船舶百分之八的股份,她赚了一大笔钱。杀头生意有人做,赔钱生意无人做。威尔逊夫人首先是个生意人,其次才是井池雪美小姐的干妈。前两天我就有点奇怪,我何德何能?威尔逊夫人不惜损失到手的巨额利益,以这些股份的转让条件要挟我和井池雪美小姐订婚。现在才明白,她需要一个出手的借口而已。如果福华造船被迫破局,不但史密斯要承受巨大损失,我该如何面对于总和谢小姐?”

    叶儿握住祝童作乱的手,那只手正在一处很敏感的地方作怪;“来之前,我看过一份资料。威尔逊夫人与雷曼先生之间有很深的渊源,还有汉密尔顿勋爵。”

    “说来听听。”

    “他们已经认识了超过二十年,雷曼先生发迹前,曾经是一名职业骑师……”叶儿娓娓道来,祝童仔细倾听着。

    半小时后,叶儿把那段历史的大致轮廓说完,问道:“你准备怎么办?”

    “把井池雪美小姐请回来,分解合联船舶的股份,尽快办妥奥顿公司的转让手续,并且在一个月之内把奥顿的设备搬迁到上海。四月十四号雷曼先生要来曰本,技术转让部分,必须在一周内完成。威尔逊夫人这时把井池雪美拉到牧场,是怕我看出什么。她的好心,一定会得到丰厚的回报。”祝童想了一会儿,嘴角再次浮起笑纹。

    “你不能做傻事啊;应该尽快让雪美小姐知道这些。”叶儿连忙说。经过一年的亲密接触,她隐约意识到,祝童嘴角的笑纹,往往预示着一个骗局的开始。

    “我自有分寸。好叶儿,你是不是准备用它们救我出火坑?”他的手又想使坏。

    “谁要救你了!自己做的事自己负责,我……”叶儿用力推一把。

    祝童倒在一边,故作可怜的叹息一会儿才站起身伸着懒腰站起来,说;“我睡一会儿,半小时,陈小姐和萧萧该洗漱完毕了,把钱老和于总也叫来。天亮之前,我们有很多问题要讨论。”

    第二天的谈判充满了戏剧性。

    专家小组开始交换意见,陈依颐小姐与松井平志先生职责所在,到隔壁的房间倾听专家们的谈判。

    史密斯身边没有了温格,西蕾娅小姐人虽然漂亮,在上海期间也拼命学习汉语,无奈时间有限没办法担负起翻译的职责。

    祝童依旧坚持说汉语,他身边除了萧萧,还多了个叶儿。

    史密斯的每次抗议都被无视,上午到下午的大多数时间里,史密斯都在欣赏坐在他正对面的苏小姐。实在是太有魅力了,比看着她身边的李主任舒心多了。

    所以,今天的谈判可以说毫无进展。

    汉密尔顿勋爵依旧坐在调解人的位置上,外表虽然轻松,一个小动作暴露了他内心的真正想法。每过几分钟,汉密尔顿勋爵都会看看腕上的手表。似乎在等一个很重要的电话,一副度日如年的样子。

    午饭后,松井平志突然要求召开合联船舶临时董事会,讨论谈判中遇到的问题。

    这个要求是如此的突兀,史密斯和汉密尔顿勋爵被搞得措手不及。

    与松井平志同时要求召开临时董事会的,还有井池雪美小姐的代表“神医李想”与合联船舶的两位新股东的代表,东海投资的总裁于蓝小姐和两岸共荣基金的谢晶小姐。他们共同持有合联船舶百分之三十六的股份,刚好超过三分之一提议召开临时董事会的最低限额。

    汉密尔顿勋爵已经不是合联船舶的股东,理所当然的被拒绝在枫卢门外。

    史密斯先生虽然握有绝对优势的股份,可是松井平志的要求是,史密斯必须对股东们说明谈判的进展情况,遇到的困难,以及将要采取的对策。

    正常情况下,松井平志的提出这样的的要求很正常,史密斯作为合联船舶的董事长必须对董事会成员阐述这些资料。

    可滑稽的是,祝童上午是福华造船筹备处主任,是史密斯在谈判桌上的对手;两人彼此堤防勾心斗角,斗得难解难分不亦悦乎。下午,祝童摇身一变,竟然作为井池雪美小姐的全权代表,出现在合联船舶的临时董事会上。

    史密斯当然拒绝回应任何与谈判有关的细节问题,并且要求祝童离开,说他属于利益关联方,不能参加合联船舶的临时董事会。

    祝童巍然不动,出示了一张有井池雪美小姐签名的授权书:“我现在代表合联船舶副董事长井池雪美小姐,史密斯先生是律师,除非你能证给出合法的理由和解释,否则,我一定会参加这次董事会。”

    史密斯是律师出身,引经据典阐述了半天,可都被祝童一句话给挡住了:“我是股东。”

    整个下午,史密斯的时间都被消耗在与祝童的争执上。他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情况,谈判的对手以一个股东的名义,要求他公布底牌以及对策。

    卡尔不在,史密斯一个人要面对四张嘴,如何不急的满头冒火?

    晚上回到京都,两个人的情绪都很低落。不到九点,史密斯早早的就把自己灌醉了。

    汉密尔顿勋爵看着酒吧侍者把史密斯搀扶着送回客房,微笑着念叨一句:“酒鬼先生,你应该再喝几杯。”

    他快速走出酒吧,乘电梯下楼。

    酒店外,一辆黑色房车早等在那里,接上勋爵就扬长而去。

    五分钟不到,史密斯也走出酒店。

    他左右看看,很快坐上一辆门童招来的的士,迅速消失在京都的***阑珊之中。

    渡花琴酒屋最近比较冷清,多数客人都被侍者礼貌的挡在门外。

    附近的人多知道这家酒屋是松井家的私人酒屋,京都的酒屋多如凡星,也不在乎多走几步。

    史密斯进门前犹豫了片刻,但是美丽迷人的陈依颐忽然对他发出邀请,史密斯曾意乱情迷的想过一些香艳的镜头。

    从坐上的士开始,他已经意识到事情不会如此简单,究竟去不去,确实要三思而后决。

    卡尔的事对他触动很大。一直以来,卡尔就如他的父亲一般欣赏并提携着史密斯。可是就在今天早上,京都的报纸登出一条消息,说昨晚早田医院发生了一些异乎寻常的事,那位著名的“山下医生”再次出现,并且光顾了一位外籍病人的病房。

    史密斯一早就去医院探视卡尔,可是护士小姐说卡尔已经出院了。去哪里了,她也不知道。

    史密斯透过私人渠道得知,卡尔今天上午从大阪乘飞机离开曰本,目的地是上海。有位年轻漂亮的小姐在照顾他。

    从卡尔住院开始,史密斯就隐约觉得他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以两人的关系,卡尔即使离开曰本,也应该提前给他打个招呼。

    现在是非常时期,与讨厌的李主任的谈判进入关键阶段;卡尔是史密斯的搭档,也是合联船舶的大股东,没有特别的事情,他不可能这个时候抛开一起离开曰本。

    渡花琴的侍者早看到史密斯乘坐的的士,他跑过来拉开车门,热情的邀请客人进去尝尝渡花琴的花酒。

    史密斯做出决定,进去看看,无论是谁要见他,总不会有生命危险吧。

    外面街道上十分热闹,渡花琴酒屋内却很安静。

    侍者也不问史密斯,直接把他引到一扇格子门前。先轻轻敲两下,等了片刻才把门拉开。

    史密斯没见到陈依颐小姐,第一眼看到是叶儿,同时也看到了叶儿身边的男人:讨厌的“神医李想

八、涛谷夜会(上)

    叶儿今天打扮得分外迷人,一套含蓄得汉服尽显中国女性的柔美,乌黑的眼眸里注满真诚与善意,让史密斯从紧张的戒备状态中松弛出来。

    “史密斯先生,谢谢您的信任。”陈依颐微笑着从叶儿身边起身,邀请史密斯进来。

    她是一袭含蓄的半装晚礼服,湖蓝色的丝绸配上米色披肩,与叶儿恰如一双并蒂莲。

    “美丽的苏小姐有约,即使整个京都在燃烧也挡不住我的脚步。”史密斯握住陈依颐的手,想要印上一个吻。

    “请坐;”陈依颐的手腕轻轻一转,史密斯知趣的松开。

    祝童等他坐好,指着桌上的一排世界名酒,说:“今天只是一个私人性质的谈话,史密斯先生完全不必太紧张,想用点什么?请随便。”

    “谢谢,我喝过了。”史密斯咬着嘴唇说。

    说什么,他也不敢喝“神医李想”准备的酒,虽然他十分想喝一杯,或者几杯。

    “也好,我们喝茶。”祝童客气着。

    渡花琴酒屋内没有准备茶具,简单冲泡的茶叶在他看来根本不是喝茶。可是叶儿准备了一套茶具,斟出一杯捧给史密斯。

    “美丽的苏小姐,即使是一杯毒酒,经过您的手也会变成美妙的圣水。”史密斯恭维着饮下一点,说;“李先生,您请我来,不会是为了喝点什么吧?”

    “当然。”祝童点点头;“我想和您探讨一下福华造船的前景。”

    “福华造船将成为一个伟大的公司,我们正在缔造一座造船城,上海需要它,您也需要它。”史密斯做作的比划着;“您不这么认为吗?我们之间虽然有分歧,但无碍福华造船的远大前景。”

    “您真这么认为?”祝童莫测高深的笑笑;“史密斯先生,一个小时后我要赶往天夜牧场。您知道我为什么在这个时候邀您见面吗?”

    “有什么事发生了吗?”史密斯吃惊的问。

    没有特别的事,祝童不会连夜赶往天夜牧场。史密斯知道,从这里到牧场要最快也要三个小时,进入牧场也需要时间。稍一耽搁,至少在明天清晨之前,祝童不可能回到九津。

    “卡尔先生现在上海,你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走吗?”祝童反问。

    “不知道,他没给我告别的机会。”

    “卡尔先生昨天晚上差点被暗杀,他不敢留在京都了,这就是真相。如果不相信我,你可以和他通话。”祝童拿出自己的手机,拨通一个号码递给史密斯。

    “暂时不需要,您有什么话请直说。”史密斯在白天多次试图联系上卡尔,可无一例外都失败了。祝童的举动表明,卡尔如今在他的保护之下,这样的电话还是不接为好。

    “史密斯先生,无论你我之间的分歧有多大,我们都希望福华造船能尽快签署正式合约;对吗?”

    “很正确,至少在这一点上,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史密斯很小心的回答。心里开始犯嘀咕:他究竟要说什么?

    “可是,我刚得到消息,雷曼先生正在游说一些朋友对曰本zf施压,要求冻结这项合作。同时,雷曼先生还在谋求美国国会通过一项法案,限制类似的合作。”

    祝童还没说完,史密斯已经忍不住站起来:“你一定是造谣,雷曼先生不会那样做。”

    陈依颐一字一顿的说:“史密斯先生,您一定有不少朋友,从现在开始,您有二十四小时的时间求证事实的真相。明天晚上我们还在这里,何去何从,那时候必须做出最后决断。要说明的是,无论您得到什么样的答案,合联船舶在福华造船占有的股份不会超过百分之四十三,这是我们的底线。”

    “我马上就会知道。”史密斯拿出自己的手机,开始求证。

    祝童端起茶杯,啜一口,对陈依颐点点头。这样的话还是由她来说比较好。

    十分钟,史密斯放下手机;他已经有了个模糊的答案。

    “如果您说的事实的话,我们都有很大的麻烦。我想知道,您消息的来源可靠吗?”

    “昨天晚上,去早田医院试图暗杀卡尔的凶手,是您的特别助理温格先生。他还想杀掉我。”祝童把从温格身上缴获的注射器拿出来;“这里面是一种很特别的东西,它的名字叫:茶花。史密斯先生,请您冷静的想一想:您为什么会突然失去支援?汉密尔顿勋爵和雷曼先生为什么那么早就从合联船舶中抽身?还有这次谈判,除了你和我,还有别人的心思在谈判桌上吗?如果我说的是事实,谁的损失更大?”

    史密斯很清楚“茶花”是什么,他注视着那枚小小的注射器。

    祝童的话提醒了史密斯,最近的情况确实不怎么对头。雷曼先生和汉密尔顿勋爵比他高出一个层次,他们不会看不到福华造船的前景,以及签约后所能得到的巨额回报。没有特别的原因,他们不可能放弃那唾手可得的利益。

    “我能和卡尔谈谈吗?一直以来,我都把他当成父亲。”史密斯看着桌上的手机。

    十分钟之前,他还拒绝接触这只手机,拒绝和卡尔通话。现在,他需要听听老前辈的意见。

    祝童再次拨通号码,递给史密斯前叮嘱道:“通话要注意,这只电话没有加密。温格先生的背景,您比我清楚。”

    史密斯点点头,接过手机开始与卡尔。

    两人之间有深厚的默契,聊的都是看似不相关的话题,三分钟后,史密斯挂断了电话。

    “您认为,我应该怎么做?”看到卡尔的遭遇,史密斯难免会有兔死狐悲之感。

    论地位,卡尔属于委员会核心成员,他就更不用说了。论投入,史密斯因为贪婪,几乎把所有的身家都投入到福华造船项目上,卡尔作为发起人之一,也投入了相当的份额。如果福华造船失败,史密斯也许要被迫宣布破产。

    “尽快完成谈判,签署正式文件。”

    “可是,如果情况真那么糟,我们即使签约也毫无意义。”史密斯很沮丧。

    “今天晚上不讨论具体问题”祝童看看手表,站起来;“史密斯先生,您想必也看出来了,汉密尔顿勋爵在浪费我们大家的时间。他不是调解人,而是一个阻挠者。我估计,留给我们的时间不会超过两个月。在此之前,我们需要共同面对困难。我必须提醒您,请务必注意自己的安全!”

    史密斯张张嘴,几个词汇在喉咙中转一圈,变成几声低沉的惊愕。

    “李先生,您也要保重啊。”他很快就理解了祝童的善意。

八、涛谷夜会(下)

    “也许,我们两个都是傻瓜。”两双眼睛缠绕半刻,祝童没有看出破绽,心里的重石放下一半。

    “比较而言,我比你更傻。被人耍了、卖了,乐滋滋的送上一大笔钱,还生怕人家不收。哈!天底下有比我更傻的傻瓜吗?”

    “先生,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谈判出问题了?”井池雪美敏感的意识到祝童说的是谁,可是她根本不敢相信。

    “谈判早晚要出问题,不是现在,而是早就出问题了。有人挖了一个大大的坑,然后对我说,坑里有荣华富贵锦绣前程。我啊,傻乎乎就跳下去了。不只是自己跳,还拉着好几个朋友同时跳。现在,人家准备填土活埋我们,可是,挖土的工钱,还要我来出。瞧,我就是这样的傻瓜。雪美小姐,您真是瞎了眼,竟然会看上一个天字号傻瓜。”祝童充满自嘲的语气,使井池雪美感受到强大的挤压感。这些话,如一块巨石砸进她的心海,溅起巨浪滔滔。

    “您是说,雪美的干妈在骗你?”

    “我更想知道,雪美是否知道?对于合联船舶或福华造船,威尔逊夫人有过什么暗示吗?”

    “在她的坚持下,我花大价钱为这个项目卖了一份商业保险。如果先生认有暗示的话,这应该算是吧。我当时并不同意,因为我相信先生。干妈说,任何投资都会有风险,她是那家保险公司的股东。”井池雪美诚实的说。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一个月前,我从上海回来后,干妈就来了。”

    祝童点点头,与来之前的判断差不多,威尔逊夫人果然与雷曼先生是一伙的。

    “还有个问题,雪美小姐,在你的印象中,威尔逊夫人做过类似的事吗?我指的是,放弃一大笔唾手可得的收益,换取一份婚约?”

    “我……不知道。”井池脸色微红,可是她知道现在不是躲闪的时候;“十岁那年,父亲带我和哥哥去欧洲旅行,我在巴黎的一个聚会上第一次见到威尔逊夫人。父亲和她以前就认识,可是我知道他们之间没多少交情。也就是那次,威尔逊夫人说我是漂亮的小天使,坚持要认我为干女儿。后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她一直很照顾我。父亲出事后,如果没有干妈,我可能撑不过那段悲惨的日子。”

    祝童站起来在室内缓缓的踱步,仔细揣摩着井池雪美如今的心境,思索接下来的话该如何说。

    井池雪美安静的坐着,似乎也在等待一个重要时刻的到来。

    “雪美小姐,我必须向你道歉。”祝童重新坐下,这次,他是半跪着,第一次在井池雪美面前低下骄傲的头。

    “我接受先生的道歉。”井池雪美颤抖着,她已经意识到祝童接下来要说什么。

    “请让我把话说完。”祝童抬起来,眼里第一次出现真诚的歉意;“雪美小姐,对不起,我爱的不是你,而是苏叶。”

    “我知道。”井池雪美握住祝童的手,艰难的说:“可是……只要先生能留在曰本,你可以每月去一次上海。希望先生在爱苏姐姐的同时,也爱雪美。”

    “那份婚约有瑕疵,我根本就没打算和雪美结婚。”祝童不管不顾,按照自己的心思继续道;“所以我要对雪美道歉。对不起,我不该在这件事上让雪美难堪。”

    “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先生,您真的骗我了吗?”井池雪美颤抖得更厉害了,她不想相信那份代表幸福的婚约,竟然是个骗局。

    “对不起。”祝童再次低下头;“瑕疵在于,我不该欺骗雪美小姐,因为一个特别的原因,我不可能让雪美小姐有孩子。当时的我想,等到福华造船签约,一切尘埃落定,我会到上海和曰本最好的两家医院做生理鉴定。医院的鉴定结果会显示,我这辈子不可能有后代。因此,与雪美签下的婚约等于自动废止。三个月前我就知道了这个结果,千不该万不该,用它来欺骗雪美小姐。”

    “这样啊……”井池雪美的表情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她的表情里有绝望,也有怜惜,还夹杂着一些怨恨和不甘。

    祝童曾给了她一个美丽的梦。只是,醒来的也太快一些了。

    “雪美小姐,我完全可以等,等到拿到医院的证明就用不到我说道歉了。可是,如果我还是自作聪明的傻瓜的话,福华造船根本就不可能成局,我们之间的婚约也就自动作废了。”祝童语气一转,把话题引到正事上。

    “你有什么证据怀疑干妈?”井池雪美冷静了,对祝童的称呼也变了。之前,她一直叫先生。

    “证据?”祝童苦笑着;“利益的世界从来就充满了尔虞我诈,何曾有过温情?没小姐难道没有想过,松井式老先生在在曰本商政两届耕耘多年,有难以替代的影响力。没有了他,井池财团在政界的人脉几乎全断了。我猜,以复仇的名义把松井家族逼到如今的地步,一定不会是小姐一个人的杰作。威尔逊夫人为什么非要至松井式老先生与死地?

    “我没有任何证据,只有道理。如果小姐想听的话我就说。”祝童小心选择着词汇,尽量不刺激井池雪美已然脆弱不堪的神经:“福华造船就如一个天生营养不良的孤儿,从它降临的那天起就多灾多难。有太多的人在它身上做文章,可真正想要希望它能健康成长的寥寥无几。前面的事小姐都知道,用不着我再重复。现在的情况最危险,雷曼参议员将在四月十四日来曰本,他和他的朋友会在此期间对曰本zf施压,促成一项针对井池财团的限制性文件。小姐将面临艰难的选择。如果失去了井池财团的支持,等于抽去了福华造船最主要的支撑。”

    “你在造谣!造谣!不许你这样说干妈!”井池雪美忽然变得歇斯底里,愤怒的叫喊着,两眼充满敌意。

    “并如果小姐觉得没必要听一个外人的废话,我马上就走。小姐有五分钟的时间考虑,我在外面等您的最后决定。”

    说完,祝童站起来走向门外,走出偏殿。

    夜露刚袭上殿外的两树樱花,风摇曳,落英缤纷。

    祝童伸出手,接住两片花瓣送进口中细细咀嚼,耳边,能听到无尽的涛声。

    川中宏从暗处走来,与祝童面对面站着。

    “你是野村老师最信任的弟子。”祝童感受到浓重的杀气,川中宏听到了刚才的。

    “野村老师的死,也与你有关。”川中宏还在蓄力,眼里的杀机更甚。

    “错了,野村老师错了。你不适合当花匠。”祝童伸出双手;“你如果想要报仇,只有两条路,一是征得主人的同意并得到指令;二是退出家族,把复仇当成你自己的事。花匠,只能爱惜保护主人,不能给主人招惹麻烦。野村老师一生听过太多的秘密,可曾见过他有任何私人好恶的表示吗?”

    “我错了。”川中宏低低一声,就如他出现的一样悄然,轻轻隐在夜幕深处。

    祝童看看手表,五分钟已过,偏殿内没有任何声音,并且,原本开着的殿门被关上了。

    他微微一叹,看来,这次赌错了,井池雪美没有被他的坦诚感动。以她现在的年龄、阅历和心胸,做出这样的决定并不意外。

    走出濑清寺,回禾吉大师迎上来,笑道:“先生,您这就要走吗?”

    “是啊。”祝童点点头。

    回禾吉大师的笑略带嘲弄,他也听到偏殿内的交谈了。唉!濑清寺的夜是如此的静谧,谁让人家是位修为深厚的大德高僧呢。

    “我有个问题要请教先生。”回禾吉拦在祝童面前,没有让路的意思;“先生曾说过自己是医生不是杀手,请问先生,与骗子比起来,杀手是不是更高贵?”

    “自取其辱吗?”祝童冷哼一声;“大师,我骗人是不对,可是我知道错了,并且承认了。请问大师,您一生精研佛法,请问本心,可真相信有那个活人能说明白前生后世的那些事?极乐世界内,到底是黑还是白?”

    “我当然相信。”回禾吉含笑道;“古往今来,佛法世界内,不可思议的感应事例层出不穷。障深业重,习气顽劣,不依佛法而行,将来往生无望,三恶道有份,岂可掉以轻心!”

    “你是恐吓!”祝童指尖忽然闪动两点寒芒;“我自小漂泊江湖,不可思议的事见得太多了,背后的勾当也见得太多了。大师,您如果真有一颗虔诚宽容的佛心,还跟我这个骗子翻什么陈年老账?”

    龙凤星毫,回禾吉眼露贪婪之色,他对这双宝针垂涎已久:“来去无牵挂,既然要走,最好别把主人的东西带走。”

    “你敢要,我就给你好了。”祝童洒然一笑,龙凤星毫急速旋转着弹起,在半空撞在一处,奇妙的拐出两道曲线射向回禾吉。

    回禾吉连忙矮身躲闪,却终于晚了半步。

    龙凤星毫分别刺进他两肩肩井穴,回禾吉浑身发麻,颤巍巍依靠在山门廊柱上。

    祝童两手空空,心也空空,认准回去的方向就走。

    黑色房车轻轻滑过来。

    祝童挥挥手,对司机说:“我已经没资格享受你的服务,谢谢,我认得路。”

    他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只能眼看着小姐未婚夫的身影一点点融入漆黑的夜色,消失在道路的尽头。

    井池雪美踉跄着跑出濑清寺,只看到空荡荡的道路。

    川中宏从回禾吉肩膀上龙凤星毫,擦拭好恭敬地送到井池雪美眼前。

    “回禾吉大师,您很想想得到它们?”井池雪美把龙凤星毫紧紧攥在手心,平静的问。

    回禾吉知道不该对这对宝针起贪婪之心,可是针体上佛眼舍利的诱惑实在太大了。他诺诺着:“小姐,有了它们,我可以救助更多的病人。”

    “你也配!”井池雪美忽然翻脸,银牙紧咬柳眉倒竖;“川中,濑清寺不需要大师了。从现在开始,濑清寺更名为涛谷医馆。白先生一直希望能学以致用,就请他住过来吧。”

    回禾吉嗯呀一声,彻底瘫倒在山门下。

    论医术,白家树比他高明不知多少。从现在开始,他不仅又变回孤魂野鬼,也彻底失去了井池家族的眷顾。

    涛谷镇需要一家为镇民提供医疗服务的医馆,白家树也需要一个实践的窗口。

    井池雪美看着祝童消失的方向出神,川中宏默默陪在一旁。

    他不知道年轻的家主将做出何种选择,井池雪美的沉默比刚才的爆发更令人担心。

    “把大师送到山谷营地,六月底之前,任何人不许接触他,更不能让他离开。”井池雪美终于开口了,川中宏拉起回禾吉,在他耳后重重一击。

    大师哼一声,世界离他越来越远。

九、重整(上)

    来时路,顺水顺风,有车有面子。

    去时路,步履艰难,别提多狼狈了。

    可是,祝童心里多了份坦然。

    一小时,离开濑清寺已有十五公里,按照这个速度,至少要明天晚上才能赶到九津。

    也许该直接去京都?

    一路行来,他的思路逐渐开阔了。王向帧已经说了,只要有了奥顿公司,他完全可以对各方面有个交代。

    至少奥顿公司名义上属于松井平志的产业,野村花海已经死了,川中宏还没能完全继承老花匠的人脉和衣钵。可惜的是,没有了井池雪美的支持,他接下来的计划就很难实施。

    两个小时,祝童离开濑清寺不到三十公里;他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好好休息,精力不济拖累着体力逐渐不支。

    道路的尽头出现一点,在这黎明前的黑暗里显得分外显眼。

    很快,由一而二,引擎的声音打破周围的沉寂,那是一辆汽车。

    祝童站在路边,等着。

    这样的动作他已重复了几次,每次都是失望。之前,他给松井平志打过电话,算时间他还要一些时间才能赶到。

    汽车从他身边冲过,在身后不远处停下来,调头。

    玻璃窗后露出池田一雄的面孔,他跳下来拉开车门:“李先生,小姐让我来迎接先生。”

    祝童没有客套,默默坐进后座。开车的是池田一雄的儿子。

    “先生,小姐的脾气一向不好,她还年轻,请务必多担待。开车,注意安全。”

    池田一雄近期是东京九津两头跑,昨天晚上他就住在九津,祝童与他之间的交流并不多。

    说来,池田一雄与祝童的渊源可算最为深厚,如果没有那次车祸,祝童根本就不可能来到曰本,进而认识井池雪美乃至卷进如今的漩涡。

    也许是性格使然,也许是池田一雄比较低调,他们俩的关系一直处于不咸不淡的阶段;祝童与松井式之间的交情还要更深厚些。

    “小姐说,先生可以继续留在九津,把该做的事做完。”池田一雄又说。

    祝童说声谢谢,心里揣测,井池雪美这样做有什么用意?

    “小姐还说,请先生原谅她的失礼。威尔逊夫人偶染风寒,她需要在牧场陪着夫人,短期内不会来九津了。”

    “哦。”这就有点意思了,祝童嘴角泛起微笑;“小姐还说什么了?”

    “小姐还说,如果谈判顺利的话,让我代表井池财团在文件上签字。”池田一雄还不知道两小时前发生在濑清寺的事,可井池雪美突然做出这样的决定,让他意识到“神医李想”和小姐之间的关系出现了微妙的变化。也许……

    池田一雄一向小心慎重,不会如回禾吉那般鲁莽,况且他也知道,无论与小姐的关系如何,“神医李想”都可算是一位不能轻易开罪的人物。

    “我不会再使用枫卢,请池田先生费心,安排一个别的住处。”

    “只要先生需要。”池田一雄确定,祝童与井池雪美小姐之间的婚约已经取消了。

    一路无话,黎明时分,汽车驶进九津的大门。

    叶儿没睡,她一直端坐在楸雾门外的回廊下。

    祝童披着满身疲惫来到她身边,坐下,痴痴的看着她。

    “雪美小姐呢。”叶儿缓缓收功,挣开眼。

    “结束了。”祝童俯下身,让自己的头靠近叶儿温暖的怀抱;“都结束了,我现在是自由的,婚约已经作废。”

    叶儿轻轻抱住他。井池雪美小姐没有回来,叶儿想,祝童一定遇到了很沉重的打击。他是那么骄傲,一直都很骄傲。

    “归心似箭,我真想现在就回去,去碎雪园见她老人家。”祝童低低的说。

    叶儿用暖暖的手爱抚着祝童的脸颊、胡子拉碴的下颚、干燥的嘴唇;希望能藉此分担一些男人身上的重压。

    “小时候,我一直希望自己有个妈妈。我问过师傅,我从哪里来,妈妈在哪里?师父的回答总是一顿无情棒,我就再不敢问了。后来长大了,离开师父了,我走过了太多的地方,见过太多的人。三年前的一次,在夜行火车上。一位母亲抱着孩子站在过道里,我把座位让给她。看到她坐下比看到我坐下心里还舒服。后来,隔壁的客人到站,母亲把孩子放在座位上,自己跪在他旁边,用一张报纸替他驱赶蚊虫。车厢里来了三个年轻人,他们看到一个小孩子竟然占了两个座位,要那位母亲把孩子抱起来。可是,母亲说孩子有病,已经一天没睡了。他们不相信,一直在吵闹,把孩子惊醒了。我打人了,那次,我无缘无故的出手打人了。他们太年轻,太自我,根本体会不到一个母亲带着孩子出门的艰难。叶儿,我做错了吗?他们的手腕都被我卸下了。”

    “你没错,他们应该受到教训,只不过,下次出手别那么重。他们还是孩子,也有母亲。”叶儿低低的安慰着。

    “可是,我想妈妈。”这一刻,祝童表现出少有的虚弱,他实在是太累了,需要休息,哪怕只是片刻。

    “我们很快就会回去了。”叶儿感到手心湿漉漉的,怀里响起轻轻的鼾声。

    低头看去,祝童眼角渗出泪珠,已经睡着了。

    他刚才说的都是梦话?

    上午八点,松井平志提前赶到九津。祝童在九津最深处的一所**院侯着,此处名为花刺,前一个主人是刚刚过世的野村花海。

    两人进行了一个小时的密谈,走出花刺,脸上的表情都不轻松。

    九点十分,史密斯与汉密尔顿勋爵带着各自的助手分乘四辆车来到九津。

    九点三十分,福华造船的合作谈判继续进行。

    汉密尔顿勋爵带来了一位新助手,是一位表情沉稳男性白人,大概四十岁左右。据介绍,他是叫彼得,身份是汉密尔顿勋爵的高级合伙人。

    相关人员刚在谈判桌前坐好,祝童就提出先进行附加条款的谈判。他说,只有知道违约将要受到的惩罚,正式谈判时才会多加几分小心。

    史密斯先生提出抗议,说这是在浪费时间。

    祝童咬紧牙关,坚持不通过附加条款就不进行下面的谈判,双方一时僵持不下,在争吵中,上午的时间就过去了。

    下午,谈判桌上依旧火药味十足,松井平志和陈依颐先后进来劝解,提出两套折中方案,都被祝童和史密斯否决了。

    四点钟,史密斯再次退出谈判,率先离开九津。

    汉密尔顿勋爵留下来,与祝童开始就附加条款的细节问题进行调解,寻求一套双方都能接受的折中方案。

    这次谈判就温和的多了,汉密尔顿勋爵的助手,也就是那个叫彼得的高级合伙人,针对附加条款逐一征求祝童的意见,并询问可以变通的地方,以及可以让步的底线。

    祝童很细致的说明自己的立场,附加条款一共十二条,一遍下来,天也就黑透了。

    双方约定,汉密尔顿勋爵和彼得将于明天上午就附加条款征求史密斯的意见,下午再来和祝童谈。所以,谈判将会推迟一天。也就是说,明天一天祝童和史密斯都不用做到谈判桌前争吵。

    另一方面,双方专家小组的谈判将不收干扰,继续进行。

    送走汉密尔顿勋爵,祝童马上召集谢晶和于蓝开会。

    “我需要一笔钱,不管通过什么渠道,必须在三天内汇到曰本来。”祝童开门见山就要钱。

    “多少?”于蓝问。

    “越多约好,至少也要五百万美金。以我名下旭阳集团百分之一的股份做抵押。”祝童说。

    大家都知道,李主任拥有福华造船百分之一的股份与百分之一的期权,旭阳集团的百分之一的股份是近期的事。在目前的情况下,旭阳集团的股份比福华造船的更可靠。

    “东海投资接了。”于蓝爽快的应承下来。

    祝童松了口气,对谢晶说:“谢小姐,银枪能帮我把这笔钱送进来吗?我需要现金。”

    “五百万美金不是小数目,三天的时间有点紧,不过……问题不大。”谢晶咬牙做出保证。

    晚上十一点,京都渡花琴酒屋,祝童和松井平志正在等候史密斯先生。

    再过一小时就是四月十日,距离美国参议员雷曼先生来曰本的时间越来越近,多拖一天就意味着更大的风险。

    从九点到十一点,两人已经谈妥了奥顿公司的相关事宜,明天开始,陈依颐与松井平志开始办理正式手续。松井平志将在明天下午的合联船舶董事会上提出辞职,把奥顿公司从合联船舶分离出来,先签订与福华造船的合作协议。

    “好像有点不妙啊。你和雪美小姐之间谈得怎么样?”松井平志白天憋的一天,等谈完正事才问祝童,已经很了不起了。奥顿公司的事需要井池家族的配合,只他们谈,似乎缺了点什么。

    “她需要时间。”祝童泛泛的说。

    “会有什么问题吗?”

    “也许会,不过……”祝童不想讨论这个问题;“我保证,她会支持我们。平志君,大阪附近有家高尔夫球场,叫雾田球场,平志君知道吗?”

    “我叔叔是雾田球场的会员。”松井平志奇怪,祝童怎么会无缘无故的问起一家高尔夫球场?印象中,他没有打高尔夫球的爱好。

    “十五号,十六号,如果平志君要去打球,有问题吗?”祝童又问。

    “提前五天预约,应该没问题吧。李先生想去打球吗?”松井平志越来越奇怪了;谈判正在紧要关头,祝童为什么会有打高尔夫球的念头。

    “你最好打电话问问,雷曼先生可能要去雾田球场打球。”祝童递过去一份资料,上面是雷曼参议员前两次到曰的行程。

    “这样啊。”松井平志拿起手机给自己的叔叔,让他和雾田球场联系,安排十五号十六号两天的球道。

    “你准备去见雷曼先生?”松井平志放下电话,问;“可是,你能对他说些什么呢?”

    “不只是我,平志君应该要求一位有身份的朋友和我们一同打球。”祝童正翻看一叠资料,上面记载松井式与曰本政界的交往情况,这是老人家留给松井平志的政治遗产。

    “可是,爷爷说,这些人不能完全相信,他们只看重利益。我已经离开井池家族,他们不会在意我的。”

    “他们会在意钱。没有哪个政客是不可收买的,他们之间也是纠缠不清啊。我给平志君准备了四百万美金,应该能邀请来两位有分量的议员。”

    “也许可以吧,爷爷曾经带我去过这两人的家里,他们应该肯见我。”松井平志拿起资料看了一会儿,指出两个名字。

九、重整(下)

    有时候,人脉就是认识人的多少。

    只有人家知道你是谁才可能见你;只要能见面,什么都好谈。

    祝童仔细看看他们俩的资料,感觉分量不太够。

    “我可以通过他见到另一个人。”松井平志用一条线把另一个名字扯进来。

    这下差不多了,那是一位政治世家的当代精英。家族名下有两个基金会,一个与日中关系有关,一个日美关系有关。

    他本人正代表家族掌握着那个日中关系相关的基金会,松井平志认为他未来前途不可限量,价值一百万美金。

    “可以给基金会捐款一百万,再给他个人一百万,美金。平志君,可以做到吗?我希望找个不大不小的公司,以他们的名义输送这两笔捐款。”

    “那就需要润滑剂了,他们要承受一些法律风险。”

    “一般来说,需要多少润滑剂?”

    “两成。”

    两成就是四十万美金了,祝童想都不想,点头答应了。

    “可是理由呢?让他们支持需要一个合适的理由,只有钱是不够的。”松井平志苦恼的说。

    “他们还需要理由?”祝童真不懂了,原来,那些政客们只拿钱,连这点脑子都不想费。

    “福华造船项目,很明显不会得到曰本大多数民众的支持;如果他们站出来替我们说话,操作的不好势必会影响个人形象。特别是面对雷曼先生这样的参议员,他们会很慎重。”

    “理由总会有的吧。”祝童摇着头动起歪脑子。

    无奈资料有限,暂时没什么线索。如果井池雪美在就不一样了,她可以以财团的名义,在保护民族资本的旗帜下做出不少文章。还有个问题,松井平志对这件事的是怎么想的呢?他可算是纯正的曰本人,如果某一天福华造船开始建造军舰的话,松井平志该如何对待?他还能做福华造船的总裁吗?要把松井平志栓在福华造船的战车上,还要多想办法啊。

    “平志君,你现在是家主了,松井家族有兴趣到中国发展吗?”

    “我正要和先生说这件事。”松井平志表现出极大的兴趣;“在曰本,松井家族发展的空间越来越小,每个行业都几乎被大企业或大家族垄断。我想,松井家族只有走出去才能有前途,中国是最好的选择。我想,如果可能的话,与先生有进一步的合。”

    “那是我的荣幸。”祝童开始思量,松井平志要把松井家族的重心移到中国,也算是必然之举。可是,以谁的名义与他合作,就需要大大的斟酌了。望海集团不太可能,松井家族在曰本的本业是一家二流百货公司,天丽科技也不太适合,剩下的只有东海投资了。

    “前几天我听威尔逊夫人说过一段很有奇妙的话,她说,银行是活力之源。从历史上看,除了银行,任何企业的生命力都是有限的。您对此有什么看法?”

    “威尔逊夫人一直在说服井池雪美小姐卖掉家族实业,加入国际资本的行列。”松井平志不无忧虑;“这也是我离开家族的一大原因。威尔逊夫人对小姐的影响太大了,我做财团的总裁的时间不长,主要工作就是延缓小姐出卖家族企业的步伐。小姐根本就不相信我,认为我有私心,是为了得到更多的权利。她只相信威尔逊夫人。”

    祝童静静的听着,对于井池家族内部的事物,他的了解很有限。

    “先生,中国有句古话,叫做家中有粮心不慌。井池财团已经有了樱花银行和樱花保险公司,我并不赞成无限扩张这两个资本企业,希望能把更多的支持投入到别的方面,比如说我们一直的支持的京都医学研究所,最近几年就有不少研究成果。可是,小姐对樱花药业公司的发展毫无兴趣。我们去年收购的电子公司也有一批很有前途的突破性技术发明,小姐同样没兴趣。她只想尽快把它们变成现金。我曾对小姐说,现金是世界上最不可相信的东西,它们的存在本身就充满了风险和不确定性。

    “井池家族缺乏资本市场的经验和人员储备,即使要转型也要一步步尽量走得扎实些。家族事业是支撑财团发展的基石,无论在现阶段是否能带来收益,它们是家族长久存在的基础。如果没有实业,一旦遇上大的风险,井池家族必将很快走向衰落。前车可鉴,井池家族能延续数百年,不是因为物质的原因,而是每一代家主都很好的保持了家族凝聚力,用心去维护家族传统。可是,小姐执意要在短期内将井池财团变成一家纯正的金融机构。”

    “原来是这样啊。”祝童无奈的叹息一声;“平志君,你有没有调查过威尔逊夫人的背景,和债务情况?”

    “我委托朋友调查过,至少在表面上看,她的信用情况很好,威尔逊夫人是几家大银行的股东,还是两家投资公司的董事,只有很少的债务。”

    “史密斯先生来了。”侍者在门外轻声的说。

    祝童让松井平志收拾起桌上的资料,自己迎出去。心里想着,也许史密斯能解开一些谜团吧,第一个对井池财团动手的就是他。

    史密斯今天特意装扮了一番,穿了件竖领长风衣,大晚上还带着一副墨镜,满头金发被一顶矮檐帽遮得严严实实;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

    “您今天……真帅啊。”祝童笑呵呵的把史密斯带进房间。

    “史密斯先生,欢迎光临小店。”松井平志也笑了,帮着把史密斯的行头放好。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史密斯神情憔悴,看起来很激动。

    “至少在这里,您是安全的。”祝童倒上一杯酒,递过去。

    史密斯接过来一饮而尽,喘了几口气,看着松井平志问:“您也是李先生的朋友?”

    “我们一直都是朋友。”松井平志一语双关的说。

    “太可怕了,他们竟然想杀我?”史密斯放下心来,抓住祝童的手;“李先生,请一定救救我。”

    “谁要杀你?”祝童和松井平志几乎异口同声的问。

    “彼得,那个讨厌的家伙是温格先生……搭档。他这次来是为了调查卡尔为什么会突然去上海,还有温格先生,为什么会突然变成白痴?汉密尔顿把美国最好的脑血管专家请来了,他们正在对温格先生进行全面检查。他们不相信早田教授,也不相信我。彼得刚才问了我好多问题,上帝啊,他会不会杀掉我,就如对待卡尔一样?”

    “应该不会吧,不过……”祝童看着史密斯,这是一张被吓坏了的面孔,看来,他真是个小人物。

    “不过什么?”史密斯好似惊弓之鸟;“李先生,您一定要救救我,我们家族三代的积蓄都在合联船舶里面。他们准备把我当成牺牲品。我上午向他们求助,请求拨付一笔应急款项。可是被拒绝了,并且,他们还要求我归还一笔……太可怕,我被抛弃了。”

    “归还一笔什么钱?”祝童比较关心细节,特别是史密斯刻意想忽略的部分。

    “那是一笔……准备金。您知道,我们有很多规矩,为了让大家放心,并保证大家的收益。本着风险分担的原则,每笔生意都会有一笔……也许叫保证金更准确。只有我和卡尔共同签字才能动用这笔钱。上帝啊,我真愚蠢!他们根本不敢杀我,至少在拿到这笔钱之前,没人敢杀我。”

    史密斯抱住头,大声呻吟着;嘴里不停的爆出一串串恶毒的咒骂。

    祝童和松井平志静静的等候史密斯发泄完毕。卡尔应该是那些人派来监视史密斯的特使,可没想到,先出问题的不是史密斯,而是卡尔。对手也乱了分寸,竟然让彼得威胁史密斯。温格先生的搭档当然也是FBI特工,也是一位中国问题专家,并且是现役的。

    史密斯一直闹了十几分钟才从神经质状态恢复过来。

    “史密斯先生,如果没有问题的话,我们可以开始了吗?”祝童又递给他一杯酒。

    “开始什么?”史密斯喝下半杯,狐疑的问。

    “当然是开始谈判,您家族的钱很危险,福华造船是您唯一的选择。为了大家利益,我们没理由浪费时间。福华造船安全,您才能得到真正的安全,和自由。”

    “听起来很有道理,可是,您真得能对付的了他们吗?我说的是雷曼先生,他马上就会来曰本。我听说原计划是十三日,雷曼先生不喜欢十三号,他将在关岛停留一天。十四日,雷曼先生将乘坐军用飞机,与太平洋舰队的爱德华将军一道访问曰本。”

    “很有意思,雷曼先生来参加一个国际环保会议,竟然选择和一位海军将军同行。”祝童很感兴趣,这个消息实在是太美妙了。

    “可是,雷曼先生是个很有势力的参议员。”

    “他首先是个人,其次才是参议员。只要他还是个活人,就没什么可怕的。史密斯先生,上帝之所以神圣,是因为他已经死了。”祝童为了给史密斯大气做出不屑的姿态,并很快把话题转开:“我想知道,您还能筹集多少钱?福华造船需要巨额投资。”

    “只有保证金了,一亿美金。他们答应给我五亿美金的授权。可是发生了如此多的变故,我想,这一亿美金是他们应该付出的代价。让他们得到教训,我很高兴。”史密斯越说越激动,语言逻辑近乎混乱。祝童和松井平志靠手势和猜测,才勉强弄明白了他要表达的大致意思。

    一亿美金,对大部分合资项目来说都属于一笔巨款了。

    可是福华造船的摊子太大,无论怎么算,合作双方投入的建设资金也不可能少于十亿美金。

    松井平志手里有一亿美金,陈依颐和华商银行准备了两亿美金,祝童手里还有一亿美金,加上史密斯的一亿美金,还有五亿美金的缺口。井池雪美为福华造船准备有两亿美金,原计划以樱花银行的名义投资福华造船;现在,这两亿美金很可能已经泡汤。即使算上,也还有三亿美金的缺口。

    饭要一口一口吃,祝童把后面的障碍放到脑后,先解决史密斯和雷曼再说。

    钱的问题,说大大,说小也小。

    上海有钱人不少,实在不行就请万家生佛参与进来,还有宫廷里的人,他们比较有钱。

十、分拆(上)

    史密斯不敢再回酒店,强烈要求将福华造船的合作谈判放到上海。

    在得到安全保证之前,他拒绝和祝童谈任何具体问题。

    理由也很充分,谈判需要一个公平的环境,现在进行谈判他有被要挟的感觉,很难达成一个对双方都公平的协议。

    并且,福井船厂还在日本,整体搬迁工作还没有开始。

    史密斯对福华造船的前景充满忧虑,雷曼先生是他的另一块心病。

    如果雷曼能迫使日本政府屈服对井池财团施压,或干脆以某条法律的解释权为理由设置管卡甚至法律陷阱,今天谈得再好,也只能形成一个无效协议。

    祝童不同意,很郑重的说:“史密斯先生,您是律师,应该明白一个道理。雷曼先生的日本之行不会毫无收获,如果日本政府真的出台一项对华合作项目限制条款,也一定会有时间限制。我们越早签约,法律风险就越小,您认为呢?”

    史密斯哑口无言,只好同意先谈合联船舶与福华造船合作协议。

    开始之前十分钟,松井平志宣布退出合联船舶,他名下的产业将单独与福华造船谈判,并且已经达成了初步共识。松井平志已经答应以一亿美金加奥顿公司及其名下的几家配套企业与福华造船组建合资公司,他将持有福华造船百分之十五的股份。

    松井平志得到了一个很优惠的合约。他本来在合联船舶中占有百分之二十八的股份,如今得到了福华造船百分之十五的股份,董事会内有两个名额。

    前几天的交锋不是毫无成果,其中最有实际意义的就是确定福华造船的董事会名额为十人。以百分之十五的股份就拥有两个董事会席位,松井平志可算占很有面子了。

    一来奥顿公司的意义不能以实际价值计算,二来松井平志手里有一亿美金现金;祝童已经征得了国内陈依颐小姐和向老的认可。

    史密斯很羡慕松井平志得到了一份好合约,顾不得抗议松井平志的毁约,要求祝童按照同样的条件与他谈判。

    “史密斯先生,您觉得可能吗?”祝童不无嘲弄的问。

    “很公平,我应该得到公平的对待。”

    “我的底线是,合联船舶在福华造船内占有百分之二十二的股份,两个董事会名额。你们缺少现金,我需要一些股份却换取现金。”

    “这是不公平的,合联船舶应该得到福华造船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四个董事会名额,这才是比较合理的价位。”史密斯说这些话的时候一本正经,根本就不觉得脸红。

    “如果你们能募集到五亿美金的话,我可以答应合联船舶得到福华造船百分之二十八的股份。”

    “钱可以去银行贷款,可以从股市上募集,可以发型债券,可以引进合作伙伴;我们有很多选择,不应该成为诚意的阻碍。合联船舶应该得到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否则的话……我的意思是,这是最合理的价位。”

    史密斯似乎想说出类似退出谈判那样的话,但他很快意识到那样说实在太不明智。如果不与福华造船合作,福井船厂很可能烂在他手里并把他的家族拖垮。松井平志已经退出了,奥顿公司迁往上海已经成为事实,这等于是将史密斯把福井船厂分拆到国际市场上找买主的后路也给断了。

    谈判再次进入相持阶段。祝童是坚决不让步,并以退出向威胁;他说:“我完全可以找别人合作,而你,没有选择,只能和福华造船合作。”

    史密斯不甘心承认失败,又不敢说太过分的话。说:“我们应该按照实际价值划分股份,那样是最公平的。”

    “我不明白您是什么意思?”祝童心里明镜似的,史密斯终于进入圈套了。

    “我这里有道奇会计师事务所的评估报告,综合技术专利、船坞和大型专用设备、以及对大型船舶的设计和管理经验等等因素,合联船舶的实际价值应该在十三亿美金到十五亿美金之间……”

    “好吧,我承认旭阳集团没有如此高的估值。史密斯先生,您应该先把合联船舶卖掉,然后拿现金来和我们合作。我们可以收购一个更好架子。”祝童很认真的说。

    史密斯收购福井船厂投入了多少钱,对祝童来说不是秘密。都这个时候了,他还敢狮子大开口,要求以高出几倍的溢价与福华造船合作,实在是有点过分。

    “评估报告吗?我也有。”祝童拿出一份同样的东西;“我们好像很有默契,找了同一家公司。这是道奇会计师事务所上海分部做出的评估报告,经整合后,福华造船如今的市值是三百二十七亿人民币,换算成美金的话……我觉得,这份报告已经很保守了,史密斯先生应该知道上海的地价,中田船务和江都钢铁所占有的那两片土地,如果拍卖的话至少也值这个价。”

    “你们的报告有水分,它是不真实的。”史密斯当即抗议;“旭阳集团的股份很多都被抵押在银行……”

    “史密斯先生最好仔细读读这份报告,再发表意见。”祝童把评估报告推过去;“我刚才说了,三百二十七亿是经整合后的实际价值。旭阳集团的在福华造船内所占的股份并不大,华商银行是福华造船的另一位大股东。所有抵押给银行的股份,如今都在华商银行名下。”

    “你们这样做违反商业道德,旭阳集团不能在这个时候扩充股份。很不公平!”史密斯很快看完了,挥着拳头抗议;“你们没有征得我们的同意,我们的合作应该以上一份评估报告为基础。”

    现在的福华造船已经变成一家没有债务的健康的上市公司,所以史密斯不满意。如今,福华造船的市值已经是他的前一个合作对手、田旭阳时代的旭阳集团的四倍。

    此番整合最大的难点在于把债务变成股份,市值也当然要随着翻番;如果福华造船破局,向华易的华商银行收购的股份不至于变成不良资产。这是资本整合的一种常用方式,只不过,此次整合的受益方是华商银行和旭阳集团。可是,只经过整合就反四番,出具这份评估报告的人也够大方的。

    史密斯很享受扮演整合者的角色,从银行购买被抵押的股份,从股市上收购足够的筹码,然后逼迫董事会屈服是他的最爱;而不是被迫接受整合的结果。

    在中国,对一家如此规模的公司进行这样的整合至少需要一年的时间,其中要克服的障碍数不胜数;福华造船用半年的时间完成了。其中有祝童费尽心机的辗转腾挪,更重要的是王向帧和向老的支持。

    “你这是强盗逻辑。”祝童毫不客气的驳道;“福华造船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轮不到别人说三道四。史密斯先生,平志君已经与福华造船达成共识,很快就会签署正式合作协议。没有了奥顿公司,合联船舶的价值就缩水了五成,我能给你百分之二十二的股份已经很宽容了。”

    史密斯这才想到,此次轮不到他去分拆别人,祝童拉走松井平志,等于把他的合联船舶给分拆了。

    “可是,我即使答应了这个条件,合联船舶的董事会也一定不会答应。”史密斯使出拖刀计,他不敢太过分,祝童的处于压倒性优势地位。

    “这是另一个问题,与今天的谈判无关。哦,我差点忘了,说起合联船舶的董事会,我想,史密斯先生应该支持于蓝小姐和谢晶小姐填补平志君留下的空缺。她们会给你最大的支持。没有问题,我认为你不会遇到多少阻力。”

    “这确实是另一个问题,我们还是讨论合作。”史密斯很识时务,如今的合联船舶董事会,唉,不说也罢。

    他看左右讨不到便宜立即转变策略;“李主任,松井平志先生,我们都知道合联船舶的注册地在鳄鱼岛。可是,福井船厂还在日本,这份协议如果签的太难堪,势必会引起外界的诸多议论。”

    “您有什么话就直说,现在是一点十分,时间不允许我们太含蓄。”祝童小心了,史密斯的花样实在太多。

    “我的意思是,为了不给人借口,我们可否达成这样的共识。您认为合联船舶只能在福华造船拥有百分之二十二的股份,而我要求的是百分之三十。这是我们双方的底线。福华造船需要一大笔资金投入,缺口大概是五亿美金,这是我们共同的难题。”

    “不错,请继续。”祝童和松井平志对视一眼,史密斯是资本市场的老手、深谙规则的职业经理人;需要给予适当的尊重。

    “那么,我们就签署一个对赌协议,未来的四周内,我们同时以福华造船百分之五的股份去寻找投资人,能卖出好价钱,余下的百分之三的股份就归谁。”

    有点复杂,祝童算计一会儿才搞明白,史密斯的意思是把双方存在争议的百分之八的股份分拆为两部分,百分之五作为赌注,他和史密斯将分别拿着百分之五满世界叫卖,谁卖出的价钱高,将无条件获得福华造船百分之三的股份。

    好像也不错,祝童本来就在发愁去哪里筹集到五亿美金,对史密斯开出如此苛刻的条件,就是准备拿这些股份去找买家。

    可是,他不会如此轻易就相信史密斯,放低姿态虚心的说:“请说的详细一些,具体的财务问题,我不懂。”

    “这百分之五的股份,我们可以约定一个最低价值。接手人可以是一位投资者,也可以是几位投资者,他们可以有一个董事会名额。在约定期限内,谁卖出的价钱高,就是胜方。松井平志先生可以作为见证人,还有卡尔先生。今天是四月十日,我们必须在四月二十四日前把最终结果交给他们。啊,还需要建立一个评估小组,确定投资人的信用和资格。规则就是这些,很简单。”

    “听起来不错。只是,是什么让您认为我是个白痴?”祝童宽容的笑笑。史密斯挖了个坑,虽然不大,而他差点跳下去。王向帧划定的红线是,外资不能在福华造船内拥有超过百分之四十的股份,后来随着情况的变化,这条红线被放宽到百分之四十五。

    松井平志已经用去了百分之十五,也就是三分之的份额。史密斯要求得到百分之三十的要求被拒绝,他提出对赌协议的同时,已经等于是间接认输了。不过,史密斯又搞分拆了,想从别的方面捞回点损失的股份。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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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面具介绍:
所谓我骗人人,人人骗我;天底下谁都能骗,但总不能连自己也骗吧?
祝童,混迹江湖的职业骗子,七品祝门最现代的弟子,流连花丛不染尘的花花公子,把行骗江湖当成精细的生意。
遇到美丽的叶儿后,小骗子祝童的生活轨迹渐渐变化,一度决心退出江湖归于正常社会。
但江湖与现实之间的矛盾一直纠缠着他,在物欲横流的大上海,祝童还是模糊在江湖与现实之间,慢慢走进一桩巨大骗局的核心。
弄钱的钱人,是最高明的骗子。
骗局落幕时,小骗子又引出一场更大的骗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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