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四八章 天魔卸甲
第三四八章天魔卸甲
谢甲儿再也应付不了不住三头罗刹的猛攻,勉强避过小罗刹打向胸腹要害处的三道神通,同时与男鬼硬碰一记,逼退对方,却再也避不开罗刹女的偷袭,右臂被对方死死扣住。
罗刹女面色狂喜,口中咯咯娇笑,一双鬼爪子正要用力扭断敌人的胳膊,不料手上忽然一轻,再一看谢甲儿的右臂已然脱离了他的肩膀……
还没发力,对方的胳膊就断掉了?
女鬼稍显纳闷,不远处的小罗刹则在刹那中读出了谢甲儿心思,惊呼了一声转身便逃。
谢甲儿却狞笑着,也不知从哪来的力气,身体于完全不可思议的角度突然翻起,并不理会女鬼,也不去追袭正斜斜摔飞的男鬼,而是直扑小罗刹
胳膊,是谢甲儿自己卸掉的……天魔解体。与老蝙蝠在中秋之战中施展的他天魔解血如出一辙,只不过老爹是用‘以后修为尽丧’来换取真元,而谢甲儿则是靠断碎身体来重获战力。
解掉的不过是一截右臂,可这已经是谢甲儿唯一的‘筹码’了早在轮回双鬼现身不久时,他的左臂和右脚掌便告骨折,再后来左腿也被打断,到了此刻,全身上下唯一还有用的、还能用来向邪门功法来换取力量的,就只剩这一段右臂。
扑击中,谢甲儿施展的不是乾坤挪移之术,而是和梁辛平时一样,单纯以师门身法纵跃急行,迅速绝伦,自半空里兜出一道诡异的弧,截向小罗刹。
四肢或残或断,但靠着劲力支撑,还能勉强抖动起来,只要能动,霸王就追……
一个神足通,一个魔功身法,两条人影快如闪电,一追一逃轮回双鬼则嗷嗷怒啸着,紧紧缀在两人身后。
这一仗打到现在,小罗刹又何尝不是满身重伤、消耗甚巨。他的五路神通都大打折扣,神足神通也不例外。反观谢甲儿谢甲儿,靠天魔解体,舍臂换来充沛劲力,而天下人间的身法,虽然不如乾坤挪移那么妖孽,但也独步天下近程无敌。
此消彼长之下,谢甲儿越追越近,终于在迫近小罗刹十余丈时,谢甲儿的身体突然古怪地扭动起来,同时开声大吼:“杀”
吼声落处,魔功发动,天下人间
先有天下人间,才有天上人间……
即便有天魔解体换来的力量,谢甲儿也无力在发动一次乾坤挪移了,但他还有师门传承,小罗刹落入桎梏
不仅小罗刹,追在他们身后的轮回二鬼,也一起陷到了‘天下人间’之中。
这次突袭,是谢甲儿唯一的机会了。
他刚被三鬼围攻时,也有能力发动天下人间,可那个时候小罗刹真元充沛,连乾坤挪移都奈何不了他,又怎么能会被天下人间去套住。也只有等自己到了强弩之末,拼出、磨到小罗刹也消耗巨大,再以天魔解体换取新力。霸王所求的还是那四个字:此消彼长。
看上去,这一连串的变化,都是谢甲儿提前设计好的,但小罗刹有‘他心通’,能预知敌人的一切算计、一切心思,如果是‘预谋’,这头小小恶鬼哪会被‘捉住’?
其实,天魔解体不过是谢甲儿临时闪出的念头……霸王好战,搏杀之道早已被他炼入根骨、化作本能……何必处心积虑,等到战机闪现时,身体自然便会去反应、去捕捉
身体的反应,甚至在心思之前。
天下人间之内,断臂处血流如注,谢甲儿却笑得无比张狂,拖着残躯向着小罗刹缓缓靠近。
老魔头将岸传承下的魔功套住三个赤涅罗刹,其间乱流何其强烈,疯狂奔涌反噬主人,谢甲儿能躲则躲,躲不开便硬生生的扛下来在魔功笼罩之下,他距小罗刹不过十丈之遥,可走完这一路,又让他连受乱流重击,一道道伤口就于毫无征兆间的突显,乱流几乎打烂了霸王的满身血肉
兔起鹘落,连串惊变,飞舟之内的天嬉笑看得目瞪口呆,但惊骇之余,丑娃娃心里还有些不解:天下人间……有用么?
大魔君套住了敌人,又有什么用?若在霸王全盛时,大可走过去一圈一圈扭下敌人的脑袋,但现在,他连乱流反噬都躲不开……这样的天下人间,比起梁辛的魔功,也实在强不到哪去。
大魔君身体结实异常,能撑住乱流反噬,可就算他走到小罗刹跟前,双腿和左臂都以骨折、右臂干脆没有了,他又靠什么杀敌?
下一刻,丑娃娃的疑惑霍然而解
谢甲儿一路踉跄着来到小罗刹跟前,猛然张嘴,一口咬中了敌人的喉咙,继而双颊用力,狠狠向后一扯……仿若一头暴怒雄狮,直接咬断敌人的喉咙
即便是邪道出身,双手沾满鲜血的天嬉笑,见状也觉得胃中一阵翻腾,嘴里却情不自禁爆发出一声欢呼。
谢甲儿满目暴虐,随口吐掉了口中的碎骨、喉管、皮肉,却不肯就此离开,任由反噬的乱流击中自己,猩红的目光仍在敌人身上来回巡梭。霸王明白,凭着小罗刹的修为,只咬断他的喉咙,还远不足致命。
片刻之后,谢甲儿似乎终于想到了办法,忽然露出了一个笑容,由衷的开心,由衷的残忍,由衷的狠辣……谢甲儿又向着对方靠近了些,继而霸王的头猛然挥动起来,自上而下,挟着万钧的力道、万钧的霸道,狠狠砸在了小罗刹的面门上
手断了、腿折了、霸王却还想、还要、还能杀人
天嬉笑在坤蝶中,仿佛都听到天下人间里霸王头槌砸出的那一声闷响,丑娃娃的身体一跳,脸上只有震惊,口中翻来覆去,念叨的也只有两个字:魔王、天魔……
一下、两下、三下……‘天魔解体’之后,谢甲儿真就仿佛化身天魔,头槌不停,每次砸下,嘴里都会应喝出一声大笑肉眼可见,小罗刹的鼻子断碎、额头一点点塌陷下去、嘴唇不见继而又是牙齿散碎,不知多少次重击之后,恶鬼的整张脸都碎了、塌了
谢甲儿终于不再砸了,‘停手’之后,根本不再看小罗刹一眼,而是转回身,又费力无比地向着轮回二鬼移去……
轮回二鬼的身体远逊小罗刹,各挨了三击头槌,他们的脑袋便彻底爆开。至此,谢甲儿终于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再也维持不住魔功了……
就在魔功消散的同时,小罗刹的颈上、脸上同时喷溅出浓稠血浆,双手想去捧脸却又不敢碰触,整个人跌落地面,就好像一条被火油烫到的泥鳅,疯狂惨叫,疯狂扭动、打挺;
轮回双鬼尸体今生的尸体摔落,而来生又至,只见空气一抖,男鬼化作一头夜乞叉,口中厉声长啸,作势就要扑向霸王,可随即他又止住了势子,左顾右盼,口中急切的尖声怪叫,好像再呼唤着什么……
一对赤涅罗刹丧生,只‘轮回过来’一个
男鬼的脸色变得苍白了,本来阴森森的目光也成从内心深处升起的恐惧不知多少次轮回之后,终于,女鬼的来生不见。
她轮回到头了,死了地上那具头颅爆碎的尸体,就是她的最后一世
二鬼双修,共转轮回、共享来生。这就好像两口子,你有十两银子,我有八两银子,但是两夫妻不会分着算,而是把钱凑到一起花。妻子彻底没钱的时候,丈夫最多也只剩握在手中、还没花出去的一两银子。
‘轮回’也并不是没完没了,永远不停的转生下世,二鬼终于把自己的‘天道’走到了尽头,女鬼不见,或许证得阿罗汉果、得涅槃乐,从此超脱泥潭,容身宇宙;或许诸世积恶太多,魂飞魄散消失不见。不管怎么说,结果就是两个赤涅罗刹的天道,耗尽了……而且想一想自己的心性和生平作为,男鬼觉得女鬼‘证得阿罗汉果’也不太现实。
轮回已破,二鬼只存其一,而且也只有这一世可活这对赤涅罗刹最大的依仗终于没有
也许是恐惧,也许是暴怒,男鬼嗷嗷嘶嗥着,再度转身望向霸王,眼睛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谢甲儿周身上下血肉模糊,半躺半坐在地面上桀桀低笑,毫不退让地与男鬼对视,不过他的目光里全无怒意,尽是散漫和不屑,仿佛在他面前嘶吼不是飞升恶鬼,而是一头癞皮狗。
霸王低笑,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把一块粘在唇边、不知是自己还是罗刹的碎肉卷回嘴里,咀嚼几下,吐掉了……
男鬼面目狰狞,一张血盆大口尽数张开,对着谢甲儿连连怒吼,但凶光闪闪的眸子深处,却是惊疑与恐惧,脚下更不敢再踏上一步
罗刹这种恶鬼,男女性格各异,罗刹女长相‘绝妙’,性子却硬得很,一旦发怒就会不计后果的出手,宁折不弯;男罗刹虽然长得凶狠、也嗜杀成性,可骨子里却欺软怕硬,此物最是不堪,遇到弱小绝对会玩弄、杀掉,遇到强者则趋炎附势,连逃跑都不敢。
这头男鬼也是如此,以前与谢甲儿恶斗时的狠勇彪悍都来源于他那份‘死不完’的天道。现在他的轮回已灭,只剩下一条性命。再加上谢甲儿何其悍勇,连串搏杀中早都吓破了他的鬼胆。虽然谢甲儿伤得几乎都没了人形,但男鬼仍吃不住他是否还有战力,所以畏首畏尾,不敢上前。
坤蝶中,小活佛受邪魔所摄,一直不敢睁眼观战,耳中听着外面只有罗刹的惨叫与怒吼,却没了激斗时的阵阵风雷,耐不住心里的好奇,颤声向天嬉笑追问缘由。
天嬉笑三言两语,把刚刚那场血战大概说了下,小活佛听后,全不去关心谢甲儿与男鬼的对峙,而是急急忙忙地追问:“那头小罗刹,你看看小罗刹的颈子下面,那个珠子的纹路,还有几颗?”
天嬉笑不敢怠慢,立刻举目望去:“还有四…不是四个,是三颗半。”
小活佛的声音中殊无欢喜之意,相反还充满了失望:“还有三颗多…这么多”
小罗刹修成了‘五神变’,颈下就多出五颗佛珠样的纹路,而此刻,这些珠形纹莫名其妙地少了一只,另外还有一只也在变浅、变淡,正慢慢消失。
就在珠形纹路消失的同时,小罗刹那张被霸王彻底砸碎的脸,竟也缓缓的‘整齐’起来,肉眼可见,他的额头逐渐饱满,戳如颅内的碎骨被一一顶出,獠牙、口鼻都在一点一点地成形
‘五神变’虽然没有‘一般变化便是一条性命’那么夸张,但这五道都是第一等的佛家神通,饱蕴慈悲与生机。
遭遇重创时,可以散去神通,用其中的神力来迅速弥补生机、治疗重伤。可以说,修成五神变的人,只要还没死,就能够用‘神通换性命’。至于要损失几路神通才能彻底痊愈,就要看伤势的状况了。到现在为止,小罗刹舍了天眼通但仍未够,正在调用天耳通之中的神力救命。
“动用五神通之力疗伤,一旦开始,除非伤者彻底痊愈、或者神通力耗尽,否则都不会停下来。这个过程了里小罗刹自己做不了主,一路神通中蕴含的力量,没能让他痊愈,那第二路神通之力就会自动去续上……”小活佛嘴唇哆嗦着,还没解释为完全,憨子就再度来到天嬉笑身前,大手无比坚定,向着外面一指。
与上次请战情形不同,如今霸王硬是从死路中拼出了一线生机。有机会,天嬉笑就敢拼了,没再拒绝憨子,立即催动手诀。眨眼功夫,只见坤蝶旁的空气突兀一震,大小活佛与天嬉笑三人并肩跃出
其中憨子与天嬉笑并肩扑向五神变凶魔,二话不说围住他猛打,小活佛虽然也跟着一起出来了,但手软脚软帮不上什么忙,不过好歹他总算把眼睛睁开了,身体颤颤着坐倒在飞舟旁边……
看着同类被狠打,另外那只恶鬼仍站在原地,既不阻拦,也不去强袭谢甲儿,而是神情频频变化,似乎在犹豫着什么。
片刻后,男鬼终于下定了决心,猛地怪叫一声,纵跃而起扑向小罗刹。
男鬼还是动手了,天嬉笑和憨子反应各异,前者惊骇之下转身就逃,大活佛却开声暴喝,纵然修为远逊,仍飞身、迎上、举掌扣下。
可任谁都不曾料到,男鬼身子一兜,闪过大活佛,也没去追天嬉笑,更没有抱起小罗刹逃走,而是亮出一双鬼爪,狠狠插进了小罗刹的胸口
随即男鬼又抽出鬼爪,高高纵起后并拢双膝,以跪姿下落,重击小罗刹的头颅。跟着拳打脚踢,嘶吼连连……
眼前的男鬼正货真价实地暴打小罗刹。包括谢甲儿在内,所有人都有些懵住了,不明白男鬼是抽风还是真疯了。
男鬼出手,每一击都用足全力,打了一阵似乎又觉得光自己动手还不够,又抬起头对着大活佛与天嬉笑招了招手,示意‘大家一起来’,同时还不忘对着不远处的谢甲儿露出个丑陋无比的笑容。
虽然摸不透真实原因,但男鬼的的确确阵前倒戈,不伤谢甲儿等人,开始出手对付小罗刹
天嬉笑仍自惊疑不定,大活佛却不管哪套,再度扬起大手冲向小罗刹眼见憨子动手,丑娃娃咬了咬牙,暂时不再多想什么,纵身加入其中……
刚刚与霸王对峙,是因为男鬼怕谢甲儿还有余力,不过它好歹也是飞升的仙魔,眼力不弱,稍作镇静也就就明白了,谢甲儿已经真正到了灯枯油尽的境地。可男鬼还不敢动手,因为他忌惮另一个人、另一个让他吃足苦头、身处此间、同时也是霸王一伙的绝顶高手:楚慈悲。
男鬼当然不知道楚慈悲已死,还道他是被什么原因耽搁了,就算今天不来、明天不来,但迟早会来。他对楚老汉忌惮之极,二鬼健在轮回在手的时候都打不过人家,凭自己现在的状况,对上楚慈悲必死无疑。
尤其楚慈悲修行的是佛家力,不管这个世界又多大,只要老头想找他,男鬼就逃不掉。
再说罗刹这一族,个个嗜血冷酷,同族之间也毫无情义可言,这头‘五神变’小罗刹更是最凶残魔头。男鬼以后做他的手下,日子也绝不会好过。但轮回二鬼既打不过楚慈悲,更对付不了谢甲儿,这才跟在了小罗刹身后。
本指望着小罗刹,能先除霸王、再杀掉楚慈悲。可现在看来,小罗刹伤及根本,就算能够撑过眼前这一关,杀尽霸王一伙,他自己也会修为暴跌、战力受损,就算再修养一百年,遇到楚慈悲也有活路。
尤其这个小罗刹,在恶魔世界凶名卓著,轮回二鬼对他早有耳闻,知道他有一项生啖夜乞叉炼化修为的本领,偏偏自己这最后一世的轮回,该死不死就是夜乞叉。
要是轮回还在,夜乞叉就夜乞叉吧,大不了给小罗刹吃一次,全当喂狗了,可现在自己只剩今生一世……
算来算去,继续跟在小罗刹身后,就只有死路一条;倒是临阵倒戈,助谢甲儿等人击杀小罗刹,说不定能换回来对方‘垂怜’,保住小命。
[奉献]
第三四九章 半个恶鬼
第三四九章半个恶鬼
小罗刹修为太高,要是让他成功恢复,就算没有了那五路神通,也照样能够击杀所有人。
两个人一个夜乞叉,出手间没有丝毫保留,尤其那头最后一世化为夜乞叉的罗刹,实力着实了得,有他相助,小罗刹颈下珠纹消失的速度更快,此刻第二枚‘珠子’已然消失不见,天耳通已经耗尽,宿命通的珠纹开始变浅。
可三个高手的攻击,也仅仅是让珠子纹路变浅的速度加快,却不能阻止小罗刹伤势地愈合……
现在的情形,干脆就是三个高手‘破坏’与五神变‘修复’的比拼,二者的‘战场’,便是小罗刹的身体:
如果天嬉笑等人造成的破坏,强于五神变的修复,那小罗刹在珠纹变浅的同时,伤势也会渐渐加重。
眼前珠纹虽浅淡下去,但是那些恐怖的伤口,却在缓缓愈合……他们的轰杀,还比不上五神变的疗伤之力
憨子大吼叠叠,天嬉笑青筋暴露,夜乞叉满脸焦急,三人倾尽全力势若疯魔,可力有穷尽时……全无花哨可言,更没有计谋可用,最简单最直接的对抗,敌不过就是敌不过在宿命通消耗殆尽、第四颗‘他心通’珠纹开始消散时,小罗刹的脸已经有了个囫囵样子,随即他的眼皮轻轻撩开一条缝,目光里满是既有残忍也有笑意,一一扫过三人。
天嬉笑被他看得脚跟发软,怒吼中砸出连串重击,总算把小罗刹刚刚长好的眼珠子重新打爆,而此刻对方的嘴巴也完全长好了,‘咕’的一声,小罗刹怪笑出声。
三人都能明白,凭着自己的力量阻止不了小罗刹恢复,夜乞叉再也坚持不住,从胸腹深处发出一声充满恐惧的尖叫,背后双翼一撑,再次背叛同伴自己仓皇逃走,转眼消失不见……
男鬼逃遁,剩下的两人也就更打不出什么效果了。天嬉笑勉力又轰出几道神通,转头望向谢甲儿:“大魔君,还请进入飞舟暂避其锋”
事到如今也只有如此了,飞舟密闭、外壳坚固,至少也能用作避难。谢甲儿没说什么,算是默许,天嬉笑立刻催动手诀,把外面的四个同伴都送进了坤蝶……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小罗刹从地上一跃而起。不仅头颅、脸面、颈子等处的致命伤尽数痊愈,就连再之前前受的那些重创也全都消失不见。
他的颈子下面只剩下最后一枚‘神足通’的佛珠纹路了……‘五神变’是小罗刹毕生修行的所在,其中每一路都花费千年光阴、历尽无数辛苦,他飞升前做梦都不曾想到,自己打了一架,还是偷袭在先、又有轮回二鬼相助的情形下,竟还是被霸王毁去了其中四道神通不只是神通不再,他的身体虽然得以痊愈,但修为和战力也随着珠纹消散而骤降,只剩刚越界时的一半。
小罗刹背负双手,围着巨大的坤蝶缓缓踱步,眼中无限怨毒,脸上却仍是笑眯眯的,毫不着急的样子。
即便有飞舟相隔,天嬉笑也还是抑制不住从心底泛起的惶恐,望向小活佛情不自禁地问道:“他、他打不进来吧?”
小活佛比着他还要更害怕,张开嘴正想说什么,外面的小罗刹发出一串叽叽怪笑,抬腿跨步,穿过了坤蝶的阻隔,突然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仅剩的神足通虽不像乾坤挪移那么霸道,但五神变之中最后修成的神通,又岂同反响除了白莲分身,上天入地无处不可去,无论远近只用一步,无论障碍只需一跨神足通,身如意通,在这道大本领面前,就根本没有‘阻隔’这两个字。只要在同一片天地中,任何地方,小罗刹想去就去,坤蝶腹中也不例外。
小活佛对‘身如意通’,也仅仅是听说过,并不太了解它真正的神奇之处,全没想到煞星竟竟然毫不费力地穿跨坤蝶,来到众人身前。
而再一眨眼,小罗刹又消失不见了。
小活佛还道是‘疑心生暗鬼’,让自己眼花了,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但是还不等他把浊气吐进,就陡然狂怒,声嘶力竭地嘶吼:“混账混账混账”飞舟内消失不见的,不止是小罗刹,还有大活佛
小罗刹进入飞舟,抓住憨子又回到了外面……憨子摔坐在地面上,神情委顿,被捉时就已经被凶魔种下禁制,无法稍动。小罗刹伸出一根手指,在憨子的光头上轻轻画圆,一圈又又一圈。
凶魔的心思简单得很,眼前这几个人,谁也别想活,更别想痛快死掉,他抓憨子出来,在其他人面前慢慢炮制、一点点地去折磨,等弄死了大活佛,就再去抓小活佛,然后天嬉笑……最后才是谢甲儿。
一定要让谢甲儿看到同伴个个惨死在他面前,也只有如此,小罗刹才会稍稍开心一点。
至于梁辛,他此刻的情形,看上去不是走火入魔就是中了土行剧毒,毫无威胁可言,小罗刹进入飞舟时看到了他,但懒得去理会,反正此人也要死在霸王面前就是。
小罗刹不在飞舟内停留,跑到外面施刑,则是因为飞舟内有一股虽然没伤害、但却让他极度厌恶的气息:慈悲之意。
将坤蝶炼化成飞舟,是鲁执留下的法子,可出手之人毕竟是楚慈悲,千万年的炼化下来,坤蝶也染了浓重的佛家气息。来自恶魔世界的鬼怪虽然也修行佛家神通,但它们本身对禅意厌恶至极。
另外,飞舟里还有楚慈悲的尸体,老汉已经死了四个月,但尸体不腐不化,眉眼表情栩栩如生。小罗刹本来喜欢‘死人’,可不知为什么,偏就对这具尸体打从心眼里那么厌恶,不想在他身边多做停留。
小恶魔觉得飞舟里的味道很恶心,不愿多做停留,折磨人这件事,还是趁着星河明月、夜风清凉来得更惬意些……
小活佛暴跳如雷,伸手抓住天嬉笑地衣襟,咆哮道:“送我出去”
丑娃娃站在那里脸色青灰,眼睛里满满都是绝望,任凭小活佛如何摇晃推搡都无动于衷。
谢甲儿早将自己生死置之度外,由此也更不会把大活佛等人的性命放在心上,望着陷在细沙中的梁辛,略显纳闷地问道:“梁磨刀咋回事?”
梁辛的眼睛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和身上皮肤一样,他的眸子里也都是浓浓的土锈颜色,眼珠子里昏黄、浑浊,但目光却凶悍、暴怒
其他两个或狂乱或麻木,没人去关注小魔君,也没人去回答大魔君,谢甲儿冷哼了一声,不再关注梁辛,又将目光转向坤蝶之外。
小罗刹没了天耳天眼,不知道坤蝶内的情形,不过他明白里面那几个人都在看着自己,由此,脸上显出了个略显羞赧的笑容,跟着伸出手捏住了憨子的耳朵,手腕用力,缓而又缓,甚至小心翼翼地去撕大活佛的左耳……
憨子全无还手之力,面色中有些痛苦,可目光里仍是平静清宁,全看不到一丝恐惧
足足用了半盏茶的功夫,小罗刹才总算把那只耳朵完完整整地扯下来,先对着飞舟晃了晃,随即将其送到了憨子的嘴旁,示意要憨子自己吃掉。
憨子毫不理会。
小罗刹笑容愈发开心了,目光中满是劝慰,另只手也抬起来,伸向憨子的嘴巴……而就在此刻,小罗刹脸色骤然一变,神情狰狞,抬眼望向天空
夜空静谧,披染脓血的山岗只有死一般地沉寂,全没一丝动静,可刚才小罗刹却听到、听到有人骂他。
骂的是什么他没听清楚,但那份感觉清楚得很,绝对不会错,自己被人骂了。
小罗刹桀桀低笑,正想搜寻敌人,心中忽然一动,事情不对劲。‘他心通’不再,除了罗刹鬼话,他根本听不懂别人说话,又怎会知道自己是在挨骂?
除非是那头变作夜乞叉的罗刹又跑回来骂自己,可小罗刹不信他还有这个胆子,何况就算夜乞叉敢来,也逃不过自己的灵觉。
正疑惑间,突然一连串闷雷般的大响陡然炸碎,即便以小罗刹的修为,竟也被这片跌宕狂躁的轰鸣,震得心智失守,双脚一软跌倒在地。
周围明明还是寂静一片,既不见山兽惊醒咆哮,也不见夜鸟仓皇疾飞,山岗附近根本没有一丝动静。
可那片浩浩巨响,明明白白正从自己的耳中一路咆哮、滚荡不休,最终炸响在心底……小罗刹猛然醒悟过来,这份连绵巨响,只有自己才能听到,而且骂自己的声音,就是‘它’
诸多神通不再,不过还有一身灵识还在,小罗刹已清晰地发觉:
脚下草、身前石、附近山岗、过境夜风……这天这地,这世界所有所有的一切,都对自己升起浓浓敌意而那份只有他能听到、直接炸碎于心底的怒响,就是整座乾坤对自己的怒意
不用语言,不用解读,怒骂自己之‘人’,竟是这个世界……
小罗刹以恶鬼躯修佛家力、以罪恶心度飞升劫,他的修行本来就是一件逆天事,尤怎会惧怕天怒。此刻虽然不明白这份乾坤敌意究竟为何而来,片刻功夫他便重新镇静,不仅没了恐惧,反而变得虐戾起来,引颈嘶嗥与天地对骂,同时一跃而起,随手抓住脚边的一块大石,想将其抛出去……砸天
小罗刹还是想差了一件事,这个世界都对他显出敌意不假,但是这份敌意、怒意却并不是来自天,而是来自地,来自仙界中的至厚土行,恶土。
梁辛醒来了
或者说,他根本都没睡,身外发生的事情,每一样他都能清清楚楚地感觉到,只是在剧痛之中不能稍动,也无法调运心思。
体内两股巨力始终在争斗不休,现在也没有停止,不过奎木狼虽然凶狠,终归还是敌不过无止无休的仙界恶土,此刻已经有半数蛊力都被恶土炼化。
奎木狼势微,恶斗的程度随之减弱了许多,梁辛也得以恢复神智,虽然还没法挣脱细沙跳出去拼命,但是他的心思能动,他想杀小罗刹
他的心思,在仙界恶土的‘看来’,就是坤蝶的心思,由此,土势激荡,也对小罗刹显出深重敌意。
厚土震怒,又岂会再让凶魔去动一沙一石?小罗刹抓住大石,却没能将之搬起。石头仿佛生了根,任凭他如何用力,除非能将整座仙界大地都一并举起,否则绝动不了这块石头
小罗刹正恼怒间,一道巨大的阴影突兀降临,将他稳稳笼罩,小罗刹抬头一看,立刻惊得魂飞天外,那头身形足有三里之巨的墨色蝴蝶,腾飞而起……这么大的尸体究竟是何时飞起来的,他居然毫无察觉。
而下一个瞬间里,巨蝶双翅猛震,自半空中直扑小罗刹
……
梁辛不是个憨小子,以前听过鲁执的故事,又有在飞舟中的亲身经历,很快也就明白自己正处的状况。同时他更清楚,凭着现在这副样子,别说还挣不脱,就算真跳出去也只会送死,根本救不了人。但是,他可以‘借势’,借坤蝶与恶土之力铲除强敌。
事情出乎意料地简单,他只需集中全部心思,去盼望:坤蝶飞起撞烂罗刹。
‘梁辛的念头就是坤蝶的心思’,而仙界恶土又认可坤蝶……让飞舟凌空,继而猛击敌人的不是梁辛,而是恶土托动、恶土推起,这霸道一击之中,梁辛所做的也不过是动了动念头,‘穿针引线’罢了
本来,坤蝶飞舟不是玲珑辗转,一旦发动起来,就会遁入小乾坤,继而破碎虚空穿梭世界,所以它不是件攻敌的宝贝,但是就连土疙瘩都能砸别人脑袋,又何况这么大的‘土行真身’。
平时不用它去砸人,是因为它太沉重,就算能被挥动起来,速度也不会太快,敌人大都能从容躲避;但这次,把它舞起来、砸出去的,不是什么仙魔精怪,而是这座仙界
飞舟急冲落点奇准,三里之巨的庞大身躯,轰击的目标就只有小罗刹,绝不会伤到三尺外的大活佛……这一击突兀且迅疾,就算小罗刹也来不及去把憨子抓来做盾,只有怒啸急撤。
又是一追一逃,同样快若流光,旋即便是轰然巨响,坤蝶一头戗在地面上,而小罗刹面色苍白,就在坤蝶头前不足七尺处凭着神足通,凶魔还是逃开了夺命一击,但也被吓得魂飞魄散。
坤蝶的狠辣一击,怕是比起‘天上掉下做苦乃山’也不逊色,奇怪的是如此巨力夯砸,仅仅就换来一声闷响,全没有想象中的山崩石溅,泥土冲天,甚至飞灰尘埃都未被惊起,唯独一块婴儿拳头大小的石块……恶土强攻,又岂会一击了事
坤蝶未能砸到强敌,但冲到地面之后那份霸道力量并未四散席卷,尽数集中于一处,又崩起了一块全不起眼的小石头,继续袭向小罗刹。
见坤蝶落地,小罗刹也没有丝毫的放松,不过他的心思大都放在防备坤蝶上,等发现石头袭来时已经晚了半瞬,但身如意通岂同反响,心念到处立刻抽身而起。
小小的石头,小小的恶鬼
小罗刹的身法太快,石头也未尽全功,几乎从对方脚下掠过,只勉强擦到了敌人的一根脚趾……在半空里,小罗刹已经调整好了身形,下一刻他就会逆袭,杀入飞舟之内
至于被石头击中的脚趾……不过一根趾头罢了,他丢得起。
小罗刹以为自己足够重视,这才不去抵挡,而是拼出所有修为去躲石头。可他还是‘轻敌’了,石头虽小虽不起眼,但其间承载的却是坤蝶与大地碰撞下的全部力道。只是一根脚趾么?
是整整半个身体
石头撞上了脚趾,可爆发的巨大力量,竟生生炸碎了小罗刹的下半边身体。
血肉翻飞,小罗刹高声惨叫,自腰际以下,双足、双腿和大胯全都消失不见,肠子也丢了半挂,就好像被大洪火雷炸飞的鬼猴子,半截身体翻滚着,直冲天空,身下洒落浓浓血浆
连串突变,于顷刻间发生的事情,飞舟内的几个人全都惊得目瞪口呆,就连谢甲儿也不例外。
可还不等他们有什么反应,头顶处怒啸响起,小罗刹又凌空扑下,一头扎进了飞舟之内
肉眼可见,‘挂’在他颈下的最后一枚珠纹,正在迅速变浅,只剩半截身子,就算强如小罗刹也活不了,只能动用自己仅剩的一路神通疗伤,不过珠纹彻底消散之前,他的身如意通还能使用,趁着最后的机会,小罗刹扑进飞舟。
与刚才那次疗伤稍有不同,上次是脑袋几乎被霸王砸碎,在脑袋长好前小罗刹无法稍动;这次是少了下半截身子,他神智尚在,可以一边杀敌一边疗伤。
小罗刹满身血浆,神情痛苦且凄厉,根本不去理会其他人,鬼爪高举狠狠抓向现在细沙中不能稍动的梁磨刀。
凶魔认定是梁辛‘发动’了这件巨**宝,把其他的人其他事都放到了一边,当头第一要紧就是活撕了梁磨刀
鬼爪加身,却未见血光,凭着小罗刹足以扯断金精铁髓的利爪,竟未能刺入梁辛的身体。
小罗刹想也不想,半截身子飞旋起来,改爪为拳重击连连,围住梁辛发疯狠打
大魔君破口怒骂;小活佛一跤坐倒;天嬉笑身体颤抖,紧紧握着双拳,想出手阻止可无论如何也鼓不起勇气……
[奉献]
第三五零章 唯独一人
第三五零章唯独一人
飞升到仙界的小罗刹,与谢甲儿、梁辛这一伙人的恶战,有六个字贯穿始终——围住、发疯猛打。(顶点小说手打小说)
先是三个罗刹鬼围住霸王发疯猛打,后来天嬉笑三人围住小罗刹发疯猛打,现在又攻守易位,轮到小罗刹围住梁辛发疯猛打……
罗刹这一族,恶鬼身,虐戾心,佛家力,但几乎没什么神通,攻敌之际多以大力轰杀,先前小罗刹能连连催动神通是因为他有‘宿命通’,前世中修行到的功法能尽数使用,现在宿命通丢了,神通也随之不再。
梁辛体内的恶斗还在继续,身体无法稍动,又哪躲得开敌人的狂殴,本来只有闭目等死的份,不料小罗刹冲上来的那一爪子竟没能伤害自己半分,跟着一道道拳影仿佛暴风骤雨般打过来,梁辛能清晰察觉,敌人每一击在出手时都重如山岳,但是打在自己身上,居然就变成了一抹清风,全无伤害可言。
梁辛再怎么乐观,也没举得自己这么快就炼成了‘金刚不坏’,何况就算小罗刹战力一减再减,凭着他现在这股疯狂力道,真把个金刚替换过来,多半也早都被打爆了……
小罗刹的拳力虽重,可‘现在的梁辛却不只是梁辛’梁辛与坤蝶融做了一体,重拳过来,立刻就被无数细沙‘分摊’到坤蝶身体的每一处;而坤蝶又得了仙界恶土的认可,由此它受到的力道,又被整座大地‘分摊’开来。
就这么‘一环套一环’,小罗刹根本不明白,看上去自己打得是梁辛,实际却是在夯砸整个仙界。
要靠外力轰杀梁辛,除非砸碎这座天地。
凭小罗刹?他差得远。
就连鲁执,也是到了诛仙恶战过半后,才将身体炼化到与厚土‘身和而神离’,利用仙界恶土来帮他分担敌人猛攻,战局也由此急转直下,无数仙魔饮恨。而梁辛能在第一次‘认可’就如此,说穿了还是那个原因:恶土认可的不是他,而是坤蝶。
单以土行体质而言,出身山天大兽的鲁执不逊于坤蝶,但他是外来者,而所有的坤蝶都生自于真土境、长于中土世界,最后的归宿却是仙界,这份习性是冥冥中的造化,追究起来,坤蝶于仙界而言不是外人、客人,而是本就该来、迟早会来的游子。
坤蝶视仙界为归宿;仙界当坤蝶为游子,接纳起来,要比鲁执更简单得多……
梁辛没被打死,既没有惊讶,更谈不上纳闷,此刻于他心中,就只有一种情绪:暴怒
仿佛被困在笼中的凶兽,眼看着仇敌耀武扬威,虽不会被对方伤害,但仍暴跳如雷。
杀心恶性早被勾起,就算小罗刹伤不到自己,但他明明白白,就是在打我可恨身体无法稍动,不能还他拳头,不能拧他狗头
小罗刹现在当然已经明白,面前的人间小子不是什么中毒发疯,而是突破在即不过他也仅仅能看到此,就算这头凶魔心智通天,他也猜不到梁辛身上发生的事情,只道‘不能动时尚且如此,若被他脱身、完成突破,以后哪还会有自己的活路’。
最后一枚珠纹终于消失不见了,小罗刹伤得太重,凭借一枚‘珠子’也只勉强让他保住了性命,没法再长出屁股和双腿,就算他能活下来,从此也永远半个鬼这让小罗刹满心怨毒更甚。
利爪、拳脚猛攻无效,小罗刹突然将身势一收,直挺挺地掉在地上,无尽残影同时消散不见。
而此刻,身后猛地响起一声炸雷般的怒吼:“还十一的耳朵来”大吼落处,小活佛终于回过神来,全不管周身空门大开,更不去想三蛮之力都在憨子体内,自己几乎没多少修为,扎手扎脚地扑上来,伸手就去撕小罗刹的耳朵。
小罗刹好像哄苍蝇似的,挥手就把小活佛打飞到一旁,而另一只鬼爪子探出,稳稳按住了梁辛的胸口,随即,劲力猛吐
外力的狂轰毫无效果,所有小罗刹攻势再变,束元成刀,直接逼入梁辛身体。从外而内不成,那就有内自外,小罗刹要自己的浩荡真元直接去碾碎敌人的心肝脾肺,如果运气好的话,他还能看到梁辛的肚子好像个皮球似的越涨越大,然后嘭的一声……
小活佛哇哇怪叫着摔回原地,也幸亏当时小罗刹将全副心思放在梁辛身上,力道几乎都凝聚在另只手上,否则就是八个小佛爷也休想再活着。
小活佛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疼,仍咬牙跳起来,迈开大步又冲向小罗刹,憨子的耳朵不还不行才跑了两步,他就站住脚步,疑惑道:“咋回事?”
梁辛仍是满脸狰狞,没太多变化,但半截身子的小罗刹却满目惊骇,脸色更苍白得吓人,按住梁辛胸口的那条胳膊更是簌簌发颤,抖动的厉害,看上去,罗刹不是在发力猛攻,而是想要把手抽回来……
谢甲儿突然‘咕咕’地怪笑了起来:“奎木狼,梁磨刀有奎木狼”
胸口是要害所在,更是梁辛体内这只奎木狼最后困守的‘战场’,这头戾蛊被仙界恶土打得苦不堪言,陷入困境无法自拔,就要消亡之际,忽然又见到一股外力用力,自然把它当做救命稻草,陡然运转开来,疯狂吸敛小罗刹的力量,借以抵抗仙界恶土的炼化。
小罗刹是从恶魔世界飞升来的,以前根本就不知道天下还是有‘奎木狼’夺力这种古怪法门。更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杀人不成反而变成了送菜,劲力才刚刚一吐,对方的身体里仿佛立刻升起了一道可怕漩涡,修为全不受自己控制,仿佛决开口子的大湖,尽数涌向了梁辛……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自己就得彻底变成废人。
大骇之下,小罗刹哪还顾得上再去伤人,马上收敛心神,努力去控制自己的真元
小罗刹身上的煞纹,遽然‘活’了起来,好像一条条灵蛇迅速游弋,从身体各处汇聚到他按住梁辛的那条胳膊上,层层环绕,竭尽全力助主人堵住‘缺口’。
到底是十世中最顶尖的凶魔,全心收敛之下立见成效,不过片刻功夫,小罗刹的神情便又复安静下来,胳膊也停止了颤抖,劲力缓缓收敛,怕用不了多久便会‘抽身而出’。
这个时候,谢甲儿的笑声突然响亮了起来,伤得只剩一口气的人,笑声中居然还透出了一份豪迈痛快,也不管梁辛听不听得见,径自对他笑道:“本来不想占你便宜,可这么一只千载难逢的大个王八,被他逃了实在可惜”一边说着,身体勉强弹了一弹,自他怀中落出一方金色盒子。
虽然重伤在身,但谢甲儿对力量的控制仍巧妙的很,盒子刚好落在他身前,盖子被崩开,十几枚小手指甲大小、颜色各异的蜡丸滚落在地,另外还有一把翠绿色的竹刀,和一根长长的银针。
蜡丸都成半透明,透过封皮隐约可见,其中各有一条小虫儿在缓缓蠕动……谢甲儿用舌头挑出了其中三枚,转头瞪向天嬉笑:“过来给我帮手,华盖、丹田、海底三穴,以竹刀豁口半寸……”
天嬉笑不懂种蛊,但修为摆在那里,手脚极稳,在谢甲儿的指点下,豁开要穴、剥开蜡丸,小心翼翼地将三枚蛊虫置入体内,动作一气呵成,干净利落。
继而谢甲儿再度吩咐道:“抛我过去,去他们中间,要紧的是我的身体,一定要同时能碰到两人”
天嬉笑明白事关重大,没有丝毫的犹豫,托住谢甲儿血肉模糊的身体,说了句‘大魔君小心’随即真元轻吐,轻轻将其抛到梁辛和小罗刹中间。
丑娃娃分寸拿捏精准,谢甲儿落下时,脑袋正顶在小罗刹的肩膀上,屁股则稳稳挤住了梁辛的一条胳膊……这个姿势要多古怪就有多古怪,所幸达到了他的要求:身体同时碰到两人。
谢甲儿几乎战力全丧,但是和老蝙蝠一样,还有无数控制戾蛊的娴熟技巧,此刻与另外两人身体相连,立即指挥自己的戾蛊忙碌起来,他要助梁辛夺力。
刚刚他给自己种下的三枚戾蛊,一枚是奎木狼,另外两枚为‘参水猿’。参水猿与奎木狼同为西方七宿,且水木相济,前者是后者最好的‘搭档’。
参水猿不会自己夺力,但它进入敌人体内,去呼应奎木狼,两条蛊,猴子引、饿狼接,配合起来再默契不过
三枚戾蛊,奎木狼留在霸王体内,第一头参水猿直接夺入小罗刹体内,两道蛊立刻呼应起来,在谢甲儿的指挥下,开始夺取小罗刹之力,这便等若在恶鬼的那只‘大湖’上又掘开了一个口子若在平时,这样夺力根本不可能,就算敌人是傻子,也不会容你又种蛊又度蛊的忙活,可现在,大家谁都不能动,只能任由小虫爬……
第二头参水猿,则被谢甲儿送进了梁辛体内。
梁辛的奎木狼感受到‘同伴’,拼出全力,从恶土包围中硬冲出一条同路,接引第二头‘参水猿’到身边,旋即两头戾蛊耳鬓厮磨,同时谢甲儿全力催动,将自己的参水猿认奉梁辛的奎木狼为主。
一会功夫,两头戾蛊就彼此相应,跟着第二头参水猿也进入小罗刹体内,与梁辛的奎木狼遥相呼应,一个引、一个接……由此,梁辛的奎木狼对罗刹之力的抢夺,又猛地凶狠了许多
只可惜老蝙蝠不再,否则还能再添一路夺力戾蛊……
小罗刹一个差错,便让自己彻底陷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而谢甲儿对蛊术的控制,仅就比老蝙蝠略逊一筹,此刻有他主持大局,两套‘狼猿’彼此呼应,同时谋夺敌人力量,小罗刹又哪还能再坚持得住,才刚宁静不久的脸色转眼又告惨白,身体筛糠般的颤抖着,原本凶狠嗜血的眼神,现在就只剩恐惧与无助
仙界恶土、坤蝶飞舟、飞升罗刹、大魔君卸甲、小魔君磨刀,还有洗炼事、炼化事、夺力事、戾蛊与恶土相争事……三个人姿势可笑纠缠在一起,谁都不能稍动,可其间诸般力道与变化,又何其复杂。
小活佛把撕耳朵的事情暂时忘记了,愣愣看着眼前的三个人,有点不知所措来着……
直到半个时辰之后,小罗刹的所有力道,终于被卸甲、磨刀兄弟瓜分一空绝世凶魔已经真真正正变成了副只剩半截身体的臭皮囊。
自从恶战开始,小罗刹连受重创,修为一降再降,等他想要以内劲击毙梁辛的时候,就只剩全盛时的三成力道。
最后这三成力道中,其中一成被谢甲儿夺取,另外两成则归了梁磨刀。毕竟梁辛的奎木狼是带力夺力,又动手在前,所以抢到的更多。
小罗刹这一成力道,要是在以前,丢在地上谢甲儿都未必会去看一眼,可现在,却是真真正正的好东西。
谢甲儿苦战脱力外加一身重伤,修为几乎耗得涓滴不剩,非得需要漫长修养才能痊愈,但得了小罗刹的一成真元,再以此为基,疗伤事半功倍。
……
小罗刹的脸上,笼罩着一层浓浓的黑气,连生机都不再了,又何谈之前的假装慈悲、实却跋扈的神气;梁辛的表情却更加狰狞痛苦,抢到大把恶魔真元的奎木狼又变得张牙舞爪,继续和仙界恶土决战不休,两股巨力反复撕扯,一时难分高下,唯独苦了日馋仙宗的掌门大人。
三个人纠缠的姿势不变,小活佛和天嬉笑看不出夺力已经结束,还在傻乎乎地等着,直到谢甲儿突然哈的一声大笑,对天嬉笑喝道:“成了……”说着,谢甲儿又想起了一件事,吩咐了声‘且慢’,随即把他顶在小罗刹肩膀上的脑袋一转,张开大嘴,一口将恶鬼的耳朵硬生生咬了下来,向着小活佛吐过去,笑道:“你要的耳朵”
小活佛一直在懵着,直到罗刹的耳朵掉在自己身前,才呐呐道:“是左耳,不要右边的”
谢甲儿心情大好,笑道:“那边的老子够不着,你想要就自己去撕罗刹鬼可活不了太久,你要活撕耳朵,就得赶紧动手。”说完,催动体内刚刚夺来的真元,魁伟的身躯略显笨拙地飘起,离开了另外两人。
谢甲儿刚飘落在地,小活佛那边就爆发出一声欢呼……他果然把罗刹鬼的左耳给撕下来了,毫不费力。
不料欢呼声未尽,小罗刹忽然动了一下,缓缓转头,望向谢甲儿
劲力全失,奎木狼自然也就放开了他,由此小罗刹也能在临死之前动一动了。
小罗刹的眼神里,绝望、痛苦,还有不甘……
谢甲儿心思了得,又以戾蛊探过师弟的状况,早在夺力的时候就已经想明白了,梁辛的情形与当年鲁执差不多,都是得了仙界恶土相助,当即迎上小罗刹的目光:“不甘心也没用,杀你的,不是我也不是我师弟,是这座仙界、是天杀你”
小罗刹竟似听懂了谢甲儿的话,整张鬼脸都痉挛、抽搐了起来,嘴巴颤抖着,一个字一个字嘶声低吼:“天杀、我。我就…杀、天”
回光返照,本已消失他心通又略略显出了些许力道,让小罗刹能说出中土汉话。
小罗刹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用尽自己最后一点力气,吐出两个字:“菩…提”
话音落处,小罗刹倒头栽到地上,就此气绝身亡,而他手中的那一重天道,也随他死时尽数爆发
菩提,本是明心见性,彻悟而证得最终光明的自性,得菩提者即涅槃,凡人胎骨尽去,容身极乐世界。
但小罗刹的菩提,却不是自己的涅槃,而是他所在天地的毁灭。
我存则天地在,我丧则乾坤灭,这才是他穷尽千万年参悟的天道,这才是他最后的疯狂,如他所言,天杀我,我便杀天
一路恶战,小罗刹只以五路神通御敌,全不像其他仙魔,早早打出自己的天道,唯一的缘由也仅仅是,小罗刹的菩提,不是杀,而是毁;不是杀掉谁,而是毁灭整座世界,只有在他身死瞬间才会成道、绽放。
与力无关,这是他的道,既然他能飞升,就说明他已证道……菩提
身死之际,恶魔的天道降临。
一切陡然变得‘氤氲’了,梁辛、天嬉笑、小活佛甚至整座坤蝶飞舟,谢甲儿分不清,是自己的视线模糊了,还是乾坤造化真就这么混蛋,竟让一个绝世凶物,悟出了以菩提为孽的天道。
不过眨眼功夫,所有景象都在开始了疯狂颤抖,就只有小活佛的一声哭号清晰无比:“就是佛家的大涅槃之力,让他修出五神变也就罢了,你还送涅槃力给他,你是佛陀,还是魔罗”
大涅槃之力,不是去砸碎、杀死,而是‘抹掉’,让一切都化作风、化作尘,从此消失不见……
一声暴喝,谢甲儿凭着刚强来的那一成恶鬼修为,拖起残躯勉强再次施展天下人间,身体太吃力,是以他能笼罩的范围小的可怜,勉强只把自己和梁辛护在其间。
魔功是天道漏洞,是以不受‘菩提’,只是凭着谢甲儿现在的身体,又能坚持多久?
单以修为而论,小罗刹大概和谢甲儿、楚慈悲相若,远远敌不过当初的墨剑鲁执,但是这个凶魔的天道不同于往昔所有的渡劫仙魔,别人参悟的与天地共存,而他修行的却是与乾坤俱焚
谢甲儿在苦苦支撑中,却突然发现,天下人间之外所有的一切,包括小罗刹的尸体在内,都在颤抖中渐渐变浅,却惟独有一人,还是那么清晰,竟似丝毫不受‘菩提’所制。
楚慈悲。
第三五一章 肉身菩萨
第三五一章肉身菩萨
楚慈悲已经死了整整四个月,尸体不腐不蠹,一直保持着死前模样,就连那副悲悯神情都不曾稍变。(顶点小说手打小说)
老汉生前是绝顶高手,修为不逊于谢甲儿,死后肉身不腐,算不上太稀奇的事情,是以谁都没去留意过。
可现在,小罗刹的天道‘菩提’降临,大涅槃之力显现,此间的一切都被缓缓‘抹去’,万事万物都在氤氲里变浅、变淡,渐渐失去颜色,惟独楚慈悲的尸体,仍旧那么清晰、那么真实、那么饱满
小活佛和天嬉笑的神智已经模糊了,无法抗衡的困意将他牢牢笼罩,身子好像极轻随风就能飘起;却又仿佛沉重到无以复加,没办法再稍动哪怕一根小手指……
谢甲儿的心神动摇,勉强撑住魔功,自然又少不了被乱流袭击,本就惨不忍睹的身体被打得更加破烂了,可谢甲儿根本不在意这些,只是死死瞪住楚慈悲的尸体,口中喃喃自语:“肉身菩萨?”
中土礼佛之风长盛不衰,自古以来就常有大德高僧圆寂后肉身不腐、毛发未损甚至异香扑鼻,是称肉身菩萨。
佛学讲求四大皆空不着于相,众多高僧身后也大都不会再留一具‘臭皮囊’,遗命弟子火化尸体。
而肉身菩萨圆寂前要嘱咐门下保留遗体,则是为了‘慈悲度生’,留此肉身只为以身弘法、以身说教,让世人目睹奇迹,以证佛光普照。
这是一份‘别愿’,一份大悲悯心。
楚慈悲死前,从没想过要‘普度众生’,更不会去乞求佛祖留他肉身不腐借以让仙界凡人拜服,但是,他临死之际,对这个无声世界的庇护心、对仙界凡人的怜悯心,比起那些大德高僧也毫不逊色
再说生前,能够修成肉身菩萨的僧人,行迹各不相同,有的隐遁深山,有的入世行走,有的疯疯癫癫,但无论哪一个,都修持严谨,从而心体广大,内心宁静;而楚慈悲匡护仙界,他的内心谈不上清宁,时时刻刻都在防备着恶鬼越界,又是准备法术,又是等着打杀……但杀伐背后的那份大善大德,又有哪个高僧能够相比。
生前穷尽无尽岁月,保护仙界凡人;死时念念不忘,再求百年平安,楚慈悲修行的又是佛家力……他死后不化肉身菩萨,十届之内还有谁敢再去信佛?
肉身菩萨,又称全身舍利,楚慈悲。
小罗刹的菩提天道,是以‘我在天地存,我死乾坤灭’为根基而求来的涅槃大力;楚慈悲的肉身菩萨,却是以‘上求佛道、下化众生、别愿以身度凡尘’做信条而引动的浩荡慈悲,两股力量同根同源,本来互不冲突,可一个为了杀天灭世,一个为了护佑乾坤,于此刻真真正正的较量在了一起
两具尸体,两个死人之间的较量。胜负之间只有两个可能:
其一,菩提涅槃胜,肉身菩萨毁,小罗刹的天道在此得以证明,整座仙界都会化作尘埃;
其二,肉身菩萨存,菩提涅槃散,恶鬼的天道被楚慈悲击破,仙界得以保全。
小恶魔的‘菩提’,宏大而磅礴,足以覆盖整座仙界,而楚慈悲的‘禅念’简单却执着,为证佛法而牢牢守住他的法身……两股力量各占胜场,本应相持不下,但是这其中,还有个关键所在
罗刹残忍,禅心更是无从谈起,所以他对佛家之力运用的再怎么娴熟,从根本上都和狂徒推翻佛像去砸人是一个道理,佛像不是他的追求、他的安宁,而是他的凶器。
但是楚慈悲是真慈悲,在他的心底,众生的安乐比着西天的佛要更重要的多……所以他才是真正佛。
两股力道,一个是借来利用,另一个却是发自本心,境界高下立时可判,因而,罗刹鬼的假菩提,化不掉楚老汉的真慈悲
相持一阵之后,楚慈悲的尸体不仅没有丝毫黯淡,反而愈发生动,于他的发肤之中,甚至开始隐隐透出一抹清透光芒,而周遭本已变浅、失色的一切,在光芒映射下,又复鲜活起来……突然,冥冥之中炸起了一声嘶哑凄厉的恶鬼啸叫,而啸叫声才刚起,就被轻灵悦耳的颤禅唱声彻底湮灭。
下一刻里,空气猛地一颤,所有的一切都恢复了正常,小罗刹的菩提散碎,涅槃天道消散不见
楚慈悲仍旧栩栩如生,面带微笑……肉身菩萨,万家生佛
以小罗刹的修为,早在千百年前就够资格渡劫,只因为他要领悟菩提,这才耽搁到了现在。别人是法随身灭,他却是身灭道起;旁人领悟的是‘共生’;而他修行的是‘俱灭’,抹掉整座世界,算得残暴无边。
但是‘菩提’化不掉‘慈悲’,涅槃大力随之消失。由此,要在仔细琢磨就能明白,其实小罗刹的天道,也不见得就比其他仙魔的天道更可怕。
按照无仙所言,第一重天道,就是‘规则’,千条万条多不胜数,但都是为了‘平衡’而存在,其间并无强弱贵贱之分,至于仙魔之间的天道比拼,胜负只在于一点:看谁对自己的天道领悟得更透彻了。
就以神仙相的四大首领‘百无一用’为例。
若‘菩提’对上百纳的‘再生造化’,一灭一生,孰强孰弱?
当大涅槃力降临,无仙以‘万法自然’化之,又会如何?
一椭精擅一字成道,连连催动‘散’字诀时,能不能摧毁菩提天道?
还有用掩,他精通‘回天之术’,在‘菩提’之下,他肯定救不了整座世界,但能不能救活自己呢?
如果‘百无一用’对自己的天道领悟得更深刻、更透彻,那菩提就杀不掉他们。而大涅槃必须是天地尽灭,只要有一物化不去则巨力崩塌消散。所以,如果菩提杀不掉百无一用,也就无法毁灭他们所在的世界。
如果对上菩提的不是百无一用,而是小眼中的浮屠呢?
天道是引动规则,而规则之所以能成为规则,也还是因为它带有大力,能够制约一切。但这并不绝对,当初曲青石的墨剑在无仙的‘万法自然’下,毫不受影响,就是因为墨剑,强过了无仙手中那一重天道的规则之力。
和楚老汉的‘慈悲’一样,只要浮屠强过了‘菩提’,那小罗刹天道还是没用——
小活佛一惊而醒,看了看左右,同伴还在;拍了拍头顶,脑袋还在,这才在长出一口气的同时,愕然道:“咋回事,咋回事?”说着,也不等别人回答,跑上两步狠踢小罗刹的尸体。
嘭地一声,谢甲儿扯掉魔功,重重摔倒在地,随即谢甲儿抬头望向小活佛:“死了便罢,别再欺负尸体了。”
小活佛撇嘴:“挫骨扬灰我都不解气……”
谢甲儿皱了下眉头:“到此为止。”
小活佛色厉内荏,眼看谢甲儿的神情认真,也就悻悻住手,纳闷道:“你干啥护着他?”
“天杀我,我就杀天。”谢甲儿把小罗刹死前的话重复了一边,继而浓眉一轩:“不错”
说完,谢甲儿笑了:“小罗刹才是正经魔头,这一架打得过瘾……死了也不冤”
小活佛嘟囔了几句谁都听不清楚的话,好像是在骂街,跟着不再理会大魔君,转头去催促天嬉笑送他出去找憨子。
法随身灭,小罗刹死后,憨子身上的禁制也尽数消失,大活佛只是丢了只耳朵;谢甲儿伤得虽重,但他得了小罗刹的一成修为,只要安心静养,不久就能恢复如初。
其他人都还好说,唯独梁磨刀还有的罪受,奎木狼得到小罗刹的两成真元,又跑去和仙界恶土拼个你死我活,一时之间难以分出高下,梁辛被折磨得痛不欲生,偏偏又无法昏厥过去。
仙界恶土,会随着他心态平和而消,但梁辛在剧痛之下,又怎会平心静气?
恶土涌入坤蝶,一部分力量流转过梁辛,在帮他洗炼身体的同时,又炼化奎木狼之力。奎木狼壮大后,双方斗得也就愈发凶猛。而斗得越狠,梁辛也就越疼;梁辛越疼,本能刺激之下杀心也就越重;杀心重了,恶土涌入坤蝶之势便更强,由此他体内的恶斗也就越来越激烈,这一连串的反应便成了一道轮回般的循环……
不过,时至此刻,谢甲儿答应楚慈悲后匡护仙界的第一场恶战终于打完了。数不清的变化,数不清的险恶,数不清的转承启合,而结果……
小罗刹虐戾可恨,但是修为足以让所有人钦佩,丧身时竟要‘杀天’,又何尝不是一份残暴到无以复加狂妄,疯狂到无以复加的豪迈;
可真正让人唏嘘的,却是已经死了四个月的楚老汉,任谁也想不到,到最后救下所有人性命的,竟是他的慈悲。生前他执着护界,让无数人平安喜乐;死后竟又破去‘菩提’,救下整座世界,此间凡人奉他为神,老汉当之无愧
外面还有一头化身夜乞叉的修罗,对众人而言仍是个极大的威胁,好在这头恶鬼没有身如意通,进不来坤蝶飞舟,众人暂时都不出去,就在坤蝶腹内修养疗伤。
时间又一次失去概念,梁辛每时每刻都在承受煎熬,直到整整六个月后,他的奎木狼终归抵受不住无休止的恶土侵蚀、炼化,丢掉了所有的蛊力,星魂也随之消亡。
至此,老蝙蝠的四成修为,小罗刹的两成真元,都被仙界的恶土炼化土行力道,随着洗炼融入了梁辛的四肢百骸
仙界、坤蝶,都是厚重土基,梁辛置身于两重沉重土势的大环境之下,所以他这番‘洗炼’比起正常情形要快出了太多,否则且不说老爹的力道,就是恶鬼那两成真元,又怎么可能在不到两百天中尽数与他身体融合。
另外,因为梁辛对修炼事几乎全不摸门,所以在这次洗炼中,几乎没能得到恶土之力,说穿了,恶土并没有直接给他什么,而是帮他炼化了老爹和小罗刹的力量,再通过洗炼真身,让这两份力道彻底融入他的筋骨皮肉……
即便如此,他也受用不尽了,在半年前那场恶斗中,梁老三从头到尾没动手,光跟着咬牙暴怒来着,结果倒也立下大功,更得了大‘红包’。
强敌早就丧生,剧痛停止之际,梁辛的杀心恶性也随之消散,仙界土行的恶势再度隐身不见,放眼望去,厚土承天,只有无尽善良。
梁辛身子一翻,从细沙中跳了出来,虽然还在飞舟内,但也能明明白白地察觉到,从脚下到远方,整座世界都变得更清透、更细腻、更分明
这是一种以前完全无法体会的感觉,现在回头想想,仿佛当初是蹲在一只不怎么干净的大琉璃瓶子中去看世界,一切都模模糊糊;而此刻瓶子碎了,天地万物,都在他面前清晰呈现……更纯粹的土行真身,还有炼入身体的厚重真元,让梁辛感觉飘飘欲仙。
天嬉笑和大小活佛见他醒来,各自大喜,丑娃娃上前大声道喜,小活佛则把三蛮之力全都弄到自己体内,挥着手对梁辛道:“来,比划比划”
梁辛算了算自己现在的力道,笑得眼睛都找不到了,摇头道:“别试,刚炼化的,控制不好容易伤人。”跟着,喜滋滋地把小活佛扒拉到一旁,转头望向天嬉笑:“师兄呢?他怎样?”
大约在一个月之前,谢甲儿初步恢复,不过那条断臂是长不出来了。他曾答应楚慈悲匡护仙界,心里始终‘惦记’着逃走的恶鬼,甫一恢复,就离开坤蝶去找他了,现在还没回来。
虽然不太担心谢甲儿,但梁辛刚获大力,心里好像长了草似的又痒又躁,干脆离开了坤蝶出去找师兄,也不用天嬉笑帮忙,就靠着一双腿,放开力量猛跑……
仙界恬静而美丽,于青山绿水间纵跃奔腾,因为身体的探知更加敏感,由此世界愈发美丽;因为身体中有着几乎用不完的力量,由此尽情享受速度带来的快乐,梁辛喜不自胜,如果不是还在挂记着中土亲友,他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会比着现在来得更加逍遥。
还有此间的凡人,不知他们用了什么法子,偌大一个世界,居然所有人都知道,是梁辛这一伙人击杀了越界凶魔,护住这个天下,由此,所有梁辛在经过凡人聚集处时,得到了无数笑脸、友善……也许是仙界和中土的认知不同,同样是奉作神灵,但仙界中人对他们心中的神明,谈不上太多敬畏,而是发自内心的,喜爱。
他们,她们,喜爱自己的神。就像对兄弟姐妹,对父母妻儿,简单到全不用形容,也真挚到绝无法形容……这个世界,这一群人,值得鲁执一怒拔剑,值得楚慈悲枯守万年,值得谢甲儿天魔解体
跑了快一个月,梁辛始终没能找到师兄,结果还是天嬉笑留给他的木铃铛响了,传讯过来,谢甲儿已经擒下了夜乞叉。
梁辛立刻掉头……等他跑回飞舟,谢甲儿和几个同伴尽数迎了出来,在众人身后,那头夜乞叉亦步亦趋地跟着。
见到师兄又恢复了先前那副威猛模样,梁辛打从心眼里觉得开心,跟着看到谢甲儿右肩下空荡荡地一片,又觉得有些心疼、难过。
谢甲儿见不得他那副悲喜交织的‘软蛋’神情,也不去寒暄、问候,径直去问他的修为进境。
这可正提到梁辛的得意处,眉花眼笑地说了句:“请师兄指点。”话音落处,身形一震,举手一拳向着谢甲儿打去。
谢甲儿哈哈一笑,并未抵挡,而是脚步一错,也不使用乾坤挪移,就施展身法与师弟周旋,两个人一追一逃,闪转的地方始终就在十余丈之内,不多时就拉出一道道虚影。不过梁辛一直也未能追上谢甲儿。
大小魔君两人的速度不算慢,但也不比遇到小罗刹之前更快,这番切磋望上去眼花缭乱,实际却无聊之极,小活佛越看越没精神,嘴角都快从脸上撇下来了:“家家酒么?很有趣么?”
天嬉笑也觉得不对劲,又仔细看了一阵,直到在纵跃之中,梁辛好像中了暗器似的,肩头莫名其妙地被豁开一道小小的口子,丑娃娃才恍然大悟……的确是在追、逃,不过师兄弟两人实在天下人间中,一追,一逃
不用问,这是梁辛的天下人间,雄厚真元入体,让他身体感知和身法速度全都得以暴增,再经过一个多月的肆意狂奔、适应,现在在魔功之中,已经能够清楚感受乱流,并从容闪避、行动。
这种感觉很奇妙,以往天下人间之内混乱无端、且异常凶猛的乱流,现在在梁辛看来,一条条纹路清晰,同时也好像慢了许多……当然不是乱流有了变化,而是他的身体更强,由此感知与反应都提升了不知几个档次,让一切都变得清晰可辨,让自己应变起来也游刃有余。
这才是真正的突破,至此,梁辛终于也能如干爹一样,成了‘天下人间’的主人,在魔功范围内自由行走,生杀予夺
第三五二章 大好奴才
第三五二章大好奴才
天下人间一共三重,第一重是身法,第二重炼真元入体,第三重则是感悟凡间。(顶点小说手打小说)
梁辛小小年纪,不算小眼里的六十年苦修,才入世几年?再怎么感悟所得也终归有限。但他造化之下,让他第二重远远超出了极限、超出了老魔君的想象,由此身体的感知也得以突破,弥补了感悟不足。
其实谢甲儿同样是靠着身体的异常强大,来弥补感悟不足的,毕竟不是谁都有老魔头的机缘,能够五世为人。
这样‘以身补感’倒没什么问题,至少卸甲磨刀都修成了天下人间,谢甲儿更进一步,摸索出乱流激荡的规律,把魔功从控制时间发展到挪移空间。只不过,这样修炼魔功,会有个小小缺憾:
老魔头将岸曾说,什么样的感悟,就会有什么样的‘天下人间’,每个人对世界的领悟不同,所以练成的‘天下人间’也各不相同。兄弟俩的感悟都不足,虽然靠身体弥补过来,可修炼时也只能‘照本宣科’,最终炼成的魔功,是干爹的‘天下’,却不是自己的‘人间’。
从战力上来看自然没有任何不妥,谁的魔功都能杀人。不过,要是再提升一个高度去想,‘天下人间’不单是一项杀人本领,它还是老魔头对世界的领悟、对生命的思量。
论本领,谢甲儿或许早就超过了师父将岸,但是论成就,论境界,他却远远不如。
小活佛也总算看明白了师兄弟的较量,是在天下人间中进行的。在惊讶同时,还有浓浓的好奇:“怎么,梁老三的魔功,对谢甲儿没用么?”
也就是因为卸甲、磨刀两人修炼的都是干爹的天下人间,所以梁辛的魔功,才对谢甲儿无效。虽然执念各不相同,但要达成的目的却毫无差异,由此兄弟俩的本领并没有真正区别,都能靠着自己魔功,在对方的天下人间内自由行动。
天下人间能够运用自如了,现在的梁辛已经可以开始参习、修炼师兄的天上人间,但魔功内乱流无数,想要一一理清规律,也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摸到门路是一回事,要真正炼成空间挪移的本事,还得需要一两百年的时间,至少眼下是没啥希望。
师兄弟又斗了半晌,梁辛眉目狰狞,魔功拖得越久他的杀心就越重,谢甲儿不怕师弟会发狂,可跑来跑去实在无聊,闪身撤出战团,笑道:“不打了,没意思,不过还不错”
梁辛也撤掉魔功,回到师兄身旁,深吸一口气,努力去平复心底不断涌出的狠辣恶性。不料谢甲儿想了想,又对着身后的夜乞叉一摆手:“你上去打,不用小心留情。”
夜乞叉听不太懂中土汉话,但会察言观色,所以对谢甲儿的命令,也能理解无碍,当即快步走上前,对着梁辛点头哈腰,丑脸上尽是一副谄媚相,哪还有当初杀灭凡人时的威风霸道
谢甲儿对着梁辛道:“他已被我下种下戾蛊,从此都是奴才了,但是一身本领还在,你和他试试,打过一场,对自己的本事也就该心里有数了。”
梁辛皱了下眉头,他对夜乞叉没有半分好印象,不过既然被师兄收服了,也不便再多说什么,点了点头,催动身法扑了过去。
夜乞叉也随之低吼,震动双翅,转眼与梁辛斗到一处
第二场比拼,比起兄弟过招要精彩的多了。罗刹此生是夜乞叉,本就以‘迅捷’见长,全力施展下,梁辛跟上他不难,可是想要再发动魔功套住他却不容易。
而且夜乞叉也不仅仅是在逃,常常会突兀提速反击梁辛,而梁辛现在的身体不是一般的可怕,对夜叉奇袭也能从容应对,挥拳相迎毫不示弱。
一人一鬼滚滚相斗,空中不时因他们的互相攻击爆起阵阵闷响
速度相差无几,力量不相上下,发什么夜乞叉要顾及着梁辛的魔功,所以始终落在下风,虽坚持良久也不曾落败,但也几乎没有翻盘的可能。
此刻梁辛也总算对自己的战力有了个真正的概念……七步,嫦娥境
谢甲儿哈哈大笑,唤回气喘吁吁的夜乞叉,也不在师弟修为的事情上多废话,又问起在上次恶战中仙界恶土被唤起的事情,梁辛把当时的情形、感受和自己的猜测都仔仔细细地说了一遍。
出来疯跑这期间,梁辛也等调动杀心,但他都快把自己‘气疯了’,却始终无法再唤起恶土呼应,他也大概能想通,仙界恶土认可的是坤蝶而不是自己,当即笑道:“我进飞舟去,就会有恶土呼应”说着,转头对天嬉笑摆了摆手。
丑娃娃会意,催动手诀把他送入坤蝶腹中。
结果梁辛全没想到,自己在坤蝶腹中憋了半晌,此间的恶土之势仍没有一丝动静……最后还是垂头丧气地出来了。
谢甲儿似乎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让梁辛进入飞舟去尝试,也只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想法罢了,笑呵呵地安慰道:“反正你回到了中土,这里的恶土之力也用不上,再无法唤起也无所谓的。”当下也不去解释什么,就此岔开话题:“先前给你的那些五金奴才的残肢碎片呢?拿出来给我看看。”
说着,谢甲儿一拍自己右肩下仅剩的小小一截残臂:“少得这条胳膊,说不定能够靠它们补上。”
五金人偶身高八尺,比着谢甲儿只略略矮上几分,而且它们虽都是奴才相,但身材也都着实魁梧,要是有条合适的胳膊,真能帮师兄装上的话,相差还真不会太多。
梁辛霍然大喜,立刻从须弥樟中把诸多残肢碎片都倒了出来,旋即又欢呼了一声,其中正有一条完整的胳膊,胳膊在阳光下绽起烁烁金光,应该是五仆之首‘金战’之臂。
梁辛跟献宝似的,举起这只胳膊送到谢甲儿眼前:“师兄,这个正好”
谢甲儿看了胳膊一眼,神情淡漠,居然全不领情,自顾自在眼前那堆五金残骸中寻找合用的材料。
梁辛纳闷之余,继续卖力‘推荐’,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谢甲儿有了反应,又抬起头,盯住梁辛的眼睛,问道:“梁磨刀,你不分左右么?”
……
梁老三举着‘金战’的左臂,骚眉搭眼地退下去了。谢甲儿从那堆残骸中仔细搜索了一阵,先后挑出了三十余块碎片,拼凑到一起,正是一条完整的右臂。
挑选过后,谢甲儿让梁辛把其他残骸收回,继续道:“都上坤蝶去吧,我和夜叉合力,试试看能不能把你们送走。”
梁辛却愣了下,发动飞舟返回中土,最关键之处就在于外力冲击,上次靠着‘一个半谢甲儿’的力量,飞舟就才得以发动。
当然,这不是说要送走飞舟就必须‘一个半’谢甲儿,或许一个另一成、一个另两成的谢甲儿也能成事,但至少,单靠一个谢甲儿是不够的。
夜乞叉的力量,大致相当于谢甲儿的两成,师兄现在说要试着送走飞舟,那他至少能有九成以上的力量了,这样算来,他已经尽数恢复了?
梁辛大是意外:“你修为尽复了?”
“哪有这么快,拜小罗刹那一成灵元所赐,疗伤的事情进展顺利,现在差不多有原来的一半了。剩下的修为想要恢复,就得慢慢熬了。不过拼一拼,现在还是能打出一下子十成之力。”
其实这个事情倒不难理解,修为恢复了一半,拼命之下,也未必就打不出全盛时的十足力道,不过最多也就能打出一次,不能像全盛时可以连击十次百次。
对梁辛而言,分别是迟早的事情,但没想到来得这么突兀……
谢甲儿不会去客套什么,把该说的都说过后,也并没有太多嘱托,直接命天嬉笑施法,将众人尽数送入飞舟。最后在天嬉笑离开之前,突然又把他唤住,问道:“你再看看,这次我眉心还有煞纹么?”
天嬉笑认真回答:“大魔君双目溢彩,天庭弘光,真正好神气。”
谢甲儿哈哈大笑,挥手把丑娃娃也赶上了飞舟,随即对着夜乞叉招呼一声,主仆并肩,催动所有的力量,向着坤蝶狠狠一击。
下一刻,坤蝶微微一震,带动着周遭空气一起抖了抖,顺利凝化小乾坤
谢甲儿笑了,退开几步盘膝闭目,十成的一击是透支而为,他还要静养一阵。夜乞叉受他戾蛊所制,不敢有半分悖逆,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为主人护法……等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色已至黄昏,飞舟早已破空而去,夜乞叉仍站在他身旁,连姿势都没变过。
谢甲儿呵呵一笑,摇头叹道:“倒真是个好奴才。”
夜乞叉能感受到主人的夸赞,立刻露出了副受宠若惊的神情。
“知道磨刀儿自恶战之后,就再无法唤起恶土之力的缘由么?”谢甲儿有些突兀地说起了个不相关的话题。
夜乞叉听不懂,满脸迷茫地摇摇头。
“是因为十万铁甲。厚土的恶性,是先被十万条人命勾起来的,恰巧梁辛也凶性爆发,通过坤蝶传递,这才有了后面乱七八糟的事情……总之,要勾起恶土凶性,先要以杀戮为引才可以。”谢甲儿也不去管夜乞叉,自顾自地继续道:“十万铁甲勾起厚土凶性,师弟才得到了契机,结果就是在这份契机里,师弟得了造化,也保全了我的性命,算起来,那些聋子哑巴,竟也是我的救命恩人。”
谢甲儿的语气平淡得很,全听不出有一点心疼、唏嘘或者感慨。是以夜乞叉也不觉得怎样,就弯着腰,从旁边仔细聆听,时时迎上主人的目光,再送出个丑陋笑容。
“我收你为奴,是为了送磨刀儿他们离开,现在这桩事情办完了,就该算算另外那笔帐了。你杀了我几万个救命恩人,我又岂能容你。何况,我还答应过楚老头……”说着,谢甲儿抬手,与毫无征兆间突然向着夜乞叉头上一按
夜乞叉毫无防备,如何又能躲得开,连惨叫都没有,全身都被霸王劲力轰碎,化作一滩碎肉……
霸王随手把污血往地上一抹,站起身,摇头笑道:“说了这么多废话才杀你…嘿,还是因为舍不得你这个好奴才吧。”话音落处,身形一闪,就此消失不见——
滂沱大雨。
仲夏时节的大雨,总带着几分狂躁气,放眼望去,整座天地都被暴雨激起的水烟氤氲。
忽然,方圆数里之内,空气都迅速地颤抖起来,一头巨大的黑色蝴蝶突兀现身。而奇怪的是:蝶是蝶、雨是雨……二者毫无‘接触’,雨水全无障碍地穿过巨蝶,砸在地上,溅碎成一蓬水雾。
片刻之后,巨蝶又轻轻一荡,终于从小乾坤落入大天地,嘭的一声砸在地上,溅起冲天泥水,继而人影晃动,梁辛、大小活佛和丑娃娃鱼贯而出。
大活佛的怀中,正稳稳横抱着楚慈悲的尸体。
梁辛满心忐忑,目光里几乎带了些‘怯生生’的味道,终于回来了,可现在谁敢说,他们回到的地方就一定是中土。
巨蝶着陆的所在,是一片莽莽丛林,举目四望,视线之内只有莽莽丛林,并无人烟。
密林连绵不绝,生机旺盛,在浩荡天水倾泻中,甚至显出了几分妖气,仿佛那些长藤古树,随时都会从泥土中挣扎而出,化作山魈木怪
梁辛顾不得避雨,问身边的天嬉笑:“中土?”
天嬉笑应道:“楚前辈传下的诸般法术都做得丝毫不差,应该错不了。”说着,他翻手取出平时用来与日馋重要人物传讯的铃铛,迅速施法,传出消息。
可等了半晌,并不见有任何回馈,天嬉笑的脸色也变得有些苍白了……
趁着这个功夫,小活佛飞上天空,大大地兜了一圈,回来后大摇其头:“啥也没有,全是林子,没完没了的林子”
说完,小活佛还怕同伴心没凉透似的,转头去问梁辛:“楚菩萨说九界的时候,有没有提到过木头世界?”
梁辛受不了这话题,没去搭理他,沉声道:“选个方向前行,先离开这片林子再说”说话间,手诀一引,想把飞舟纳入须弥樟中,却不料谕令到处,飞舟竟毫无反应,趴伏在地纹丝不动。
须弥樟的收纳,是依着主人力量而定的,只要是主人能拿得动的东西,它都能收的下。要是以前,梁辛肯定搬不起坤蝶,但现在他得了小罗刹的两成力,稳稳能够举动坤蝶。
须弥樟不收‘坤蝶’,这可到奇怪了。
梁辛又试了几次,仍不见有效果,正纳闷间,忽然又想起一件事,回过头去问身后的天嬉笑:“在仙界的时候,有见过师兄或者楚慈悲,把坤蝶收入乾坤袋中么?”
楚慈悲把坤蝶飞舟送给梁辛等人的时候,并非从乾坤袋中取出,而是引动法术,让它自己‘飞’来的,在他死后,梁辛等人也搬运过几次坤蝶,每次都是师兄拎来拎去。
天嬉笑仔细回忆了一会后,笃定摇头:“从没有过……”说着,他已经明白了梁辛的想法,一双小眼睛猛地一亮,又用力点头:“宗主明见万里,大有可能”
坤蝶‘死得不能再死’,而它的分量又远逊梁辛的力气,可须弥樟却装不下它。不止梁辛,就连谢甲儿、楚慈悲这两个大高手都无法将其收纳,那便只有一个解释了:
坤蝶飞舟不受乾坤收纳之术。
坤蝶在活着的时候,能从中土进入仙界,它本身就带有破空之能,再经炼化,能够于个个世界之间穿梭,无疑是十界最最顶尖空间法宝。
乾坤袋也好,须弥樟也罢,也算是空间法宝,但是无论基础的材料还是炼化的手段,又哪能与坤蝶飞舟相比……桑皮纸糊成的袋子再怎么大,也装不了金精铁髓打造的快刀。
小活佛受不了他们两个打哑谜,凑过来满脸好奇地问道:“啥意思?”
“鲁执的那条飞舟,未必装在手镯里…何况,飞舟总会比着玲珑修罗更结实,没道理那只面具能留下来,飞舟却毁得连渣滓都没剩下一点”梁辛的神情兴奋起来:“第一条完美飞舟,说不定没被鲁执带在身上,而是还在中土某处,要是能找到的话……”
扑哧一声,小活佛乐了,伸手拍了拍梁辛肩膀:“说这有个屁用,有啥事都得先弄清楚咱是不是回了中土。”
梁辛咳了一声,现在也实在没必要去想其他事情,先弄清楚自己到了哪里才是正经,正想就此起步去探索一番,远远播散于四周的敏锐感知忽然一震,随即一根利箭穿透雨幕,向着他激射而至
在梁辛看来,这快若流光的一箭,速度比着一头冲锋的蚂蚁也不见得更出色,箭身上的细节也能一目了然:飞矢简陋,只是一根削箭的木枝罢了,箭簇三寸闪烁着妖冶的黑色光芒,应该染了剧毒。
箭上附着的力量不算小,堪比三步大成的修士一击,不过这样的偷袭对他们又哪会有效,但是四个人却好像都被踩到尾巴似的,个个都忍不住跳了下,就连大活佛也不例外……
又有人射箭,刚到仙界的时候,他们就被冷箭偷袭来着,天底下,怎么那么多人喜欢射箭
第三五三章 日馋高手
第三五三章日馋高手
冷箭根本没能近身,还在数十丈外就被天嬉笑的法术打成碎屑。(顶点小说手打小说)而丑娃娃这一击,就好像惹了马蜂窝似的……第一箭断碎同时,破空声陡然大作,千百支毒箭从前方密林钻出,和着暴雨一起,尖啸而来。
箭阵并不算太宏大,但是箭上的力量都不弱,有三步也有四步,甚至还有个别几箭达到了五步初阶的力量,要知道这样的箭阵,已经有资格袭杀中土修真道上的小宗派了。
梁辛的身体感知敏锐,密密麻麻飞过来的箭矢,于他的眼中,每一支箭的线路都清晰呈现,由此他也恍然大悟,放箭之人的目标并不是他们,而是他们身后的坤蝶。
只不过梁辛等人,恰好挡在了利箭的线路上。
小活佛大袖翻飞,把飞矢层层击碎,随即向前急冲,对着梁辛大吼道:“我去抓几个回来”
梁辛惊讶足以,不过敌人实力一般,全谈不上紧张,伸手把小活佛拽了回来,笑道:“不用去,它们这就来了”果然,不久之后密林中就响起一阵隆隆地战鼓催促,旋即,呜哩哇啦的鬼叫声陡然响彻天空,数百个怪物纵跃而出,个个张牙舞爪,满脸都是狂怒,气势汹汹地扑上来。
是人……把自己涂成了怪物的人。
五官四肢样样俱齐,但是身上都涂着乱七八糟的浓重油彩,再趁着扑击地势子,看上去倒更像花脸狒狒。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这些土著都有自己的秘法,能够遮蔽行踪,如果不是靠得近了,无论是梁辛的身体感知,还是小活佛、丑娃娃的灵觉探查,都无法发现他们。
见‘花脸狒狒’们杀出来,天嬉笑愣了下,旋即面露喜色,对着梁辛大声道:“看上去,好像是蛮族”说着,跳上前去挡住同伴,口中高唱咒诀,双臂急舞不停,两条小棒槌似的胳膊,仿佛化作了一双蛇子,柔若无骨,于全不可思议的角度诡异盘旋,只见他身前的正疯狂倾泻的雨水,竟串串凝结,转眼凝华成两条巨蟒般的长练,向着几百个蛮子席卷而去
逼近六步大成的修为,狙杀越界恶鬼力有未逮,可对上三步为主、四步很少、五步更是凤毛麟角的蛮人,立刻就显出了威力,蛮人被丑娃娃的法术打得人仰马翻,要不是梁辛嘱咐了句‘别杀人’现在怕是就得有百多具尸体横陈了。
蛮人冲不过天嬉笑的法术,急得嗷嗷怪叫,却仍义无反顾,一次次地猛冲,也不知哪来的那么大的恨意。
应付一支不到千人的蛮族,只凭天嬉笑一个就绰绰有余,其他人都不再动手,小活佛在梁辛身旁观战片刻,看得又皱眉又撇嘴:“看上去还真有点像仙界的铁甲,就是气势不够,人太少。”
没想到话音刚落,从另一个方向上,又传来一阵牛角号,随即脚步夯重,一大群体型比着谢甲儿还要更魁伟的蛮人,呲牙咧嘴地冲出来。除了体型外,这群蛮族都剃了个‘阴阳头’,半边长发飘飘,半边青光头皮,身上也没涂油彩,和第一批应该不是同族,是来帮忙的。
没过半盏茶的功夫,又有一片刺耳的竹哨声响起,这次杀来的蛮族全部在脖子上挂着一串骨头项链,身形矮小,比起天嬉笑还要更瘦小些,但人数着实不少,足有数千之众。
接下来整片密林都沸腾了,古里古怪的喇叭;清脆地木头梆子;低沉得恨不得让人蹲到地上去听的铜鼓;腔调古朴却邪yin的战歌……每一种怪声响起,就会有一族蛮人嗷嗷叫着冲杀而至;穿环的、纹身的、插羽毛的、一族一族的蛮人接踵而至,林林总总各不相同,也分不清是来泄愤的还是来帮忙的,总之这片莽莽丛林之中,诸多部落的蛮子全都来了。
小活佛都忍不住感慨一声:“还真团结。”说完,又回头问梁辛:“你猜,后来的那些,知道为啥要打么?”
梁辛苦笑:“别说人家,你知道咱为啥挨打么?”
总有新的蛮族不停加入,而梁辛几个又不愿胡乱杀人,这一架越打越大,到后来,凭着天嬉笑一个人已经挡不住了,梁辛和大小活佛一起动手帮忙。密林中人影憧憧,怪叫连天,到处都是蛮子的身影,数不清他们到底来了多少人,但至少也不会弱于仙界铁甲那十万之众。
相斗越久,天嬉笑的神情就越兴奋,遥遥对着梁辛大笑道:“恭喜宗主,咱们已到中土,此间是南疆,这些蛮子都是南疆土著,其中有几族我识得,错不了”
小活佛忙不迭泼冷水:“仙界那些聋哑铁甲,你不把也把他们当中土人了?木头世界未必没有和南疆一样的蛮子”
梁辛不理会小活佛,他从小看志异,也识得些蛮族,最早在苦乃山时他就认出了项蟾蛮,现在有好几家蛮族都对上号了,再听天嬉笑一说,也就愈发笃定了。
打到此刻,天嬉笑也察觉出异常,蛮子的主攻方向,似乎并不是他们这几个闯入者,而是想要去摧毁坤蝶飞舟。
已知此处是中土人间,梁辛正犹豫着是打翻蛮子追查对方敌意的来由,还是马上去寻找大哥二哥他们,忽然左手腕上三寸之处,传来一阵剧痛,那种感觉就好像,有人把一块棱角锋利的铁渣子硬生生塞进了自己的血管中,从里向外、全无法排解的剧痛。
梁辛还道中了蛮族的古怪法术,先是吓了一跳,可随即就反应过来,作痛的是自己的须弥樟,探查之下更是吃惊,原来是‘五金奴才’造反了
五金奴才都已经变成了残骸碎片,但此刻,每一片残肢都显出了浓浓的战意,仿佛冥冥之中,正有什么在召唤它们,去参加一场恶战。
略略寻思片刻之后,梁辛的神情再变。
鲁执身化枯骨、霸王人在仙界,这里还有什么东西能召唤五金奴才……除非墨剑而奴才的战意皆因主人而来,残骸起了这么大反应,便说明墨剑正在全力施为,曲青石正身处苦战之中。
梁辛哪还有心思再和蛮子耽搁,对同伴大吼:“二哥苦战,随我去”
大小活佛痛快答应,可天嬉笑却迟疑了下,扬声道:“此间事情蹊跷,请宗主容我留下探查。”
丑娃娃的战力无关紧要,可他心思缜密,又察觉异常,留下调查再合适不过,梁辛应了声:“你也小心些”随即被大小活佛的法术拖着,疾飞而起。
按照五金残骸的指引,梁辛点明方向,小活佛全力催动遁法,转眼消失在暴雨之中……——
一天之前,牢山也在下雨,暴雨。
牢山深处,一座比着山峰也不逊色的巨石斜斜倾立,仿佛一只愤怒的老龟,正在对天嘶吼,若仔细观察,‘老龟’四肢俱全、口眼皆在,甚至龟背纹路都清晰得很……都诟龟呼天。
长春天丝毫不嫌这片虐戾之地不详,就在‘龟腹’下避雨,妙的是他居然还随身带着一把摇椅,坐上去坐上去舒舒服服地摇着。
从早上一直摇晃到下午,大雨不仅没有停歇,反而下得更疯了,长春天越坐越无聊,喃喃念叨了句:“整啥呢,还来不来了?”
虽然还是那副浓浓的东北腔,但他的声音与平时大相径庭,尖锐中还带了一点点嘶哑,好像个染了风寒的老太监似的,全没了往日的低沉、威严。
出身不老宗的弦子,和另外几个丑娃娃,全都并肩站在他的身后,神情肃穆,静静等待着什么。
就在长春天开始发牢骚的时候,遽然一道人影出现在远山之巅,略略一辨方向,又纵跃而起,于漫天暴雨中划出一道淋漓的弧,不长的功夫便冲入诟龟崖下,来到长春天跟前。
来的人长相丑陋,眉眼之间戾气十足,头上还缠着厚厚的头巾,正是昔日缠头宗两大执事之一,生苗跨两。
“就你自己?他们还莫子到咯?”跨两看了看空荡荡的空地,对弦子等人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随后望向长春天问道。
跟着他跟着甩了甩脑袋,一点也不在乎把头发上的雨水溅到长春天身上,
长春天身子没有稍动,却带着摇椅一起向旁边横移出七尺有余,应道:“都还没到,再等一会吧。”
他一开口,尖锐中带着嘶哑的声音,立刻把跨两吓了一跳:“你的嗓子咋咯,自宫了?”
长春天被他气乐了:“滚犊子”说着,忍不住伸手抹了抹自己的咽喉:“上个月和妖僧、口袋打了场硬的,被人伤了喉咙还没好……”
算算时间,梁辛等人从蜀藏消失到现在,已经一年半了。
自从长春天、曲青石等人在轱辘岛与四个口袋那一战之后,情势也就变得更加紧张了。除了贾添本人在专心点化朝阳无暇分身之外,他门下的势力尽起,带着六个口袋四处搜索曲青石和长春天。甚至有一次,连青莲小岛都险些暴露。
青莲小岛上仙草无数,是‘日馋仙宗’最大的依仗,无论长春天还是曲青石,都不能让这块宝地被贾添发现、毁掉,由此众人离开小岛返回中土,此举也有伺机逆袭的心思在里面。
这段时间里,双方着实打过几场恶仗,日馋这一边,所有顶尖的高手有曲青石、长春天和玲珑修罗琼环,小丫头青墨马马虎虎,勉强又勉强地也能算上一个;而妖僧之中也不乏六步中阶、高阶的好手,同时还有六个‘口袋’,总体实力明显更高一筹,所幸曲青石等人始终聚在一次,几场大战中情势都比较凶险,但最终也都化险为夷,平安脱身。
不止明争,还有暗斗。
贾添门下的那些妖僧主修雷法,但除此之外,他们还精通多项奇门异术,比如捕捉木行大宗师气息的禁制,追踪诸般传讯法术的手段等等;而曲青石等人也都做事谨慎,几个人始终没去过离人谷、苦乃山、西蛮北荒这几个重要地方,以防妖僧会跟过去。另外在小心隐藏行迹的同时,他们绝不用法术去传讯……
日馋门下所有人都废掉了传讯法器,天嬉笑的木铃铛自然得不到回应。
在这段时间里,真正派上用场的,是梁辛手下的那六个聋哑青衣。
熊大维等人初步练成了‘天下人间’的身法,继而又习得何家的潜行奇术,除非肉眼所见,否则在修士的灵识中,他们就是‘老鼠’、‘刺猬’、‘赖皮蛇’,一年多里的时间里,六个青衣干脆做了信差,在‘流寇’曲青石等人与西蛮、离人谷、苦乃山之间穿梭往返,传递讯息。
就在不久前,弦子从牢山传出了一个重要消息:鬼道士桑皮快死了。
因为梁辛、大小活佛不在,让邪道实力大损,而六个口袋始终聚在一起,曲青石一伙多次伏击都险些变成自杀,也就收起桀骜性子,老实下来。现在‘日馋’基本是在偃旗息鼓,曲青石、长春天都在等:等老爹完成离人谷中的事情,等风习习获得麒麟身外身重见天日,等七人北斗大阵成形。在这之前,他们不想主动去刺激妖僧,所以也就暂停了牢山的图谋,弦子始终没对鬼道士‘下手’。
到现在,除了丑娘、老叔、小汐丫头,基本没人还在等梁老三回来了……不是曲青石、柳亦等人不够义气,只不过他们会更理智些吧
上一回白头山上六个丑娃娃谋夺齐青法力,就引来了妖僧的追杀,这次弦子夺力桑皮,多半也会被妖僧发现。
可桑皮化鬼受怪井中的诡异煞气所激,情形特殊得很,他‘活’不了太长久,现在已经全身僵硬不能稍动,怕是再过一阵就真地死掉,再不下手也就真没机会了。
对付鬼道士,夺力还在其次,更重要的是为了追查贾添怪井的下落,此事关系重大,不能轻易放弃,曲青石和长春天仔细商议之后,还是决定冒险出手,让弦子催动阵法,夺力桑皮。
由此,曲青石等人开始集结门下高手,准备为弦子护法,跨两也是为了此事特意从苦乃山赶来。
夺力阵法若是能躲过妖僧耳目最好,万一躲不过,就只有硬碰硬地拼上一场了,无论如何,也要保着弦子能够挖出桑皮的记忆。
离人谷那一路,老蝙蝠还没忙活完,老叔主仆三人的身外身未成,七人星阵当然也无从演练,这次帮不上什么忙。但是老爹早就憋得发慌了,在听说此事之后,一定要来看这场热闹。
曲青石等人也就兵分三路,琼环和青墨去离人谷附近接应老蝙蝠;柳亦兄弟赶赴西蛮深处去召集长春天则留在牢山内接应。
等人无聊,跨两又是个闲不住的性子,背着手走来走去。长春天抖了抖乾坤袖,又掉出来一只摇椅,笑道:“溜达啥啊,晃得我眼晕,坐”
跨两一点不客气,大马金刀往摇椅上一坐,随口问道:“这场架,你觉得咋样?”
“会打成什么样,关键要看贾添对鬼道士又多重视。”
跨两的脸上都是找别扭的神情,斜忒着长春天:“说和没说一样,你老汉不痛快咯。”
长春天也不示弱:“缠头老爹痛快,有事你去问他呗,问我干哈?”
正斗嘴的时候,一条条流光冲破雨帘,血河屠子带队,曲青石兄弟压阵,日馋仙宗大队人马赶到
血河屠子和平时一样,脸上仍涂满厚厚白垩,被雨水一冲,立刻变成了一条一条,好像个白癜风的西瓜。
这次跟过来的,一共三百余人,都是突破了宗师境界好手,是日馋中最精锐的力量。而且这些弟子,除了个人修为了得,还精擅三宗时修习的阵法,战力着实了得。
长春天从摇椅上一震而起,笑呵呵地走上前,迎上了队首的血河屠子,笑问道:“你的伤好了?那个伤你的白袍和尚怎样了?”
血河屠子露出了个残忍笑意:“我好得很,那个和尚也好没死。”
长春天口中啧啧有声,完全能想象逼供不成反被捉的倒霉和尚的下场,又笑问道:“我门下的弟子有帮你行刑么?尤其上次和你说过的,那个‘不伤胃口只把把肠子勾出来、再喂他饱餐,让活人变粪包’的法子,其实有趣得紧。”
屠子不耐烦地摇头,一只半眼珠也跟着一起乱晃:“麻烦咯,老子直接拉他嘴里,逼他吞来着。”
长春天打了个机灵,忙不迭换过了话题……
过不多时,诟龟崖下的空气突兀颤抖起来,辗转飞梭现身。琼环和青墨一左一右,簇拥着老蝙蝠跃出神梭,尤其让人心中一宽的是,琼环怀里,还抱着个满脸短命相的娃娃。
山天娃娃小吊也来了。
按照小眼的时间,娃娃怕是在里面呆了几千年,但他体质特殊,居然没有一点要长大的意思,还是原来那副模样,左胳膊上可怜巴巴地打了个夹板,不用问,倒霉孩子的运气还是没有半点好转。
长春天又迎了上去,对老蝙蝠施礼问安后,问道:“宋红袍他们,还在小眼里修炼?”说着,又笑了起来:“旁人都还好说,就是那个小汐丫头,您老把她放在小眼里这么久,现在早就变成老太婆了吧,等咱家的掌门大人回来,怕是会发疯……”
老蝙蝠和众人久别重逢,心情着实不错,难得没甩臭脸给长春天,而是桀桀笑道:“放心,这门亲事还在,跑不掉”
小汐等人,这一年多里始终不曾离开离人谷,不过除了老蝙蝠之外,其他人只在小眼里呆了‘两天’。
小眼阴极所在,任何生灵在其中,生长都会被大大延缓,但这份‘延缓’,和小眼中缓慢的时间却不成比例,当初梁辛在小眼里待了六十年,老了四五岁,而凡间只过了十天。
于小眼而言,六十年只老了四五岁,梁磨刀大占便宜;从人间来看,十天就老了四五岁,梁辛可就吃了大亏。
高深修士寿命较长,在小眼里耗上一阵,还能赔得起;可小汐、郑小道、宋红袍比起凡人可也强不了多少,真要下到小眼里一年半载,就算小眼中生长再怎么迟缓,他们怕是也得老死在里面。
再说小汐等人要修炼的,一项是天下人间的身法,一项则是北斗七星阵法,这两样修炼,都有一个极限,达到极限后,就算再怎么努力也都无法继续突破,磨时间也只能保证不退步,想要进步也几乎没可能。
所以小汐、郑小道和宋红袍只在小眼中呆了‘两天’,他们三个和老蝙蝠一起,用小眼来修炼梁辛传下的身法。在之前,老蝙蝠已经用秘法帮所有人加强与星魂间的联系,人人都没有道心,人人都有三步以上的力道,苦修十余年,也足以练好这道身法了。
练好身法之后,剩下的事情就是以麒麟尸体帮老叔主仆炼化身外身,有了真身,他们才能演练七人北斗大阵。
此刻身外身的邪术已经发动,老蝙蝠也早都从小眼中回到人间,剩下来的,便还是那个字:等。
等邪术成形,风习习、庄不周、宋恭谨三人还阳。
牢山之中,诟龟崖下,日馋仙宗众多高手齐聚一堂,为弦子夺力桑皮护法……
随后日馋子弟布阵,几位战力卓绝的大首领准备法术,但鬼道士桑皮已经‘奄奄一息’,没给他们太多时间,一天之后众人草草完成了准备功夫,随着曲青石点头示意,弦子立刻入阵,开始夺力鬼道士
第三五四章 你不许走
第三五四章你不许走
弦子在修改阵图时,曾花了大把精力,去掩饰大阵启动时的原力震荡。(顶点小说手打小说)可还是难以避免,会有少许灵元泄露出去。
当鬼道士气息流露,大群妖僧仿佛嗅到血腥味的恶鱼,立刻追踪而至。
曲青石料到了妖僧会赶来,但他不知道,鬼道士桑皮也是贾添特意吩咐下去,要妖僧门徒寻找的人之一。更没想到这次妖僧全没前哨探查、法术试探,而是精锐尽起势在必得
这一仗,甫一开始便直接进入白热化
百余妖僧突兀从半空现身,继而无边雷霆煌煌霍霍,和着暴雨席卷而至;
六十名邪修,打扮各异却都用青布缠头;九十个头大脖细面貌奇丑的少年;还有百多个灰袍高手以铁面遮住面容日馋高手早都严阵以待,分作三路,成鼎足之势护在弦子的夺力大阵周围,一见妖僧来袭立即高唱大咒,举阵而起
缠头荒芜,不老妖风,长春红藤,邪道三宗虽已并入日馋,但数百年里刻苦经营的合击大阵还在,发动之下,一道道威力狂猛的妖法立刻与漫天雷霆绞杀于一处。
就在双方弟子各引大阵时,空中传来一串和蔼地笑声:“原来曲施主也在,你还欠和尚一只天灵盖,要还的。”
笑声响起处,一个中年僧人自暴雨中现身,挥手卷起重重雨箭,飞扑曲青石
中年僧人正是在轱辘岛上伏击未成、反被两兄弟合力揭掉天灵盖的妖僧八两。没想到他竟未死,沉寂一年有余后,又生龙活虎地杀出来,新的天灵盖不是骨肉,而是由一道道古怪细藤编织而成,看上去着实带了几分邪气。
而八两和尚身边,还跟个六个肤色青黑的怪人……口袋。
曲青石二话不说,右手执剑左手催动槐楼神通,化身惊鸿直冲强敌长春天挥舞藤鞭、琼环带上修罗面具,青墨驾驭辗转,紧随曲青石,与妖僧、口袋混战在一起
因为弦子在施阵,曲青石不敢动用树大招风。
在梁辛‘消失’的这段时间里,曲青石一伙数不清多少次对上六个口袋,早就是老熟人了,于对方的实力都了然于胸。长春天与琼环差不多各能勉强对付一只口袋,青墨差一些,与哥哥联手的话,能抵住三个。但口袋一共有六只,恶战中稳稳占据上风。
幸好口袋都是尸煞,应变稍慢,而其他妖僧对口袋的控制也不如八两娴熟,所以每次曲青石等人能有惊无险,安全脱身,可这一次他们要护着弦子完成法术,之前绝不能退,只有咬牙苦撑。
本就实力逊色,何况敌人阵中又多出个最善操控尸煞,本身又是大宗师修为的妖僧八两。
两宗下的绝顶好手才一交手,曲青石等人就落了下风,而此刻在下面观战的老蝙蝠,伸手一指半空,对小吊说:“帮忙,打和尚去”
小吊本来正笑嘻嘻地舔着一根棒棒糖,闻言立刻把糖丢到嘴巴里乱嚼,三两口吞了下去,随即纵声怒啸……跟着开始拼命大咳,糖渣呛到气嗓里去了。老蝙蝠毫不见怒色,伸手轻拍小吊后背,哈哈大笑:“就知道指不上你娃娃”说完,双臂一振,于他身后遽然炸起刺目血光,数十盏戾蛊红鳞突兀现身下一刻中,老蝙蝠已经带上这些利刃一飞冲天,扑入曲青石等人与口袋的战团
老爹此行,不仅带了小吊助阵,还从小汐、宋红袍等人那里收集了梁辛的七蛊星魂……
七蛊星魂在老蝙蝠与数十片红鳞中如电穿梭,时时涟漪震颤,星阵凝结巨力轰杀口袋;过不多时,小吊也总算咳嗽完了,小脸上的红潮还未退去,就已经杀上了半空。
又有两个高手入阵,曲青石等人总算止住了颓势,虽然还处下风但至少防线还算稳固,将八两与六只口袋牢牢缠住
恶战中的曲青石,始终皱着眉头。不是因为敌人强悍,而是墨剑。
墨剑攻敌时虽然凶猛依旧、锋锐依旧,可总好像有些‘心不在焉’似的,具体是怎么回事,曲青石自己也弄不出清楚……
恶战如火如荼,从天降破晓一直打到黄昏时分,邪道高手拼出全部修为,硬是撑住了整整一个白天,始终没让妖僧与口袋越雷池一步这个时候,从弦子的阵法中遽然闪出一道七彩祥光。
这是夺力之术完成的前兆,众人等着这道祥光已经多时了,曲青石神色一喜,转头望向青墨。
小丫头不用哥哥说什么,闪身离开战团,回到山谷中,全力催动神梭,准备接应同伴撤走。
自从上次在葫芦岛险些误事,青墨就发狠苦练神梭,尤其是载人穿梭之术,现在已经大有提高,转眼神梭就准备完毕,只要再等片刻弦子收阵,日馋弟子就能按照事先的安排有序撤走,结束这场有惊无险地恶战。
可谁也不曾想到,就在此刻,神梭猛地跳了起来,全不受法诀控制,兜头罩住了青墨继而一道粗豪到堪比巨厦、炽烈到几乎湮灭五感的白色豪光,突兀现身,直直击中神梭
所有人都在苦战,无暇旁顾,只听一声轰然炸响,神梭被巨力掀起数十丈,虽不曾受损但刚刚成型的法术被击溃,至此青墨才知道,不是神梭‘造反’,而是宝物通灵护主,若非有它相护,小丫头现在连尸体都剩不下。
虽然有神梭相护,但没有主人的谕令,宝物也无法发挥全效,巨震之中青墨也收到波及,翻身跃起后,哇地吐了一口鲜血,又一跤坐倒在地,小脸煞白神情委顿。
随着白芒神通出手,偷袭之人的隐形法术也消散无形,于高空处,一个少了小半张脸、缺了一只耳朵,但仍还摆出一副和蔼笑容的侏儒老道现身而出,在他身后,还有数百道装弟子结阵而立……
牢山这一仗打得太大,方圆千里之内的修士都有察觉,无论如何也瞒不过天门的,距离牢山较近的天门,是指夕道宗,掌门就是中秋之会时在梁辛手上吃了大亏的侏儒闻风。
指夕道的高手早就赶到,只是始终不曾现身、干预,牢山之战与他们而言是‘狗咬狗’,乐得旁观,而且指夕道的十三蛮飞沙,是轱辘岛被毁的四个口袋之一,并不在此刻的六个口袋之中,是以指夕道全无压力。
曲青石等人都身处险境,全神贯注对付大敌,并未发觉指夕道靠近。
直到青墨祭出神梭,日馋高手露出撤退的势头,闻风才率同门下偷袭出手,志在毁掉青墨断了日馋退路,好让这两条狗子继续撕咬下去。
妖僧目的是夺鬼道士、杀长春天、捉曲青石,对指夕道全不去理会,仍集中全力对付邪道人物。
退路已断,妹妹重伤,曲青石恨不得甩开口袋,不顾一切反冲指夕道,可身边还有老蝙蝠等一众战友,他要撤出战团,便等若把同伴送给‘口袋’去杀,小白脸目眦尽裂,牙齿都咬得喀喀响,却不敢离开半步。
闻风也有些意外,这样一道狠击只破去了法术,既未能摧毁神梭,也没能杀掉妖女,侏儒满脸遗憾地摇摇头,不过邪道总算暂时无路可退,了想到此,闻风又咧开嘴巴对着曲青石等人一笑,挥手率领门徒向后退去,以免被‘疯狗’反咬一口……可闻风做梦也想不到,他是躲开了曲青石,却正好迎上另外一条更凶更猛的‘疯狗’。
一头刚从仙界回来的疯狗。
按照五金奴才的指引,梁辛和大小活佛一路疾飞,终于赶到了牢山。
远远他就看到牢山中的恶战,一众亲友几乎都在,可还不等他高兴大吼,就见白光绽放,青墨受创,一瞬间里梁磨刀就被气疯了
也许是受到仙界聋哑铁甲的影响,也许是被恶土洗炼身体后得了一份稳重性子,暴怒里的梁辛并未像以往般长啸怒嗥,而是紧咬牙齿,一声不吭地从活佛身边扑跃而起,快若流光扑向指夕道宗。
就在梁辛杀出去的而同时,大活佛也陡然狰狞,将手中横抱的楚慈悲尸体背在背上,双手猛挥裹荡风雷,直直冲进曲青石与口袋的战团……六个口袋,都是昔日同伴,大活佛虽然变成了憨子,但残损的记忆还在、心中的佛性还在,又岂容妖人亵渎死去同伴的尸身
指夕道宗自东向西后撤,而梁辛则是从南向北而来,从侧面切入敌阵,侏儒闻风之前潜伏了几个时辰,也不见梁辛现身,只道他缺席此战,全没想到他会突然从身旁钻出来,几乎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就觉得耳朵根子一疼,唯一的一只耳朵也被梁辛撕掉了。
撕过耳朵,梁辛忽然舍了侏儒,转身冲向十几个距离他最近的指夕弟子,拳打脚踢把他们尽数打落地面。
闻风侏儒哪敢去反攻敌人,掐起指诀起身便逃,但是才纵出不到百丈,身边忽的冷笑声响起,闻风转头一看,梁辛竟然又从侧面兜了过来,甩手就给了自己一记耳光
耳光这种打法,一般来说侮辱成分大,却没什么杀伤力,可梁辛的修为堪比轮回双鬼,他的巴掌何其恐怖,就连六步大成的闻风也消受不起,五官移位,一张老脸立刻被抽歪,满口牙齿尽碎,尖声惨叫着斜飞开去。
打飞侏儒,梁辛又不去追了,回身击落指夕弟子打过来的一片法宝,直到闻风稳住身形,又开始逃出百余丈后,梁辛才冷笑出声,兜起半个圈子,仍是从侧面截击,双手一错掰断了侏儒的胳膊。
之后,梁辛再度离开,又去和指夕弟子为难。
不知道是吓得还是气的,闻风只觉得脑子都快要炸开了,心里则显出了四个字:猫捉老鼠
猫捉老鼠,即便老鼠知道自己逃不掉,可还是要不停的逃,闻风也一样,强忍疼痛再次催动遁术,仍是百丈、仍是冷笑,仍是那个煞星
返回中土前那次‘切磋’中,就连以迅捷见长的飞升恶魔都甩不开梁辛的追袭,闻风又岂能逃得掉……
另一边的恶斗中,大小活佛携三蛮之力入战,甫一出手就合力击毁了一只口袋。
不过他俩突兀现身,实实在在吓住了所有日馋魔头,从老蝙蝠到曲青石,人人惊愕住手,愣愣望向两位佛爷。
琼环的眼睛最尖,第一个远处发现正痛打指夕道的梁辛,惊呼道:“梁、梁老三”大伙一起转头望去……大小活佛被五个口袋和八两妖僧围攻,立刻就吃不劲了,直到小活佛破口大骂,众人才终于回过神来,或欢呼或大笑,恶战中被剧烈消耗的真元仿佛也一下子变得充盈了,精神抖擞反攻强敌。
便以曲青石的阴沉性子,此刻也不禁声音颤抖,一边催动墨剑猛攻,一边涩声问道:“你们去…去哪了?”
“仙界”小活佛的声音响若奔雷,说不出的得意。
“放屁”老蝙蝠不信,开口便骂。
众人合力,转眼间又一只口袋被碎尸万段,八两妖僧也算个人物,眼看败局已定,口中呼啸连连,大群妖僧立刻开始逃遁。而剩下的四只口袋在主人的号令下,尽数发疯,留下阻敌断后。
四个口袋虽已不成势,但不畏疼痛不知生死,以十三蛮之力疯狂阻击,日馋等人一时也难以冲普他们的拦截。
缠头不老长春天三宗法阵,始终是在被动防守,敌人突然逃遁,三宗精锐一时间也来不及变阵阻止敌人逃走。
妖僧逃了,就再难抓住;指夕道宗逃了,想要搬家可不那么容易,曲青石大局分明,立刻大吼:“老三,抓妖僧”
梁辛听到二哥召唤,都懒得再去看闻风一眼,倒翻开去,转身去追赶逃散的妖僧。
修为暴增,又有干爹身法相助,梁辛的速度无以伦比,凭着普通法术,妖僧绝无法逃逸,八两也明白眼前的危局,就在梁辛扑来的同时,他也对同伴扬声大吼:“引符遁走”
贾添门徒都随身带有隐遁神符,一旦发动,会以身体受创为代价,顷刻逃出千里,再无法追赶。
随着八两传令,和尚们同时翻手亮出神符而梁辛全不理会旁人,眼中只有那个用细藤子编制头盖骨的妖僧。
再一眨眼,八两手中灵符化作青烟,而梁辛据他还有十余丈的距离,眼看着妖僧就要逃走。而下一个瞬间里,灵符发动后凝化的青烟,忽然诡异地被‘冻’住了……天下人间
梁辛想要抓人,未必非得去揪住对方的衣襟才算数,魔功笼罩之下,除了谢甲儿还有谁能逃得脱?
随即梁辛飞身上前,抬手对着八两的后背轻轻一砍,直接打断了和尚的脊椎。
其他的妖僧纷纷引符逃走,梁辛拿住了首恶,也不再去管那些小角色,撤掉天下人间,把八两向着同伴身边一扔,又转头瞪向了指夕群道。
老蝙蝠退出战团,扬手接住八两,双手飞快舞动,接连种下几道戾蛊,将妖僧彻底彻底控制住。
另一边的指夕弟子哪敢停留,正簇拥着掌门全力逃遁,梁辛刚要去追,忽然不远处传来一声尖叫:“梁磨刀,你不许走不许走不许走”
随着尖叫,刚受重伤的青墨踉踉跄跄向着他飞过来,本来苍白的小脸上,尽是浓浓地喜悦,赶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开心地又蹦又摇又跺脚
这下可把梁辛给心疼坏了,胸中的杀心恶性尽灭,更顾不得再去打老道,何况又是青墨亲自来‘抓’他,忙不迭架住丫头的胳膊,一起落回地面。
这个时候又有两个口袋被众人合力击碎,梁辛猛然想起还在自己须弥樟中闹个不休的五金奴才,立刻对着曲青石喊道:“二哥,五金奴才在我这里,便是它们引我来的”
说着,还生怕曲青石忘了‘墨剑金尊五仆相奉’的事情,又提醒了句:“就是金战银、银啥铜铁啥的锡难过。”
久别重逢,跟来的就是大喜大怒,激动之下梁辛的脑子有点混沌,五金奴才就还记得一头一尾。
曲青石当然能明白老三的意思,欣喜同时更是恍然大悟,明白自己的宝贝墨剑为何会‘心不在焉’了。笑声之中,梁辛快步来到二哥身旁,托着长声道:“五金奴才现身”声音落地,掐起指诀对着须弥樟一晃,旋即只见一大堆残骸碎肢稀里哗啦地掉出来,围住墨剑层层打转。
曲青石的脸立刻黑了。
五金奴才的残骸现身,墨剑立刻发出一连串哀鸣……真就仿佛多年无法相见、再得音讯时才发现竟已阴阳相隔地骨肉兄弟,剑鸣凄凄,陡现悲凉。
除了哀伤之意,墨剑与五金奴才重聚之后,也并不见其他神通,看来是因为剑奴已毁,再无威力了……
又过了片刻,只见墨剑一震,剑鸣声再度清澈嘹亮,五金残骸之间也都爆起一串乱响,旋即残骸自行散开,金银铜铁锡五金分为五路,分作五个方向激射而去,转眼消失不见,快得连梁辛都没来得及去追赶。
半空里,又只剩下孤零零地一柄墨剑。
众人都有些懵了,面面相觑,长春天满脸遗憾,眉宇间却掩饰不住地幸灾乐祸:“唉呀妈呀,咋走了呢?”
琼环一贯向着曲青石,对长春天口出恶言:“走你妹”
倒是曲青石,虽然略有失望,但又怎抵得上梁老三回来的大欢喜,露出个漂亮笑容:“先杀口袋”
众人手上加劲,也不再等着墨剑试招,合力把最后两个口袋打烂。
此刻弦子的阵法已经完成,正闭目静养,鬼道士失去力量,转眼化作一滩枯骨
强敌逃散,日馋仙宗大获全胜。唯一略显不足的是八两妖僧竟不受老爹蛊力所制,死了。
他的藤子头盖悄悄生长,直刺入脑。
第三五五章 大好时机
第三五五章大好时机
大战告捷,众人也不再牢山多做停留,所有人暂时都随从大队,返回西蛮腹地。(顶点小说手打小说)一路上要照顾伤者,还要戒备在有强敌偷袭,大家都集中精神,并未多说什么。
一直回到西蛮深处,梁辛、大小活佛和留在中土的众多同伴才凑到一起,屠子指挥手下抬出自酿的美酒,这一次大家可有的是话要讲。
最先问起当然是梁辛这段时间究竟去了哪了,梁辛正想回答,老蝙蝠忽然伸手指他的鼻子:“你要也和小妖佛一样,说自己去了仙界,小心我骂你放屁”
众人哄笑,梁辛却听出了老蝙蝠话中的味道……‘日馋仙宗’与正道相抗、与贾添为敌,但门下九成九的弟子、高手也都断灭凡情后的修行中人,就连骸骨老兄篡改中土灵元之事,现在也只有四兄妹、老蝙蝠、大祭酒等寥寥几人知晓真相。要是把仙界天残地缺聋哑无声的事情说出来,日馋门徒恐怕立刻就会变成一群疯子。
由此梁辛也想起了一件被自己忽略的事情——天嬉笑。
刚刚得知真相的时候,天嬉笑也曾悲愤欲绝,但过不多久就调整过来,做起事情有板有眼,没有半分懈怠,绝不是‘强颜欢笑’的样子,这其中的缘由,再见面时倒要仔细询问。
这一来,‘仙界’之旅就有了好多不能说的地方。好在刚到仙界、未与楚慈悲长谈之前,梁辛等人也曾一度以为是谢甲儿‘另类飞仙闹出的乌龙’,当下就直接把当初的错误认识当成真实景象,总算圆圆满满地讲了下来。
至于齐鲁楚三兄弟,在梁辛口中也变成‘飞升不成落入另个凡间’,其中齐大死在坤蝶腹中、鲁二重返中土、楚三则留守当地……
小活佛本来预备了大段说辞,准备去抢梁辛的话头,没想到梁磨刀不说实话,这下小活佛也不敢胡乱插话了,气鼓鼓地坐在一旁。
即便如此,众人也听得又惊骇又唏嘘,而最让人惊喜的,是梁辛现在的实力。
七步强横,又有天下人间在手,只凭他一人,便能托住整座日馋仙宗了
何况大小活佛归来,更让他们实力猛增。
日馋的众多核心人物,也一年多不曾会面,虽然有六位聋哑青衣负责联络,但是靠人力传讯,也只能保证最基本的需要,此刻众人聚在一起,还有不少事情要说。
屠子不用别人发问,直接说起自己这边的情形,躲在西蛮深处的邪道弟子,昔日重伤都以痊愈,同时天梯法术修炼顺利,虽然谈不上如何了得,但至少此间的日馋门徒人人都有了自己的天梯。
贾添门下的妖僧也曾入境寻找陷落在此的同伴,同时查探长春天、曲青石的下落,不过屠子等人藏得隐蔽,对方始终没能找到人。
“这边的情形基本还算良好,不过,从一个月前,西蛮的地界里开始有天门的龟儿现身,最近越发多了。几次惹上了咱们的禁制,前后丢下了几十具尸体”屠子说话的时候,一只半眼珠子都在冒精光,也不知道他是因为天门越界生气,还是因为对方死了几十个人而开心。
听到这里,跨两嘿嘿低笑,接过了话题:“天门的龟儿,在苦乃山布好了阵势,不料咱们都没了踪迹,自然不甘心,要到处找一找咯”
曲青石眉毛一挑:“他们的阵势布好了?仔细说来听听。”
“能说的,其实也没多少,”跨两摇了摇头:“开始的时候,天门还请山中妖族帮忙,大家一起夷平了几座荒峰,再之后凡事都由他们自己动手了。前后一年的功夫,又在夷平的山峰位置,堆起来几座千仞高矮的大丘,具体他们的设计如何,咱们还弄不清楚。”
在几座大丘周围,天门设下了重重禁制,威力怕是比着他们自家的护山大篆也不逊色,只要有闯入之物,无论人畜鸟兽都一律轰杀,葫芦老爷倒是说过,它们还有个查探的办法,但是要再等上一阵才可以。
至于天门为了引邪道人物堕入陷阱的诱饵,最初的设计,是借离人谷为破解手帕圈图而大肆搜索时、引出的‘有玲珑玉匣藏在苦乃山’谣言,但是在中秋之战里,天门发现邪道头子竟然就是离人谷的‘三祭酒’,这一来玲珑匣这道谣言根本就诱惑不动人家,具体现在改成什么还不清楚。
对这些天门伎俩梁辛全不感兴趣,倒是跨两从苦乃山来,被他着实追问了一阵家里的状况。在得知老娘、师父、羊角脆一个比一个康健,这才放下心来。
等梁辛都问过了家人,曲青石才开口去问跨两:“天门的阵法已经布置好了,为何还不发动?”
跨两怪笑:“发动个屁,咱们这一年多都偃旗息鼓,全无踪迹,他们可吃不准咱们是在中土还是在海外。”不管诱饵是什么,总得被邪道中人发现才有效,天门多次派人赴西蛮查探,就是要确定邪道人物,是否在中土,否则自己傻乎乎地动用诱饵,结果人家全不知道,真就成‘俏媚眼抛给瞎子看’了。
曲青石点头:“刚刚老三指夕道打得落花流水,咱们也算显出了行迹,天门的诱饵,也就快扔出来。”
听二哥战意饱满,梁辛也来了精神,笑道:“明知陷阱也要去闯一闯?你去我就去”
琼环立刻大声赞同,小丫头青墨服下灵药,伤势无碍但力气还不足,可也跟着有气无力地附和:“我也要去……”
跨两眉飞色舞,摩拳擦掌:“早该跟龟儿们有个了断了”
曲青石要去决战天门,梁辛当然义无反顾的跟一起,但是去归去,梁辛总觉得这事有些古怪,全不像二哥的作风。要是恨天门,还不如直接去掀山门砸老巢,凭着他们现在的实力、手段,把五大三粗一家一家地砸下来应该也不是不可能,又何必去闯对方精心布置的大阵仗。
曲青石的心情看来的确是好极了,居然学着生苗兄妹的口音,笑着说了句:“急个爪子么,先看看弦子的情形再说。”
休养了这一段,弦子已经勉强醒来,他要彻底调理好真元还需要大把功夫,但是他从鬼道士那里挖出了重大信息,所以醒来后不敢再度入定,一直坐在远处,等待梁辛等人召唤。
见曲青石向他招手,立刻走上来。老蝙蝠把手一摆,止住了他的行礼:“挑有用的事情说,说完后赶快去入定。”
“司天监”弦子切入正题的速度,让大伙都吃了一惊,可无论如何,大家的辛苦图谋、曲青石等人的冒险,总算有了回报,枯木井线索终于显露
怪井坐落于一个巨大的庭院之内,桑皮逃出庭院后,曾回头看了一眼,门庭上悬着一块巨大匾额,上书‘司天监’三个大字。
弦子在夺力时,也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这块匾。
一直不曾开口的柳亦立刻追问:“匾额是什么颜色?”
“红底金字”弦子笃定回答。
柳亦和曲青石对望一眼,彼此点点头,同时说出了两个字:“京师”司天监于大洪境内多处都有理办分支,但地方机构都是蓝底黑字,唯独京师总监的匾额是红底金字。
司天监本来由麒麟、千煌两位国师主持,自从镇山会审、两个妖僧事败后,熙宗陛下大为懊恼,颁下圣旨,选址新建‘钦时监’,接管司天监所有事物,同时彻查原司天监下大小官员,并且将旧司废弃不用,算是对修真道做出了一个姿态,同时也算对受国师打击深重的九龙司一个交代。
现在的司天监,早就荒弃了,变成繁荣京师中的一块荒地。
随即,柳亦忽然哈的一声笑了出来,跟着问曲青石:“老2,还记不记得,上次你在对付妖僧雷法的时候,那个‘鸡’的谜题?”
这件事是秦孑听天门同道所说,后来转告三兄弟的。那一次白头山上六个不老宗丑娃娃夺力齐青,却引来妖僧雷法轰杀,当时有指夕高手动用‘千里一线’神通追踪雷法来源,结果被逆袭,临死前只说勉强说出‘雷法来自鸡’。
这只‘鸡’着实让天门高手苦恼了一阵,但在知道枯木井所在后,再去推敲此事,三兄弟恍然大悟,哪是什么‘鸡’,那位指夕长老想说的是‘京城’、‘京师’、‘京都’,最终却连头个字都没来得说完。由此京变鸡了。
谜题成了笑话,一群邪道人物哈哈大笑,其中跨两兄妹、青墨、小活佛这些好战之人,脸上又显出跃跃欲试之意,终于找到了邪井的所在,剩下的事情自然尽快将其捣毁,先除了压在头顶的‘草木傀儡’这个大患。
可曲青石却还是那句笑话:“急个爪子么?”
柳亦的心思不弱于曲青石,小白脸的顾虑他全能明白,转头望向梁辛:“老三,你要对上贾添,胜负怎么说?”
“没见过贾添真正的手段,不太好说。”梁辛连真凶魔都打过,全不怕这些假神仙,不过回答得还是挺谨慎:“不过,如果再遇到无仙那样的神仙相,应该是稳赢。”
柳亦点点头:“光能赢还不够,你有没有把握在贾添发动邪井前制住他。尤其你今天痛打闻风、擒下八两,露了实力,让贾添有了防备。”
摧毁邪井势必要对上贾添,事情不单是梁辛能够打赢他那么简单。关键在于贾添很可能会狗急跳墙,见势不妙就引动邪井。
谁知道贾添发动邪井,需要三年时间唱咒施法,还是只需眨眼片刻掐诀一指?
而且神仙相的实力参差不齐,他们渡的劫威力小,却并不代表他们过不了真正的劫,尤其贾添心机深沉,虽然在上一波东渡神仙相中排不上名,但凭着他的手段来看,多半是故意隐藏了实力。
如果贾添的实力,与夜乞叉相若的话,摧毁怪井的事情就会麻烦得很。
事关重大,梁辛也不敢大包大揽,正想坦言自己没有把握,忽然福灵心至,想通了二哥先前说的那些,当即就笑了起来:“大哥二哥早都算计好了,我老老实实当打手就成了。”
曲青石和柳亦也相顾而笑:“跑出去一年半,回来还没变笨,难得。”
因为要专心点化朝阳、助他悟道飞升,所以贾添没来亲自对付曲青石等人。虽然不知道这个具体缘由,不过贾添始终不曾现身,凭着柳亦兄弟的心思,也能猜到他肯定是在忙碌着其他重要事。
但是牢山一战,口袋尽毁,要想再对付曲青石等人,就非得贾添亲自出手不可了。
无论是杀是擒,贾添要对付日馋这一伙核心高手,什么时机最好?
所以曲青石才想要去决战天门、去闯五大三粗在苦乃山设计的大阵、去认认真真地‘堕入’正道苦心经营的陷阱……所为的,就是送给贾添一个擒杀自己人的‘好时机’
只要贾添‘离开家’,摧毁邪井的事情也就简单了。
贾添虽强,可凭他一个人毕竟算不尽天下,不会知道弦子夺力是为了挖掘鬼道士的记忆,更不会知道现在日馋高手已经得知邪井设立于司天监。
曲青石已经算过了,天门设在苦乃山的阵仗绝不会小,但自己这边有添了大小活佛,又有苦乃山妖族相助,大抵能够应付下来,留出梁辛专心对付贾添,至少大家在苦乃山的安全应该无虞。
而真正让曲青石有些犹豫的,是去摧毁邪井的人选。
这个人要有六步大成的修为,就算贾添‘不在家’,邪井附近也会有妖僧守护,不是大宗师,去了也白去;要细数起来,身边能够但当此任的:梁辛、自己、长春天、琼环、大小活佛,青墨也勉强能算一个,人才济济,可所有这些人,也早都被贾添看在了眼里。
事情可以想象,苦乃山正邪决战,贾添未必会第一时间赶来,很可能会派爪牙先来探访状况,届时邪道众多顶尖高手,只要有一人没到,就会引起他的警觉。
以贾添的心思……曲青石不甘心存侥幸。
曲青石把自己的算计从头到尾细说一遍,最后望向老蝙蝠:“老爹,老叔‘出世’还需要多久?”
老叔得了浮屠炼化,再得麒麟身外身,从小眼里出来之后怕不是天下第一高手?凭实力,他是去摧毁邪井的最佳人选,不过风习习的性子太软,能不能但当重任还未可知,但曲青石实在想不出更合适的人选了。
老蝙蝠摇头:“鬼知道我等得比你急”
梁辛皱着眉头,想了一阵,犹豫着说道:“金玉堂的老九……”话没说完,自己又苦笑着摇头,闭上了嘴巴,老九虽然不错,可他毕竟是正道人物,合作的话,实在有太多麻烦。远的不提,就说眼前的苦乃山正邪决战,天门人物要是知道他们的打算,最终究竟会和谁去合作,可都不好说
贾添的傀儡邪术确有其事,但是所有的一切全是梁辛等人推测而来,拿不出确凿证据。在正道眼中,这些都是‘妖人的一面之词’。
青墨皱眉眉头,想了半晌,犹豫着对哥哥道:“或者…我去求求师父,请他老人家出手,帮咱们这……”
还不等她说完,老蝙蝠就怪笑着打断:“凭着老鬼的为人?丫头你趁早掐断这个念头”
青墨不敢顶嘴,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其实师父对我恩重如山,倒是我……”
老叔出不来,老九指不上、大司巫绝不会管闲事、葫芦老爷不会离开苦乃山,三兄弟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合适的人选,无奈之下,柳亦苦笑道:“实在不成,就从咱们之中挑选吧,贾添也未必就那么机灵,会察觉异常。”
曲青石点了点头,至少现在看来,也只能如此了。
就在这个时候,老蝙蝠忽然咕咕地低声笑了起来,一群晚辈还道老爹想到了合适人选,尽数神情一振,一起望向他。
不料老蝙蝠却笑道:“提起大司巫,老子想起来一件大事。”说着,伸手指了指柳亦和青墨:“两个小娃娃情投意合,又提过了亲,该办喜事了”
青墨哎哟一声,脸蛋通红,啥也不敢说了,柳亦则吃惊不小,愕然道:“办喜事?现在?”
老蝙蝠理所当然地点头,向着宝贝徒弟瞪眼道:“梁老三回来了,人齐了,还要等什么时候?苦乃山打阵前,先把喜事办了。”说完,他又转头望向梁辛等人:“待会说完正事,你们就张罗贺礼去,准备好就护送黑子和丫头回北荒,让那个老鬼张罗喜事”
即便早知道老蝙蝠从来都是‘想起一出是一出’,大伙还是都懵了,愣了半晌之后还是梁辛呐呐开口:“我想先回家看看娘亲和师父,再去离人谷探望老叔和小汐……然后再启程北荒成不?”
老蝙蝠慷慨答应:“正好,我跟你一起去苦乃山,找脸婆婆给我做张脸,徒弟结婚我得观礼”说完,他想了想,又问道:“柳亦和猴儿谷那群妖精有交情、青墨更算是葫芦的半个徒弟,他俩结婚,猴子人们人不到,礼得倒吧?”
梁辛实话实说:“不好说……”——
七十年一遇的重感冒,豆子被撂倒了。
女豆很着急,天不亮就背上竹篓、带着飞虎爪,起身去附近的山上采药,回来后又洗又研又熬又炼,辛苦了很久,终于制成了一盒康泰克,两盒通宣理肺,两盒连花清瘟和两瓶强效枇杷止咳露,为了报答她,我会把这些药都吃掉。
话讲,你们在看书的时候,有没有闻到一股浓浓的药味嘞~
第三五六章 山中老妖
第三五六章山中老妖
梁辛平安归来,修为进入嫦娥境,成了名副其实的魔头,大喜。(顶点小说手打小说)
四兄妹、老蝙蝠、长春天、大小活佛、跨两琼环……众人都在,除了老叔主仆三人尚需时日,所有日馋高手列位,大喜。
牢山一场恶战,击溃贾添门下主力,一年多来,压得众人头顶、让大家都战战兢兢的巨大危险,烟消云散,大喜。
弦子夺力成功,不仅修为激增,跨过六步中阶,直接逍遥境大成,同时还不负所望,终于找到了邪井的所在,大喜。
老蝙蝠不肯再等,一声令下,柳亦青墨要结婚,喜上加喜
所有人喜笑颜开,只有柳亦,为了这最后一桩喜事有点心绪复杂。既有欢喜,也有忐忑,当然,还有大把的心虚……婚好结,可‘娘家人’实在难惹。大喜转日,大司巫得知真相后,会不会一伸手就要了他们两口子的小命,还真不太好说来着。
这场喜事,是早在老蝙蝠收柳亦为徒之初就定好的事情,事到如今再无更改,可就算能改,柳亦和青墨也不会去改了,两人情事,与身份无关吧
商议之后,大家就此散开,长春天与一对准新人先赶赴北荒筹备喜事;曲青石带着大小活佛,先护送楚慈悲的尸体去青莲小岛,再赶赴京师接父母大人;琼环、小吊与老蝙蝠、梁辛一路,规划了下行程,还是先去离人谷,再去苦乃山,随后赶去北荒;跨两则自己一人,先赶回苦乃山,一来准备着接应梁辛进山事宜,二则托请脸婆婆,多做几张面具。
在赶往离人谷的路上,梁辛兜了个小小的圈子,深入蜀藏去探望东篱和欢喜。
被困在茧子之内永无出头之日,可老先生与小和尚两人,一个饱经世故,骨性虽狂但内心平静;一个经历巨变,天资聪慧且颇有慧根,都不是自哀自怨的人,由此也全不见有什么沮丧。特别是东篱冤枉过欢喜后心中愧疚,更着意对他友善,两人的日子虽然无聊,但是也能苦中作乐。
梁辛到时,东篱正在给欢喜讲自己的经历,老头儿做过几百年的卧底,又游学数十载,肚子里的东西讲上十年都不会有重复,小和尚听得津津有味……
从蜀藏离开,去往离人谷的路上,梁辛有些不开心来着,当一老一小听自己说过如何返回中土的经历后,两人明亮的眼神迅速黯淡下去,欢喜一言不发,默默坐回了原处。
东篱则对梁辛笑着点点头:“不管怎么说,能回来是好事。”跟着还想嘱咐些什么,可最终还是摇了摇头。除了完成梁一二遗志,宣葆炯最大的心愿就是护好这个‘故人之后’,给他一份平安康健的好生活,可现在看看,昔年那个开饭馆的普通小子,现在成了一方尊主,无论是自身修为还是麾下高手,都超过梁一二当年……
老友的志愿,自有后人承担;后人的安危,何须自己操心?东篱先生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叹,而被困于此间,更让老先生明明白白地升起了一份‘英雄迟暮’的唏嘘,对梁辛摆了摆手,回到了小和尚身旁:“刚才的故事,讲到哪里了……”——
赶到离人谷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时分了,仲夏之际阳光灿灿,更显得谷中生机勃勃。因为星魂被老蝙蝠带走了,谷中的三个人无法练功,各自‘忙碌’着:郑小道拉着宋红袍,手脚不停口水横飞,不知道说些什么;宋矮子则满脸不耐烦,也不搭理对方,也不知从哪弄来的燃料染缸,专心致志地染着一件大红袍。
小汐则将一张书案搬到小境中,素手执笔、平端皓腕,正认认真真地在纸上写着什么。时而笔走龙蛇一气呵成、时而一笔一划仔细雕琢,有风掠过,卷着手旁那一叠写过的字稿哗哗轻响,也荡起小汐的几根长发轻轻飘摇。
另外火狸鼠也在离人谷,坐在小境的角落里,手里捏着一把小刀,全神贯注,在一块鹅卵石上雕刻着古怪纹路。
乍见老蝙蝠等人归来,几个人脸上一喜,站起身来,可还没等开口,又见到紧跟在老爹身旁的梁辛,一下子又都愣住了。
‘啪’的一声轻响,小汐手中的笔落到了桌子上,墨汁溅起,落在白色的袖子上,显出了几分肆意、几分突兀、几分快活
郑小道反应最快,略略愣神之后就笑出了声,抢上两步伸手猛拍梁辛的肩膀:“梁磨刀,去哪了?”
宋红袍也附和:“是啊,去哪了?”矮子的声音总是那么阴毒狠辣,仿佛梁辛要不解释清楚,就会被他抽筋扒皮似的。
长长睫毛在抖,不远处的那个梁磨刀,突然变得模糊了起来。在眼泪掉下来前,小汐就已经转过了身子:“先去看望老叔吧,他老人家对你挂记得很,我等着、等一会……”说着,少女快步走开了。
除了一处停断,小汐的声音平静的很,可就连火狸鼠都能听出来,她用了最大力气,才抹去了这几个字中抽泣。
小汐转眼消失在这座小境中,梁辛走上两步,来到书案前看她的字,每张纸上都写两字:日馋。
各种各样的‘日馋’,有的漂亮,有的威风,有的力透纸背大开大阖,有的字迹轻柔飘飘欲起……梁辛都差点忘记了,白衣少女的愿望,他答应过的。
郑小道抱着装满小骷髅的盒子凑过来:“怎地,追女娃去,还是下小眼去?”说着,晃了晃盒子,哗啦啦的怪响。
梁辛挥手将字稿收进须弥樟,吸了口气,应道:“先看老叔。”
下到小眼中的,只有梁辛、老蝙蝠和小吊三人。只可惜,老叔不知道梁辛回来了。炼化身外身已经到了关键时刻,老叔正在按照邪术功法‘温养元神’,以求待麒麟身炼化成功后能够顺利‘穿梭、换身’。养神时五听俱灭,全然不为外物所动。
小眼中最醒目之物,莫过于蒙在红布下的三座‘身外身’,只看轮廓,其中一具差不多有二十丈之巨,着实宏伟,不用说这个是给老叔了,另外两具就小的多了,比着张桌子也不见得更大。在邪术大功告成之前,这层红布还揭不得。
梁辛坐到风习习身旁,也不管老叔能不能听到,时而傻笑,时而咬牙,把自己这一年多的经历都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老叔的神情始终不曾有半分变化,倒是浮屠听得一惊一乍,大是过瘾……
等梁辛重返离人谷时,小汐已经回来了,白衣长裙,含笑而立,眼睛清清澈澈,就站在不远处。
小汐的脸上,薄薄涂了些脂粉,由此再看不出她流泪过的痕迹。
其他人互相招呼着,全都去忙些不相干的事情去了,眨眨眼就不见了影子,偌大一座离人谷中,仿佛就只剩下两个人了。
梁辛心里痒痒的,一时间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想了又想,莫名其妙地说出了两个字:“包场。”
小汐略显纳闷,微微歪起了脑袋。
“铜川时,有一座大戏院,票价不菲却也场场满座,一票难求。青墨也想去听戏,我咬牙又咬牙……咳,不提咬牙的事。一天我总算带着青墨去了,结果却没有票卖,不光那一天,而是连续十天不卖票。一打听才知道,有个富商公子,为讨美人欢心,包下了整座戏院,一连十天。”
梁辛和小汐并肩而行,随口说笑:“现在想想,那小子比我差远了,他包的不过是是个戏园子,咱们包下的却是八大天门之一、离人谷。”
小汐想搭腔,但是仔细琢磨,梁辛说得完全是两回事,根本没法往一起去比,干脆就算是胡话,没法接茬。白衣少女笑了,干脆转开了话题:“去了哪里?”
“仙界”
扑哧,小汐终于笑出了声音,好看得很。
两个人并肩而行,梁辛不住口地说着自己的经历,他这一趟飞仙之旅太过玄奇,其间更涉及了远古时的奇人奇事,任谁都会被他的故事吸引,小汐当然也不例外,时而惊讶时而蹙眉,但无论表情如何,眸子里那份清透、明亮总不会变,目光也自始至终注视着梁辛,有时候两人的目光相遇,小汐总会报以微笑,随后悄然转开眼波。
等梁辛转回头后,她又会再度注视。
走了一阵,梁辛忽然察觉了一件事……小汐不对劲。或者说,她和以前不一样了。
白衣少女杀手出身,自从梁辛认识她那天起,无论大敌当前还是闲暇说笑;无论是睚眦手尚在时、还是劲力星魂夺走之后,无时无刻始终她都会保持着一份警惕。
这是从骨子里散出的态度,与面对谁、又或处于什么样的情势下无关。
可现在,她却放松了,真正的放松了。双手负在背后,脚步虽慢、虽稳,却全无节奏可言,还有双肩……当梁辛说到有趣处的时候,小汐会笑出声音,甚至还会全不成体统的晃着膀子走上那么一会。
每个人高兴的时候都会如此吧。
放松的小汐,闲散的小汐,开心的小汐。
说起柳亦和青墨的喜事,梁辛更是眉飞色舞:“听说草原的习俗,不喝得满地乱爬就不算尽兴,正好你好酒量,这一场得喝出咱们中土的威风”
小汐的眼睛悄然一亮,却又摇了摇头:“我不喝酒了。”
梁辛大手一挥:“大哥的喜事不一样,开心酒,不醉人的。”他的手落下时,掌心中钻进来另一只小手,柔软、指尖微凉。
小汐从不会去矫情什么,想了想之后,笑道:“那好,争取让他们爬,我不爬。”
梁辛笑得更开心:“万一要爬,我肯定爬你旁边”
说说笑笑,真正的半日清宁,路过昔日木妖栖身的小境时,小汐拉着梁辛跑了进去,片刻后再出来,两小手中各多出了一只椰子,正用麦管吸溜吸溜的嘬着……这种水果只产于东南沿海,不过木妖精通天下木行,在他的小境里,就有三棵又高又直的椰子树。
日馋在离人谷中的设计,除了老叔、星阵之外,还有另一桩尤其重要的事情:还原玲珑玉匣中的干枯人头。
与老叔主仆三人的身外身一样,养下玉匣人头的泥胎也被蒙以红布,邪术大成时红布会自行散碎,在此之间决不能擅自揭开,现在时候未到,要一睹人头真容,还要耐心等待。
另外,这一阵子里,火狸鼠对如何破解长舌也有了些新的想法,不过石头不在,说什么都是白搭,他也没仔细去解释给梁辛听。
离人谷中的探望告一段落,梁辛等人再度启程,直奔苦乃山而去,这次他们的人数多了不少,小汐、郑小道、宋红袍、火狸鼠四人也跟着他们同路,柳亦的喜酒,大家都想去凑个热闹……
天门正道在苦乃山经营大阵,更在大山四周广布眼线,但是有跨两与妖族接应,众人没怎么费劲就进入山内。
来到猴儿谷外,梁辛忽然咦了一声。篆刻着‘火尾天猿德艺双馨’的赑屃神碑前,大妖看守铜头不在,换成个没尾巴的小天猿,手里捏着根树枝子,正煞有介事地左顾右盼……羊角脆神情肃穆,不管是邪魔还是小贼统统望而却步。
梁辛纳闷出声,立刻引来了满心警惕的羊角脆察觉,手中树枝高举,满脸凶相地张望过来,别看是小猴子、细树枝,摆出的却是一副标准地韦陀高举降魔杵的姿势。
而下一刻,韦陀老爷哇呀怪叫一声,一把把自己的降魔杵扔到屁股后面,喳喳欢呼着,直冲梁磨刀。
羊角脆的尾巴始终没能再长出来,平时加以留意,奔跑跳跃全不受障碍,可现在心情激动,甫一开跑就把自己摔成了个滚地葫芦,梁辛赶忙掠过去把小猴子抱起来。
羊角脆轻车熟路,抓住梁辛的肩膀一翻,骑到了主人脖子上,两只爪子箍住梁辛的脑门,说什么也不肯松开了。
跟着小汐上前,翻手亮出了个脆瓜,这可给羊角脆出了个大难题,心眼里一百个想把脆瓜抓进手里,可又实在舍不得此刻怀中的那颗脑袋……
梁辛哈哈大笑,对小汐道:“把脆瓜放我头顶上就好。”
头顶上的脆瓜,就在小猴子的眼前,凭着梁辛现在的身法,就是来一群大宗师打他,也能保住脆瓜不掉。
屁股骑着个主人,眼前摆着个脆瓜,羊角脆欢喜同时,还不忘自己要守卫赑屃神碑的大责任,左右踅摸了一阵,又可怜巴巴地望向了和它同在草原时混得挺好的郑小道。
郑小道啼笑皆非,可一想自己进不进猴儿谷都无所谓,干脆哈哈一笑:“成,我替你守着大龟”
羊角脆居然还没忙活完,大喜之余,又望向小汐,跟着用下巴指了指自己跟前的脆瓜,又指了指郑小道,大有‘你也赏他一个呗’之意。
小汐会意,又从兜里摸出了只脆瓜抛给郑小道,轻声笑道:“不让你白守,这个算是羊角脆送你的,去吧。”
羊角脆总算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心满意足,又开始催促着梁辛赶快进谷去拜见长辈。
接下来便是一番热闹,见过丑娘、见过师父,与梁老三关系亲近的大小妖猿也都围上来不散……久别重逢无恙归来,这其中的辛酸和欢喜也实在不用多说了,幸好,总算是个大团圆,大喜事,所以丑娘的眼泪,也是甜的。
直到子夜时分,丑娘终于耐不住悲喜后的疲惫,沉沉睡去了,梁辛悄然退出小屋,又去见过师父。
不料在谷中转了一大圈,也不见葫芦老爷的影子,最后梁辛还是在赑屃神碑前,找到了不放心别人、一定要亲自守夜的师父。
梁辛略带好奇:“铜头呢?家里又来亲戚了?”说着,从须弥樟里取出个椰子,敲开壳插上麦管递给师父。
葫芦嘬了两口才应道:“铜头去探天门的阵法了,这几天没工夫守神碑。”铜头不在的时候,白天就有其他天猿轮流站岗,晚上则是葫芦老爷亲自值夜,严防死守,以保神碑无恙,梁辛白天到时正好羊角脆‘当班’。
梁磨刀更是奇怪了:“它去探阵?”天门阵法有重重禁制相护,就连葫芦都无法潜入,何况修为差上一大截的铜头。
葫芦点了点头:“它不是自己去的,请了帮手来。”
苦乃山中不止大妖小妖,还有几头早已结庐闭关、不问外物的老妖,其中便有一头精怪,本来不是山里的土著,但后来得罪了厉害仇家,也记不清在几千年前,逃进了这片中土最广博连绵的山中。
逃难进来的是个土行巨孽,又得了大山庇护,仇家来找过几次都没能捉到他,也就不了了之了。
据说那个‘仇家’行事狠辣,睚眦必报,来避难的精怪不敢离山半步,干脆就留在了此处颐养天年,现在已经耄耋垂老了。
“咱们天猿这一族,不怎么喜欢外来的家伙,所以和那头逃难的精怪没打交道,反正井水不犯河水就是了。”葫芦又用力一嘬,手中的椰子空了:“不过铜头的祖上,倒和他混得挺熟,铜头前几天算计着,那头精怪差不多是时候睡醒一觉了,就跑去请他帮忙,毕竟,‘破土’是土行大妖,能悄然潜入天门的阵法也说不定。”
“破土?”
葫芦点了点头:“他的名字叫破土,是头穿山甲修炼成的精怪,修为么…六步大成总是有的。”
能偷着探一探天门法阵,这倒是个好消息,梁辛开心之余,又纯粹是有些好奇的追问:“破土六步大成,还一辈子躲在山里不敢出去……那他的仇家,岂不是该飞升的神仙了?”
葫芦耸了耸肩膀:“不晓得,只听说是头猫妖来着……”
梁辛一行人来到苦乃山,并不会急着启程,还要等脸婆婆制作几张新面具,以供老蝙蝠去北荒参加婚礼之用。正好趁着这段时间,梁辛也多陪陪老娘和师父。
不过,在第三天梁辛就‘消失’不见了。等到第七天傍晚,梁辛还没回来,但是大妖铜头兴高采烈的回到了猴儿谷……
在铜头的肩膀上,还背上一个硕大的麻袋。
第三五七章 人头大丘
第三五七章人头大丘
苦乃山的妖怪,人人练就一副‘煞有介事’的好本领,铜头更是如此,明明腰间系着乾坤袋,他却不肯用,非要抗着一个**包,好让所有人都知道,他这一趟探阵大有所获。(顶点小说手打小说)
给他帮忙的那个穿山甲大妖不喜应酬,并未跟来猴儿谷,回到自己的洞府睡觉去了。
众人立刻把铜头迎入山谷,待坐定后,铜头饱吸一口气,指手画脚唾沫横飞,说起自己此行如何惊心动魄、凶险诡异,结果被葫芦老爷两句话逼出了真相,他就是个把风的,一直在外面等着,从头到尾都是那位土行大妖在忙活……
葫芦满脸不耐烦:“探出什么来了,赶紧说。”
铜头讪讪地笑了几声,总算把肩膀上的麻袋卸了下来,双手轻轻一抖,麻袋中的东西滚落一地:
一颗一颗,尽是人头骷髅。
整整一个麻袋的骷髅头。人头上的皮肉早都腐烂殆尽,只剩下森然白骨。小汐青衣出身,毫不嫌腌臜,随手捡起两枚仔细观察,仔细端详一阵,又换过另外两枚……
铜头刻意压低了声音,弄出几分不伦不类的神秘感:“那几座大丘,已经一一探头,每座都一样,只在外面有层土皮,里面密密麻麻,全都是这种人头骷髅。”
天门先平山,后立丘,而这些新立起来的大丘,干脆就是一座座‘人头’山。每座大丘都有千仞雄伟,几座加在一起,怕不要数百上千万的颗人头才能填起
郑小道的眼皮直跳:“天门这次要动用邪法了么…邪法倒还罢了,为了施术,就要攒齐百万千万的性命……”
话没说完,小汐就摇头打断:“人头是天门收集的不错,却未必是他们砍下的。”
每一只都面目狰狞,脖颈处断头平滑,应该都是被利刃砍断的。不过,所有的骷髅都已石化,死了最少也有数千年之久,这些亡人,应该比着天门还要更年长些。
一边说着,小汐一边摆弄着骷髅,不过能找到的信息也仅此而已。
众人能确定的也仅是天门这次施展的法术,多半是丧门手段,老蝙蝠懒得再琢磨什么,干脆把手一挥:“既知是丧门的法术,剩下的也就不用咱们瞎猜了,等到了草原上,去问问那伙子巫士就是了。”
说过此事,铜头看了看左右,又纳闷道:“梁磨刀呢?他没跟你们一起来?”
葫芦老爷随口应道:“他去大眼了,杀神仙相。”
当初不去动那些神仙相,是因为他们实在太强,身体结实到难以想象,凭着日馋这些高手的力量,根本动不了人家。而现在梁辛跨入嫦娥境,哪还会再留下这些祸端。
不杀大眼中的神仙相,就不能杀贾添,这个道理再浅显不过,‘法随身灭’,贾添一死,被困住的神仙相大军立刻就会苏醒,到那时也不用再等‘浩劫东来’了。
郑小道见梁辛不再,只道他去办正经事,所以一直也没多问,没想到他居然是进入大眼去铲除祸根,愣了愣之后,神情略显复杂:“这些神仙相,从未和咱们为敌,以梁磨刀的性子…他下得去手?”
老蝙蝠冷晒:“梁老三的性子,比你想得凶狠得多。”
正经事几句话就说完了,葫芦老爷不看别人,就直勾勾地盯着铜头,后者不和葫芦的目光接触,左顾右盼、和其他人没话找话,坚持了好一会,终于还是坐不住了,站起来对老蝙蝠等人嘿嘿笑道:“你们坐,我去守神碑……”
随后几天里,小汐除了陪丑娘,就是在水潭便哄羊角脆玩,等着心上人归来。大约在梁辛进入大眼后的第十天傍晚,平静的水潭忽然变得浑浊起来,一层层涟漪滚荡不休,旋即一抹血色轻飘飘地浮上水面。小汐大吃一惊,纵声示警的同时,身子一飘纵向水潭,不料她尚未入水,梁辛就从潭中跃起,在半空里伸手一抄起,揽住白衣少女,一起回到了岸上。
见他无恙归来,小汐面色一喜,但是又见他衣衫开裂,欢喜立刻变成了关心。
梁辛笑道:“放心,血是神仙相的,我没事,就是衣衫破了。”
无论欢喜还是关系,都一闪即灭。比起以前,小汐已经活泼了许多,但是总还不太习惯,把自己的情绪过多流露,闻言后轻轻一笑:“我帮你缝补。”
五个字,小汐说得有些底气不足,她不会缝补衣裳……小汐有些苦恼的摇了摇头,实在有太多东西要学了。
跟着少女又问道:“怎么了,有麻烦?”
“比想的麻烦,这趟下去才杀了三个。”梁辛放下小汐,开始抖落着身上、发中的水珠,溅了羊角脆一身,小猴子也立刻甩头甩腰甩屁股,跟着主人一起抖落水珠。
击杀神仙相,远比梁辛想象中更复杂。
大眼中时间飞快,其中一天人间六年,敞开了往大出算,就当他们被困了‘六十万年’,在大眼中也仅仅是‘十万天’,算下来,不过才三百多年。这点时间对神仙相而言,根本算不得什么,所以大眼中这群怪物虽然被幻术擒住,但身体和修为都还处在最鼎盛时期。
梁辛下去杀‘人’,第一个异常顺利,但是再杀第二个时,剧痛中,竟让对方从幻术中醒来,立刻催动天道反击。
论实力,梁辛要比着对方强得多,可麻烦的是大眼位置特殊,不能大动干戈,否则中土都会‘大地震’,所幸敌人的天道也不算动静太大,梁辛尽能控制得住,费了些手脚,总算成功将其诛杀。
小汐略略皱眉:“天下人间呢?你没用魔功?”
梁辛尚未回答,闻讯赶来的老蝙蝠就从背后搭腔:“是我叮嘱的,让梁老三在大眼中尽量莫动魔功。”
与小眼不同,大眼是被鲁执以大手段强行开辟的,它是一处假穴,时间扭曲的原理谁都不清楚,如果在其中贸然动用另一道改变时间的神通,说不定真会引出什么可怕后果
跟着老蝙蝠问梁辛:“大眼中不好动手,你没试着把神仙相弄出来再杀?”
“试了,不好弄”梁辛苦笑摇头。
老蝙蝠怪眼一翻:“不好弄?啥意思?”
大眼下的幻术颇为神奇,那些神仙相并非木雕泥塑,他们在‘专心吃饭’,本能上抗拒外力,梁辛去拉他们,他们会在迷茫中拼命反抗。
梁辛大费周章,总算弄上来了一个,可让他更没想到的是,幻术本身居然也和大眼有关,他拉着个奋力挣扎的神仙相,才一离开三层织锦的范围,对方立刻清醒了,二话不说直接出手想要击杀梁辛。
刚才的水潭波荡就是两人在水下动手。
捞上来很难,更麻烦的是大眼时间异常,这一‘捞’最快也得两三天的功夫,而且就算弄出来,还有一场‘神仙之战’要打,即便强如梁辛,也休想在一朝一夕内把千多个神仙相尽数诛灭。几个人就站在水潭旁边,商议一阵,也实在想不出太好的办法……
这个时候,跨两喜滋滋地来到梁辛等人身旁,笑着说道:“曲青石接了亲家老头,已经到草原了,刚刚传了消息过来,大司巫同意了小两口的婚事,佳期定在九月初九。”
牢山一战击溃贾添主力,日馋高手不用再低调躲藏,便又重新启用了联络用的法器。
梁辛笑了起来,九月初九,是个好日子。
大喜之日距现在还有一个多月,梁辛离家久了,刚好趁着这段时间多在家里陪陪老娘。
另外,脸婆婆的伤势已然痊愈,她能好得这么快,也是‘日馋高手’赐药,老太婆虽然孤僻,但也明白知恩图报的道理,所以对做脸的事情也都痛快答应。
这次日馋众人的要求不高,不需要惟妙惟肖,只要能隐去真实模样就好,也不用维持太长时间,脸婆婆手上本来就有几件存活,不需要从头制作,只稍加炼化便好,完全能赶得上佳期。
和老娘、小汐一起扯扯闲话、听葫芦师父掉书袋、带着羊角脆四处疯跑,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梁辛天天没事,但天天都忙得不亦乐乎……
唯一的麻烦就是小吊,浮屠挺喜欢这个娃娃,可是也不愿意让他总在小眼中待着,便让老蝙蝠把他再次带出来,去草原上凑热闹。小吊太容易‘被倒霉找’,时时刻刻都要小心照看着,这个事梁辛等人全都做不来,小汐也不行,只有丑娘还能勉强为之。
这其间天嬉笑传讯回来,并未太仔细说什么,只提到他在蛮人中发现了些事情,请梁辛在给他些时间,容他追查下去。眼前并无战事,何况天嬉笑的修为虽高,但是在日馋中还真排不上他,梁辛托请跨两帮忙施法传讯,同意了天嬉笑的请求,要他多加小心,有事随时喊人。
猴儿谷里每天都会乱哄哄的,但不管如何吵闹不堪,那份祥和是永远不会变的。不过谷外,苦乃山却渐渐喧嚣了起来。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山里出现了人间修士,这些人大都是附近的散修和小门宗,并不是天门中人,或独自而行,或成群结果,在山中来回游走,好像在寻找着什么。
修士越来越多,等到八月下旬,苦乃山中已经随处可见修士身影,这个时候如果不小心碰破了鼻子,仰头止血的空子里,肯定能见到空中会有驭剑而过的仙家身影。
不用去刻意探听,梁辛也能明白,是天门散出去了风声,‘苦乃山将有天材地宝现世’,引得天下修士趋之若鹜,天材地宝这四个字实在不轻,来一趟就算沾不到好处,至少也能开开眼界。
散些风声出去,也不过是造个声势,真正的诱饵天门还没放出来,但是不管怎么说,在牢山一场恶战、日馋高手尽数现身之后,天门终于有了反应,准备发动他们苦心经营的人头大丘了。
进山的修士多了,就难免惹到妖族,最近这几天里已经发生过几次冲突。对此五道三俗的高手不闻不问。天门不插手,那些小门宗如何是苦乃山妖族的对手,惹上了山里的妖怪,也只有自认倒霉的份。
葫芦老爷给山中的诸位大妖传下话:该打就打,不用留手,要帮忙就扯脖子喊一声……
梁辛才懒得理会这些事情,与天门决战是早已商量好的事情,现在全不用去费心琢磨,等喝过柳亦和青墨的喜酒之后,五大三粗千年的威风也就该到头了。
这天已经到了八月三十,梁辛正坐在赑屃背上,和铜头随口闲扯,感觉周身毛孔都微微一紧,警兆之下,立刻翻身跃起,凝视前方。
自此山里进来修士,猴儿谷外十里之地,都有大天猿把守,外人绝难靠近。
铜头仍毫无察觉,见梁辛的样子,满心纳闷地眨眨眼睛:“被蛇咬了?”
梁辛忽然笑了起来,脸上的戒备之意尽去,换而由衷开心,笑道:“不许藏了,统统出来”
仙界的炼化,提高的不单纯是身体感知,而是五听俱强,在刚刚察觉到异常之后,梁辛便听到一阵几乎细不可闻、但却再熟悉不过的铃声。
随着梁辛的笑声,猴儿谷前的空地上,空气倏地抖动了起来,旋即在‘啵’的一声轻响中,一大群巨大的怪物突兀现身。
数百头巨大的蜥蜴,每一只的体型,都比着犀牛还要大上几倍
稍显可笑的是,大蜥蜴的嘴巴里,都衔着一片芭蕉似的巨大叶子,这是大祭酒炼化出的‘障目一叶’,要是没有这道法术,这么大的阵仗又哪能悄然进入猴儿谷。
铜头老爷乍见大群怪兽,吃惊下全身长毛都乍了起来,怪叫一声就要出手,梁辛刚忙把他拉住:“自己人,都是亲戚。”
在为首的三头蜥蜴上,正端坐着三个娃娃:大毛、小毛,还有离人谷二祭酒、梁磨刀的老熟人,屠苏。
三个娃娃同时从坐骑上跳下来,围住梁辛着实亲热,大毛小毛都不会说话,依依呀呀比划个不停,时不时还要伸手拨开脸上的长毛,把傻乎乎地笑容露给梁辛看,屠苏笑嘻嘻地说道:“前阵子曲二爷送楚菩萨去岛上,跟咱们聊了一阵,二爷的意思,虽然和天门决战的真意,是为了引贾添离开怪井,可决战毕竟是决战,总要趁着这个机会,把那五大二粗真正打服了,现在这些大蜥蜴都泡好了大粪,脱胎换骨,是打架的好帮手,大家姐便着我护送着过来。”
梁辛大喜,又向后张望了下,问道:“大祭酒呢?她怎么没来?”
屠苏的小脸上显出些沮丧,摇了摇头。大祭酒秦孑修仙梦碎,对诸事都不怎么关心,就连柳亦和青墨的喜酒都推辞掉了,引巨蜥前往猴儿谷的重任,也交给了小娃娃去办。
梁辛暗暗叹了一声,不再多问,笑着把大手一挥:“随我进山谷,进去再说”
小毛摇动金铃,巨蜥尽数起身,浩浩荡荡进入猴儿谷。旋即,猴儿谷中寂静无声正满世界疯跑乱跳的大猿小猿尽数和铜头老爷一样,甫一见到大群丑陋怪物,猛地瞪起圆溜溜的眸子,一身漂亮绒毛全都乍起来了。旋即,几头大猿还道是外来妖怪抢地盘,引声怒啸,气势汹汹地就要过来打架,梁辛赶紧拦了上去……
等解释明白之后,猴儿谷中也就炸了窝,天猿们像抢苹果似的冲向巨蜥,爬上爬下,你骑一骑我也骑一骑,幸好巨蜥性子木讷,铃铛不响便不会伤人,否则早就惹出大祸了。
大毛小毛本来就带了天猿血脉,与这里的猴子算是半个亲戚,见面下自然而然就觉得熟悉,天猿对生人一般都活撕了事,不过对两个小‘尾巴蛮’倒亲热得紧。
等都安顿好了,梁辛才仔细打量这些巨蜥,头上的骨瘤已经消失不见,变成了一只四尺有余的紫色长角,在阳光下氤氲着映出一层层炫目光晕;沿着它们的脊背,从脖颈到尾巴,也生出一道纯金色的鳞片纹路。
单看外形,变化并不算什么,但巨蜥周身弥漫的气势却完全变了个样子,否则又怎会把大妖铜头都惊得乍毛。
屠苏眉飞色舞,仿佛这些巨蜥都是他出手炼化的似的,对梁辛道:“巨蜥里,有九头最大的,单打独斗,就连大家姐都只有退让的份,剩下的那些稍逊,不过随便拉出去一只,给小门宗做个镇山神兽也戳戳有余了”说完,又压低了声音,努力做出一份神神秘秘的样子:“另外,还有三头蜥蜴,说什么也不肯从大粪池里爬出来,说不定是得了机缘,等出来的时候,不定会凶成什么样子”
骨瘤蜥原来就战力惊人,现在变成了骨角蜥,也就更不得了了,梁辛眉花眼笑,巨蜥能打自然是好事,但是打从心眼里说,梁辛最喜欢它们的原因却是:威风、排场、有面子……
和屠苏说话时,天猿之中骚乱又起,猴子们全都离开了蜥蜴,一股脑围住首领葫芦,手舞足蹈怪叫个不休,葫芦老爷面色笃定,随手点选,被他选出的天猿乐不可支,没被选到的那些更急不可耐,恨不得把脸直接戳到妖王的手指头上去。
梁辛看了一会,这才恍然大悟,葫芦老爷是在给巨蜥选‘骑士’呢。
猴儿谷中乱成了一片,小汐也跟着一起开心,站在梁磨刀身旁,小脸上笑容满满,不经意间手上一暖,低头看,梁辛目不斜视,嘴里和屠苏说笑,可手悄悄摸摸地伸了过来,牵住了她。
可不久之后,梁辛的身体忽然一颤,抬头向着东南方向望去,神情里带了几分疑惑……而短短半盏茶功夫,疑惑不再,梁辛的脸色变得铁青,目光之中尽是浓浓的怒色
梁辛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力量,在东南远处成形——暴虐、强烈,仿佛大海上突然成形的风暴,但它的威力,要远比风暴强上千万倍。
这种感觉并不陌生,在遇到老实和尚之后,他曾感受过一次。
东南方向,正由天劫成形,有人渡劫——
天劫之威何其浩荡,不止梁辛一人,包括猴儿谷在内,整座苦乃山的修士高手都被其惊动,一时之间,所有人都凝住身形,举目望向东南……左游真人也不例外。
左游是个散修,在修真道上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不久前收到风声,也带了几个弟子赶来苦乃山碰运气,而东南方有人渡劫,让他心里颇为踌躇,既想赶去观摩一番,又怕错过了苦乃山中的宝贝,正犹豫的时候,遽然一道罡风从远处卷来,快速绝伦擦过他么身旁。
左游只被罡风边缘扫中,就觉得半边身子如遭雷击,哇呀怪叫着摔出了十余丈远,勉强再抬头望去,只见那道罡风中裹着一个人影,也不用法术飞天,就那么狂奔纵跃着,向着天劫方向疾驰而去,眨眼就消失不见
第二五八章 动物凶猛
第二五八章动物凶猛
东南方天劫显现,梁辛对同伴留下了句:“你们留下,我过去”便急冲而去,赶赴天劫之处。(顶点小说手打小说)
中秋之战后,梁辛等人破解了张老狗从镇山送出的‘梦里南轲’,由此得知朝阳是生具慧根之人,贾添会在‘浩劫东来’之前,让他渡劫飞升。
梁辛不知道该去哪里找朝阳,所以他一直在等着‘天劫’
梁辛现在还不会飞,近路远路都靠跑的,不过凭他现在的修为,跃千仞高山只需要几次飞纵,渡百里大湖只留下一串涟漪,发力狂奔下,比起中土顶尖高手疾飞也毫不逊色。
一路急行,在天劫开始五个时辰之后,梁辛终于远远地望见了天角处那一片璀璨却狂猛的雷暴,天劫所在,正是梁辛的成名之地:京郊,镇山,浩荡台。
独木井在京城,天劫在京郊,此刻正端坐于劫云下,咬牙抵挡狂雷轰砸的,不是朝阳又是哪个。
干爹的大仇,梁辛已经耽搁得太久了,以前始终留朝阳一条命,是为了让他在死时能尝到‘舍不得’的滋味,但是后来越闹越大,甚至从东海乾牵扯出了傀儡妖术、神仙相贾添,由此事情也脱离了梁辛的控制,一度把朝阳给‘弄丢了’。
倾力狂奔,七步之威,梁辛荡起的罡风,在他身后卷起浓重尘烟,仿佛一道灰色的恶龙,滚滚而来,所过之处土石崩裂巨木粉碎,声势着实浩荡
此刻镇山上已经聚集了不少修士,乍见这等声势人人皱眉,正交头接耳时,‘恶龙’之中陡然冲起一阵怒啸:“朝阳,是你在渡劫么?”
镇山附近修士大吃一惊,朝阳在修真道不是籍籍无名之辈……任谁都没想到,这次渡劫的会是他。
而更出乎所有人意料的,随着梁辛的喝问,天劫中传出了一串轻蔑笑声:“就是我,错不了梁磨刀,疯狗啊,这个时候你还赶来,想在天劫中找我报仇么?”
哄得一声,此间众多修士尽数大哗,不止为了渡劫之人还能笑能说话,还为了‘梁磨刀’这三个字。
虽然八大天门竭力封锁消息,可一年多之前海外那场中秋之战的细节,还是在修真道上流传开来,现在已经人人得知,邪道重整旗鼓,拜奉将岸义子为尊,新‘上任’的魔头匪号,正是梁磨刀。而真正让所有人咬牙到酸、瞪眼到疼的是,看起来,这个小魔头气势汹汹,竟是想要冲到天劫中去杀人
梁辛才不去理会那群普通修士,朝阳的声音他听得明明白白,又哪能容他飞升到混沌大海的另一端去,他就是要冲到天劫里去揪出仇人。
修为暴增之下,曾经在眼中煌煌不可逼视的天劫,也变得不过如此……无尽罡风遽然崩散,只剩一条单薄身影,纵跃之中冲上镇山,直直向着雷暴冲去
而就在他距离雷暴不过百余丈距离的时候,突然从身边炸起一声怪响,一条纯白色的长虫于毫无征兆间跃出,三角脑袋吞吐如电,向着他咬来。
蛇子快,梁辛更快,冲击的势子不停,伸手一捉便捏住了长虫的脑袋,继而肩膀用力将它向着地上猛抡,那条七尺大蛇,就仿佛一条鞭子似的,狠狠抽在大地上。
不见土石崩碎,只有嘎啦啦的闷响,随着蛇子的那‘一鞭抽下’,一道狰狞裂隙赫然出现在梁辛身前,巨力中裂隙猛涨,蔓延出千丈之遥,而白色的长虫竟还未死,尾巴又倒翻卷起,想要去缠梁辛的脖子。
梁辛又惊又怒,另只手捉住蛇尾,旋即双腕翻转,好像缠护臂似的,把长蛇层层圈在双臂上,直到手中只剩一尺有余,才在暴喝中猛然发力,啪的一声闷响里,长蛇被他拉断,两截尸体甩掉地上,犹自噼啪乱蹦。
可还不等了梁辛再向前冲,又一头身形矫健地黑山羊现身,晃动双角向着他急冲而至。
梁辛抬手一拳猛力挥出,正中山羊头顶。
山羊惨叫着,远远摔飞开去,溅起无边土石,梁辛心头却更加骇然,山羊比着长虫还要更结实,自己的全力一击,打得实实在在,就连六步大成的宗师也会被炸得碎尸万段,可山羊却只摔了个大跟头,挣扎了几下又摇晃着脑袋跳起来。
随即又是一声怪叫响了起来,一条藏青色的恶犬从他身后凭空跃出
待恶犬被击踢翻后,梁辛身旁遽然乱成了一片,红冠紫翎的公鸡,浑身油光的长耳兔子,看上去有些木讷的黄牛……甚至还有一头膘肥体壮的大肥猪,几头动物同时跃出来,一股脑冲向梁辛。
这些畜生看上去,比起它们的同类也不见太多差异,但力量大到匪夷所思,速度更快若闪电,就连梁辛一时间都无法闪躲,只能倾力硬抗
巨力相撞下,连串暴躁的闷响,甚至压过了天劫的雷声,梁辛一连串的重拳轰砸出去,逼退了畜生,但是向前猛冲的势子也被打断。
修士们全都跑到了远处,遥遥观战,猪狗牛羊,十二生肖么?直到又有一头老龟和两头野狼现身,众人才释然,动物就是动物,和生肖无关。
前后一共九头怪畜现身,死死缠住了梁磨刀。
仇人近在眼前,自己却被几头古里古怪的畜生缠住无法寸进,梁辛暴跳如雷,游走之中纵声大吼一声,天下人间笼罩此间……
朝阳正端坐在天劫之中,眼前雷光万道,无法看清楚外面的情形,不过他笃定的很,师祖临时有要事无法抽身,但是安排了十头大畜替他护法,助他顺利渡劫,他不信梁辛能冲过神兽的阻拦,更不信梁辛敢冲到天劫里来对付自己。
修行是个笑话,飞升就变成怪物,朝阳早已万念俱灰,但是能渡劫时,听听那条‘疯狗’的怒叫,倒是个不错的消遣,只可惜雷光太耀眼,要是能再看看‘疯狗’那副气急败坏的模样,就更惬意了
朝阳做梦也不曾想到,他的梦想成真了。
突然一个黑黝黝的圆形扁石冲进雷暴之中,在狂雷猛劈下哀号个不停,朝阳凝神望去,哪是什么石头,分明是一头被掰断了尾巴四肢、却还未死的老龟,被人直接扔进了劫云下。
而下一刻,一道人影全不顾天劫之威,一头就钻进了雷暴。
梁磨刀。
片刻前,天下人间之中,怪物被尽数禁锢,梁辛狞笑游走,一一掰断狗头、羊头、猪头……只有最后这只老龟,头恰好缩在壳子里揪不出来,才被他当成了石头饼子……这些畜生能替朝阳守护天劫,就能助贾添看守邪井,是以一头都留不得。
魔功消散时,恶兽尸骸落地,梁辛看都不看一眼,先扔出‘石饼’再冲进天劫。
劫云之下狂雷密布更蕴着足以开山断岳巨力,梁辛的身形并不快,却飘忽而不可捉摸,一路从容游走,穿梭于层层雷霆之内,有时难以躲避,就干脆以肉身硬抗狂雷一击梁辛辗转不休,但明明白白,是在向着朝阳逼近。
朝阳几乎瞪爆了自己的眼睛,他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梁辛真得冲进来了,更不敢相信天劫之力,竟都还杀不掉他
老道骇然的同时,梁辛也在惊愕,甫一跨入天劫,他就明白了,为什么朝阳在天劫中还能开口冷笑。
朝阳盘膝而坐,五心向天,正坐在雷暴中心,而漫天雷霆,并没有一道落在他的身上……在他身后,还端坐着一头高大的黑色巨熊,一双熊掌平端,将朝阳整个人都稳稳护在其中
虽然中土的天劫被拉长了,威力小了太多,可渡劫还是有风险,贾添要朝阳去‘卧底’,自然舍不得他去冒险,外面有九只妖兽护佑,以防万一有人捣乱;劫云下则由这头巨熊相护,等天劫即将结束时巨熊才会离开。
如果一切正常,没有梁辛捣乱的话,附近围观天劫的修士会骇然发现:在无边雷霆消散之前,会突然冲出来一头大熊……不久前贾添和朝阳说起自己的安排时,几次笑出了声音。
朝阳得知师祖还有十头可怕大畜的时候,眼中露出了一丝迷惑,有这样的力量,为何不交给八两所用,以至十只口袋尽丧,百多名门徒都因引动神符而重伤。
贾添明白他的疑惑,有些心不在焉地解释道:“这些大畜无智,无法单独成事,又只听我的指挥,八两带不动的。另外,它们本来还在养,多养一天力气就会大一分,我本想等到你回来的时候再唤醒它们,不过现在……顾不得了”
十头大畜,以这头黑熊为尊,实力远超其他。
别说是头怪熊,此刻坐在朝阳身后的就算是手执墨剑的鲁执,梁辛也会模棱着眼珠子冲上去
而梁辛才刚一靠近,巨熊也突然动了起来。
当梁辛发现它在动的时候,黑熊竟已到了他的面前,一双爪子裹荡腥风劈砍而至。
梁辛念头急转,早已蓄势待发的天下人间随之而起,可是当魔功成形之际,大熊竟已暴退开去。
身形看似笨拙,而行动敏捷之处,巨熊比着夜乞叉犹胜一筹,更皮憨肉厚力大无穷。梁辛挥手撤掉天下人间,再度向着朝阳闪去,而大熊又如影随形,急追而至……
雷暴之中,再度爆起了串串闷响,梁辛被巨熊死死缠住,在劫云之中恶斗不休
梁辛目光阴鸷,不再嘶吼怒喝,就那么沉默着,与大熊相搏,偶尔转目去望朝阳一眼。
斗了一阵,梁辛渐渐发觉,这头怪熊不止是力量强大,它还……得势仿佛就是此间的地主,虽然周遭天雷煌煌,但是这镇山之中的气势,全部都能为它所用,时时刻刻助它来遏制强敌。梁辛能清晰赶到,落足之处地面会突然变得稀松、难以借力;纵身之后空气尤其沉重,让他不得不多用出一份力道……
这些影响都很小,但是稍一疏忽,就会让自己露出个小小破绽,被敌人所趁。
一人一熊,都坐拥大力,都身形如电,都身体强横,梁辛有天下人间,而大熊能引镇山之势,天劫之下的恶战,势均力敌……
生具慧根之人,在‘悟道’时,会被天地灵元重塑真身,现在的朝阳,已经不再是那个五步大成后再无法寸进半步的乾山掌门,他的天劫,大熊帮他撑了大半,后面的雷霆,凭着他的真身也完全能够应付。
只不过梁辛时时望过来的目光,仿佛比着正劈下来的狂雷还要更虐戾,让朝阳做作针毡……以前每次想起渡劫后要去的地方那个,朝阳就会觉得满嘴苦涩,可现在他只盼着老天爷能快点快点再快点,赶紧消散天劫,把自己扔到混沌大海的另一端去。
中土世界的天劫,一般都在六个时辰左右,梁辛赶到时就已经过了五个时辰,只剩一个时辰,却又遇到了同样坐拥嫦娥之力的怪熊时间过得飞快。
雷劫之外,聚拢了差不多两千多名修士,没人能看清雷劫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过所有的目光,仍死死盯住天劫所在,今天发生的事情,堪称千古奇闻了,若非亲眼所见,是决计不敢想象、更决计不敢相信的。
修士中有不少五步高手,自诩道心坚定宠辱不惊,可现在也免不了有些失魂落魄了……就在这个时候,天空中忽然绽起一片粉色流云,云头上有老头,有小孩,有少女,还有两个苗人。
粉色云彩消散,几个怪人落地,苗人中那个长相凶狠地中年汉子,抬手一指众多修士,厉声叱喝:“滚”
两千修士,岂会被一个生苗喝退,众人正要开口喝骂,忽然听到一声咯咯娇笑,两个苗人中那个俏丽少女,翻手将一只丑陋的青铜面具戴在了脸上,旋即一片血色弥漫,苗女化身修罗
几乎就在血狱成形的同时,又有几道流光疾驰而至,一个身材消瘦、长相俊俏却面容阴戾的小白脸现身,随手抓住了一个老者,同时对着其他修士再度叱喝:“滚”
听说过梁磨刀,当然也听说过修罗苗女和墨剑青衫,众多正道修士这才知道来得是谁、这才明白能‘滚’已经是莫大慈悲了,哪还有一个人敢在说一声‘正邪势不两立’,转眼逃了个干干净净。
刚刚参与过牢山之战的众多高手,几乎全都到齐了,不过小丫头青墨没来,按照北荒习俗,在订下佳期到办喜事之前这段时间,准新娘不能离开草原,青墨不管那套,但曲青石不许他跟来。
小吊这次也跟着一起过来,但是在落地之后,见到满地畜生的尸体,莫名其妙地哭了起来,挣脱小汐的怀抱,跑过去轻轻抚摩着那些大畜……旁人无暇去理会娃娃,柳亦向抓来的老者追问过事情经过,便放开了他,转头对同伴道:“老三进去了半个多时辰,还没出来,怕是有麻烦了。”
曲青石手挽墨剑,踏上了两步。
憨子伸手一抹,直接将小活佛所带的修为引入自己身体,走出一步与曲青石并肩而立;琼环心思流转,修罗血狱迅速缩小,紧紧围绕在主人三尺周围,跟着也走出队列,站到了曲青石的另一侧。
其他人谁都不再动了,人人都明白,自己跟进去只能添乱,只有他们三个,才有资格去闯一闯天劫。
三个高手对望了一眼,曲青石神情淡漠,大活佛永远是一副憨笑模样,琼环带着面具看不出表情,不过眸子明亮,满满地兴奋。
曲青石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有劳了。”
琼环咯咯一笑:“劳你妹,走上咯”
笑声落处,三个高手同时祭起护身法术,可就在他们正要起身冲入天劫的刹那里,不远处的空气遽然一颤,一柄三丈余长、周身氤氲异彩的狭长飞梭急闪而出,抢在他们之前,冲到劫云之下……丫头青墨,还是来了——
梁辛并不知道同伴已经赶来,他的全副精神都放在强敌身上,天劫即将结束,可黑熊才刚刚显出有些被动,距离击败它还早得很。
朝阳已经镇静了许多,重塑真身,他的眼力也随之大增,此刻也看明白了两强的恶战,怪熊绝对能把梁磨刀缠到天劫结束,梁辛想要伤自己,除非拼着挨上熊罴的连串猛击……
想到这里,朝阳忍不住笑了下,但是当他的目光再度与梁辛接触的瞬间,一颗心猛地沉了下去,朝阳看懂了梁辛的眼神,就像自己想得那样,他不等了,要拼着被恶熊重伤,来杀自己
朝阳脑子里嗡的一声,情不自禁地咬牙骂道:“疯狗疯狗”
‘疯狗’大笑,正要不顾一切先去诛杀仇人,不料辗转神梭突兀而至,快得彷如流光掠影,不偏不倚直击朝阳
天劫之内,一个仙界归来的小魔头,正要舍身报仇;一个嫦娥战力的畜生黑熊,嘶吼着拼命阻拦强敌;一个刚得真身正拟飞升的‘准神仙相’被吓得失魂落魄,就在此刻,玲珑辗转洞穿雷暴,打出凌厉一击。
三个人谁都来不及反应,下一个瞬间里,朝阳老道被神梭狠狠击中
两个人同时口喷鲜血……
青墨与玲珑辗转合身而击,她有神梭相护,但她的修为实在差得太远,天劫神雷击中神梭引来的巨震,也让她如遭重击,呕血重伤;
朝阳的八成修为都在用来抵抗天劫,勉强分出两成真元,打算跳起来躲避梁辛的击杀,根本无力抗衡神梭猛击,嘴里鲜血喷涌,身子更在神梭猛击之下斜飞出去,竟一头摔出天劫。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曲青石等人还没来得杀进去,朝阳就已经被撞了出来……
第三五九章 三人平分
第三五九章三人平分
上一章标题序号写错了,居然写成了‘二五八章’……但是标题不能修改,只能这样摆着了,大伙多包涵哈~——
镇山上,是朝阳的天劫。(顶点小说手打小说)所以朝阳动,劫云也随之而动。
朝阳七窍溢血摔出劫云,斜飞出三里有余,一头砸进一座不知名的神庙。他才刚一落地,劫云便裹挟雷暴追了过去。
而原先天劫的所在之处,陡然‘清静’了,之前被雷霆笼罩的一切,随着劫云移转雷暴消失,尽数显露在众人面前:辗转神梭斜翘,大半没入泥土之中,犹自微微颤动。梁辛不见踪影,只有一头大熊怒不可遏,振声嘶吼中挥动四肢,发疯般冲向神梭
未能护住朝阳、违背了主人重托,让这头熊罴暴怒成狂,全副怒火都指向神梭,在畜生心里就只剩下一个念头:活撕了那只梭子,活撕了梭子里的人。
风疾火烈,熊罴扑到神梭之前,就连曲青石、大活佛都来不及去阻拦
就在熊罴挥抓,堪堪就要击中神梭时,忽然一声熟悉的叱喝响起,随即就见那头怪熊动作倏地一僵,仿佛被施展了定身术似的,再也无法稍动半分,变成了‘木雕泥塑’——天下人间。
随即梁辛从神梭下的泥土中纵跃而出……
熊罴力大无穷,但它不是精怪而是畜生,只懂遵奉主人命令,就算再怎么凶悍勇猛,在遇到意外或突发状况时,根本不知该如何应变。
梁辛却是名副其实的小魔头,辗转刚冲入天劫时他来不及做什么,但神梭击飞朝阳瞬间他就反应了过来,当即转身急跃到神梭尖端处,奋力抵住了这件宝贝。
梁辛明白,引梭硬抗天雷狠击妖道,青墨也必受重创,怕是再也经不起剧烈震荡了,这才扑上前以以自己的身体、力量来化解神梭余力。
若非如此,玲珑辗转又怎么会只入地两丈就止消了急冲的余势?而青墨也得以免去接下来的一串巨震之苦,伤势没有再加重。
梁辛土行真身,力量绝伦,消解辗转的余力绰绰有余,并未受伤,不过也随着梭子一起扎进了泥土中……待劫云去追朝阳、熊罴回过神来,要狂击神梭泄愤时,梁辛还没来得及从泥土中钻出来。
畜生毕竟是畜生,熊罴既忘了身边还有个强敌梁辛;更没想到应该追着劫云去继续保护朝阳,狂怒下它就只想着摧毁神梭。
地面上发生的事情,梁辛一清二楚,就势发动天下人间,终于套中了这头怪熊。
梁辛脸色青佞,纵身上前,双臂牢牢怪熊那颗巨大的头颅,同时身体飞起奋力一旋看上去,梁辛就像一只怪鸟,围住大畜轻轻地飞了一周……怪熊的脑袋也随之一起,旋转一周。
梁辛撤掉魔功,怪熊的脑袋软软搭在胸前,巨大身躯轰然倒地。
梁辛没有分毫停留,对着外面同伴招呼了一声:“去看青墨”自己则身化流光,又冲向不远处的天劫雷暴
而下一刻,劫云之下,轰轰荡荡地雷霆怒响之中,陡然传出了一声畅快之极的欢呼:“老天保佑”话音落处,只见人影晃动,梁辛狰狞大笑着,又从天劫内冲了出来,在他手中,还拖着一个人,仇人,朝阳。
此刻的朝阳,只能用‘千疮百孔’来形容,头发焦糊,口中鲜血不停涌出,眼珠子爆碎了一只,五官抽搐成一团;身上处处都是神雷打出的焦痕、皮肉翻开却不见鲜血,只有丝丝缕缕的青烟;尤其醒目的,在他胸口被炸开了一只碗口大的透明窟窿,正是拜青墨辗转所赐……
朝阳还没死,不过也活不成了。
时值此刻,终于把仇人牢牢抓在了手中
梁辛抓着朝阳的脚踝,拖着他闪电般游弋,躲避着劫云追袭,每跑上几步,梁辛就会回头对着仇人狞笑道:“你的劫,渡一渡?”话音落处猛然站住不动,任由天劫追上来,任由狂雷劈在自己和朝阳身上;而片刻之后,梁辛会又怪叫着拖着朝阳再逃出来,跑上一会重新站住,再去洗一洗雷霆之怒,如此往复不休。
数不清第几次,梁辛再从天劫中冲出来,正要发力跑上几步,忽然惊呼了一声,在他手中,只剩下半截腿子。小魔头惊呼了一声,想也不想转身就冲回雷暴之内,继而大笑声传来,人影一闪,梁辛又拖着朝阳跑出来,口中一个劲的笑道:“好险,好险。”,这次抓着的是手腕子……
梁辛真正疯魔了、癫狂了
先前赶到镇山来‘瞻仰’天劫的修士,并未全部逃散离开,有几个胆子大些的,依仗着自己有隐藏身迹的奇门法术或法宝,正隐在远处,偷偷窥探着。见到此刻的情形,这几个人只觉得胸口憋闷欲炸,脑子里嗡嗡作响,天旋地转……小魔头发疯不奇怪,邪魔外道都是这幅德行,可是他竟然是在拿天劫来发疯
……
没过多长时间,六个时辰已满,劫云行将崩散,此时梁辛正拖着仇人‘沐浴’狂雷,而就在天劫消散的瞬间里,本已垂死的朝阳,也不知哪来的力气,遽然把身体一挺,体内残余真元裹束成刀,猛地解下了自己被梁辛抓住的那条胳膊。
随即一股怪力突兀降临,将朝阳裹住,跟着就见朝阳的身形迅速‘变浅’、‘便淡’,眼看着就要消失不见
修士渡劫,若未死就会被‘接引’飞升,这股接引之力只对渡劫者一个人有效,旁人根本看不到。如果这个时候有人抓住渡劫者,‘接引之力’就不会出现,否则鲁执兄弟、将岸师徒又何须靠‘歪门邪道’去仙界,随便抓住个渡劫修士一起飞仙就是了。
天劫即将结束,朝阳还没死,但因为他正被梁辛抓着,所以这股‘接引之力’本来不会再出现了。但是朝阳从贾添处获知飞升细节,明白这是自己逃出‘魔掌’的唯一机会,由此毅然断臂。
解掉一条胳膊,两人分离开来,‘接引之力’陡现裹住朝阳
梁辛反应何其迅捷,几乎就在朝阳逃脱的同时便已合身扑出,可他全没想到,自己扑中了,却也扑空了……与偷天、坤蝶一样,‘接引’也是凝化小乾坤,外力无可阻碍。
一冲无效,梁辛想也不想,沉闷低吼之中,魔功倏然发动,天下人间,凝固时间。就连梁辛自己也不知道,靠着天下人间能不能桎梏住接引力形成的小乾坤,他施法纯粹是本能。
方圆十余丈之内,除了梁辛之外,所有的一切都被突兀冻结,就连正在迅速‘消失’的朝阳也不例外
本已变浅变淡,眼看就要被接引飞升的朝阳,在天下人间之中,竟也就此凝固,停止了‘消失’的势头。
大天地、小乾坤,两重世界,看似毫不相关,来自大天地中的力量,全无法去伤害小乾坤。玲珑偷天、坤蝶飞舟和此刻的朝阳接引都是如此。但是朝阳所在小乾坤的成形原力,与前两者却有着一个不小的差别。
偷天用来凝结小乾坤的力量,是由内而外、是这件神器宝贝自身携带的力量;
墨色坤蝶也是如此,它是靠自己的力量来凝化小乾坤的,但是要启动这份力量,必须要靠外力猛击才可以,归根结底,谢甲儿和小罗刹送过来的力量,是为了启动坤蝶自身携带的、另外一份更大的力量。
而接引朝阳的小乾坤,之所以能够成形,则是完全依靠外力相助,是靠雷霆之力才凝化而成的。
且不论威力大小,只说三个小乾坤的成形道理,就仿佛三只盆子,一旦装满金币就会消失于此间的盆子:
第一只‘偷天盆子’最神奇,它能自己生出金币,盛上满满一盆;
第二只‘坤蝶盆子’稍显不如,它需要先投入一枚金币进去,才能生出滚滚金币;
第三只‘接引盆子’最差劲,它不会生金子,完全要靠‘旁人’倾囊相助,把大把金币投入其中,才能盛满它。
前两只盆子,梁辛就算大天地的凝固时间,它们也不受影响,继续生出金子,待盆子变满后就会离开此间;可最后一只盆子却没这个本领
天下人间冻结朝阳周围十丈之地,天劫神雷之力也随之凝固不动,无法再去支持小乾坤,由此朝阳也在飞升着半截的时候,被梁辛扼止。
梁辛冻住的不是小乾坤,他冻住的,是从大天地正在送往小乾坤的力量。
梁辛截断了金币的来源,‘接引盆子’不满,也就无法离去,僵在了远处……
朝阳也算是旷古烁今了,自从中土有了‘飞升’之后,他是第一个飞升到一半、又被人硬生生拦下来的人。
方圆十丈的天下人间,扣得住朝阳,却纳不下整个天劫,魔功之外时间正常流转,眨眼之后天劫消散一空,梁辛撤掉魔功,背负双手,冷冷看着仍在小乾坤内的朝阳。
怒火中烧、惊骇欲绝、不敢置信……朝阳的神情复杂到了极点,愣愣望向梁辛,脑子里乱成了一团,却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这一切到底都是怎么回事。
天劫已经不再,接引朝阳的小乾坤失去外力支持,无法带他飞升,更坚持不了太久,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在‘嘭’的一声闷响中,小乾坤炸碎,朝阳也惨叫一声,又摔回到梁辛脚下。
小乾坤毁灭,身处其间的朝阳也相当于经历了一场‘灭世无量大劫’,全身骨骼尽碎,皮肉尽数稀烂,但他在悟道后、被天地灵元重塑真身时,得了贾添的秘法炼化,连遭重创竟还残存着一口气,蜷成一团费力地喘息。
这个时候,曲、柳两位义兄走到了梁辛身旁,曲青石的怀里,正横抱着青墨。
小丫头蜷缩在哥哥怀中,脸色惨白,双目无神,下颌上尽是血浆,但神智还在,对着梁辛吃力无比地露出了个笑容:“仇…报了、别气了。”
青墨来得意外,来得莽撞,也来得恰到好处……
如果她不来,曲青石、大活佛、琼环三人就会杀入雷暴,凭他们的修为,对上天劫能不能全身而出,谁也不敢说;如果她晚到片刻,梁辛就会拼着挨上怪熊猛击,去击杀朝阳,最好的结果也是朝阳死而梁辛重伤,嫦娥之力的熊罴暴怒,却还完好无损。
这一趟天劫恶斗,扭转局势的,便是青墨的鲁莽一击。
几年前,三堂会审结束,在离开镇山赶往草原的官道上,老魔头将岸说出‘虽然还没见过面、可她也是老夫的青墨儿’的时候,任谁也不会想到,真真正正替老魔头报仇的那个,正是青墨儿
梁辛的心都缩成了一团,心疼干爹,也心疼青墨。
曲青石用袖子抹掉青墨小脸上的血渍,又伸手在她眉心轻轻一点,柔声道:“睡一会吧。”
小丫头受了法术,合拢双眼,沉沉睡去。
柳亦对着梁辛轻轻摇头:“青墨的性命无碍,总算万幸。”说完,又用独手指了指几乎不成*人形的朝阳:“他怎么办?”
不等梁辛回答,曲青石就淡淡应道:“趁他没死,平分了吧。”
三兄弟对望了一眼,旋即同时闪身,也不嫌那一身烂肉腌臜,分从三个方向,各自捉住了朝阳的身体,同时发力、暴退。
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朝阳体内所剩不多的鲜血冲天喷起,被三兄弟‘平分’了
随着朝阳被活活撕裂,叮咚一声,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块落在地,弹了两弹,滚动几下,就此不动。
石块圆润,色泽青黄,表皮上满是古怪纹路——能够记录声音的宝石,长舌。
在临死瞬间,朝阳的目光也落在了冷眼宝石上……
这块石头早就被师祖贾添收了回去,从此就再没提起过,朝阳没想到,师祖已经破解了还原长舌声音的办法,朝阳更没想到,师祖在神不知鬼不觉中,将这块石头种进了自己的身体。
飞升、卧底……贾添还是不信任朝阳,他信任的是这块石头,与其说是要朝阳过去做内应,倒不如说是送这块‘长舌’去卧底。
朝阳死了,最后的目光里,有错愕,有不甘,也有迷惑……
至此,仇人终于伏诛,梁辛顿地大哭。老蝙蝠却桀桀怪笑,对着‘半个朋友’的在天地灵,喃喃地说这些什么。
半晌之后,梁辛抹掉了眼泪,目光里还有些悲戚,不过神情已经恢复如初。
小汐轻轻走过来,她不太会安慰人,握住了梁辛的手,同时给了他一个笑容:“恭喜。”
梁辛想还个笑容,却笑不出来,只是点了点头。
小吊仍在抽泣着,小手来回抚摸着十头大畜的尸体,小脸上满满都是难过。
老蝙蝠走上前把娃娃抱了起来,尽量把声音放得柔和些,问道:“这些,都是山天大兽?”若非天山大兽,又怎么可能强大到连梁辛都奈何不了;若非天山大兽,又哪能换来小吊的一滴眼泪。
小吊点了点头,哇的一声,又复大哭了出来,拼命挣脱了老蝙蝠的怀抱,跟着十指用力挖掘泥土,他要葬了这些‘同类’。
老蝙蝠嘿了一声,对着跨两兄妹挥了挥手,后者会意,同时上前帮娃娃一起挖掘坟墓,埋葬十头大兽。
正在挖掘的时候,天空中忽然响起了一个声音:“梁磨刀啊,你可坏了我的大事。”声音飘忽,分不清传来的方向,就那么突兀地在空中响起,语气闲散的很,虽然说是‘大事’,其中却不见一丝愤怒,反而还带了些笑意。
梁辛听得清楚,正是贾添口吻,立刻翻起怪眼望向半空:“可惜只是十头畜生,你不在。”
嗤,空中传来一声轻笑:“今天时候不对,本来有些话想和你说来着……等一等吧,改天再聊。”
贾添并未现身,只以传音之处说话,之后便再无任何声息了。
没人注意到,曲青石轻轻皱了下眉头,脸上尽是失望之色。
镇山这一战打得惊天动地,贾添近在京师却没能赶来,必是被什么要紧事绊住了,曲青石本拟此间事了,冒险入京去突袭怪井,可贾添忽然传音而至,显然他已经处理好棘手之事,捣毁独木井的时机已过。
众人等了一阵,始终不见贾添再说什么,老蝙蝠最先不耐烦起来,招呼了几声,一道道流光翻卷,日馋众多高手腾空而去,青墨重伤睡去,好在她的宝贝梭子不算太沉,其他人尽能抱得动。
继而,一串响亮笑声突然从天上响起,老蝙蝠放声大笑。
在他之后,梁磨刀、曲青石、柳亦先后开口,尽做大笑……转眼之后众人消失在天角尽头,只留下滚滚大笑,只留下无尽猖狂
邪道魔头,闯进天劫中,杀人——
远离京师后,众人分成两路,从草原来的回草原去,梁辛、老爹等人则重返猴儿谷。
回到谷中,梁辛和诸位长辈保过平安后,迫不及待把火狸鼠找来:“前几天你说过,对破解长舌有了些新想法?”
火狸鼠点了点头,继而无奈一笑:“想法是有,也不知道管用不管用,不过总得先见到石头……”正说着半截,他只觉得手中一沉,低头一看,梁辛把一块圆形石头塞进了自己手中。
火狸鼠还有些迷糊,皱着眉头,把石头举到眼前仔细端详,而片刻之后,猛地张大了嘴巴,结结巴巴地:“长、长、长……”
梁辛被他憋得够呛,笑着替他说道:“舌”
火狸鼠这几年里,日思夜想的就只有这块石头,此刻美梦成真,却又不敢相信了,呆若木鸡站在原地,犹自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真、真的是长舌?”
不用等梁辛确认,羊角脆就已经郑重点头了。
片刻之后,火狸鼠突然怪叫了一声,把石头牢牢抱在怀里,转头就跑,仿佛一头尾巴着火的兔子似的,三纵两跃,最终扑通一声,合身跳进了猴儿谷的水潭中。
这次轮到梁辛傻眼了……开心到投河自尽么?得要多高兴才能这样啊。
第三六零章 敬畏之心
(顶点小说手打小说)梁辛还在仙界的时候,火狸鼠大多时间都待在离人谷中,有次他突然找到老蝙蝠,毕恭毕敬地问道:“老爹,有个关于修行的事情,想向您老请教”
老蝙蝠略显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你想修行?年岁大了些……有什么不明白的就问”说着,老爹把身体坐直了些,一脸大包大揽地神情,火狸鼠江湖出身,老爹可不觉得他能提出什么难住自己的题目
火狸鼠赶忙道谢一番,奉上一杯香茗,开口问道:“蜀藏前,三个怪人钻进坤虫肚子,按道理说,既然是结伴而行,三个人的本领也不会相差太多,您老觉得,为啥就三块石头的主人第一个就给死了?”
老蝙蝠差点把茶杯摔地上去,翻起怪眼死死盯住火狸鼠,想从对方表情上分辨,他是真心请教,还是拿自己开心来了……
火狸鼠被老爹的眼神吓了个哆嗦,也不知该怎么解释,抖着嘴唇继续道:“晚辈是觉得、是有个想法…五行相克,厚土镇水,三块宝石的主人,会不会是个水行高手,所以他最受不了坤的土性,不等虫子化蝶就死了?”
老蝙蝠咳了两声,这种可能性倒也不是没有
三兄弟都是中土奇人,不管是不是水行修士,敢钻三里坤肚子,在之前就肯定会有过完全准备,不过也可能齐福觉得自己准备得足够充分了,可还是低估了三里坤的土行烈
老蝙蝠不置可否,径直问道:“你怎会想到这个?就算三块石头的主人是修水的,又怎了?”
火狸鼠的神情立刻兴奋了起来:“我听梁三爷提过,当年十三蛮之中,有个人会发动冷眼宝石……”
梁辛第一次造访离人谷的时候,遭遇卸甲祥瑞强攻,那时大祥瑞白狼曾提起五百年前,十三蛮与谢甲儿的那些往事,十三蛮中的老三飞沙,靠着还原‘冷眼’记录下的影像,这才弄清了那一战的真相
事后梁辛曾经转述给火狸鼠等同伴
对修真道上的那些破落事,火狸鼠全不在意,真正让他感兴趣的是,飞沙是如何还原‘冷眼’的……飞沙施法的过程,白狼只是一带而过,但是这其中有个细节,被火狸鼠牢牢记在心里:冷眼中记载的影像,最终被还原到了一片巨大的瀑布水幕上
三块石头同宗同源,还原的方法不会相差太多
再加上石头主人是水行修士的推测,火狸鼠对还原长舌的想法、灵感就是:水
所以现在他才会抱着石头跳进猴儿谷深潭……
梁辛哪知道这些缘由,虽然不太以为火狸鼠真会‘开心到投河’,不过也还有点怕他真失心疯发作,也跟着跳进水潭把他捞出来了
火狸鼠被潭水泡了泡,倒是清醒了许多,把自己对长舌的这些想法,原原了一遍
梁辛听得似懂非懂:“水的话…浇水?冲水?放水里煮?又或者……”
火狸鼠笑着应道:“具体怎么办还不好说,先一样一样地试过再说”
梁磨刀自然没有异议,但猴儿谷的水潭事关重大,不太好拿来试验石头而苦乃山绵延数千里,其间有的是溪潭水涧,有的是地方可用,梁辛请了两个天猿大妖帮忙,带着火狸鼠去找有水的地方做实验,同时代为保护火狸鼠与石头
葫芦老爷闻讯之后,又特意请到山中的一个修炼水行的妖王帮忙,全权听候火狸鼠的指挥
火狸鼠大喜,信心满满地带着石头,跟着几个大妖出谷去了
随后梁辛又恢复了报仇之前的状态,日子过得闲散舒适,可是无论他如何开心欢喜,眉宇间总是凝着份郁郁小汐早就看出来了,本不想去说什么,但是三天过来,他还是那副德行,小汐也就不再‘视而不见’了,找到梁辛问道:“报仇之后,却不见你开心,为什么?”
梁辛本来笑吟吟的,听到小汐的话之后,笑容黯淡了些,过了一阵,才缓缓开口:“仇报了,但是报得不痛快,报得和我想得不一样”
干爹丧时,梁辛就已经订下了报仇的‘方略’,他想要在朝阳即将获得‘毕生所求’之际,再去击杀他,所为的,就是要朝阳也尝一尝什么叫做‘来不及’,什么叫做‘舍不得’
可是后来,事情出了自己的控制不说,朝阳也从贾添处获知‘中土修行不过是个笑话’,梁辛根本就不知道仇人还有何所求,又何谈让他去‘舍不得’?
朝阳被从天劫中拖来拖去,又经历了一个小世界无量劫,最后被三兄弟‘平分’,死得不可谓不惨,可梁辛还是觉得不够……
梁辛长长呼出一口气,声音略显淡漠:“与其这样,还不如我第一次登上乾山的时候,就杀了朝阳来偿命,又何必多让他再活上好几年”
谈不到‘心结’那么严重,但是无端端地让朝阳多活了好几年,梁辛总是觉得别扭,觉得愧疚
别说面前是不善言辞的小汐,就是那个机变百出精灵古怪的小妖女琅琊,也找不出说辞来替梁辛开解
沉默了许久,小汐始终没有再说什么,她竟然有些走神了……直到羊角脆从梁辛头上爬到小汐怀中,她才一惊而醒
梁辛随口问:“在想什么?”
“我在想…”小汐皱了皱眉头,仿佛不知该如何去说自己的念头,措辞片刻才继续道:“将岸看到你现在的成就、修为,应该会高兴?”
将岸一生自负,对自己在土坤肚子里收下的干儿子,是高看一眼如今梁辛身具嫦娥之力,成为邪道魁首,整个中土也没几个人能在他眼中,可整个中土又有谁敢不把他放在眼里?凭着老魔头的性子,见到梁辛今时今日的凶悍,一定会笑得合不拢嘴说不定此刻他正在幽冥之中、一丵手拍着个阴魂朋友的肩膀,另一丵手指向阳世里的梁磨刀,得意洋洋道:“那小子,我儿子”
见梁辛呵呵笑着点头,小汐继续说了下去,声音很轻,说得也很慢:“那你有没有想过,能有今天的成就,其实……和你最初对付朝阳的那个想法,是分不开的”
梁辛先是有些不解,而后再仔细想了想小汐的话之后,他愣住了
第一趟登上乾山时,戾蛊星魂就已经得到了双份五步初阶之力,有能力直接击杀朝阳,可他要让‘朝阳’舍不得……就是因为那次没杀朝阳,才有了窥破麒麟阴谋的机会,才有了后来大海中的修炼其中前者成为他挖掘诸多真相的一个重要契机,后者则成为他日后再一步突破、去提升的基础
要是在追究一步的话,那次没有直接击杀朝阳,引出的事情,远不止‘发现麒麟妖僧阴谋’和‘堕入大海疗伤’那么简单
从何家学到潜行、从黎家得到一个高手、与小蟒蛇秃脑壳的生死交情、从海底拉出半条戾蛊红船、和轱辘岛司老六、胖海豹结缘……所有这些人物、这些事情,都是因此而来、而起
而这些事情,几乎都在以后成为了某个契机,直接影响了梁辛后来的经历
如果当时就杀了朝阳,现在的梁辛会是个什么样子……天知道
“让朝阳早死几年;和让你成了今天的小魔头,老魔君会觉得哪一样开心?”小汐呵气如兰,不知是不是为了让梁辛开心些,她这几句话是凑到梁辛耳边说的:“朝阳晚死了几年,义子却由此成了天下第一流的人物,老魔君的在天之灵,会笑的”
汐劝解不了梁辛什么其实不管朝阳怎么死,什么时候死,干爹也回不来,‘报仇’这两个字,永远和开心、痛快没有半点关系
但是小汐的话,却让梁辛有了另外一层念头,由第一次上乾山却未杀朝阳而浮想开去……他琢磨的,是一个老朋友:小蟒蛇秃脑壳
在乾山岩洞中随手救下小蟒蛇的时候,没想到不久后自己就会落入大海,要靠着小蛇保护才能活命;没想到蛇蜕能托着他,在大海上漂泊大半年;没想到有朝一日,蛇蜕会受到小蟒蛇的召唤,载着他们一起进入苦栗子和尾巴蛮把持的凶岛恶海……这些,还只是因为救下小蟒蛇而直接引出的事情
在这些事情之后,又引出了太多其他经历:魔功突破;潮汐东来;半条红船;凶岛上残存的神仙相;炼化三se木耳;发现青莲小岛;骸骨老兄的三件宝贝……一切,都来自蟒蛇
救小蛇,一个‘无意而为’,却让所有的事情都变了样子
梁辛突然想不下去了,因为再后面的事情,几乎就是个爆炸似的发展,一事引出下一事,下一事又引出无数事,永远没有结束,永远也没有尽头
这只是小蟒蛇这‘一条线’,还没去算干爹的‘那条线’,义兄的‘那条线’,师父的、青墨的、老叔的、小汐的、甚至黑白无常的、羊角脆的……一条又一条线,而每一条线,或多或少都会引出些事情,所有这些事情密密麻麻杂乱无章,全无道理却又理所当然地交织在一起,拼凑着、积累着、最终才有了现在的梁辛
如果第一次自己大闹乾山,早下山片刻,或者步子迈得稍大些不落进那个陷阱,就不会遇到来乾山偷宝石的娃娃帮,自然不会再去两次探乾山,那自己就永远不会认识小蟒蛇、也学不到何家潜行术、得不到黎家高手相助,那现在的自己,又会是怎样?
如果开山破煞之初,小白脸千户带兵接管罪户,老叔躲得远一些,或许就不会被曲青石发现,认不出老叔的金钱斑,曲青石又哪会知道梁辛的身份,又何谈三兄弟结义、苦乃山中连串冒险?
干爹,他钻进土坤肚子等飞仙,就是个‘一时兴起’,可最终却成全了千年后的‘父子相认’
何止这些亲近人,苦乃山司所中,葫芦老爷留下四头大猿保护三兄弟,结果四只猴子自己跑出去玩,这才惹出四兄妹对抗乾山高手,这才有了梁辛引邪弓而射,这才引出了他炼化玉石双煞的契机
甚至,二哥老曲家代代传承的‘阳寿邪弓’,如果不是曲氏先祖无意中得到了这件杀魂圣器,也不会有梁辛后来的经历了……
自己的无意而为,别人的无意而为,看似毫不相干,可归根结底,明明白白、实实在在,所有的事情都那么紧凑、那么精密、那么匪夷所思地咬合在一起,这才有了现在这个拉着小汐的手、站在猴儿谷笑笑的邪道宗主
这是自己被影响,同样,自己也在一个个不经意之间,影响了别人……
咕咚一声,梁辛一屁股坐倒在地,脸se苍白,他忽然觉得害怕,不是那种危机降临时的恐惧,而是敬畏
敬畏这所有事情背后的主使,敬畏那个安排了这一切、让一桩本不起眼的小事渐渐酝酿渐渐影响、最终掀起一场席卷天下的大风暴的无形之手
不是天道,不是造化,不是什么神仙凶魔,而是……命运?
命运?命运
梁辛坐在地上,双眼无神,嘴里喃喃念叨着‘命运’两字,小汐秀眉微蹙,俏脸上尽是不解,羊角脆则郑重点头,满面高深,一副都快能招来天劫的大智慧像
不可预估,不可思量,一切都无从捉摸,一切又都有迹可循,或许今天早出门片刻,一生都会因此改变而重要的是,即便我永远不曾‘早出门片刻’,在不知不觉里,我还是被改变了……这是早就设计好的?还是撞大运似的走着瞧?
梁辛的脑子里乱成了一团
汐等了一会,见梁辛还是坐在地上呆呆发愣,正想伸手去扶他,忽然‘咚’的一声,不知从哪飞来一小块土疙瘩,正打在她的额头上
土疙瘩来得奇快,小汐没带着星魂,单凭自己的身法竟未躲开,好在土块上未蕴力,打在头上也不疼白衣少女回头一看,扔自己的竟然是老蝙蝠
羊角脆本来都跳到地上,举起一块自己能搬得动的最大的石头,准备替小汐报仇,结果一看是老蝙蝠,它又把石头扔了
汐也哭笑不得,心说你好歹也算个大宗师,拿土疙瘩扔小姑娘……
老蝙蝠丝毫没举得自己有啥不妥,对着小汐招招手,嘴唇嗡动,无声道:“莫搭理他让他自己琢磨去”
而对此,梁辛恍然未觉,只顾抱着脑袋冥思苦想
汐轻轻移动脚步,一直跟老蝙蝠走到远处,才开口问道:“梁辛他……”
老蝙蝠应道:“有什么样的执念,就有什么样的天下人间”见小汐还有些不解,他又解释了句:“梁辛现在的天下人间,不是他自己的,是搬办老魔头的”
汐的眸子随之一亮:“您老的意思,梁辛要悟出自己的天下人间了?”
老蝙蝠咧开嘴巴,露出了一个凶巴巴地笑容:“哪有那么容易,不过多想一想,总归有好处”说着,他的笑容愈发欢畅了:“你说,这小子悟出的天下人间会是啥?他开过饭馆,悟的难道是se香味?”
汐不笑,羊角脆想点头,结果也被少女箍住了脑袋,不许它跟着老蝙蝠一起寒碜心上人
对命运升起敬畏之心,梁辛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只不过以前这个念头是一闪而过,不像这一次,追究到这么深,想到这么多
梁辛入世加在一起也不过短短的几年功夫,可是真要算起经历,从开山破煞到仙界归来,几乎每一桩大事之中,都会有一场甚至几场生死,让他的经历远比旁人丰富
而且这些经历也并非单纯的打杀,其中还纠缠了先祖搬山、浩劫东来、贾添图谋、鲁执兄弟护界等等太多的古时秘密和前人的心机手段,又哪能让梁辛不会生出一份唏嘘、一份感慨:
先祖、干爹、师兄、神仙相、贾添、鲁执,每个人都惊采绝艳,每个人都有心计有手段,可这么多绝顶人物,竟没有一个能够圆满完成自己图谋的大事有的人已经死了,未完事无法再继续,却还在影响着现在;有的人还活着,还在努力执着着,可是究竟能不能成功,犹未可知
或许一个人能够毁灭乾坤,但是一个人绝对无法算尽天下……因为,有太多的想不到
每个人都会在不知不觉里,受到旁人某件琐事的影响;同样也会因为自己做的某件事而去影响到旁人天下人、天下事由此交织成了一张大网,谁也逃不开这张网
这网就是‘命运’了只要人在其中,就又会无数个‘想不到’在等着你有的‘想不到’在事后会让你看见,但还有些‘想不到’,你到老到死都不会察觉,任凭你再怎么强也没用
天下强者,没有一个会信‘命’,可人在网中,就会受到这张网的影响,和信不信它全没有半点干系
多少人咬牙切齿,对天诅咒发誓‘老子不信命,老子要抗命而活’,有朝一日摆脱逆境,得意大笑‘我命由我’,可他敢不敢坐下来想一想,现在的春风得意,现在的荣华富贵,其实也是‘命’
命运,不是件事物,不是个活物,它只是一桩‘因’之后一个‘果’,而这个‘果’又会成为另一个‘因’,就这么毫无规律,却又理所当然的循环着,它不会去刻意捉弄谁,犯不着去故意坑害谁,归根结底还是那句话,你的活,就是这张网没了网就没了活,可有了网,也就有了‘命’
把‘命运’当成了神鬼,错了错了
敬畏命运并不是消极,因为梁辛正苦思冥想的‘命’,不是‘命中注定’,恰恰相反,它是:想不到
梁辛不是饱学鸿儒、大德高僧,他的感悟,不是要去想通什么道理,而像是一种对自己这数年过往、成长的经历的态度和总结,所以这份感悟,与对错无关,不会有什么标准答案
其实,干爹五世为人,领悟的‘来不及’,又算哪门子的道理,又何尝不是他的态度,他的总结
干爹的人间,只恨‘来不及’
梁辛的人间,却有了太多的‘想不到’
梁辛的性子执拗,但对事的心思却跳脱得很,如果不是因为报仇后的那份空落落无所依的郁郁,绝难坐下来去仔细琢磨这个‘想不到’
起来可笑,他都想不到自己现在会坐在猴儿谷中,认真思量着‘想不到’
随后两天里,梁辛总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想不到’这个题目实在太大,着实够他迷惘一阵了而到了第三天头上,陪着火狸鼠去想办法还原‘长舌’的一头大天猿跑回山谷,拉起梁辛就向外跑,显然火狸鼠那边有了重大发现
梁辛精神一振,暂时不顾的‘想不到’了,喊上老蝙蝠等人,追着大天猿匆匆而行……
未完待续
第三六一章 冥冥注定
火狸鼠等人破解石头的地方,是另一处静谧山谷,其间也有个不小的水潭。(顶点小说手打小说)
火狸鼠浑身湿透,顺着头发、衣角还在不停向下淌水,显然刚从潭里上来不久,怀里牢牢抱着长舌宝石,神情里尽是兴奋,见梁辛等人赶来,他快步迎上,喜道:“石头出声了!”
梁辛也是一喜:“破解了?!”火狸鼠却摇了摇头……
这几天里,火狸鼠一直在不停地尝试着各种与水有关的法子,直到刚才,石头中突然发出了些声音。
现在也只是让石头发出了一段以往记载的声音,至于完全破解、还原石头,还早得很。
闻言后,琼环撇起了嘴角:“石头里藏了不知多少年的声音,就误打误闯还原出来一段?大惊小怪咯。”说着,又晃悠着身体,全没一点宗师风度地用肩膀扛了下梁辛,继续对火狸鼠道:“梁磨刀正悟道,打断了,你娃罪过大得莫子计数咯!活刮三天未必尝得上……”
火狸鼠被苗女胡乱扣帽子,当即吓了一跳,赶忙解释道:“就凭着一点声音,本来也不会去找诸位过来,不过,还原出来的这段声音里,提、提到了‘天上人间’,我不敢怠慢……”
话还没说完,被大猿引来的所有人就全都炸了窝,哗啦啦地跳过来,七嘴八舌追问缘由。
长舌宝石中竟然有提到‘天上人间’的声音,这个结果未免也太匪夷所思了些!
一群人同时开口,火狸鼠根本不知该从何答起,满脸都是苦笑,最后还是老蝙蝠挥手,止住了所有人之后,独自问道:“刚才能还原出,现在还行不?”
火狸鼠立刻点点头:“应该没问题!”说着,对大伙摆了摆手,抱着宝石跑上几步,直挺挺地跳进了水潭中。其他人自然也都跟他一样,连问都不问,齐刷刷地往潭里跳。只有小汐,穿得白裙太单薄,太不合适下水,留在了岸上。
下水之后,大伙才注意到,葫芦请来的那位水行妖,正在潭底盘腿而坐。
火狸鼠潜游过去,比划了几个手势,请它照着刚才的办法再来一遍,水行妖会意,二话不说,先接过长舌宝石至于身前,随即张开双臂,饶住宝石轻轻摇摆,它的胳膊柔若无骨,在水中摆开,像极里两片怪异水草。
随着水行妖施法,整座水潭都缓缓而动,顺着一个方向开始流转,不过片刻功夫,便以长舌为心,旋选出了一个平稳地漩涡……
片刻之后,突然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响,轰轰烈烈炸碎在所有人的耳膜中。
梁辛大吃一惊,还道石头爆碎了,仔细一看宝石还在,这才明白,这声大响是石头中藏蕴着的声音,而尤其古怪的是,众人此刻都潜游在水中,潭水不仅没有遮蔽长舌,反而促使其清晰传递。
由此,众人尽数恍然,要还原长舌的声音需要水,要听长舌‘讲故事’,也需要在水中!
那一声大响滚滚回荡,良久方歇,再之后,又一阵粗犷笑声响起:“偷袭?没用的。你们的神通,就算能把天轰塌,也伤不到我。”
咕咚一声,梁辛张大嘴巴,猛地被灌了一口水,这声音他再熟悉不过,语气、口吻,还有那份霸道劲,不是师兄谢甲儿是谁!
而更让梁辛惊骇的是,师兄的这句话,他似曾相识……
随即,又是一连串的惊天巨响,一次比一次更强更猛,说一句山崩地裂也毫不夸张,显然正有大宗师在拼命出手,正竭尽全力,想要击杀谢甲儿。
再之后,谢甲儿的语气里带了些失望:“你们,没丵力了?这么快?”停顿片刻,师兄又复笑道:“不妨事,还有天上人间呢!”
旋即,谢甲儿陡然发出了一声欢快的长啸。
到了现在,梁辛又哪还会又疑惑,这块石头中记载的,分明就是五百年前,正道十三蛮围攻谢甲儿那一战!
梁老三的脑子里乱成一团,十三蛮与师兄恶战时,长舌宝石就在附近?那当时这块石头的主人呢,也躲在附近偷窥么?
接下来,巨响又复响起,一声接着一声,要是再仔细分辨,巨响中还夹杂着谢甲儿的喃喃自语,不用问,谢甲儿那个时候,在努力思索着,要如何借用十三蛮的猛击,助他撕裂天地,飞出‘鸡蛋壳’……
梁辛的脑中忽然一醒,屏息凝神,全力去分辨师兄的那些喃喃自语,谢甲儿口中念叨的,都是与‘天下’、‘天上’两重魔功有关的原理。
这很正常,谢甲儿正在摸索魔功在外力下的‘用法’,全神思索中,自然会念起魔功成形的诸多细节,并从其中寻找破解大空间之道。
巨响没能持续再持续多久就结束了,石头中还原出的声音,就只这么多。
哗啦啦地一阵水响,众人都从潭下回到谷中。
火狸鼠能够破解出这段声音,看上去好像是个巧合,其实也算‘理所当然’——这一段声音,怕是最近这千年中,长舌经历过的做大的灵元震荡,也是最容易被激发还原出来的。这个道理和当初麒麟妖僧还原出南阳真人饱蕴真元的断喝是一样的。
至于齐福时,自然也会经历过许多更磅礴的大战,但那是太古时候的事情了,年代太久远,就算仍存在长舌中,想要把它们还原出来,也绝不是件容易的事。
小汐在岸上,根本没能听到一丝声响,梁辛简明扼要,把石头中发出的声音给她讲了一遍。小汐也曾参与过离人谷与卸甲山城的恶战,听白狼说过这段往事。而她的疑惑,也和梁辛先前的不解完全相同:“十三蛮和大魔君相斗时,还有旁人带着宝石藏在一旁么?就算大魔君无所谓,十三蛮也没发觉他么?”
在出水前梁辛就已经想通了此事,摇了摇头,并未直接回答小汐:“师兄在十三蛮不停围攻下,低声呢喃着魔功的诸多细节,其中不乏这门功法的成形原理……要是有心人,真能靠着师兄的这些琐碎话,理出修习天下人间的线索。”
小汐啊了一声!
天下、天上两重人间其实是一脉相承,而放眼中土,会这门绝学之人,就只有四个,三个魔君自不必说,另一个就是十三蛮中的老幺,须根。
只要想通一个关键,整件事就会清晰明白了。
这个关键便是:长舌宝石,曾经是须根之物。
五百年前,十三蛮围攻谢甲儿,其中老三飞沙拥有宝石‘冷眼’,而老幺须根则带有‘长舌’,大魔君飞升之后,飞沙还原了冷眼中的记载,由此众人得知了事情的真相,但老幺却并未亮出自己的‘长舌’……老幺从冷眼中见过了当时的情形,又有‘长舌’中记载的诸多魔功细节,再加上他本身资质绝伦、十三蛮道心不稳,由此悟出魔功虽然不容易,但也不是不可能。
老幺须根早已消失了几百年,他如何学会魔功的,也成了一桩悬案,能解开这道题目,倒也算是个意外的收获了。
把事情解释清楚,梁辛继续道:“这样算起来,长舌曾经是老幺须根之物,可后来又辗转流落到先祖手中了。”
说完,又寻思了片刻,梁辛忽然抬头,问身边的诸多同伴:“这样的话,我家先祖是不是也会天上人间?!”
这个问题可没人能回答,个个都苦笑摇头,就只有羊角脆比较捧场来着……
即便还原出一这段声音,想要真正破解宝石,也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充其量火狸鼠也只能算是找到了个正确的方向,还需要花费大把功夫,去慢慢总结、慢慢完善还原声音的法子。
其他人也不再打扰,一边说笑着,一边返回猴儿谷。
刚走到赑屃神碑旁,脸婆婆就从另一边转出来,在老太婆的手中,正捧着三张‘脸’。
已到九月初五,距离草原上的那件大喜事,只剩下几天功夫了,而脸婆婆也终于完工,至此诸事齐备!
梁辛哪还顾得上什么‘想不到’,此刻他真就觉得,一切都变得欢快起来,该去草原了,柳老大,曲小四,要结婚!
接上丑娘,带上羊角脆,一行人谁也不愿再多等,就此启程赶往北荒草原。美中不足的是葫芦老爷恪守祖训,不肯离开苦乃山半步,狒狒铜头倒是想去,可葫芦不给他放假……
似乎老天爷都很关照,今年的冬天来得很晚,九月初的塞外上全没有一丝寒意。刚一进入草原,天空就陡然变得高远了,放眼望去满眼青青,间或几朵野花盛放……打从心眼里泛起地宽广豁亮,让梁辛笑逐颜开。
出关后不久,巫风滚滚裹荡,几个巫士迎上来,他们早都得了青墨的嘱托,专程在此处等候梁辛等人,其中两个巫士还曾参与过离人谷之战,与梁辛、郑小道等算熟识。尤其让众人惊喜的是,在迎接‘亲家’的巫士中,还有个光头和尚……黑胖子巫士。
黑胖子被梁一二封印在何山冲体内的妖魂偷袭,丢了自己辛苦修炼的法身,变成了‘六百和尚’,之后就再没了消息,人家是为了给自己帮忙才惹上麻烦,梁辛始终心怀愧疚。
倒是黑胖子,笑呵呵地摇摇头,莫名其妙地说了句:“担心,不用,坏事,也不是!”
梁辛听地纳闷,再追问对方却不愿多说,只大概提到,大司巫得了身外身邪术,已经答应帮他再重塑一具身体。不过他们不喜欢吃小孩,正在寻找神兽尸体。
梁磨刀立刻开始转动心思,打起了师父那头赑屃的主意,另外,他手上还有一具更强的‘尸首’:墨se坤蝶。中土上没人能让它发动起来,这支天舟已经算是废了,只是不知道它经过楚慈悲的炼化后,还能不能再炼成身外身……想到坤蝶,自然也就想到了天嬉笑,丑娃娃仍留在南疆,最近几天里并没太多联系,不过凭他的机警和修为,也不会遇到大麻烦,梁辛倒也不怎么担心。
心中盘算着,但是事情没成型之前,梁辛也不会和巫士们交代太多,众人裹在巫风之中,一路向着大司巫的黄金帐篷赶去。
走了一阵,眼前的情形也渐渐变得热闹了起来,只见一支支马队驰骋,规模从数十人到上千人不等,所有的骑士都是不着铠甲,而是身穿盛装,从四面八方汇聚,前行的方向却与梁辛等人一致。
阿巫锦结婚,这是草原上天大的事情,所有大帐、贵族尽数赶往大司巫处观礼。
而草原深处的景象,也彻底变了样子,青草依旧,但却多出了数不清的红花丛,娇艳而醒目,不用问,这些红花都是巫士们专门施法催生的。
越往前走,红花就越茂盛,从一丛丛,渐渐汇聚成海,等到了黄金大帐,目光之内,便只剩下艳艳喜se!
要算起来,柳亦和青墨的喜事,很有些不伦不类。照着现在的情形,不像青墨嫁老公,倒更像阿巫锦‘娶新郎’,可柳亦又不是去做上门女婿……归根结底,还是老蝙蝠的‘气死大司巫’之计。
不过再怎么说,也是阿巫锦大婚,此事轰动了整个草原,是一场真真正正的大热闹。
草原巫士不喜欢外人,而且北荒西蛮两家势不两立,所以这次从中土过来观礼的,也只有日馋中的几位大首领和新人的至亲眷属,梁辛这一路来得最晚,先到的众人远远及迎了上来,两位准新人也在其中,青墨伤势尚未痊愈,但是行走说笑一切如常,就是暂时还不能动真元。
大家见面后自有一番亲热,特别是人群中有丑娘、青墨父母等几位长辈,少不了还要一场乱哄哄的见礼问安。
等寒暄过后,梁辛无意一撇,发现长春天的气se有些异样,谈不上生气或者开心,但是总显得有些古里古怪的,纳闷道:“怎了?”
“曲老二。”长春天嘿了一声,又去抹他的一字眉:“你是没看到,他给大司巫送来的厚礼……我估摸着,青莲岛现在都被他拔秃了!”上次见面大家要‘打天劫’,顾不上扯这些闲话。
其实曲青石的心思不难理解,青墨受了大司巫的大恩,但是她这个徒弟一直当得马马虎虎,成天光帮着自家亲戚打架来着,还几次从草原调人去帮忙,又把巫士们视若珍宝的骨珠全都丢到了小眼中,所以借着这个机会,曲青石托老父之手,给大司巫送了一笔重礼以示酬谢。
比起以前几次出手,曲青石这次的确是大手笔。
梁辛咳了一声,知道长春天是心疼了,笑着应了句:“没事,草嘛,还能再长!”说着,把羊角脆随手往长春天怀中一放,自己拜见大司巫去了。
于情于理,梁辛都要去见一见大司巫,本来他还怕大司巫性子冷漠不愿见他,没想到在通传之后,对方痛快答应,请他进账。
比起上次相见,大司巫的气se好了许多,虽然还是那么瘦、那么老,仿佛干巴巴的枯尸似的,但眸子变得清亮了许多,透出一份浓浓地生机,不知是曲青石送来的仙草之效,还是梁辛留下的那只无心瓶对他有所滋养。
大帐之中一如往昔,满眼强光闪烁,各种各样的黄金远远铺将开去,富贵气逼人。‘装’着拓穆魂魄的天地岁也在其中,正孤零零地立在一旁,见梁辛进来拓穆也没什么动静,应该正在沉睡之中。
另外在大司巫身旁,还摆放着一张黄金榻,榻上有人,但是看不到样子,被一张黝黑的毯子从头盖到脚,看轮廓的话,体型比较魁梧。
梁辛不敢多看,抢上几步,按照晚辈叙礼,一丝不苟地磕头、问安,之后先道谢、再道喜……一阵忙活下来,大司巫始终没有一言半语,就坐在一大摞金砖上,上上下下地打量梁辛。
梁辛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弓着身子小心翼翼地问:“晚辈有什么不妥么?”
大司巫摇头:“没什么不妥……我听青墨说过,你家先祖是当年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立志搬山,要还中土于凡人。”
梁辛不明白他为何会提到先祖,只是认真点了点头,并未搭腔。
大司巫微笑着,继续道:“听说你也继承了梁一二遗志,处处与中土修士为敌,这几年里着实干出了几件大事。”
对大司巫的话,梁辛不知该如何去应……
与中土上的主流修士为敌不假,连天门都被他打过几家,可是细想起来,他和‘各路神仙’打了不知多少场,这些恶战,有的是为了自保、有的是为了义气、有的是为了亲人朋友……几乎没有一战是为了‘搬山’。
不过,要再仔细琢磨,远古时鲁执搬山、三百年前梁一二搬山,这两人对后世修行道的影响极大,梁辛经历的恶战中,有不少都与两个前辈奇人的‘搬山’有着或多或少的联系。
尤其是先祖留下的‘身后事’,风习习三百年后报恩、曲青石在苦乃山护佑、葫芦老爷还上当年承诺、铜川府东篱仙祸……梁辛的机遇无数,可到现在为止,他所有机遇的根基,都来源于这一连串的事情。
也是这些事情,直接把梁辛这个罪户娃娃,一路猛推着,让他一头扎进了中土人间,对上了各种各样的修士强敌。
冥冥中早有注定?
如果较真的算起来,梁辛的成长与经历,不是在搬山,但是却与搬山有关。
第三六二章 大喜之日
对先祖为人,梁辛只有钦佩拜服的份,打从心底深处也无比仰慕。(顶点小说手打小说)
但是自始至终,梁辛对先祖的‘搬山’,都有着自己的想法,起初还一直模糊着,只是隐隐觉得有些不妥,直到他从仙界归来后,这份想法才算真正清晰了起来。
鲁执‘搬山’,无论他在中土如何小心行事,如何不愿伤害人间,但归根结底他是为了仙界中人,才回到故乡搬山。
仙界天残地缺、寂寥无声,却是真正的完美世界,人人内心平静,他们目光里的每一个‘同类’,都是自己的亲人,所有人都默默付出,却从不以为自己在付出,如果不被打扰,他们根本不需要‘力量’这两个字……无争天地,要力量何用。
梁一二‘搬山’,是为了还中土一个清静,可是中土不是仙界,此间凡人不是仙界众生。
也许是天道使然,在中土世界,每个人从出生开始,就有一个巨大的‘争’字压在了头顶。先祖的搬山,是要彻底把修真道za个稀烂……可之后呢,杀尽天下修士,烧掉所有典籍,甚至所有人都相信‘仙界还不如中土’,又会怎样,就没人去修炼了么?
照样还会有人去修行,因为此间凡人要‘争’,修行能得大力,而力之所在,荣华富贵;力之所在,万人俯首……说穿了,修炼事,在本质上与铸刀养马拥兵自重也没太多的区别。
当飞仙梦在时,断灭凡情,修天望道,以求一朝渡劫而去,从此永生逍遥;当飞仙不成,还能退而求其次吧……像南阳那样,强行给弟子‘断灭凡情’固然可恨,可天下也不全是有情有义之人,薄情郎、不孝子、狠心爹娘数不胜数,有的是人不用强迫,就已经断灭凡情了。
中土世界,以争为本,放眼望去,人人都是山!
要真正去搬中土的山?除非杀光天下。
至少,梁辛现在想来,在中土世界中,不可能‘绝对的搬山’,最完美的结局也仅仅是:约束、制衡。可是约束修士、让他们不敢越界、不敢恣意妄为、不敢不拿凡人性命当回事的制裁之力又在哪里,梁辛想不好。
梁一二的搬山,很有些不管不顾、只求摧毁修真道的味道。由此梁辛不明白,‘在中土,杀光修士和搬山是两回事’这个并不算太难理解的道理,为什么先祖会不闻不问……或许是自己想得不对?
见梁辛低头沉思,脸se一时一变久久不语,大司巫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冷冷地哼了一声。
梁辛也一惊而醒,自嘲地笑了笑,对大司巫歉意道:“一时走神,还请前辈恕罪……不过,晚辈不明白,大司巫为何突然提到我家先祖?”
大司巫忽然露出了个古怪的笑容,摇了摇头:“没事,随便问问。”
梁辛也不敢再追问,就此岔开话题,指了指不远处的天地岁:“拓穆他老人家还好吧?我听青墨说,他的封印很不容易开解,大司巫多费心了。”
大司巫的笑容却更加古怪了:“我自有分寸,你也不用着急,几天之后他就能和你说话了。”
梁辛大喜,忙不迭又是一连串道谢,大司巫眯起了双眼,不再去看梁辛,等把那一番‘歌功颂德’听过了瘾,才挥了挥手,把梁辛轰走了。
从帐篷中出来,梁辛一眼就看到,长春天正在‘摆弄’羊角脆……
梁辛吓了一跳,还道羊角脆不听话,被长春天教训了,赶忙抢上两步,先把小猴子抢到怀里,这才笑呵呵地问道:“怎么了?”
长春天平摊双手,示意自己没对小猴子不利,跟着反问道:“琅琊是不是和羊角脆关系不错?”
要算起来,琅琊和小猴子倒也是熟人,混得挺好,梁辛愣愣点头:“怎了?”
长春天笑了起来:“猴子身上,有‘耳目’。”
‘耳目’,也是长春天的独门法术,与当初那根‘铭心刺’颇有几分相近之处,一颗妖种种下去之后,相距五里之内,受禁制者眼中所见、耳中所听,便能为施术者所知。此术对人毫无伤害,而且胜在隐蔽,除非刻意探查,否则绝难发现。
不过这份法术本来就是长春天的,自然瞒不过他,抱了小猴子一会,很快就发现了。
当初在镇山的时候,梁辛曾看破琅琊给小猴子种邪术,只是没想到琅琊种下的妖种不止一枚,如此算来,自己每次回到苦乃山,与亲友、师父说过的话,小妖女全都能知道。
“聪明的人大都没长性;有韧劲的人又都不怎么开窍。可我这个徒弟,机灵得很,性子更执拗得很,她想做的事情,总是要做到底的。”说着,长春天随手解掉了羊角脆身上的法术,淡淡笑道:“天下人间。”
梁辛明白长春天的意思,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
几天时间弹指而过,转眼就到了正日子,阿巫锦这场喜事,规模盛大无比,场面更混乱无比。
草原上只要有些身份的人全部赶到,再加上随从、护卫,人多到没法去算,但是北荒人,从巫士到牧民,心思简单行事泼辣而直接,喜事上全不像中土人家那样有司仪、有知客、有迎宾,大批的宾客都没人招呼,也不用招呼,找地方随便坐……
破晓时分,大司巫登台,拜神、赐福,简单主持过一个仪式之后,就算礼成了,再之后就是只有无数的美酒与烤肉,和彻底乱了套的盛大狂欢。
到处都载歌载舞,可跳舞的人有几百伙,伴奏的曲子自然也有几百支,歌声琴声同时响起来,每一家都不管别人,自顾自的玩命弹唱,生怕声音太小自家的舞娘会听不到,再加上喝酒哄笑、大吵大闹,几乎连天都要塌了。
梁辛傻眼了,曲青石傻眼了,中土过来观礼的人全都傻眼了,一对新人早找不到了,不知被那一家围住喝酒……
眼看着一伙又一伙全不认识的大汉,抱着酒坛扛着烤羊跑过来找他们喝酒,长春天有点胆战心惊,也不知道跟谁说话,小声道:“要不…我给咱们这施个守护法阵?”
开始被草原的气势懵住,可过不多久,诸位大宗师们就回过神来,吵闹到骇人听闻,但是也欢喜到无以复加,偏偏就是这份让人惊骇无比的大乱,衬出了那份让人开心无比的大喜。
曲青石眯起了眼睛,声音低沉:“守,怕是守不住。”
郑小道沉吟片刻,缓缓开口:“既无可守,倒不如冲将出去!”
宋红袍冷冷一笑:“老子打仗的时候,从来不知道守,只有我冲别人的份。”
换了张脸的老蝙蝠摊开手掌,伸出了五个手指头,森然道:“每个人,最少撂倒五个,否则别回来见我。”说着,突然伸手抓过一只酒坛,往地上重重一顿,大笑道:“还等个屁,给我出去喝!”
一群日馋怪物哈哈大笑,轰然应诺,学着草原人的样子,扛上肥羊抱起酒坛,呼啦啦地散了出去,也不管哪家跟哪家,看着顺眼就跳进去敬酒,看着不顺眼更要冲进去猛灌……
酒越喝,人越疯,可不发疯,又哪来的快活!
整整一天,都是混乱无边欢庆,梁辛和小汐不知喝了多少家,到了黄昏时分,终于遇到了柳亦和青墨。
青墨穿着一身红se的小礼袍,不知是喝了酒还是因为晚霞映衬,白皙的脸蛋上显出几分酡红,圆溜溜的眸子里尽是开心快乐。梁辛却使劲眨了眨眼睛,直到此刻,他才恍然发觉,那个咬牙发狠为了哥哥打师父的小丫头,居然真的变成了一个大姑娘,变成了一个新娘子!
青墨和梁辛一起长大,才不会避讳什么,在喝过酒之后,一手抓住梁辛,一手拉着小汐,笑嘻嘻地说:“先喊声嫂子来听听!”
梁辛和小汐异口同声,笑道:“嫂子!”
喊过一声之后,新娘子神情古怪,好像老大的不得劲,又问梁辛:“这么喊别扭不?”
梁辛点了点头,实话实说:“不是一般的别扭。”
“我听着也怪刺耳,”青墨一边嘀咕着,一边皱眉,片刻后把身边的柳亦拉上前几步,又对梁辛道:“要不…你喊他声妹夫试试?”
反正新娘子说啥就是啥,梁辛痛快无比地对着柳亦喊了个‘妹夫’,结果人人额头都窜起来一溜鸡皮疙瘩,柳亦本人更打了个哆嗦。
青墨着实有些烦恼了,用小手拍着额头,踌躇道:“这一来,可没法论了……”
柳亦咳了一声,笑道:“论个…论个石头!以前怎么叫,以后还怎么叫吧,办正经事,赶紧的!”说着,从怀里摸出一根金黄se的草芽,不由分说直接塞进了梁辛的手中。
青墨也忙不迭从袍子里取出一根银se草芽,交给了小汐。
金银草,和合仙,由新人交给一对情侣,祝福之意不言而喻,小汐接过来,脸蛋红了……
梁辛呵呵笑着,一时也不知道该说点啥,憋了半晌,才呐呐说道:“老大和青墨的这两根草,贵重的紧!”
“恩,这礼不轻!”柳亦一点没客气,说完又把独手一挥:“成了,不墨迹了,还有得忙。”跟着又从怀中掏出那一大把金草芽,挽起青墨:“赶紧,天黑之前都得发出去。”
小两口转眼消失,只剩下梁辛和小汐面面相觑……
又过了一阵,天边最后一抹余辉消散,草原彻底陷入黑夜,无数宾客几乎同时爆发出一阵欢呼,所有人都来来回回,大吼着几个古怪发音。
梁辛找来郑小道一问,才知道喊的是‘入洞房’。
几个礼袍巫士分开人群,接上两位新人,一路催动着诸般眼花缭乱的喜庆法术,一边引着阿巫锦小两口去新房了。众人里只要还能动的,都扔下酒坛子,呼啦啦地跟了过去。
新人的帐篷,就在大司巫的黄金帐篷以东三里处,极尽奢华喜庆,北荒巫家大业大,阿巫锦的新房,便只有四个字能配得上:天下无双!
草原上没有‘闹洞房’的习俗,就连引路的礼袍巫士,也是送到门口便止步,这一天中只有一对新人能够踏足新房,其他人则围着新房结做一个巨大的圆阵,继而所有人都同声高歌,唱起草原的喜庆调,祝福调。数万人的歌声,嘹亮到惊天动地。
而歌声下,圆阵也缓缓转动,一支歌,一支舞,虽然毫无整齐可言,但是浓浓的喜气欢乐气,足以冲破苍穹,把夜空里的星星都洗得闪闪发亮!
一曲终了,又是一场齐声欢呼,至此,阿巫锦的大喜事,也终于落下帷幕,众人从新房处退回到先前酒宴的所在,有的就此告辞散去,有的则留在原地,或休息,或喝酒。
梁辛等人先服侍着几个凡人长辈,进入早就准备好的帐篷中安歇下来,跟着又凑到一起
到了二更时分,草原上已经基本安静了下来,梁辛这群人几乎都不用睡觉,仍围拢篝火低声说笑。
身体虽然毫不觉劳累,但是在一场大欢乐之后,精神却有些疲惫了,这一天里都闹得太疯太开心,此刻喧哗退散,心中也隐隐生出了些空落落的倦怠,由此,梁辛又有些走神了。
曲青石见他心不在焉,略显意外地笑问:“老三怎么了?”
不等梁辛开口,琼环就抢着回答:“梁磨刀最近在悟道,他要悟自己的天下人间嘞!”
“哦?”曲青石的眼睛明显亮了起来,坐到梁辛身边,饶有兴致地问道:“说来听听,在想什么。”
“我在想‘想不到’。”
曲青石有点傻眼,小活佛则嗅到了‘打机锋’的味道,如临大敌,眯缝着眼睛瞅梁辛。
梁辛咳了一声,把自己在猴儿谷中的所感所悟大概说了说,不过那些事情玄虚的很,凭着梁辛的口才根本就说不明白,旁人都听了个一头雾水。
见同伴不解,梁辛也不着急,干脆举了个例子:“要不是当初黎黄藤一句无心戏言,我也不会有今天的修为。”
曲青石更懵了,他知道黎黄藤是机关黎的大家长,但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他和自家老三的修为能扯上什么关系。
“黎黄藤在家里闲聊时,说他想见识见识‘长舌’宝石,这句话被娃娃帮听见来,由此娃娃帮到乾山盗宝,我下山时正遇到他们,若非如此,我不会再折返回描金峰,没了后面那些事情,也不会救下秃脑壳……”梁辛仍是以秃脑壳做例子,把小蟒蛇‘这条线’上的因果起落对自己的影响,仔仔细细说了一遍,最后才把手一挥,长出了一口闷气:“所以说,要没有黎黄藤那句话,就没有现在的我了。”
黎黄藤那一句‘我做梦都想看看长舌宝石’,不能成全现在的梁辛;但是他要是没说过这句话,就肯定没有嫦娥境梁辛。
梁辛想到还不止如此,继续道:“他这一句话又何止影响了我一个人。没有秃脑壳,轱辘岛的胖海豹也不会和咱们沦落凶岛,见不到天地岁,他的天赐神力便无从觉醒。那样的话,他现在还在岛上当个小喽啰,不会来到中土惹是生非,也不会有那么多青衣、士兵被他所杀……”
事情越说越大,连串的因果反应之后,竟又‘扯’上了千百差官的性命,而这些被胖海豹所杀之人,也都有妻儿老小,家中的顶梁柱塌了,这些人的生活也会随之改变,‘旧的果变作新的因’,影响继续蔓延……黎黄藤的一句戏言!
这个道理,实实在在把周围所有人全都说得傻眼了。
“想不到,这就是想不到了!”梁辛随手举一碗酒,仰头灌进了肚子里。
也许是一碗酒让梁辛又来了新的兴致,也许是这几天里,他对‘想不到’、对‘命运因果’想得太多不吐不快,他又继续道:“我刚说的那些,都是黎黄藤那一句话之后引出的事情,可在此之前呢?要是在从这句话向上追溯呢?”
黎黄藤想看‘长舌’宝石,是无心之言,但不是空穴来风,‘声光之术’是黎家钻研机关奇术的重点之一。先有提出‘声光’能入机关的那位黎家大才前辈,才有了后世黎家弟子钻研此术,才有了黎黄藤这句‘闯了大祸’的妄语。
可始作俑者也不是那位黎家前辈,毕竟,黎家要不是以机关术立家,那位前辈也不会去琢磨声光与机关的关系。
由此,这一条因果线上的事情也就更加惊人了!
机关黎家以前虽也强,但真正让家族实力大振的,是因为那张‘千须河图’,破解了这张图,不仅得到了无数前人留下的精巧机关,更让黎家开始接触风为引、水为媒的奇妙领域。
在千须河图之前,黎家只是以人力、机械力作为机关的基础;而河图之后,他们正式跨入了引自然力入机关的境界,再之后才有了声光入术之说。
可以说,没有千须河图,就没有黎黄藤的‘我要看石头’。
而这张‘千须河图’,在已经产生了连串的影响之后,又另起了一道新的‘因果’——梁辛等人破解丝帕,就是从千须河图上寻来的灵感……
梁辛终于把‘这条线’上自己想到的,能够向上推、向下追的所有事情全都说完了。
人人静寂,谁都不知该怎么去接口,只剩篝火摇曳,偶尔爆出一团火星,发出串串噼啪轻响……
过了一阵,曲青石才再度开口:“你的‘想不到’,要是领悟出来,会有怎样的天下人间?”
几乎同时,跨两也接口道:“谢甲儿的天上人间,有轮回时间和乾坤挪移两重恶力,估计梁辛悟出来的也会差不多……”
不等他说完,老蝙蝠就骂道:“狗屁!他的那个天上人间,脱变自将岸的魔功,哪是自己悟出来的,两回事,别扯到一起。”
老蝙蝠对功法事看得极准,谢甲儿的天上人间,能够时间轮转、乾坤挪移,由此让魔功威力大幅提升,但它的根基,还是老魔君的‘来不及’,并不是谢甲儿自己的悟道。
而梁辛的‘想不到’,一旦能够领悟、突破,就会得到自己的天下人间,到时魔功之内,究竟会是怎样一番景象?
“这个可不好说,多、多半和‘因果’有关吧。”梁辛苦笑摇头:“再说,能不能真正领悟还未可知。”
说完,梁辛活动了活动肩膀,大大伸了个懒腰,笑道:“先不说这些了,一提起来就觉得心里发慌。”
老蝙蝠从旁边突然笑了起来,语气古怪,目光却兴奋得紧,接了句:“心慌?恩,今天晚上,还有得心慌!”
他的话莫名其妙,可任凭别人怎么追问,他都怪笑摇头,遇不理睬……
曲青石呵呵一笑,就此换过话题,篝火旁又从新热闹了起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