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狗头上天(4)
很多年以来我最拒绝看的就是跳伞运动的节目,到现在都是。我确实对跳伞也没有觉得有什么新鲜的,跳得多了,你也会这样的。最关键的,就是我不愿意再看见那种云母或者红白颜色相间的鲜花似的东西虽然我在那天以后还是会时常在天跟云母或者鲜花一起飘下来,但是我一旦离开部队,就要忘记这些。
彻底地忘记。永远不再提起。因为我忘记不了那天,所以一直强迫自己忘记。换了你,你会忘记吗?你会不强迫自己忘记?但是你敢忘记吗?你又不敢。
矛盾就是这个意思。
这件事情我想了很久很久到底说还是不说,因为确实是一件不能回忆的事情。但是我想起他们我的心里就真的不是个滋味,我就觉得难受,不行不行的难受,能一个人坐在屋子里面坐一天。但是我想起了他们我又不能不写,不写的话我还是什么男人?虽然我现在已经承认自己不是个男人了,但是他们是男人,是真正的男人。我就要写他们,我不想掩饰我心中的撕心裂肺,但是我还是觉得必须写,他们的名字不能在世间传颂,但是他们的英魂应该得到尊重,得到永远的尊重是的,是尊重。不需要别的,只是尊重。
因为他们是真正的英雄。虽然没有战功,但是他们依旧是英雄。我最终决定写他们,不是什么别的因为你真的不曾忘记过,许多时候你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但是有什么事情出来,你总是会触景生情,那件事情就跟柔弱的竹笋一样慢慢地从你已经变得坚硬的心底涌现出来,刺着你的心灵,然后尖尖的竹笋的尖就刺穿你的心房,一直到你的心被刺穿,你就能感觉到血一股股地冒出来。先是黑色的,因为掺杂了太多杂质,然后就是红色的,因为是你的纯洁的回忆的血。
是的,我们应该尊重他们。他们是中国陆军特种兵的英魂。他们是中国士兵的英魂。或者说军魂。
军魂,就是这些平凡的憨厚的生命铸就的。而不是什么将帅,什么伟人。永远地和我们的国旗在一起,憨厚地笑着。永远地默默无闻。但是他们的笑容,他们的眼睛,在我们的心里依旧栩栩如生因为在这个地方,他们就不曾消失过。你以为你忘记了,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又笑着对你说,小庄小庄走我们踢球去,小庄小庄我们看看你对象照片,或者是小庄小庄你给我写封信给我对象,你参谋参谋照片看看怎么样……
你就能知道什么是撕心裂肺了。如果你是在洗澡,你会一下子扶着墙再也站不住,捂着自己的心口,然后抬起头哇哇地哭,温水和热水就一起混合着流进这个城市的下水道。而这个城市,不会因为这些泪水,有任何改变。……
他们是普通的小兵,黝黑的脸,瘦削的脸,憨厚的脸,笑起来就是一嘴白牙这样的脸,你在街看到,不会想到尊重他们。因为他们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农村兵。他们要是好不容易进城一趟,会跟过年一样高兴。或者是在军卡的后厢好奇地伸着脖子往外看;或者是小心翼翼地跟你问路,然后还小心翼翼对你说谢谢,你要是懒得搭理或者干脆给一个白眼,他们也不会说什么,然后又小心翼翼地去跟别的城市人问路。
他们几个人拿着傻瓜相机,恨不得在城市任何地方留影。然后可能会求着你给他们几个照一张合影,你就笑火车站有什么可以合影的啊?但是还是答应了,就那么一照他们就开心得不行不行的,握着你的手说谢谢谢谢同志,或者不敢用自己黝黑的粗糙的手去握你的白净的细嫩的手,就是连着说谢谢,口音还天南海北的土得掉渣。你就走了还笑这些土豹子没见过世面。
你们会注意他们吗?
你们会关心他们吗?
你们会尊重他们吗?
你们会吗?
会吗?我真的不知道。
军队是干什么的?国家暴力机器,战争的工具。没有战争怎么办呢?演习,作为战争的模拟。为战争而制造一场模拟的战争。世界各国的军队都在做这个事情。
那是我第一次参加军区规模的三军联合演习。军区常委全部到场,观礼台中将星云集,老将们拿着望远镜认真地看着自己的麾下模拟一场逼真的战争。演习的细节不用说了,因为你们在电视看过太多的演习,比我还熟悉从高层到底层是怎么一回子事情。
我熟悉的就是我们弟兄的任务。伞降敌后,进行特战任务。敌后是一个小岛,在距离观礼台不远的一个海中小岛。我们这回是直升机伞降。特种兵跳伞的科目很多,我要说也没什么大意思,都知道那几套把式。你们可以自己看科普教材。
我们在米171直升机,向目标挺进。除了伞包,就是全副武装当然是空包弹。到了规定空域,我们就跳,还是狗头高中队带队。行前我们还约定,完了就组织我们弟兄和海军陆战旅两栖侦察分队的弟兄踢球。我们两支部队都是互相不鸟的,演习各个单位都看得紧不能互锤,就组织沙滩足球。我们就约定看看到底是绿迷彩牛还是蓝迷彩牛。我们都估计最后一定是“战斗式足球”,不至于互锤,小动作是少不了的。部队的弟兄就是这个鸟模样的。那种争强好胜的心态是一样的。
马要跳的伞都没太当回事情,因为预演彩排好多好多次了,程序都是熟悉得不行不行的。都在合计怎么跟蓝迷彩踢球。我们就说笑着,生子就在我的左边抱着狙击枪,迷彩脸的白牙格外夺目特种部队战士的一个标志就是一嘴绝对好的牙口,牙好胃口好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这是绝对有道理的。我现在的牙就是典型的烟酒牙了,跟不锻炼有绝对大的关系。他是我们球队的绝对后卫,沉稳老练得跟他的年龄不符合。
我呢?还用问吗?前锋啊!我们的球队跟各自的战斗位置是相符和的。然后就开始跳了。我是第2个,就在尖兵后头。没有什么麻烦就是跳呗。我们差不多离地面40多米的时候,一阵飓风吹来,吹散了我们弟兄的队形。然后先跳的自然就吹的近。后跳的呢?自然远了。
我们就落地了,距离原来的预定目标偏了很多。我们就赶紧奔向那个位置。但是后面的呢?三顶鲜花被飓风吹向大海,遥远的大海。
我回头看见都惊了:“高中队!”狗头高中队一看也惊了我们不是准备水跳伞的啊!都是传统的翼伞啊!这要落进大海里面还得了。但是首长们都在看着我们啊!我们已经误了位置,还不赶紧找补回来?!狗头高中队就命令我们:“继续前进!海军的保障会来的!”我们就走,继续完成任务。我当时还想,生子这小子不知道捞来是个什么德性呢!还边跑边忍住笑。你们知道什么叫军令如山倒吗?……
海军的保障终于把生子他们三个找到了。不过,是在演习结束以后。天色黄昏。沙滩三个我们的弟兄。他们整齐的列队。但是不是笔直地站着,是笔直地躺着。他们的眼睛闭着,那双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闭着。
我们列队。很多官兵列队。都光着头,手里拿着头盔钢盔或者帽子。绿迷彩、蓝迷彩、绿军装、蓝军装的很多弟兄都站在那里。我们弟兄扑到他们身哭着。我已经不能再形容了……
我的鼻涕眼泪一块流,抱着这个抱着那个叫这个睁开眼睛叫那个睁开眼睛看看我我是小庄……我仰天高喊:“**”但是我也不知道是在骂谁。
我突然起身一脚踢在狗头高中队胸这是我第一次主动袭击他。他没有阻拦我,虽然我知道他做得到。他当然没有倒,就是后退几步。
“**!”我大骂着扑向狗头高中队连骂带打还带咬:“为什么不让我去救他们!我**!”
狗头高中队一声不吭。我大骂着锤他,他一声不吭。然后我就被很多手拉开抱死。我挣扎着大骂狗头高中队:“是你害死他们的!我要你的命!”很多有力的手把我抱死,他们的眼泪有的就落在我的身脸手,真的是如同雨水打在我的身脸手。
我的弟兄就在我的身后不到1公里的水面挣扎,他们的身子被伞覆盖被伞绳缠绕被沉重的枪支装备在拉着往下坠啊!他们自己怎么可能挣脱呢?!海军那帮狗日的为什么不救呢?!我骂狗头高中队骂演习骂海军骂所有我想到的一切。
因为,演习就是战争,不是游戏。
因为,演习没有结束,保障就不能出动。
还因为什么?
军令如山倒。
因为,演习就是真正的战争,所以要按照实战标准来要求。
所以,不能救。
数千官兵就那么看着三朵鲜花漂在水面,虽然看不见下面的弟兄在挣扎,但是他们一定知道弟兄在挣扎。他们都想去救谁不想去谁就不是人生的,但是谁都不能去。
因为,演习没有结束。谁就都不能去。数千官兵就那么眼睁睁看着三朵鲜花渐渐地沉没。数千官兵就那么眼睁睁看着三个弟兄渐渐地沉没。数千官兵永远忘记不了那一刻。数千官兵都在按照自己的科目进行演习,没有人去救。就是因为,演习没有结束,而演习就是战争。你们能理解吗?
大队长在那个沙滩的高处看着空无一人的海面,从黄昏站到天黑,从天黑站到第二天早。狗头高中队守在医院的太平间里三个兄弟的身边,从黄昏守到天黑,从天黑守到第二天早。我们在野战帐篷里看着三个兄弟的空床,从黄昏看到天黑,从天黑看到第二天早。
然后呢?
就是三个新的名字刻在了荣誉墙。
就是三张新的面孔守护着那面国旗。
还有什么?再也没有了。
再有,就是无数夜晚他们的亲人和战的泪水。
你知道我最害怕回忆什么吗?就是三个白发苍苍的母亲抱着自己身掉出来的肉烧成的灰尘的骨灰盒。
故事就是这样。三个年轻的士兵就这样离开了我们这个没人关注他们的世界。他们连爱情都没有触碰过,就这样结束了。真的跟灰尘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好像没有来过一样。没有人知道。
他们为了什么?为了什么呢?是的,为了军队,为了国家。还为了什么呢?为了什么呢?为了什么呢?你们说,为了什么呢?
为了世界的每一个生活在和平中的人。很不可思议是吗?军队是什么?武装力量是什么?除了战争工具,就是相互治衡的工具。因为你也有,所以我也不敢打。因为你也厉害,所以我也不敢随便锤你。于是就和平了。很难理解吗?我不觉得。
军队的存在,就是小兵们要付出代价。不光是青春,还可能有生命。世界,每年都会有小兵消失,无声的消失。你们不会注意他们。而他们,也是为了你们。
让我为这些牺牲在和平环境的全世界的小兵唱一曲挽歌。不论哪个国家或者地区,你们小兵的身份和政治无关那不会是你们这些小兵考虑的事情,也是你们考虑不了的。你们的名字只有一个小兵。
你们是真正的英雄!我无论你是哪个国家或者地区的。永远是。
我在期待武器和军队消失的那一天。
12.列兵的蓝调(1)
演习结束以后的事情我们就不再交代了,因为涉及到很多关于更高级别的事情,我们狗头大队怎么处理的也就不交代了,因为是我们的家务事。把这个事情摆出来不是想让大家觉得我们狗头大队对战士的性命怎么草菅,那你觉得这个兵你还当吗?你来不容易想走打个报告就得了,干吗跟这儿耗着等危险的降临呢?所以,很多原因很多原因,我们不会走的。因为,很多事情很多事情,真的是太偶然的因素。这就是生子他们三个的命。没别的解释。
你在一个危险性很高的职业待得久了,你就会知道什么是命。说实话,狗头大队的很多牺牲我是真的不想再回忆的,因为确实很危险。仅仅就跳伞而言,何大队都骨折过,你们想想别人呢?我可以告诉你们我们何大队的一个规矩:跳伞,必须是大队常委第一个跳,无论什么伞型,除了确实因为年龄问题搞不了的夜间或者水跳伞,哪个不是这些四十多岁的中年军官第一个啊?冬季寒地住训夏季沙漠住训还有野外生存海岛生存凡是你们能够想象出来的一切生存一切受罪的科目,哪一次我们狗头大队的常委不是跟我们在一起一样受罪呢?
但是,我对大队常委印象最深的还不是这些劳什子。一次冬季,我们在东北山区徒步进行长途奔袭综合演练,雪是真的有膝盖那么深的。我们被冰河拦住了道路,多冷还用我说吗?我们都在想怎么过河的时候,何大队和政委已经下去了!你说我们能不下去吗?在特种大队,你不是个爷们,不是个汉子,不是个兄长,不是个让我们佩服得不行不行的高素质军官,连个小队长都当不了。何况大队长和政委?所以,我们不会退出。
有危险也不会。过马路还有危险呢,何况是特种大队?当时我们真的就这么想的。我们的生命属于谁?祖国。
如果祖国需要,我们什么都可以付出。如果一个部队的部队长跳伞还会骨折的话,你就可以想象我们狗头大队曾经有过多少骨折的了。特种部队的训练和演习,危险性不是你可以想象的。
其实生子他们三个的牺牲,在我心里造成的震动甚至没有陈排的残疾大。因为那个时候我已经走出了单纯的兄弟之间的感情,如果照我以前的性格,我估计真的会把狗头大队的训练场给一把火烧了,无非是劳教而已,还能把我怎么样?我的三个兄弟,吃饭在一起睡觉一个宿舍踢球一个组合训练一个小队甚至锤人也是一伙的,一帮子兄弟中的三个,就那么消失了再也见不到了,我难道不该恨这个狗头大队?不该恨这个陆军?
但是,我真的没有恨。我跟狗头高中队之间严格来说还属于宿怨,不是新仇。我知道他做的没有错,怎么没有错我就不解释了。为什么我不恨?因为我知道我是军人。
因为我知道我的生子兄弟他们三个也是军人。那么,所以是什么呢?
就是我们的一切,都是属于祖国的。包括生命。因为我知道我们的前辈,无论是在战场,还是在训练场,牺牲的都是一个目的军人的信仰。那时候我已经是一个彻底的军人。
我谁都没有恨。我们也谁都没有恨。我们还是在训练,还是在吃饭,还是在踢球,都不敢提起什么。对新补进来的三个弟兄也很热情,我们二中队的特勤分队在任何情况下都是24小时待命的第一突击梯队,绝对不能缺编,还都得是最好的。补进来的也都是我们其余分队最好的士官,但是我总是觉得隔着点什么。不过我们都没有表达出来。
我只是在晚偷偷会哭,因为生子以前和我睡对头。那时候老是讨厌他打鼾,甚至还捏过他的鼻子,他也不生气,就那么嘿嘿地乐,醒了就醒了,从来不生我的气。生子打鼾特别有特点,跟开摩托一样,还有加油门的感觉,我们都叫他“国产铃木越野”,你们可以想象声音多大了?不过这小子也邪性,潜伏训练的时候睡觉归睡觉,但是就是不打鼾,只有在宿舍睡觉的时候才打鼾。你们说我说他什么好?原来放着生子的背囊和头盔的位置先是空出来,又补充新的背囊和头盔。又有一个士官跟我睡对头,他也打鼾,但是没有生子那么响。可是我还是睡不着,我这个时候就想起来生子的鼾声……我们不再回忆生子好吗?
演习结束已经是秋天了,我们回来休整完了,就准备千里山地综合演练。就是在一个很大的山脉穿插千里,进行各种综合特战科目,不是演习,是演练,也是正常训练。但是也有假想敌,还不是一支部队,沿途的野战部队赶谁就是谁,本来这帮家伙就对我们很有点子看法,这回逮着机会是要狠锤的。都是把狗养肥了把枪擦亮了空包弹装好了搜索分队恨不得先练半年再说的感觉,就等着我们渗透过去自己找锤呢。至于他们自己的仓库基地桥梁什么的都看得好好的,因为就那么几个值得祸害的坡地儿我们肯定要进去祸害,他们能不看好吗?每年都是这样,所以他们每年的反渗透功夫也在提高。有时候部队的战斗力就是因为互相不鸟级再给你互锤的机会,你就肯定提高了,比什么检查练兵比武都管用。我们自然也作了很多这种准备,包括相应的敌情侦察,手段多种多样。甚至发动家属跟对方部队家属套老乡关系,反正什么鸟法子都使出来了。
作为特勤分队,我们肯定是最艰巨的任务。出发前,我请假去省城,看小影。我想她,我真的想她。因为,我想好好地在她的怀里哭一场。但是我不会告诉她生子的事情,因为她会担心我。我搭参谋长去军区开会的车到了省城,把我放在最大的百货商场门口。我给小影买了礼物,然后搭公车到了军区总院门口。
我才发现,真的是秋天了。梧桐的叶子红了,有的开始片片飘落。我一次来省城,是半年前?好像还没有,但是我的感觉真的变了。变化很多。城市没有什么大变化,我的心态变了。我在军区总院门口规规矩矩地从小门进去。进去之后,我回头看了一眼哨兵。是个等兵,跟我笑笑。我也笑笑,其实没有什么,就是想看看。也不知道看什么。
我就进去了。自己一个人慢慢地走着,挎包里装着给小影的礼物。我去妇产科找她,才知道她夜班,那个值班的护士对我看了半天,就笑了。我才想起那天我见过她,她跟小影一个宿舍的。我没好意思跟她说话,她就让我去宿舍找小影,她还在睡觉。
渐渐地走进无人的走廊。我就听见自己的脚步声。也是在这个走廊,那天我也听见自己的脚步声。都是胶鞋,都是列兵军衔,但是这个小兵不一样了。一次是离开;这一次,是归来。
小影的怀抱,就是我的家。
13.列兵的蓝调(2)
你对初恋印象最深的回忆是什么呢?我不知道你的是什么,我的就是小影开门的时候惺忪的睡眼。我为什么老是说小影不愧就是小影,就是因为她不会跟别的女孩一样。
“你来了。”没有抱着我哭没有抱着我咬没有抱着我说想死我了,好像我不是去参加了一次重大的演习而是跟中学时候周末到她家做作业敲了她的家门她还没睡醒的时候一样她还真的穿着一件睡衣。
就那么淡淡的一句,然后是小影特有的芬芳。
她用两只洁白的手臂抱住我的脖子,好像还没有睡醒的猫一样把头放在了我的肩膀。然后又闭眼睛了。最过分的是居然还有细微的鼾声。她的头发就丝丝的贴在我的下巴,痒痒的,香香的。
“让我再睡会儿……”就真的在我肩膀睡了。我就那么穿着军装傻傻地站在女兵宿舍楼的楼道里面,小影穿着睡衣趴在我的肩膀打盹。
哎呀呀天底下有这样的女孩我们谁能放过呢?真的,我告诉你们什么样子的女孩最值得珍惜?不是假惺惺的想你还说出来,就是不拿你当外人跟亲人一样,我就见过一个女孩这样,就是小影。
我满肚子的眼泪满肚子的苦水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光知道傻站着。小影还真的睡得蛮香的,还往一边倒的感觉,我就急忙抱住她。你们想想在军区总院的女兵宿舍楼道里面这是个什么情景?!
来来往往的干部和女兵当然都冲我乐,连扫楼道的阿姨都冲我乐。我马意识到这下子我跟小影的爱情不仅在狗头大队属于神事之一,就在这个见怪不怪的军区总院也能数前10名了。其实不是我神我是假神,还是小影神。
小影滑滑地往下坠我急忙抱她更紧。这时候斜对面厕所有冲水的声音,一个穿着睡衣的女兵从里面出来还打着哈欠,一见我和小影那个样子没打完的哈欠马就咽回去了。我估计真够她难受的。
我就嘿嘿乐,我还能怎么办?她就格格笑了要拍小影,我赶紧说:“让她睡会儿,她在家就喜欢睡懒觉。”小影就嘟着嘴皱皱眉闭着眼睛不满意的:“嘘”
我就不敢说话了。那个女兵就捂着嘴乐,然后一指我小声地明知故问:“你是?”
我就嘿嘿乐着点头。
“把她扶进来。”那个女兵就在前面给我掀开帘子,“没人,就我们俩昨天夜班的。”我就那么抱着小影慢慢往里面挪你知道什么感觉吗?我感觉比搬原木还艰难因为原木你随便造啊,这行吗?这是谁?小影啊!你敢随便造吗?天大的力气有鸟用啊?
我进了女兵宿舍当即吓了一大跳差点没晕过去!我真知道以后我拿什么形容乱七八糟的感觉了就是“军区总院的女兵宿舍”!那个女兵一指一个下铺:“那是小影的床。”我慢慢把沉睡的小影挪过去,刚刚把她放到床盖薄被子,就闻见了一股熟悉的浓郁的清香。我一看,在床头的一个小的手工做的筐子里,放着那一束风干的野兰花,还有一个黑色的小泥猴子抱着这束野兰花,旁边的小卡片写着:“小影和小庄”。
我的鼻头就一酸,泪水嗒落在小影脸。我赶紧擦,但是一触碰她细嫩的脸,马我就闪开。我的手真的太糙了,我怕弄疼她。但是已经晚了,小影天生就是个皮肤白皙细嫩的女孩。她就皱皱眉:“小菲是不是你啊?我睡觉呢!”
小菲那个女兵正在梳头,就笑:“是我啊!”
小影又要睡觉,但是那滴泪水慢慢地慢慢地滑到了她的嘴唇里。咸的。她皱眉我那时候是真的后悔,这可怎么得了,小影了一晚夜班刚刚睡一会怎么就醒了,早知道我来干吗啊?!哎呀呀我真的很后悔很后悔!小影的嘴唇抿了两下,在睡梦中疑惑地:“小庄?”
我不敢说话。小影还是没睁眼:“小庄?我不是做梦吗?”
小菲噗哧就乐了,但是马就捂住嘴。小影又抿嘴,马一下子睁开眼睛,吓了我一大跳,我往后一躲咣的撞到铺的床架子,但是我不觉得疼因为真的锤惯了。小影用全身的力气集中在自己的喉咙中大叫,而且是绝对大声地叫,我估计军区总院这回所有的心脏病人都会复发:“小庄”
她一下子扑来抱住我狠狠地咬我的肩膀哇哇大哭:“小庄真的是你小庄!”
我说:“是我是我。”小影什么都不说了就是哭着咬我。我就忍着。我知道咬我多疼就是她心里想我多疼,其实,就是把我咬死我也愿意。再说人民解放军陆军特种兵死都不怕,心爱的女孩咬咬有什么了不起的?!小影的牙劲不是一般的大啊!我咬牙坚持着甚至倒吸冷气:“嗯”
小菲哈哈大笑,拿起自己的军装和其他的衣服:“我去别的宿舍换衣服了,你们慢慢聊。”就出去了,把门轻轻带。
小影还在哭着咬我。坚持坚持再坚持!我估计当时我的脸都憋红了。小影突然松开嘴,看我喘着气:“疼吗?”
我摇头:“不疼!”
“我心里疼”小影哇的又哭出声来一把抱住我:“小庄!你知道不知道我多担心你!我知道你们那里演习出事了!我就害怕是你!我就天天盼着你!我还以为是梦!你知道不知道我多担心你啊!”
我抱着她:“我不是好好的吗?”
小影呜呜哭着,可怜巴巴跟猫咪一样乖巧女孩有时候就是这样,但是小影是比较容易极端一点因为,她就是她,不会是别人。我的泪水也嗒嗒下来了:“我也想你。”
“真的?”她的声音抽泣着柔和了。
我说:“真的。”
她抬头看我,可怜巴巴的脸还带泪:“我在门口刚才真的以为是做梦。”
我就笑,伸手想去抹她的泪。但是右手在空中又停止了。我知道自己的手太糙了,她会疼的。小影一把抓住我的手按在自己脸。我急忙抽手但是抽不开。她坚决地望着我,就是把我的手按在她的脸。就那么泪花花的眼睛看着我。
我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1岁。
14.列兵的蓝调(3)
被一堆女孩会审估计你们都有过这种经历,但是被一群女兵会审的经历我不知道你们有多少人有过。反正我当时想的是永远不要再有,哪怕再让我回去被狗头高中队暴锤一顿也比被女兵会审强。回头我想想还真是他奶奶的无法无天了!一群女兵围着一个堂堂的中国陆军特种兵叽叽喳喳嘻嘻笑笑。但是换了你你有什么办法?我那点子狂暴的想法都是事后想起来的,当时别说有意见了,就是紧张了。我只能流着汗傻乐傻乐,问啥子说啥子。
看来小菲是她们的头儿,军衔都是等兵。其他的就是一堆小列兵。但是由于性别优势加是小影的战和姐妹,所以地位绝对比我高。我在野战军这个道理还是明白的,我又不是傻子。小影还穿着睡衣笑着坐在床看我被审她后来告诉我,群众早就有这个要求了,人民军队讲党的领导,小菲是惟一的党员,讲少数服从多数,连小影都同意那就是全票了,所以我不得不挨审。就是看在小影想我担心我这帮子女兵陪她哭的份我也得挨审啊!
“这都是你写的?”小菲把一摞子我给小影的信从自己枕头下面抽出来。
“啊,我写的。”我承认。
我正纳闷呢,结果另一个女兵也抽出来几封:“这也是。”
我还没反应过来,又一个女兵拿了几封:“我这儿还有呢!”我就傻乐。小影噗哧乐了,看来这是她们商量好的计策。小菲就打量我:“看不出来啊!”我就笑。小菲:“说,你拿这手骗了多少女孩啊?我们小影是第几个?”
我嘿嘿乐:“第一个,第一个。”
小菲:“呦呵!还跟我们这儿装嫩呢!小影早就告诉我们了!”
我没办法:“写情的第一个,绝对第一个。”
“这还差不多!”小菲就叹气,“所以我说我们小影可怜呢!就这么两下子就被你糊弄了?早该让我们先过过眼!不该这么便宜你!”
小影乐:“好了好了!你看把他紧张的!他就山里一个土豹子,差不多就行了!”
“小影!”另一个女兵就说话了,“这还没嫁出去呢就先替这小子说话了?唉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成成!我不说话了成了吗?”小影抱住枕头,“我不替他说话!咱们是一个阵营的!”
“拉倒!谁跟你一个阵营啊!”小菲说,“你早就划拉到山沟媳妇那个阵营了!我们这是替你惋惜啊!你说我们小影找个什么样子的不好非得跟了你了!”
我就点头。
“呦!”小菲逮着话茬子了,“这就后悔了!小影看见了?这就要把你再推回来了啊?”
“没有没有!”我赶紧说。
女兵们就都乐了。
“好了好了!”小菲就把情都塞到小影怀里,“我们也就是组织组织看看得了,大主意还得你自己拿!这山里来的小黑猴子也没什么可以问的!你自己留着,我们可不跟你抢!”
小影就笑着打她:“你倒是想呢!”
小菲笑着:“走!同志们!咱们得给人家小两口一个洞房的时间?”
“说什么呢你!”小影就锤她。
小菲挡着:“等会,跟你说句正经话!”
“说!”
小菲就凑到小影耳朵边嘀咕几句。
“讨厌!”小影脸一红她的皮肤又白又嫩,所以脸红就特别明显。小菲哈哈笑着招呼女孩们出去了。门关了。我局促不安。
“坐,傻什么呢?”小影抱着枕头对我说。我就坐在椅子:“你们屋女孩……你们屋女孩都挺厉害的啊!”
“她们就那样儿!”小影噗哧乐了,“我们都闹惯了。”
我就笑。
“干吗坐那么远啊?过来!”她往里挪挪,拍拍身边的床。我就过去,乖的程度可以和警通中队的大狼狗有一拼。
“把帽子摘了,我看看你的光头!”
我就摘了。小影的眼睛就呆了。我不知道她呆什么。小影的手轻轻地在我的头抚摸,停留在一处伤疤。
“新的?”她问。我点头。
“这个呢?”她又停留在一处伤疤。
“也是。”
她把我抱过来,我的头就靠在她的怀里,我闭眼睛,感受着她的芬芳。
“你又吃了多少苦啊……”
她的眼泪随着这一声长叹,就嗒嗒落在我的脸。我嘿嘿一乐:“我习惯了,不苦。”她抚摸着我的脸,我感到安详。
“以后,不许你再受伤。”她抚摸着我的脸,认真地说,“听见没有?”
我苦笑,这是我可以决定的吗?
“你个黑猴子呦……”她把脸贴在我的脸。
我哭了,无声的。我们的泪水流在了一起。
我回家了。我知道这里就是我的家,我永远的安全的家。我们没有谈演习,也没有谈死亡。但是我知道她知道,还知道得很清楚。所以她会这么心疼我。只有小影会真的心疼我。我知道,只有她会心疼我。我微微睁开眼,看见她红扑扑的脸。她笑,眼睛里面还有泪花。
“黑猴子小庄!”她捏了一下我的鼻子。我也笑了:“你真好看,跟画出来的一样。”
“呦!看这兵当的你,都成什么了?”她摸着我的额头,“真没办法把解放军战士小庄跟以前那个小庄相提并论了,饿吗?我这儿有饼干。”
我摇头。我真的不饿,在她的怀里,什么苦都没有了,这是我最幸福的一刻。
“你想要我吗?”
我一怔。再看她,很认真,脸红扑扑的。
“想吗?”
她再问。说实话吗?想!不想我是人吗?!我不说话。
“你等等,我去拿样东西。”她轻轻推开我。我看她到小菲的枕头下面摸什么我当然知道是什么。
“小影!”我沙哑地喊她。小影回头笑:“怎么?着急了?”
“给我一个梦,好吗?”我说。
她纳闷地看我。
“我在山里,在天,在水里,无论多苦,我都能挺过来,就是因为我有这个梦。”我声音沙哑地说。
小影转过身看我。
“真的,我不敢破坏它。”我说,“破坏了,我就挺不住了。”
小影看我,泪花开始闪动。
“有梦比没有好。”我的声音更沙哑了。不用我告诉她我有多苦,看我的伤疤她就已经知道了。小影闭眼睛,泪水滑下来。我什么苦都不能对她说,因为我们的纪律就是训练的一切都是保密的,演习就更加是保密的。只要跟特种部队有关系的,都是带密级的。我们的纪律严格到了只要出基地的范围就不准戴臂章,抓住就是处分。所以没有人了解我们,也没有人知道我们吃着什么样的苦。
我甚至对小影都不能说。小影自己也明白。她无声地哭了一会,低下头睁开眼:“黑猴子,那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你抱着我。”我沙哑地说。小影慢慢走过来,把我抱在自己温暖的怀里。我就什么都不需要了。真的。只要她抱着我,让我静静地哭一会。
15.列兵的蓝调(4)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很久,但是我总是觉得时间太短太短。外面轻轻的敲门声,小菲在外面:“可以进来吗?”
“进来!”小影问。我要起来,她还是抱紧我:“怕什么?”我不好意思地笑。她就刮我的脸:“特种兵还害羞啊?”小菲就进来了:“呦!我来的不是时候啊!”
“说,什么事儿?”小影问。
“主任找你。”小菲说,“你转外科的报告批下来了。”
“那我去去就回来。”小影拍拍我的脸,“你要乖乖等我。”
我点头,笑。小菲捂住嘴:“那我走了!”
“你陪他说会话,我估计他一个人呆着都害怕。”小影笑着去拿军装。我赶紧悄悄把脸转过去。我听见小影在窸窣地换衣服。我的余光看见小菲惊讶地看看我,又看看小影,小影还锤了她一下。小菲不可思议地点头:“我现在真信了,世界还真有童话故事啊!”
“说什么呢你!”小影胡乱地用湿毛巾擦把脸,梳了几下头,把军装的扣子系好,转脸看我:“小菲陪你聊会儿,我一会就回来啊!”
我点头,笑:“我等你就是。”
小影就笑:“小菲,她要不乖你就替我揍他!”
“呦!”小菲夸张的,“我哪儿打得过他啊?人家可是特种兵啊!”
“狗屁!跟我这儿,他就是黑猴子!”小影笑着说,“他敢还手我就回来收拾他!我走了!”
她转身出去了。小菲跟我在屋里。这是我参军以后第一次和除了小影以外的第一个女孩单独在一起。你们觉得用局促不安就能形容了吗?
“喝水!”小菲大大方方地拿出一罐可乐打开给我。我接过来,喝了一小口。小菲就看我:“那些小酸诗真的是你写的啊?”
我点头:“对啊。”
小菲仔细打量我:“真的看不出来啊!野战军现在真出人物了!”
“我算个什么人物啊?”我笑,这是真心话。小菲就拉把椅子坐过来:“哎,跟我说说你们山里有什么好玩的?”
“也就是山山水水,别的都没什么了。”我说。
“我们能去玩吗?”她问。我给可乐噎了一下。
“这城里都没什么好玩的了!”小菲说,“怎么样?我跟我们主任说说,派辆大轿子车,把我们女孩拉几十个过去玩玩?也去看看你们特种部队到底什么样!另外,再打打枪,你们那枪我就在电视见过,没打过!你跟你们领导说说?”
我头就大了,我算个屁啊?跟谁说?直接领导狗头高中队?还不别管什么科目直接就格斗课先锤了再说?大队长?那不是越级报告吗?我鸟归鸟,但是这事儿涉及军人的原则,我做不出来。再说大队长未必同意啊!
“不至于?”小菲说,“我们军区总医院又不是外人!二炮的山沟都邀请我们去,你们特种大队就那么保密啊?”
“我不知道跟谁说。”我苦笑,“我跟谁说啊?”
“唉真是高看你了!一点活动能力都没有啊!”小菲叹气,“你们大队长姓什么?”
“姓何。”我说。
“成!这事儿我自己办了!”她点点头。这么牛啊?我仔细看她。她不再说这个了:“小影说你是大学生?”
我点头,说:“我是中央戏剧学院导演系的。”
“怎么想起来当兵的?献身国防啊?”
我老老实实说为了小影。她叹气:“真幸福啊!”我也不知道谁幸福,就笑。
“你的诗”她看着我,“写的真够酸的!”
我又给噎了一口,还没来得及说话,小影进来了满脸笑:“黑猴子!你们聊得还挺投机的啊!”
“得了!我的任务完成了!”小菲起身,“走了!大学生特种兵!”她笑笑,走了。我看了一眼她的背影。
“呦!”小影看我,“依依不舍啊?”
“没有没有!”我赶紧说,“你说什么呢?”
“切!”她拍拍我的光头,“你也得有这个胆子啊!我可告诉你,你招惹谁都行,千万别招惹小菲啊!你可招惹不起她!”
“我,我是那人吗?”我急了。
“别跟我这儿装活力2成吗?”小影笑,“你那点子出息不都花在女孩们身了吗?”还在“们”加了个重音。
“那不是过去嘛!我现在……”
“成!你现在是军人!是特种兵!”小影坐在我腿抱着我的脖子,“真是个黑猴子了!原来怎么没看出来你还是个特种兵的材料?”
“我自己也没看出来。”我老实地说。
“跟这儿呆多久?”她问我。这一问我想起来了:“晚饭前我就得回去,我们又要走了。”
“去哪儿?”
“去……”我停住了。小影笑:“不问了!问你也没有用!我去问我的兵!”我知道指的是狗头高中队的老婆,就笑,反正不是我说的就行。我拿出我的挎包,把包的好好的礼物拿出来:“这是给你买的。”
“什么啊?”小影笑:“你个山沟里的黑猴子还有什么审美啊?什么东西?”
“你打开看看。”
“不看!”她还是抱着我看着我,“我就看你就够了!”
我有点失落,但是还是不说,我已经变得在女孩面前沉默了。她见我不求她,就嘟嘴了。我还是明白了毕竟是有经历的,再傻也是有点子过去的:“你看看?”
“就不看!”
“你看看,我求你!”
“不看不看不看!”
“好,看看。”
“不!”
她嘟着嘴,跟孩子一样。我笑了:“你不看我给别人了?”
“随便!”她清脆地说。
“小菲住哪床?”
“那个啊!”她一指。我就扶她下来。
“干吗啊?”
“我给小菲。”我起身。
“有病啊你!”她急了。我看她眼睛里面有泪,马就坐下。
“开玩笑啊!怎么了?咱们以前不是老开玩笑吗?”我说。
小影:“现在一样吗?现在见你一面容易吗我?你知道我多害怕吗?你又是天,又是地下,又是水里的,我就怕……”
她捂住自己的嘴,哭出声了。我就赶紧把她抱过来:“我不是好好的吗?”
她点头,松开手,呸呸呸了几声。又孩子一样笑了我喜欢爱哭又爱笑的女孩,就是因为小影,我觉得女孩的脸就应该善变,才有乐趣。
“我看看!”她就拿过来撕开外面的礼品纸包装。一条白色的连衣裙。她就哈哈大笑。
“怎么了?不喜欢?”我赶紧问。
“不是不是,”她笑着说,“你的我都喜欢。不过你也不看什么季节了,给我买裙子?”我就不好意思地笑了,我哪儿有什么季节的观念?部队就那几套军装。
“我看看样式怎么样。”她就打开裙子的包装,一看商标吓一跳:“淑女屋?”我点头:“我觉得就你穿好看。”
“你你……你知道这多少钱吗?”她张大嘴。我当然知道,这是我将近10个月的津贴。一分没花,就是为了给小影买礼物。那时候当兵,多他妈的穷啊!小影就又哭了还抱着我:“黑猴子小庄,你干吗啊?”
我说:“怎么了?不就是一条裙子吗?”
“以后不要给我买礼物了,好吗?”她说。
我不说话,心里想该买还得买说了有屁用啊?
“我现在就换!”她起身打开裙子,“穿给你看看!”
她脱军装,我赶紧闭眼。一会儿,我听见她说:“好了!”
我睁开眼。如果说世界真的有仙女下凡的话,就是那天。小影,白色的裙子。仙女,还能有谁呢?
“发什么傻啊?”小影敲敲我的光头。
“跟画出来一样好看!”我感叹。
“你怎么就这句了?没有别的了?信不是挺能说的吗?”她苦笑,“看这个兵把你当的呦!”
我笑,我心里美。因为,仙女是我的小影。
16.列兵的蓝调(5)
很多年以后,我在安静的时候,总是会被一种情绪莫名地打断。如果我在码字,就会愣在那儿老半天,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如果我在钓鱼,就会一坐一下午,一直到黄昏我看见死鱼叼着我的饵翻了白肚,才拿去小马扎走向自己那辆切诺基。
然后呢?然后我会哭。我会坐在电脑前或者趴在方向盘静静地哭一会。其实感触最明显的往往不是我,是我经历过的那些女孩们。因为,她们都知道在我面前千万不要穿白色的裙子。否则,我会翻脸,毫不留情地翻脸。
我从来就是这个狗脾气的,平时懒洋洋的好像对什么都漠不关心,但是见不得两样东西,而且都和女孩有关。一个是女孩穿迷彩色的T恤或者牛仔裤;一个就是女孩穿白裙子。
马就能翻脸中间都没有过渡。所以现在想想,那些女孩也真的是很不容易的。
那条美丽的白裙子就留在了我永远的记忆中,成为深深的青春隐痛。那时候已经是秋天,不至于深秋,但是部队已经统一换了秋装,
哦,白裙子。小影就穿着那条白裙子跟我在军区总院大院里面晃悠,还一个劲要拉我的手。我见个干部就松开见个干部就松开,搞得小影都不高兴,但是我还是不敢也不是不敢是不好意思。秋风冷飕飕秋意凉绵绵,但是小影就穿着那条白裙子专门配了一双小白短靴子露着白皙的胳膊和小腿。
我握着她的手的时候知道她其实冷,因为她的手很凉。但是她还是笑着在落叶如飞的花园里面走。不管别人怎么看她。我知道,她的世界里面只有我。只要是我给她的,她都喜欢。哪怕是秋天给她一条白色的裙子。我知道,就是冬天她也会穿的。
爱情是什么?这就是爱情。就这么简单。她不知道我要面对危险,但是她不知道我是怎么样的在千钧一发中命若琴弦。这些我不会告诉她,除了保密,就是不让她担心。我看着她穿着白色的裙子在红色的落叶中旋转自己,就眼角发湿。
女兵就一定要喜欢迷彩服吗?她们为什么不能喜欢漂亮衣服呢?小影飞来飞去一会抱着我的脖子晃悠自己一会爬假山,就像我们在中学的时候逛公园一样。
但是我知道,我还是要走。因为我不再是那个小男孩了。我是军人,是中国陆军特种兵。我要开拔了,明天。我声音沙哑的:“小影。”
她从假山跳下来笑着:“什么?”
我伸出手把她抱过来:“我想抱抱你。”这是我第一次主动抱她。
她抬头看我:“黑猴子,你怎么了?”她伸手抚去我脸的一滴泪水。
“没什么,我该走了。”我轻轻地说。她的失落难过伤心我永远忘记不了。她埋头在我的怀里,猫咪一样紧紧地贴着我。
“答应我,”她抽泣着说,“不许再受伤了。”
我不知道说什么。
“你受一次伤,我的心就疼一下。”她看着我说。
我点头:“我会小心的。”
她仔细看着我,突然一把捧住我的脸紧紧地吻着我的唇,紧紧的。我们的唇吻在了一起,紧紧的,好像长在了一起。两个小列兵一个男孩一个女孩一个1一个19一个绿军装一个白裙子,在秋风落叶的下午,在众目睽睽的军区总院花园紧紧地吻在一起。
落叶片片飘落。我们闭着眼睛,嘴唇在一起泪水也在一起。不管旁边有什么人。我们的世界只有我们自己。
17.秋意浓,我的梦中有一片红叶(1)
你知道每到秋天,总会有红叶飘落。但是你不知道明年秋天,会不会有同一片红叶落在同一个地方。在哲学,这是不可能的。在现实中就更不可能。但是在我的梦里,就可能。每年秋天,满天的红叶飘落的时候,我的梦中,总是有同一片落叶,落在我的脸,覆盖着我的眼睛。于是我看见了鲜艳的世界。
不是血,是一颗纯洁的心。
还有,我火红的青春。
实际第二天我们并没有马开拔。你们不了解我们狗头大队的何大队,他要是不给你玩个鸟事就绝对不是何大队譬如说开拔这点子在一般部队都要提前多少天准备的淡事,他也得给你玩出花样来给你整成战备警报折腾你一次。不告诉你具体时间,当然训练计划都是知道的,但是你知道他在规定开拔的那段时间的具体哪天开拔?还不让你准备,偷偷准备发现了就处分。顶多就是大家脑子里面都有根筋骨就是踢球的时候也长个耳朵,生怕战备警报响于是我们都提心吊胆,厕所的时候都提心吊胆。真怕战备警报,这个玩意一响是要掐秒表计算时间的。第二天我们就提心吊胆地训练,午休的时候也不敢睡死。就这么过去了。第三天是休息日但是我们还在提心吊胆,拿着簸箕笤帚扫指挥楼前面的卫生区,结果真有没有想到的意外发生了。我估计都不知道这属于几级战斗警报。
一个郦山绿色大轿子车挂的是军区机关牌照就进来了。我开始还以为是哪个机关又组织代表团打靶,就都没有在意。但是一看车窗户,我靠!弟兄们全都惊了!一车女兵!
我们就都傻眼了,不知道该哭还是笑。同志们啊!狗头大队还从来没有来过这么多年轻漂亮的女兵啊!女兵们跟绿色麻雀一样从窗户伸出头叽叽喳喳。我们就跟迷彩鹌鹑一样戳地呆呆看傻不愣登。还是大队长和政委都去迎接了,谱子还真大。
“黑猴子!黑猴子!”你们都知道这是谁喊的,但是当时我是真的没有想到。我还在发傻张着嘴,一个女孩就跳到我面前一拍我:“干吗呢?看花眼了?!”语有嗔色,我再傻也知道是谁了,就嘿嘿乐。
弟兄们就嘿嘿乐,知道是我对象来了。小影就笑:“我们不是见过吗?”
“就见过照片。”马达嘿嘿乐。“那天忘了你长啥样了,弟兄们光激动了。”
小影格格就乐了。弟兄们就嘿嘿乐,表情声音整齐划一,显示绝对良好军人素质。我把小影拉到一边:“你怎么来了?”
“我们总院女兵今天组织来你们这儿打靶。”小影说,“我没给你打电话就是想让你高兴高兴!”
我一看带队的才是个中校就傻了,那我们大队长跟政委迎接啥啊?就是对口医疗单位派个股长就得了,还俩一块来?!这是个什么中校啊?!我再看不是那么回事,大队长和政委对那个中校不是十分热情只是同志见面,但是对小菲都很热情,一个等兵还是个女兵一口一个何叔叔一口一个何叔叔亲得不行。何大队还陪她说笑话的感觉,这个我们哪见过啊!
“看见了?”小影笑,“早告诉你别招惹她你还惦记!”
我傻着看小影:“这是个什么人物啊?”
“咱们军区副司令的外孙女!”
我一吐舌头,我的妈呀,中将的外孙女啊!我这才明白过来为啥那天她说她自己办这事了,这打靶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外孙女还不是跟外祖父一个电话的事儿,就我们何大队跟副司令的关系就是不是级也要安排的,何况他奶奶的中将交代打个靶子?!
几十个女兵站在我们指挥楼前左顾右盼叽叽喳喳指手画脚。
几十个男兵傻站在她们两侧拿着笤帚簸箕不知道该看哪个绝对是看花了眼。
我跟小影站在中间显得像两支足球队赛前的队长见面。
小菲跟大队长和政委说了一声,就晃悠着军帽走过来:“嘿!大学生特种兵!说你活动能力不行你还不相信?怎么样?我办成了?”
“你厉害你厉害!”我由衷感叹。小影拉着我的手,我赶紧松开,不松开不得了,这是狗头大队是特种部队不是她们总院那个地方。小菲就乐:“呵呵!跟这儿真老实啊!跟我们宿舍呢?”
我身后的弟兄们就嘿嘿乐。小菲也乐了,就走过去很随便的:“同志们辛苦了!”
“为人民服务,为人民服务!”弟兄们不知道说啥好了,也不敢立正,大队长他们都在,就是嘿嘿乐着跟那儿说。小菲噗哧就笑了:“一会你们带我们打靶去!”
“是是!”弟兄们黝黑的脸都笑烂了。
“我们午还得扫卫生区呢!”我提醒小菲。小菲眨巴眨巴眼:“切!瞧我的!”
她转身跑向正在进楼的大队长和政委,就跟那儿叫住了她的何叔叔我们的大队长说些什么,还指指我跟小影。何大队就笑,挥挥手,一个参谋就跑过去。我提心吊胆地看着,然后那个参谋就转身跑步走了。小菲就看看我们然后继续和我们的大队长政委说话,说什么我不知道,但是小菲绝对笑得前仰后合。我们大队长也前仰后合,政委更是前仰后合从来没见过这个板着脸的政工干部这样前仰后合,以后也没有见到。不是说官场就怎么样怎么样了,换了谁也这样,军区副司令又是个爷们是个值得尊敬的级,他的外孙女来打两枪算什么鸟事?你陪着说几句话算什么鸟事?谁要再评论官场我就觉得没啥意思了,这不是官场,是起码的礼貌。
一会我就看见一中队一帮子弟兄集合跑步过来了,手里拿着笤帚簸箕,眼睛恨得我们直毛。他们还穿着短袖衫和短裤还有胶鞋,汗湿湿的看来是刚刚从足球场被叫过来;那种恨意一看就明白你们带女兵打靶就算了,卫生区还得爷爷替你们扫,什么好事都让你们摊了?!部队就是这种鸟地方,说什么就是什么,没有你的道理可以讲,要不还叫部队吗?
我们就被换了。
小影她们单位也集合,她还冲我笑笑,结果不是我一个人冲她笑,是我们弟兄们都嘿嘿乐。女兵们都笑了,绝对是笑成一团,我们还是傻笑。今天狗头高中队在大队指挥所战备值班,所以不能带我们去,一个小中尉参谋带我们去,大队长也专门指定了我们二中队特勤分队担任保障。
我们赶紧回去换衣服,弟兄们把最新最干净的迷彩服都找出来,靴子擦的极其亮,我要说不好听的暴露一下我们弟兄,就是有来不及拿出鞋擦子的居然拽下自己的枕巾就跟靴子擦马达尤其过分,都是几根极短的毛,居然还敢打蜡,味道不是一般的香。我们换了衣服取了枪领了子弹,参谋就带着我们跑步过去开车。都美得不行不行的,结果番号喊得绝对好,我一抬头看见所有兵楼的窗户都是脑袋,好像我们中了头彩,当时我就想起了《大富翁》游戏里面的沙隆巴斯的至理名言:“羡慕?!”
我们开着突击车全副武装就出去了,在前面带路,一车女兵的大轿子车就跟在后面。弟兄们绝对精神抖擞,简直就恨不得是特战精英的感觉,赶紧坐得特别直,从来没见过这帮子家伙坐突击车这么整齐而且是坐如钟过,都是恨不得躺下再说我们训练累啊!这回是真见识了什么叫军人素质什么叫特战神勇。
我回头看着紧跟的大轿子车。我看见小影坐在车窗前就那么巴巴地看着我。小菲在她旁边,有时候也看我。俩人叽叽喳喳。小影就说话的时候也一直看我。我就那么看着她。
你们知道什么是幸福吗?我觉得这就是了。
18.秋意浓,我的梦中有一片红叶(2)
打靶没有什么好说的,弟兄们都不用打小组战斗射击,几个特种战术射击动作一摆枪一响,女兵就捂耳朵,然后就尖声惊叫那分贝绝对比什么炮都要高,因为不是震你的耳膜是直刺你的耳膜。弟兄们的表现**极强,紧接着前滚翻手枪出枪速射转身快拔手枪速射乱七八糟浑身的解数全部使用出来,然后就是尖叫连连掌声不断。弟兄们还想表演然后就意识到子弹不能再造了,再造又得回去领,参谋长又得唧唧歪歪,于是就不打了组织女兵打。
女兵打枪堪称一景,何情何景你就自己想,简直是综艺大观。我当然是辅导小影。小影枪打的不怎么样,声音绝对是一流高手,旁边的小菲也是一绝,俩姐妹有一拼。我就在叮咚枪声中承受着双倍尖叫,但是我还是美得不行不行的,因为我在辅导小影。然后子弹造光了,小菲说要爬山。你们说参谋有胆子不答应吗?枪都打了爬爬山算个鸟?
然后就爬山。弟兄们以前山是飞跑,这回山是小心翼翼护着女兵趁机也能拉一下手回去有几个人没有洗手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我洗了,不过我估计没洗的占九成以,正所谓特种兵也是人嘛,大家想想就可以理解了。我和小影不知不觉就走在最后面了。参谋也没搭理我,估计是小菲打了招呼。还专门跟我说几点在什么地方集合,我赶紧连连答应。我对小菲的感激不是一点半点的,因为我原来以为怎么着见小影也得是一个多月回来以后了,这回又见着了还一起爬山多浪漫啊!
我拉着小影的手故意走在后面,故意走难走的山路,故意走进小树林。然后我们就抱在一起了。没有眼泪没有说话没有注视,就是吻。然后松开,都大喘一口气。都笑了。
“呦!跟这儿呢!”小菲眨巴眨巴眼从树林深处走出来,笑眯眯的,手里还拿片红色的落叶。小影就锤她:“死妮子偷看多久了?!”
小菲就闪:“有什么好看的呀?你们俩还能干点什么啊?还指望我看?”
俩人闹着我就嘿嘿乐。小影就说:“哎!我该怎么谢你!”
小菲就笑:“咱们谁跟谁啊?你谢我干吗啊?得他谢我!”
小影想想:“就是!黑猴子,你怎么谢我姐姐?”
我想不出来。
“看这个兵当的,哪儿像你跟我说的那个花花公子大学生啊?”小菲就笑,“连句好话都不会说!”
我就嘿嘿乐,不是装的是真不会说了,那根神经早死了我退伍1年以后才慢慢恢复过来。
小影就没脾气了:“唉没办法,这个黑猴子都傻了!”
小菲正在那儿乐,小影突然说:“哎!你带手纸了吗?”
小菲掏出来:“干吗啊?”
“小灵感啊!”
小影一把抢过来还对我说:“不许跟着我啊!偷看女生厕所是流氓!”
我就笑,她小时候也这么说。小影就跑了。然后就剩下我和小菲。我就嘿嘿一笑。小菲也笑了,但是好像有点不自然。突然她黯然神伤,我不知道她怎么了。小菲抹掉眼角滑出的泪,勉强笑道:“迷眼了!”
我就笑:“这林子里面风都大!”
小菲稳稳神:“我跟你说句话。”
我就听着。
小菲:“你抬起头,闭眼睛。”我就照做,听命令听习惯了。
然后我就感觉到什么东西放在我的脸,我睁开眼,是一片鲜艳的红叶,阳光下我看见了一片鲜艳的红色。我听见小菲的声音:“其实,我真的很嫉妒小影,她命好!”
我还没反应过来,已经感觉到自己脖子被什么湿乎乎的沾了一下麻酥酥的。傻子也知道是女孩的嘴唇啊!我当时就马蒙了,赶紧摘下红色的落叶。小菲已经大笑着跑了:“回头你就写首诗,大学生特种兵!你就写献给小菲,一个不知道为什么来到这个世界的女孩……”
那种大笑渐渐地变成抽泣,声音还是很大。我愣愣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树林深处。过了一会,小影出现了:“哎!小菲呢?”
我说:“走了。”
小影没说什么,就笑:“走!咱们到那边玩去!”
她拉着我跑了,没有问我小菲跟我说什么。也没有问小菲玩的红叶为什么在我的手。我本来想告诉她,但是真的是没有找到机会。小影真的很开心,我也不忍心告诉她。我当时就想,自己心里有数就行了呗,何必挑拨人家俩姐妹的关系呢?再说小菲也没说喜欢我啊,谁没有激动的时候呢?我个小黑猴子有什么值得喜欢的呢?
就没说。
很多年后,我再次梦见了那片红叶,然后是每年秋天都会梦见。那片美丽的红色落叶飞啊飞,到这儿到那儿。最后到了我的脸。这就是那片红叶的梦。
我第一次梦醒来的时候,才明白过来。其实,小影不仅看见了,而且她是故意找个借口躲开的。为了给小菲一个宣泄情感的机会。你们说,是吗?女兵的感情,你们能理解吗?
19.金秋的突袭(1)
大概在凌晨三点钟的时候,战备警报凌厉地在山沟子里面拉响了。我当时正在做梦想美事吃炸酱面,就是我们炊事班班长做的这小子做的别提多好吃了,结果一下子就从床弹起来,完全是下意识的,眼睛还没有睁开。马达在临门的下铺一拉灯绳,绝对没有反应还是一片漆黑,都破口大骂,这也是下意识的,因为知道肯定是专门把我们的电给掐了。然后就是一片忙碌的穿衣服穿靴子拿背囊戴头盔,跑出楼道也是一片漆黑。更过分的是枪库居然也是一片漆黑,文对枪库熟悉得要命,就进去在里面一喊,哪个单位过来就过去,然后哗的一片步枪扔出来你们在图片看个95枪92枪什么的都稀罕得不行不行的,但是我们战备的时候真的是往外面地成捆扔啊!赶时间啊!我们就跟地分,一人赶紧分几把长短枪边跑边配快枪套插好短枪背长枪,等了飞机再换。大院里已经是人忙狗吠,简直就是九一八那一夜的感觉,除了没有炮弹乱飞子弹交叉再加日本鬼子牙咯唧唧,路两边都是警通中队的纠察和狗爷虎视眈眈,警通中队干部在按照预备方案指示各个单位的站位方案还给你来回换啊换的。弟兄们就是猛跑,枪都背不好,头盔压扣有的都没有系好,就是那么扶着自己的头盔猛跑,绝对是稀里哗啦,这是实话,没有电影那么牛,然后就在微弱的几盏指示灯下跑向各自的集合位置,整理着装武器领取压满的备份弹匣当然是空包弹。如果真的是战争就是真子弹,这是两套系统,有专人负责,我后来也不知道归谁管,部队的鸟规矩你们真不知道怎么这么多,就是怕出事子弹外流,因为这不是装样子的,一看就知道都是压好在弹匣里面的快速反应就是这个道理,然后就是看见直升机中队的运输直升机轰轰飞过来,接着就按照各自的位置飞机了。
到了飞机才喘了一口气,摘下头盔借着微弱的灯光整理武器装具背囊,往脸抹迷彩油。狗头高中队就对着电台开始汪汪汪,才知道去哪儿去哪儿。弟兄们整理好了就随遇而安互相还补补妆。
直升机编队就按照命令飞往规定的地域,我们就按照命令在飞机面等。
狗头高中队就开始布置我们的任务,几点几点到什么狗日的地方,然后要跑路,几点几点再到狗日的地方,然后潜伏等待命令或者就是干什么事情。其实特种部队就是往敌后插的刀子,不是挡坦克的,那我说句实话就是送死,你再牛X见了坦克也一样没辙,就是该干点什么干点什么,坦克对坦克是兵团作战不是特种部队的任务。我们跑这么快可不是去顶第一波攻击的,那就是鸡蛋跟石头碰了。
我们就是干点全世界特种部队都该干的事情。
就是化作匕首,捅进你的心脏最柔弱的部分,然后就撤退,不跟你狗日的纠缠我们那次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到达一个潜伏地域。
我在地图一看,我靠!四周都是兄弟部队的驻军,步兵团装甲团都有就差陆航了,让我们潜伏在这中间的一个山头待命。这是好潜伏的吗?都等着我们呢!再说按照地图四周不是王庄就是李乡的老百姓山砍柴放羊的,发现我们这帮子鬼鬼祟祟的人怎么办?回去一说还有蛋子秘密可以保啊?都是自己百姓你也不敢扣啊!又不是战争行动啊!
但是没什么可以说的,命令就是命令,这是演练,就是战争你该去也得去。直升机当然不敢飞那么近了,还有几十公里就给弟兄们垂降下去了。我们就跑山路,沿着公路附近的山头展开战斗队形跑路。
天刚蒙蒙亮,我都能听见附近的鸡叫,然后就看见远处的村庄灯光逐次亮起,百姓们起床了。还看见公路拖拉机汽车摩托有的就开始走了。当然我们也看见了检查哨,都是兄弟部队的全副武装来谁查谁没有犹豫的部队演练和演习就是军事行动,军事行动就是军事行动没有道理可以讲,管你谁,先查再说。
天亮了就不敢那么跑了,狗头高中队要我们先埋伏起来再说。他要动动他的脑子研究一下地图看看下面怎么跑路。我们就在山头看兄弟部队的检查哨查车。你知道我见到了1枪什么感觉吗?
真他妈的漂亮的不得了啊!刚摸到95枪的时候特别新鲜,觉得好看得不行不行的,但是你天天见天天摸就没有什么新鲜的了啊!现在突然冷不丁见到1枪那个好看啊就别提了。我手里就痒痒,想缴获一支玩玩。
兄弟部队的检查哨戴着0钢盔拿着1枪穿着陆军制式迷彩全是胶鞋,看了都觉得眼热好亲切啊!这个兵一当怎么跟过了两辈子一样啊!后来我知道,大部分兄弟刚刚和兄弟部队对锤的时候都是这个感觉。
马达也看得入神,盯着1枪眼睛直冒光。我就对马达说:“怎么样?整一把玩玩?”
“我操!你龟儿子疯了!”马达就用眼色点点高中队。我就不吭气了,就看着下面想,绝对想玩玩1枪。
天色渐渐大亮。狗头高中队跟那儿寻思了半天才决定先休息晚跑路。我就想你怎么那么笨啊!这才明白啊?还打过仗的呢!然后我们就布好环形防御阵地,轮流站岗。我还惦记着1枪,真是惦记得不行不行的。
你们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那是我这辈子第一次打的枪啊!
20.金秋的突袭(2)
山区的秋天你都想不出来有多么美,我回到城市以后再也没有见过这么美的秋天了。真的是金秋啊!玉米金黄金黄张着嘴暴着牙在小风中耷拉着红色的胡子,好像一群高瘦高瘦的老伯伯,小麦金黄金黄摇着头晃着脑支棱着金黄的胳膊,好像一群放学回来的小娃娃,黄元帅苹果金黄金黄晃悠着身子吊着个辫子炫耀着满脸的麻子,好像一群洗衣归来的老大妈然后就是弟兄们潜伏在除了荒草屁也没有的山头眼巴巴地望着下面的观察哨傻乎乎地听着知了叫,简直就是不可思议地消耗生命你们现在知道特种作战是咋的一回事儿了?大部分时间就是在跑路潜伏和观察,真到打的时候也是就那么忽悠两下子赶紧就跑路,敌进我退敌退我进敌驻我扰敌疲我打,这点子游击战就是现在也不过时,我们弟兄有时候学游击战术课程的时候都叫自己平原游击队后来我一想我是孙子继承爷爷的事业了,因为我爷爷就是打日本鬼子的时候中原土八路的手枪队长,专门干这个。
检查哨买了一筐子苹果,简直就是吃得不愿意再吃了,跟那儿晃悠消食,我们弟兄就咽咽口水在敌后水壶的水是不能随便喝的,要在关键时候用,渴就渴着,不行就抿一小口,苹果就更是吃不的,那是敌军防守部队的专利我们现在满身迷彩满脸迷彩跑到苹果园子问老乡买十斤苹果,当即就是被这帮子盼星星盼月亮盼着我们来挨锤的兄弟部队先以大狼狗后以群拳暴锤。现在你就看着满山的苹果在几百米外但是你就是吃不着,所以我老是说特种部队就是鼠辈的感觉偷偷摸摸不过瘾。所以影视剧的误导是很严重的,哪有那么好的事情?你打了白打啊?
现在我就想吃苹果,我从小吃苹果是一绝,一个小屁孩吃十个大黄元帅都没问题,我妈老说我是苹果肚子。但是苹果就在咫尺之遥我就吃不着。
知了跟哭丧似的叫啊叫啊。我真是想吃得不行不行的,哎呀呀我咽着唾沫就是想吃苹果。我再看看沉睡中的狗头高中队,他逮哪儿该睡马睡觉,你一点脾气都没有,我再看看周围似睡非睡的马达他们,就是惦记溜下去先偷几个苹果再顺一把1枪。苹果好偷不是特难,过去也不是大问题,中间都是灌木。但是1枪你要搞到就是比较难的事情,因为那4个检查哨都把枪挎在身。我就琢磨着办法,然后该我值班放哨了。
我就在外围值班放哨,看看苹果看看1枪,不管了,先偷苹果再说。我回头看看弟兄们都差不多着了,马达还睁着眼睛望着苹果发呆。我就给他个手势,意思是我去捞几个苹果,开始他不同意,最后还是点头,但是要我小心。我就悄悄以低姿匍匐滑下小山洼,马达就支起95式班用轻机枪其实这也没啥子大用处啊,都是空包弹,就是听响,你打着没打着谁也不知道,就是胡乱锤一起没抓着就行,原先用过激光模拟器,但是那个玩意特种部队训练不能用,假想敌就那么往树林里面乱扫准有冒烟的。这个问题现在怎么解决我就不知道了,但是当时是没有解决。
我绝对低姿悄无声息像一条迷彩色的小蛇一样滑过灌木逼进苹果园。到了跟前我发现有铁丝网,这个不算什么,老百姓的铁丝网当然比不过我们炊爷的专业。我拿出特战匕首剪断铁丝网,然后又继续滑进去,没有老百姓,但是我身带着钱,不能白吃,我们是解放军不是白军。
我拿出探雷针找根枯树枝绑,准确地一扎一个一扎一个,一口气扎了20多个赶紧塞进我带的空的随身军用袋子,转身要出去。
这时候我看见了1枪。不是一支,是3支,架在一起。我的眼睛又亮了。
然后我看见苹果园里面也有监视哨,但是没有公路那么严格,也是4个,但是3个在树荫底下睡觉。一个拿着望远镜在看,也不知道看什么,好像是公路有一个骑自行车的红衣地方女青年。也不是说兄弟部队就怎么训练不好军纪不严格,但是训练就是训练,不是作战,干部不在几个兵你能指望盯多久?都苦惯了,休息休息也是正常的。
这时候我的脑子开始转动了。枪偷还是不偷?
21.金秋的突袭(3)
很多年以后,弟兄们只要是有机会凑在一起喝酒,别管我在不在场,我当时因为偷兄弟部队某团机步营的一支装了30发空包弹的1式自动步枪而被撵得满山乱跑的鸟事都会被再次拎出来下酒。这个事情在当时各个部队都被当作调戏我们狗头大队的臭事之一,而且越传越邪乎,最后传成了我们狗头大队的一个老士官被4个机步营的新兵蛋子举着棍子打了一路。大家对于自己觉得过瘾的事情总是会添油加醋,谣言就是这么产生的。
事实是什么呢?
事实是我一念之差,违反了敌后作战的低调原则,居然敢去偷那3支架在一起的1式自动步枪,还不是只拿一支!因为我知道马达也想要肯定有弟兄也想要!虽然我知道偷兄弟部队的枪玩他们哥几个回去不好交差,肯定是严肃处理没有跑的,但是我就是想玩,再说都是解放军都是一家人咱们何必说两家话?玩玩又玩不坏你的,过完瘾就还给你又不带回去,你们部队不也老惦记着玩我们狗头大队的95自动步枪吗?大不了回头有机会合成演练总结的时候我就给他们打两枪罢了,有什么了不起,又不是偷你们辆主战坦克或者步兵战车后来还真偷过,那么紧张干什么?
我就仔细观察那个惟一没有睡着的兄弟部队士官的动静,看来那个地方女青年是遇到熟人了,在跟什么人说话,他还得看一会。我就背起装满苹果的军用袋子小心翼翼落地无声摸近那3支乌黑的1自动步枪。
到了跟前还是没有动静,我就向前一步伸手了!
轰隆一声!3支枪也到手,但是我的左脚就进了陷阱!
我这才知道也是个圈套,跟炊爷一样这帮子兄弟部队的弟兄也被练出来了,看来每年都有偷他们1枪玩的狗头兵。我不敢说他们断定我小庄现在要偷枪,但是我敢说他们睡觉的时候这样作是防患于未然。我至今都估计他们不太可能知道我们已经到了附近,因为那样的话没有道理他们不报告级,找一帮子搜索队加大狼狗来收拾我们啊?看来是真的互锤锤出来的习惯了。
然后那3个睡着的等兵就都跳起来了,醒着的士官也不看地方女青年了,抄起自己的1就拉栓然后就是一句极端标准的:
“举起手来!解放军优待俘虏!”
我管你什么优待不优待,要是真打仗的俘虏你们优待,我们狗头兵你们优待个屁啊?!就是缴枪了也要先捆起来带下山展览一下,丢丢我们狗头大队的人,再给我们收容队送过去让我挨狗头高中队的收拾。这个后果的严重性就不是格斗课的示范那么简单了,谁知道那个鸟人能想出什么法子收拾我?!我肯定还无处告状!
当然不能举手,举手还了得?!小庄我堂堂的陆军特种兵战士能举手投降?!
我左手还拎着装满苹果的袋子,但是右手已经以极快的速度从腿部快枪套中拔出了92式手枪,同时拇指打开击锤,当当当当当就是一连串速射!特种部队的训练就是要你快!准!狠!
我们的距离大概两米左右,这样的距离要是实弹的话别说他们4个就是6个我也在极短时间内撂翻了。但是问题是空包弹就是空包弹,他们也就是愣了一下而已。这个当口我背起苹果袋子扛一支1转身那就跑啊!
按照演习规则他们已经被我击毙。但是你们想也想得出来,这种情况下演习规则算个鸟啊?!
4个机步营的哥们一个拿棍子3个拿1那就追啊!3支1哒哒哒喷出烈焰,我当然没有中弹的反应,这时候谁傻啊?!就是一个劲头地猛跑,但是我又当然不能往回跑,那是暴露自己分队的目标啊!特种兵的常识就告诉我不能这么做,何况回去不仅是狗头高中队就是何大队都要收拾我啊!我就一个劲地往另外的方向跑。
马达当然也没有机枪掩护我,一是没有用处了,反而把群狼都招来,二是他也不敢也怕狗头高中队收拾。
你们现在知道特种兵是什么了?
就是“精锐炮灰”啊!我很多年后还坚持这样的看法,这个看法的形成就是在偷了兄弟部队的1枪之后被追得满山乱跑得来的。
我跑啊没命地跑啊!后面的就追啊没命地追啊!就听见枪声哒哒哒啊!
然后就听见远处的狗叫!我操!搜索队来了!这些狗日的都是各个部队侦察营连的精英,虽然没有参加比武但是不一定就差多少,而且总是有种心理一定要收拾我们,不然心里总是不爽。再加他们部队的大狼狗,这下子我可是真的被包围了!
就为了1支1枪,还有黄元帅苹果。
我知道狗头高中队早就起来了,枪声就是他的闹钟,这个是没有跑的,但是他是继续潜伏还是赶紧跑路我就不知道了。我就知道自己不能过去得猛跑,引开追兵,给他们时间,这是特种兵作战的基本原则,不这么做还能怎么做?!如果我命好跑掉了只能自己在山里转悠,一直到通过这个防区的综合演练所有科目全部结束才能现身,虽然还是会挨收拾但是会轻一点,要是被俘这个就麻烦了,在狗头大队就很难抬头了没办法,凡是东方国家都不喜欢俘虏过的,连座山雕都说:“三爷我最恨被共军俘虏过的了!”何况我们还是共军?
所以我绝对不能被俘!我小庄是条好汉怎么能当俘虏呢?!
我当时虽然在飞跑,但是脑子里面都想好了,要是万万一被俘就脱逃,还要弄掉敌军也就是兄弟部队一个指挥所什么的做个孤胆英雄!这种东西我们练了几百遍了,都是花样翻新得不行不行的,我不相信他们的看守比我们狗头大队警通中队专门搭建的一个模拟战俘营还严格警通中队有一帮子老鸟就是干这个的啊,他们是野战部队有正经科目,不太可能专门抽一帮子人干这个?!
路线一正确思想一坚定脚下就有根!但是首先我要摆脱这4个机步营的追兵!怎么摆脱?我开枪也没有用,他们又不会跟电影一样啊一声倒地装死?飞刀你敢扔吗?!那是兄弟部队的战士,是我们的弟兄,你扔一个试试?!跑山路我绝对比他们强,但是地形我没有他们熟悉啊?!他们也是要越野的,所以一时半会你也甩不开,你听着那狗叫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等搜索队一来这就是真的麻烦了!再说我还带着两杆步枪一袋子黄元帅苹果……
苹果?!我有主意了,一边跑一边把1枪挎在肩拿下袋子,然后拿出一个苹果转身就是一扔,像飞刀那样一甩腕子!
那个苹果就砸在一个等兵的腿,他叫了一声停了一下然后赶紧卧倒。都不知道是狗头大队研究开发的什么新式的秘密武器专门对付他们的,然后就看那个被砸烂的黄元帅苹果在地下跟个烂茄子一样。就明白过来了,又起身哇哇叫着要追。
这回我有时间瞄准了,一下一个一下一个!全砸向这些机步营的弟兄的脸!苹果砸一下然后速度够快还是很是个滋味的。然后就看见那4个弟兄一声惨叫一声惨叫捂着脸在地打滚。不至于砸坏砸出事情,这个我心里有数,但是也够他们疼半天的,我估计也有流鼻血的。
但是我就管不了那么多了,调头就跑。后面的狗叫也越来越近。我已经听见杂乱的脚步声喊叫声狗叫声,还有此起彼伏的哒哒哒空包弹满天乱打都知道用处不大但是当兵的就是当兵的该打也得打,这个演练的问题现在怎么解决的我就不知道了。很多情况下你没有办法说谁犯规,因为谁都不认账啊。演练时候的步枪,我觉得还真没有我扔出去的苹果好使。我就呼呼喘着气背着两杆枪快步如飞往山跑。
我知道了山我的优势就比较明显了,一般的侦察部队在这种原始森林里面还是比较不好过的,而我们就是林子里面的野狼。
我的目标只有一个,穿过这个偌大的苹果园进山。
22.金秋的突袭(4)
我在部队的时候,为什么被狗头大队这样一个群鸟聚居的鸟地方都被公认为小鸟人,其实是和后面发生的一系列事情有关,倒是和我当初拒绝加入特种部队的关系不大,因为那件事情引起的轰动很快就过去了我毕竟还是加入了,我要是最后也没有加入狗头大队,那就是值得很多年传说的一个混蛋了,我估计我小庄无论干点什么只要狗头大队的兵听到我的名字都想要锤我,要是逮着机会了必锤无疑,毫不犹豫没什么可以说的,就算不是刺刀见红至少也是满地找牙一个月住一次医院这种的,照我后来对狗头大队的理解,更有可能的是跟我一个城市的退伍狗头兵要是知道了我的下落,就会以隐身侠的身份突然出现,先打断我的左腿让我住院,出了门就是右腿,反正我的大半时间都要耗在两条腿轮流被打断,然后就是花数不清的医药费警察还找不到什么把柄,在他们面前警察真的是无能为力的这要扯远一点就是战士的培养尤其是特种部队的战士的培养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除了给他锤成特战利器,你还要教育他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是和为贵,不能退伍以后动不动就拿在部队学的这一套来处理社会事务,以战争手段对待和平世界,但是你这么老是教他特战手段特战精神,要对敌坚决甚至是不择手段特战你能说什么是合理的手段什么是不合理的手段吗?不惜一切代价达到最终的目的,天天对锤再教你怎么合计着杀人弄残废怎么爬楼怎么技巧开门乱七八糟的东西,你说到底哪个管用?
这就看退伍之后战士个人的控制力了,我算好的,这个我敢说大话,但是也犯过暴力错误我曾经有一个女,因为和别的男孩粘乎被我感觉到了,这是一种感觉说不出来为什么,换了你你也有感觉,我就办了一件根本就不该做的事情按照道理说,人家要是不喜欢你就算了,这算个鸟事啊?可是我当时刚刚退伍不久脑子里面那根筋骨还是没有转过来啊,我自己还觉得自己就是个鸟人狗头兵呢!我是个男人我不能受这个污辱啊!我太想知道这个事情的底细了,脑子里面本能的反应就是对一个柔弱的女孩采取了对敌手段迫使其呼吸能力受到控制,但是不至于伤及骨肉只是难受得不行不行的,连快死了的感觉都有,我就是逼得她说,不说不行,她当然说了啊怎么可能不说呢?这种手段就是受过严格训练的特种兵战士都难以忍受何况她一个弱女子?!具体手段我当然不能告诉你们,不为社会安定就是为了你们的女或者男我也不能说但是结果是根本就没有那回子事情,我后来也证实了,你们应该相信我的侦察能力但是最后的结果就是她根本不敢跟我在一起了,你要是女孩你也一样不敢,你敢跟一个有暴力倾向的男在一起吗?而且是绝对会玩暴力,因为那就是他多年锻造最后养成的天性我在部队三年学的就是这个啊?!你们能怪我什么?说我虐待?但是谁教会我的?我的暴力倾向哪里来的?你们说哪里来的我不是特指什么军队,任何军队都教战士这个,军队是什么?就是战争工具,战士就是杀人的,什么好听的口号都是假的,实质就是杀戮,这个话谁跟我矫情我也敢说,你告诉我哪个国家的军队不是杀人的是专门植树造林为人民谋福利的?当兵的出来的怕你跟我矫情这个?我告诉你很明白了,不光是我们狗头大队,世界凡是个军队凡是个特种部队干的都是这点子鸟事!世界只要有战争存在就有军队,只要有军队就是杀人的,别说什么好听的,实质就是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一定是来就是弄死你!不然还要军队干什么?军队要飞机坦克导弹大炮干什么?!直接都生产小汽车多好啊?所以我就要学这个,因为世界的特种部队都要学这个,这种东西不仅在我的脑子里面,我说了我还算好的,你们说那些脑瓜子再简单点的生瓜蛋子他们能明白我现在明白的这些道理吗?当然不明白很多悲剧就是这么产生的。
我把自己谈女这点子臭事说出来你们爱说什么就说什么,我想告诉你们无论我怎么解释怎么道歉都没有用处换谁谁还敢啊?!就分了,然后我开始反思我怎么居然会对一个小女孩下手的?我说过了我后来交的女就是小影这个类型的,就是长得很像王心凌那种的小女生,我怎么下得去手的?没什么解释,就是惯性!长期磨砺对敌本领就成了本能了,脱下军装还有惯性,这种惯性的长短因人而异我后来读后来大学后来写小说写剧本写文艺理论教材研究人研究心理学,绝对算是在退伍战士里面比较有文化的了,也知道什么是人性,我已经是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惯性了!但是还是有,一有诱因就爆发出来我为什么现在成了这个操性?你就是指着我的鼻子骂我小庄你就是傻X,我一句话都不说,你以为我怕你吗?说实话还真是怕,怕你出事现在就是有人真跟我动手我也真的不还手,我是打不过吗?开玩笑陆军特种兵出来的不敢说谁都能打,但是锤你们个位数以内的几个小朋还是有余的,我就是怕你或者你们出事,我一出手不是死就是残废啊!你们说我容易吗?我磨砺自己的性子把自己强迫变成一个不鸟的小庄,我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成为一个正常人,在和平的世界里面能够正常生活!
这个道理很复杂吗?
我告诉你们一点也不复杂!
你们都喜欢看战争电影喜欢谈论电影喜欢看电视里面的杀戮,总是觉得这不过瘾那不过瘾,把兰波拿起枪杀人的画报贴在自己的墙我告诉你们,那是因为你们总是在隔岸观火!你们自己来当个特种兵试试?真战场试试?你就会心理变异!你就会知道什么叫战争对人性的摧残!
我听说过这样一件事情,我先注明是听说,小说就是小说你当纪实看就没法子写了一个战场下来的英雄,回家了发现老婆跟汉子偷情其实人就是人,感情不到那个份你离开久了,再加有外因不出问题可能吗?!来就是两条人命。为什么?杀人杀习惯了,惯性还没有结束,最后被枪毙了。
这不是悲剧吗?他要不是军人,不是战场下来的,会这么做吗?也不一定,但是如果没有前两个身份,可能性就小得多的多。
苗连告诉我,战场下来的部队一定不敢直接回去,要在山里一个专门的地方先关半年,天天给你拔军姿踢正步叠豆腐块别的什么都不敢让你干干吗?就是磨你的性子让你把杀气给磨没了,才敢放你回去就这还老出事呢!这不是什么政治,是全世界军人的事实!只要有过惨烈的长期短兵战斗的军人,都是战争后遗症的患者!
你真的去打个战斗英雄试试?!
军官要好得多,因为他们文化高啊!他们的分辨能力强得多啊!知道控制自己啊!但是战士呢?文化程度和社会辨别能力不高的士兵呢?他们能那么快的反应过来吗?当然不能,于是就有悲剧。
这就是军人的悲剧。
为什么?因为军队就是杀人的工具,你是军人,说白了就是琢磨怎么杀人的尤其是短兵相接的特种部队和侦察兵,就是怎么玩刀子怎么玩一招制敌在我们狗头大队刚刚组建的时候,到底教不教战士一招制敌还真的是大队常委专门开会讨论过的,一开就是好几天啊!为什么啊?都怕战士退伍到地方出事啊!但是最后还是得教,因为你是特种部队就要有特种部队的战斗力啊!是没有战争,万一有了怎么办?!临时学啊?你开玩笑以为那是英语单词啊?那是练出来的!于是我们就学。
这就真的不断有悲剧发生,有的和一招制敌是有直接关系的,成了本能了来就是死手,能不出事吗?有的和别的有关系。但是最终的原因就是因为你是军人,你就得学杀人的本事,就得把自己磨砺成杀人的利器!这是没有说的!
于是,不仅是和平和战争矛盾了。脱下军装习惯杀人技巧的军人和和平的社会也就是矛盾了。全世界都一样。
我后来再看《第一滴血》第一集的时候感触是深得不得了啊!如果换了我,刚刚从战场下来,也这样。所以我说,这个电影不是虚构的,绝对是生活中来的,但是主题被好莱坞老板为了票房给了,变成了大家觉得过瘾的枪战片。兰波的悲剧色彩被人为地淡化了。
但是,这种悲剧,在全世界都有可能发生。只要战争存在,只要军队存在,就一定有这种悲剧。能避免吗?
我不知道。
我其实写到这里真的想奉劝大家一句不是不要去招惹退伍军人,而是对他们好点,真的,其实他们的要求不高你们给他们一个笑脸,一句安慰的话那么难吗?不要欺负他们,因为他们是作出了牺牲的!无论有没有战争,他们是军人,他们的人性,爱好和平的人性就会被杀人的技巧扭曲狗头高中队不算啊!他狗日的天生就喜欢锤人!但是我真的希望你们看完我的小说去想想,军人牺牲的到底是什么?
是青春?是爱情?是家庭?是亲情?都不是,那只是表面的。那么到底是什么?
人性。
凡是个军队就是准备杀人的,口号信仰下面的实质就是这个!所以军人就要学习杀人。这就是对人性的扭曲。他们这些正常人多少都会扭曲。包括我,我也被扭曲。但是这种扭曲是绝对不可避免的。因为,世界还有战争,有利益和主权的纷争,就一定有军队。于是就有扭曲。
我所说的超越政治的,就是指的这个意思。对军人好一点不是很难,他们都很朴实的,他们为了你们扭曲自己把自己磨砺成杀人的利器,就对他们好那么一点点,他们就会记在心里,就会更快地融入这个社会。
我要说句不恰当的比喻,就是一匹刚刚出山的大灰狼,你就一定要用感情去拔掉他的牙,用感动去阉割他的鸟气,让他的好战精神彻底阳痿!不然就一定是隐患,你一招惹他就一定要出事。跑不了的,就是每人的忍耐和控制程度不一样罢了。
军人牺牲的,是人性。
这是不可避免的。而这,是最珍贵的。你从战争中活下来了,你牺牲的是什么知道吗?就是人性。不是一个正常人。军人值得大家尊重,其实不是什么口号或者别的什么劳什子。
要我说,就是他们为了你们牺牲了人性。所以,请对他们好一点点。那么一点点,他们就足够了。因为,他们是天底下最朴实的群体。
扯远了,下面还是故事。不过,我希望大家思考这个问题军人牺牲的,其实是人性。
23.金秋的突袭(5)
山的道路崎岖多变下山的道路也不是一马平川,由于地球是有吸引力的这个简单的道理,所以下山就比山难。后面的搜索队也不是吹的,都是各个部队侦察分队的骨干和跑起来都是嗖嗖嗖的大狼狗,绝对追起来比4个机步营的战士强得多。虽然他们的距离远但是很快也就逼近我,尤其是下山的时候狗爷比人好使得多,几乎是跳跃式狂下。很快我就听见狗爷的声声呼唤似乎就近在耳边,我知道这样跟它们跑是跑不过的。
我钻出原始森林边的低矮人工林林带,本来的计划是赶紧进山但是一出来我就傻眼了沼泽。不是我最开始面对的临时性的小沼泽,绝对是不折不扣的一片永久性的大沼泽。
黑色的泥滩子绿色的芦苇子再加嗡嗡叫的黑白色的大蚊子,是个人都知道前面就是死亡没有说的。后面就是狗爷就是被俘也没有说的。
我就去你奶奶的!我小庄死就死活就活,我就是他妈的不当你们的俘虏!我牙一咬心一横我就进去了!
沼泽不是处处陷阱,主要就是多年积郁的稀泥,但是陷阱也是蛮多的,为什么没有一开始陷下去我也不知道有一个原因我想就是当时比现在轻得多,也灵活得多,换现在两步就能没顶。但是我必须前进,不前进就是俘虏,而当俘虏是我不能接受的耻辱!中国陆军特种兵怎么能出现俘虏呢?那要这样的话我们的老前辈干吗还要胸口有个光荣弹?!宁死不能当俘虏是部队政治教育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也是我们狗头大队军事教育的一个反复强调的重点指导思想之一至于为什么不能当,我当时的理解就是你被俘虏了就会给其余的弟兄带来影响,你要是撑不住了真的成了王连举,那你就真的是害死弟兄们的凶手了,这个事情我是万万不能干的!演练也不能当俘虏,不然怎么回去见人啊?小庄当了俘虏?那你还鸟个蛋子啊?你有什么可以鸟的啊?不行就是不能当俘虏!
我1岁的时候,就是这个想法。我就在沼泽里面迈步,一下脚就是齐膝盖一下脚就是齐膝盖,但是我还是前进!狗爷们都聚积在沼泽堆狂叫唤,但是我不回头!
解放军战士特种兵精英死也不能回头!就是死也要坚决前进不当俘虏!我就在心里重复着这一句简单的话咬牙前进,很快到了一个沼泽接近中央的草窝子,我急忙去趴在里面不敢让那些搜索队的看见,狗看见了不算狗没有发言权,人要看见了就麻烦了,按照演练规则我就是阵亡没有跑的但是我还不想这么快就阵亡,第一次演练刚刚开始就阵亡算什么话?你还什么都没有干呢!
我就趴在草窝子潮湿但是坚硬的芦苇子一样的大草里面深呼着气。狗爷们的叫唤就在不远的地方。然后叫唤停止了,是人喝停的。然后我就听见不再是狗声鼎沸是人声鼎沸。
“人呢?”
“不知道啊?”
“妈的怎么一下子就没有影了?追得好好的?住嘴!叫什么叫?别叫了!”
我就轻轻用1枪的枪口拨开草丛给自己眼睛一条缝隙我看见几十个搜索队的在沼泽边四处张望,他们的脸色是彷徨的,不知道我去了哪儿了捉迷藏的游戏是什么感觉你一下子就回忆起来了,害怕一下子没有了,就是孩子游戏的快感。我就笑了逐个瞄准搜索队员,拿着没有开保险的1枪扣动扳机,嘴里轻轻说着:“哒哒哒!哒哒哒!”
一个士官突然把目光转向沼泽,我给吓了一大跳,心里想坏了坏了发现我了!但是他没有喊叫,就是那么一直疑惑地看着我的方向,然后又看看别的方向。最后的最后,他才问,好像也是自言自语:“是不是进沼泽了?”
另外一个士官就大大咧咧地:“不会不会!是人就知道这儿不能进去,进去就是死啊!他脑子里面有包啊?”
“万一呢?”那个士官嘀咕。一个少尉觉得有道理:“喊话试试!”
于是都喊话:“出来!我们看见你了!”
我就忍笑,没什么新意的老一套你们喊几句算个鸟?喊了半天没有动静,一个士官就说:“回了回了,敢是狗追错了。谁知道他们大队又发明了什么新式武器专门对付狗的?”
其他人都觉得有道理。但是那个少尉还是心里不安,他毕竟是干部,知道战士的性命大于天而且要是真的是他带队追出事情来,这个麻烦还是很大的,演练那么简单啊?一堆后遗症就他奶奶的全来了。少尉就高喊:“哎你要是在里面就听我的,赶紧出来!我是排长,这一回就不撕掉你的胸条我们演练规则就是被俘或者阵亡要撕掉胸条,他们拿这个就去报赏,可以有休假可以有进城的机会,我就进收容队,我们就当没有看见你!赶紧出来!这是演练犯不玩这个命!”
我还是不为所动,你说不撕就不撕啊?!再说了,老子是堂堂的特种兵战士能求着你让我活命?!说不出去就不出去,人民战士说话算数。我就趴在那儿不吭气。少尉喊了半天也没有动静。
狗在哈哈吐着舌头,焦躁不安但是不敢动,都坐在地对有我的草丛虎视眈眈。我就更不敢动了。那个少尉确实确实不错,就是今天我也很感动。因为他把自己的嗓子都喊哑了,喊的声音很大,目光中的担心焦灼真的很像陈排我当时心里就一热,有出去的冲动,但是还是没有动。最后自然还是都走了,但是那个少尉还是最后走的,不仅如此他还真的是最后又回头看了一眼,是一大眼,扫视整个沼泽,久久的。
我的话到了嗓子眼,但是最后又一次咽了下去。他最后转身走了。我这才出了一口气。这时候我才开始检查自己身的装备。背囊自然是没有的,我们休息的时候用来做环线防御阵地的掩体,也就是生活物资是没有了水壶一个,95自动步枪和1自动步枪各一枝,空包弹若干发,还有特战匕首一把手枪一把空包弹若干发,指北针一个该地区简易地图一张自然又是手绘的还有呢?四个发烟手榴弹,一个红色,三个黄色。红色是你万不得已的时候在林子里面求救用的,黄色是演练用的,一旦黄烟起来,就是你把这个目标给收拾了。然后我身就什么都没有了,除了这100多斤刚刚出头的肉身子一个1岁的生命。
我缓了一阵子就决定出发了。往哪儿走?我也不知道,就看地图看指北针。我知道自己现在的位置在3号公路附近,如果穿过这个沼泽的话就是进山,然后就是7号公路桥;另外一条路线就是回头,继续走公路边缘,但是这条路危险很大,因为搜索队肯定在这附近到处找我这是我们每次都要收拾的目标之一,狗头高中队是肯定不会放过的。我就决定去那儿等他们,就是注定被收拾也要等。不然我干吗去啊?我毕竟是个战士,不回部队真的进山当狼啊?
我就收好地图和指北针背两支枪,撅了一根坚硬的长长的草棵子作探路的家伙当时是真的不知道害怕啊!可是我确实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怎么着也不能被这帮子家伙抓住,绝对不能!我有军人的信仰!我还有陆军特种兵的誓言!
走!
我就走。拿着草棵子探路,深一脚浅一脚试出来走进沼泽。红军老前辈敢过两次那么大的草地,我一个小兵走走这一片小沼泽算什么啊?我在部队天天接受的就是这种教育,苦不苦想想长征两万五,累不累想想红军老前辈!这种意识绝对是进了脑子里面了,根深蒂固,譬如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从来没有说过,但是在写这段的时候这种词语就哗啦啦往外冒啊冒,根本刹不住车子,就是这样,当过兵的人都是这样。
我就那么探路往沼泽深处更深处走啊走。或者陷得浅点我马就能拔出来;或者陷得深点我要倒向一边,借助身体的重力把自己的腿拔出来。
就这么前进。后来确实很累很累,而且越陷越深的趋势也严重了。我就趴着往前爬。物理道理确实不用再解释了?就是一个压强和面积之间的关系的问题,而且我确实需要趴着歇歇。我就那么背着两只枪气喘吁吁地前进。
虽然很累,但是眼睛里面有光。
不肯磨灭的斗志的光。
我现在回忆起来都可以看见确实可以看见,好像就在我的面前有这么一个又瘦又小的小列兵在那里爬。浑身泥泞都没有个人样子但是还是在爬,绝对不肯放弃!
因为,他知道自己是个士兵是个中国士兵。而士兵,就是不能放弃的。
无论面对什么,哪怕是死亡。
24.金秋的突袭(6)
除了累还是累,最后完全不是力量在支撑我往前面爬,而是精神。就是精神,就是只要还有半口气就要前进不能就这么死了!我要再说我想起小影你们可能觉得很重复也不爱听,但是我告诉你们,要是没有小影就没有我今天还可以坐在这里跟你们胡诌当年我那点子破事!后来我跟一个著名的战地记者交流这种狗屁心得,他倒不至于过什么沼泽,但是在中东他开车一个人过了那片到处都是地雷都没有爆炸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给来一下子的各种炮弹和航空炸弹的沙漠,也是后怕得不行不行的,我问他当时在想什么?记者的责任?使命?义务?还是成名?像今天这样到处都知道他的名字?狗屁,他老老实实告诉我,心里就是想的一个女孩。他没有告诉我是谁我也没有问,毕竟是前辈,大我那么多,就算他是兄弟这种事情也是不能问的,何况我就知道他到最后也肯定没有得手,问了不好,就他那个年纪惦记的女孩难保已经不仅是还得是孩子他妈了。
这个心得我和他是一样的,就是在逆境中你就想一个女孩。而这个女孩一定一定是你没有得手的。这种得手不是说感情,我要说明白了好像对不起我的女性读者。我想我不说你们也明白什么意思,我就不说了反正就是你没有得手。得手了你还有什么惦记的?所以,得不到的女孩永远是最好的,你会老惦记着。
我1岁的时候其实就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不会这么总结而已。
在我的特战生涯里面,到最后就是小影,在支撑我,没有什么别的。难道特种兵就不是人了吗?就是死也要惦记军人的使命责任义务?狗屁。所有的战士,在最艰难最艰难快顶不住的时候,绝对在心里念叨的是对自己很重要的亲人,当然更多的就是女孩。这个说出来我也不怕我妈妈伤心,这是事实不是什么别的。孩子大了该惦记姑娘很正常很正常,我要1岁在顶不住的时候还惦记我妈妈就不正常了。这个话题留给心理学家分析,我只说我的小说我的故事。
我当时就是这么惦记着小影,惦记着她的白裙子在满天的红叶中旋转。还惦记着她最后的一吻。还有,我们流在一起的泪水。我知道她在等着我。苦苦地等着我。所以我不能停下让自己陷进去我告诉你们一个体会,就是如果进了沼泽,当然这个机会很小很小,不过我还是告诉你们,就是千万不要停留,一停下来就往下陷,你只能前进不断前进!这是个什么物理道理我就不解释了,但是我那点子在初中就学会的物理知识是真的起了作用的。
我就不停留,再累再累我也不能停留。一下一下,开始是手足并用地低姿匍匐。半个身子和下巴都在泥里,跟个蛤蟆一样就是那么爬啊爬的。后来就不行了。
我就先是两只手,交替前进,拖着自己的身子前进我那时候很轻啊,17公分才100多斤刚刚出头,绝对是猴子的感觉,加胳膊的力量大,所以还是很坚持了一段时间。但是后来又不行了,胳膊也没劲了。
这时候就换腿。两条腿往前蹬,当然胳膊也勉强交替前进着,不能构成阻力。
在沼泽爬行,真的不是值得多形容的。就是这点子体会,然后就是泥人,绝对的泥人,半个身子半张脸都在泥里,脖子因为老是抬着抽筋的感觉都有了,但是还是不敢低一下你敢低吗?开始嘴还在外面,但是渐渐的嘴也露不出来了,只剩下鼻子,我都可以清楚地回忆起来鼻子呼出的粗气在沼泽的泥里喷出的小小的旋涡。接着鼻子都几次进去,但是赶紧起来和力量无关,完全是下意识的精神的作用,就是不能死,就是不能倒下。
小影!
我看见她穿着白色的我送她的裙子在沼泽面跑啊跳啊跟梦一样飞扬,但是又活生生地在我面前不是想出来的,我现在都觉得那个时候我是绝对看见了。她就那么在沼泽面跳来跳去的,白色的鞋子面一点泥巴都没有,就好像在草坪面跳一样:
黑猴子小庄你就是追不我!
我就一下子有力气了,继续爬。力气是有限度的,但是你的精神是无限度的。我不是说什么唯心的思想,但是我个人的体会就是这样。爱情,是世界最不稳定的感情但是就是一个男孩子最坚强的精神力量。
只要你有过爱情和青春,就不会没有这种体会。爱情就是你在逆境中坚持的全部的全部。其他的一切我可以告诉你们全是扯淡!我就这样,现在也这样,为什么我闭着一只红肿的眼睛忍受着疼痛在坚持着给你们写这个劳什子小说。
就是因为爱情。
因为,我要纪念我的小影。我多年以来从来没有这样用自己全部的时间来回忆我的初恋,我坚持着,为了爱情坚持着。
我看见了光。
那个时候天已经全黑了,我至今记不起来我在沼泽中爬了多久,但是确实确实是很久。因为天就在我的身边一点点黑下去,眼前的大山和丛林随着越来越近,也从翠绿变成深绿,从深绿变成墨绿,最后变成黑色的一片漆黑的一片人对色彩的记忆远远大于时间和空间,我想这个你们应该是同意的。
这个时候我看见了漆黑的前面有一点光。虽然只是那么一点,但是是光。
烛光,是烛光。
侦察兵的眼睛是个什么概念?如果我记得没有错的话,就是在400米的距离还要能够看清敌我的区别。当时我们就是这么学的,现在怎么教的我一点都不知道了,我退伍以后这些东西就全都还给军队了。
所以我看见了烛光。我不知道有多远,但是我知道有烛光就一定有人家。人家的概念是什么?就是生命,生命可以继续延伸。
就是我死不了,我小庄命不该绝!
我的力气再次衍生,还是精神的力量,但是不再是虚幻的,是现实的希望出现了。就是我看见了生命,我可以补充粮食和水,可以好好地休息一下淳朴的山民对子弟兵的热情我至今回忆起来眼角都发湿,他们恨不得把什么好吃的都给你,哪怕把自己的母鸡宰了都肯!他们从来就没有歧视过军人,我们行军经过村寨的时候,山民都拿着热水和熟食站在两边,真的是把鸡蛋什么的往我们兜里塞啊!跟电影里面是一样一样的。
所以我知道自己这下子就挺过去了!
我还有机会活着!我不用在这个沼泽被泥吞灭,最后也变成泥。我就爬啊爬啊,向着那一点点的烛光。
向着生命的延伸。
向着,希望。
我写完这一小节休息了片刻稳定一下自己。然后我找出那个省份的军用地图,还是很多年前的版本。我想找出那片沼泽,计算一下我到底爬了多远。但是我一看就惊了,那个省份的这种湿地实在是太多了。我在面找到的很明显不是我爬过去的那片,因为那个距离不是人类可以完成的啊!我这时候心里就一阵悲哀,原来自己觉得还算不得了的事情,其实算个球子啊?!连指导军队行军的专业地图都舍不得标一下,可见是很小的一个泥潭子而已。
人和大自然比起来,永远是渺小的。
25.金秋的突袭(7)
再次打开电脑已经是2003年的夏天了,但是那些画面还是会在脑子里面再一次逼真地出现。人在回忆的时候,确实是可以清楚地看见自己的,我看见的自己就是一个泥猴子,好像一个刚刚从地底下钻出来的知了猴,我小的时候最爱和小影一起到河边的公园去挖这个东西然后炸了吃,那时候不知道什么是天然食品什么是高蛋白质,但是味道确实很香。
我这么爬啊爬的,终于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逐渐接触了慢慢变得坚硬的地面,从潮湿到半潮湿,从半潮湿到一点潮湿,然后就是逐渐地变得坚硬事物是渐变的这个道理我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其实中学的哲学课程是很管用的我的脑子在想什么,现在真的是记不起来了,我估计我当时什么都没有想,脑子已经没有力气再进行什么思考了,只是求生的本能在指引我的身体一点点往前蹭。
我记得眼睛是睁得很大的,呼吸也是急促的,但是除了四肢的机械爬行,我基本已经处于一种半睡眠状态。幻觉是不断在眼前出现的,这个我还是记得很清楚,就是千只五颜六色的蝴蝶在你眼前飞啊飞的,人在极度疲劳和缺氧的状态下就是这个操性的。很多年后我读了一本关于攀登珠峰的报告文学,那里面一个记者的描写是我非常认同的。虽然我不是爬了珠峰,但是这种过度的超负荷的疲劳是会产生同样的幻觉的,至于为什么缺氧呢?我想是血液的循环问题,心脏对血液的需求量过大,供血不足,自然就会缺氧了。
为什么我还没有昏迷呢?就是求生的本能,这个时候是不可能再想什么别的劳什子了。只有活着,你才能说别的。
在特种部队的教材,扉页赫然印着的不是什么口号,就是一句大白话“只有活着,才能战斗。”我想你们也许不会理解,我开始也不是很理解,当时也不理解,但是事后我回想起来,这句大白话是凝聚了特种部队多年的经验和教训的这种教训,往往就是生命的教训。
求生的本能,是特种部队战士养成的一个基础的基础。在恶劣的战场环境中,你连求生都做不到,何谈战斗?这种求生不是指的什么具体的野外生存训练,那是面的事情,指的就是战士的求生本能的培养激发你具有原始战士的与逆运抗争的精神。
扯远了又,还说我在沼泽边缘爬。
我的眼睛在五颜六色的蝴蝶的包围下睁得很大,因为有一种颜色是我不能不注意的,其实我就是向着这种颜色前进的。那就是火的颜色,不是红色的,烛火是黄色的。我在记忆中看到自己虫子一样蠕动着,积蓄了全身的力气,就为了那么一小下。喊都喊不出来了,只有短促的呼吸声,间或有两支步枪相互撞击的金属部件的响声。我清醒过来以后看那段距离,大概只有50米,但是我爬了多久呢?我至今也没有答案。我用尽全身的最后一点力气举起自己的右手啪的拍在门。
然后就昏迷了。
我再睁开眼睛天色已经亮了,其实还没有睁眼我就已经知道了我先听见了大公鸡的叫声喔喔喔我当时还真的以为在农村的奶奶家,我爷爷退休以后不在干休所养老就回老家住,我小时候就经常回去然后我就感觉到奶奶在摸我的脸,拿热水给我擦脸。我小的时候睡不着的时候,奶奶就抱着我摸我的脸,我一会就睡着了。
奶奶?我低声叫着慢慢地睁开眼睛。然后我看见一张苍老的脸慈祥的脸心疼的脸,还有满头的白发,还有沟壑密布的眼窝里面的泪水。
“奶奶……”我一下子叫出了声音。
“娃子,你这是咋的了?”声音一出来我就彻底醒了,因为我知道这不是我的奶奶,声音不对口音也不对。但是,声音里面的感觉,是一样一样的。我就鼻头发酸,我想我奶奶了,那时候我才1岁啊!然后感到浑身跟散架了一样酸痛酸痛的。老奶奶本来就有眼泪,这回就哭出声音了:“娃子啊,你这是被警察追还是被坏人追啊?”
我就说:“我是当兵的。”
老奶奶就说了一句话,当时我就哭了,现在我也哭了。“我要是你奶奶,就不让你当这个兵!”
我的眼泪就哗啦啦下来了。我跟你们说过我爷爷算是老八路,但是在我当兵的问题他和我爸爸是有不同意见的,而且是极力反对当时我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明白过来什么叫隔辈亲。我爷爷怕我吃苦,我爸爸想叫我吃苦锻炼锻炼。两个都没有错,但是爷爷和奶奶绝对是心疼我看不得我吃半点苦。我记得很清楚就是我小时候家里穷,0年代老干部家也不富裕啊,何况我爷爷命运多变退休的时候不过是县团级。我奶奶就拿着馒头一点点嚼碎了就那么一口口喂我,我小庄就是这么长大的……
我哭了一会儿,老奶奶也陪我哭了一会我就一下子惊醒了!
枪!我的枪呢!两支步枪一只手枪还有一把匕首!
凯芙拉头盔也在,好在没有丢,我丢一个要2000多块钱呢!从我的津贴里面扣要扣到猴年马月啊?!我一激灵就要坐起来,但是实在是起不来了,刚刚动一下腹肌就生疼又一下子跌在床了。
“起来作啥子啊?”老奶奶赶紧按着我,我这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光光了。但是我顾不不好意思,下意识地就说:“枪?!我的枪呢?!”
老奶奶就一拍我身边,我就听见金属声音:“这儿呢!就放在你跟前呢!”
我就偏头一看,两支步枪一支手枪还有弹匣备用弹匣什么的一个不少,匕首也在,好好的插在套子里面。这才松了一口气,知道枪安全自己不用被劳教了在部队丢枪是件不得了的事情,其严重性是仅次于泄密的。这种纪律教育是反复强调的,尤其是特种部队两样都沾了,保密你就不用说了,还老带着枪到处跑,丢了就是劳教,你没有什么解释的。好在枪没有丢,不然我小庄现在也得写个《寻枪》了。
然后我就听见门响,一个人走进来。是个壮年男子,也是黝黑,也是看去就是话不多,沉默寡言的那种。我知道这就是他儿子。老奶奶没有儿媳妇也是我意料之中的,女人这种资源是跟别的物资流动相似的,就是向更繁华的地方流动,没有什么可以说的,这是事实。
然后我就喝了点水,老奶奶喂我喝的,我乖得要命。他儿子就去做饭老奶奶陪我说话。她的口音不是特别好懂,但是我还是认真地听。我的普通话她是听得懂的,在她面前我除了秘密没有说什么都说了,包括我们这次是演练,我就是不能被那帮子搜索队也就是别的解放军抓住。老奶奶琢磨了半天说了一句极其经典的话:“我懂了!你们在耍!你们就是新四军游击队,他们就是小日本!”
我赶紧点头,山民的智慧是绝对高的这位老奶奶对特种部队的认识非常正确,特种部队就是游击队,没那么多神奇的可以讲。然后我就休息,接着中午吃饭,居然是红烧羊肉汤。一吃那个嫩啊,我就知道老奶奶让儿子把卖钱的山羊羔子给杀了。其实我真的没有犯规,发动群众掩护自己也是特种部队作战原则之一。我中午昏昏沉沉地睡了一会,下午3点左右就能起来活动了。
要不怎么说特种部队的战士特别能吃苦特别能战斗呢,缓过来只是一个时间问题,但是特战队员缓过来的时间是大大缩短的,这就是大运动量和艰苦的训练造就的结果。我穿了一身他儿子的衣裳,我的衣服和靴子都被老奶奶洗过了晾在外面还没有全干。
我走出去,老奶奶还在给我翻晒半湿的迷彩服和迷彩大汗巾。我就说我该走了,不能再跟这儿停留了,因为我要赶在狗头高中队带队到7号公路桥以前在那儿等他们。我要穿越大山穿越原始丛林地带,时间是宝贵的。奶奶有点惊讶,她问我怎么走。我就说腿呗,我又没有受伤。老奶奶是坚决不依的,说什么也不能让我这么进山,我再怎么解释是训练我能顶得住也不行。但是我是一定要走的,这么忽悠下去挨的收拾就更厉害。最后老奶奶被磨得没有办法,答应我走。她问我去哪儿,我跟她有什么可以保密的啊,就说是公路桥那边。她就明白了,说要送我一程。怎么送啊?她这个小脚怎么可能进林子呢?!我坚决拒绝,她又不干了。
然后她就喊儿子,我不知道她喊儿子干什么,但是我知道我要走别说她儿子,就是全村的小伙子来了我也能走,这点子自信我还是有的。她把儿子叫过来就说:“去!把铁头家的拖拉机给我借来,就说我要进城看病!”
她儿子就去了。我还纳闷呢,干吗这样啊?一会拖拉机拖拖拖就过来了。我这才明白过来老奶奶要儿子开拖拉机她亲自送我过去!而且绝对是走公路,拖拉机是不能进山的啊。我就惊了,可能吗?一路都是兄弟部队的检查哨啊!这要发现了当即就是绳子先给你捆没有什么可以说的,我是黝黑消瘦,但是再怎么装也不会是农民啊?!如果你见过特种部队的战士就知道两眼冒光是什么意思了,这是改不了的。
但是随即老奶奶的主意我一听就明白了要不怎么说中国人民军队能够打赢内战呢,我不是说政治什么的,就是说人民要是站在哪边哪边准赢!人民大众的智慧绝对是胜过那帮子拿着比例尺看地图的双方将帅的!这就叫“人民战争”。我就把两支步枪都拆了装在两个化肥编制袋子里,然后面再放几个真的化肥袋子,军装头盔和手枪匕首靴子全都在下面的另外一个袋子里面。然后我就车,再给我盖一床被子,老奶奶抱着我在她的腿,头再盖一块毛巾。
她儿子就拖拖拖出发了。我们就这样走过泥泞的小山路,然后了公路。我闭着眼睛,这样谁也不会看出来我两眼冒光。而我的黝黑消瘦,真的是和山里的小伙子没有什么区别的。那边山里的小伙子剃这种类似于光头的短发的很多很多,我估计检查哨哪个也没有胆量真的车来掀开我的被子,仔细检查我穿着山民服装下面的肌肉和累累伤疤。
拖拉机就在公路面行驶着,速度不快。但是拖拖拖的,声音很大。而当时,还是下午4点左右,绝对的光天化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