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先贤遗泽
小火回归，所带回来的记忆，与赤水本身的灵魂相融合，不仅仅是灵魂完整了，更为重要的是，二者相碰撞，所激发出来的那种火花，正正与她当前所在做的事情相吻合。
刹那间，仿似万千火树在眼前开放，灿烂了整个世界。
赤水徜徉在探索的海洋中，如饥似渴地吸收着所有能感知到的信息，不能自拔。
因此也无从知晓，在她周围的鸿蒙之气，随着她精神波动震颤的同时，也有一小部分的鸿蒙之气，逐渐随着这种共震，融入到了她的精神波动之中。
这一切发生的无声无息。
或许每一位进入镜心塔的修士，都要经历这样的过程，因为这本就是先贤遗泽，进入镜心塔，就是一种机缘。
悠长岁月如梭，光阴似箭。
等赤水再睁开眼时，已经破开了鸿蒙之气，被传送出了镜心塔。
星光璀璨流转，光华万千丈，悉数收敛于她的双眸之中，有如一双深邃神秘的漩涡，带着一种无形的吸引力，引人探寻。
她的精神海，处于巅峰状态，仿似沸腾了一般，精神力往外无尽地扩张。
顿时，山河俱静，万灵伏首。
天地辽阔苍茫，而她，就好似整个世界的中心，神识所过之处，一切尽收眼底。
这种感觉，就好似，她已经成为了这个世界的主宰？
神识往外，再往外。
她感觉自己全身充满了力量，神识翻过千山万水，山河江海，仿似可以探寻到世界的尽头……
这一切感知很慢，但其实她的神识已经远超越了光速。
一发一收，不过刹那间。
那似被冻住的生灵，这才像是受惊一般，左右看了看，连忙回到自己的巢穴中。
外面太危险了，还是巢穴里安全。
再说赤水，意识恢复后，不是欣喜于自己终于出了阴风谷，也没有兴奋于自己收获巨大，还当真如愿以偿，提升了境界。
她第一时间凝眉，眸光微闪，“小火，你隐藏了什么？”
之前，小火乖顺地同她回来，她就有些诧异，只不过当时她忙于感悟灵魂里共鸣，一时未能详问。
但在此时，她分明能感应到，小火的灵魂深处，出现了一小块禁地。
连她都不能探寻。
精神海，四个元神皆是望向小火。
而小火，沉默不语，似乎想逃避这个问题。
被盯得久了，小火终于闷闷地道：“所有的记记，我不都已经交出来了吗？”
确实，她交出来的记忆是连贯的，也没有作假的痕迹。
但赤水此时已经对灵魂有所了解，并非吴下阿蒙，若是没有鬼，为什么会出现一个禁区？
几乎是本能地，她就回溯了一遍小火带回来的记忆。
从见到秦钰，炎师叔等人，再到分别，误闯鬼城，狂欢，逃离，被抓，进另一个空间，还遇到了紫加，以及在那里发生的一切事情。
特别是小火离开那个空间之时的场景。
原来小火是在这种情况下，发出的天道誓言吗？
小火本是她，是原本的她，但灵魂中潜意识又是现在的她，所以其所思所想，她是感同身受，没有任何违和的地方。
直到后来遇险，见到了穹目那厮？
从这里开始，总感觉缺了点什么。
缺了什么呢？
“……你抽取掉了这段记忆中的感情？”意识到这一点，赤水整个人都震惊了。
再加上接下来的发展，还以身挡箭什么的？
这如何能不让她多想？
“所以，你……喜欢上那家伙了？”赤水问出这话时，都仿佛克服了不知多少重障碍，感觉整个人都要窒息了一般，不能好了。
甚至一度怀疑，难道自己还有隐藏的被虐倾向？
小火没有回答。
赤水气得一个倒仰，这算是默认了？
她几乎是冲口而出道：“难道之前那些苦日子，都被你忘掉了吗？你怎么能……怎么能……”去喜欢他呢？
话还没说完，小火就幽幽地飘出来一句：“我本来也都不记得。”
赤水满腔复杂到无以言表的情绪，被这句话打得，七零八落。
感觉都不能呼吸了！
她抬头就往自己额头上重重一拍，直恨不得拍死当时的自己。
是啊！
她虽然留下了日志，但是小火没有记忆，也就不能切身感受到当时的无奈和苦逼，她只看到了穹目那厮在她最危险之时，出现并救了她，救命之恩啊！然后又将她带在身边，还展现出了俊美的面孔和强大的实力……
她能去抽他吗？
赤水甚至都忍不住开始怀疑，穹目那厮是不是故意的？
怎么就那么巧？恰恰在小火最需要的时候出现？
还有那什么姻缘树？
姻缘个鬼啊！
她就不信了，以对方最后所展现出来的实力，会找不到别的方法，非要来撩拨她这个涉世未深的分身……
额！好吧！赤水又回想了一下那厮的德行，貌似这种事情，他还真就做得出来。
啊啊啊！她忽然有一种想爆粗口的冲动！
而小火，还在用一种堪称幽怨的眼神，回望着她们。
赤水顿时就无比糟心地道：“那些东西，你还是自己留着吧！我不要了。”
这话说得万分嫌弃。
她也确实是真嫌弃，因为就算心理强大如她，也无法想像，整合了这样的感情之后，自己会变成什么模样？以后又将如何面对穹目那厮？
精分吗？
一面喜欢着，一面却是对其从头吐槽到脚？
啊啊啊！
忽然想死！
但她更想打死当初那个冒冒然就将小火放出去的自己！
突破元婴之时的荒谬梦境又跳出来作乱，赤水更觉不好了，幸好她当前除了与祈连沐泽的婚约之外，再无其它牵绊，不然她都要怀疑，梦境会不会成真了？
“咱能将这段情绪删掉吗？”赤水忽然鬼使神差地说道。
小火沉默了数息，才问道：“怎么删？”
赤水：“……”
她怎么知道？那情绪又不在她身上？
转念才想到，她现在的心态，竟然因为这件事，出现了如此大的情绪波动？
是那荒谬梦境在作祟吗？
不然她为什么就失了平常心，无法冷静对待这件事呢？
她是修者啊！
删掉是什么鬼？
如果不愿意面对的东西，就删掉，那她还修什么？
若修炼当真如此容易，又如何对得起那半途倒下的累累白骨？
赤水一个激灵，冷汗都被激出来了。
仅仅是一念之差，就差点铸造出一个涛天大错，若是成为了心魔，再有荒谬梦境作乱，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但让赤水正面这段情绪，去品味其中的酸甜苦辣，对象还是穹目那厮？
…………………………！！！
她做不到啊！
赤水现在只觉得，连绝望脸都无法表达出她现在的心情。
整个人就像是被劫雷霹过一般，外焦里嫩……
等等！
她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东西？
劫雷，劫雷！！！
赤水陡地抬头仰望，高空之中，劫云悄然已成，紫火电鸣，第一道劫雷已然成形，在她抬眼的同时，悠悠然地落下，直冲她而来。
赤水：“……”
要不要这么急切？
好歹给她个准备的时间不成吗？
她们也打过好多次交道了，对老朋友，就不能和善一点吗？
她还要留着有用之身，去维护世界和平呢？
心里吐槽着，身体却是实打实地扛下了这一道紫火雷，滋味那个酸爽。
她此时也顾不上之前的那些纠结了，转头就开始寻找周围合适的渡劫之地。
屋漏偏逢连夜雨。
合适的位置还没找到，从远处，却忽悠有好些人奔赶而来。
这特么的……
身上还有未消化怠尽的紫火雷在流窜闪烁，再加上精神力处于沸腾状态，在感知中，赤水全身满是能量，整个人都像是在发光一般。
那些人都不用特意寻找，很快就到达了劫云的边缘地带。
“是悟星仙子！”不知是谁眼神那么好，惊呼出声，顿时引起了一阵骚动。
赤水木着脸，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点背，这里好像不是荒原。
这些人，明显来着不善！
她能怎么办？她也很绝望啊！
赤水缓缓抽出玉箫，同时扬声问道：“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要知道，刚才她精神力扩张，周围的一切尽收眼底，根本就没有发现这群人，而现在他们却出现了，还认出了她，明显是冲着她而来的。
就有一声音回道：“这一切，还要感谢悟星仙子你，若非你造出了星玦，我们又如何能第一时间知道你离开了镜心塔，并推算出你现在的位置呢？”
赤水：“……”
她倒并非是后悔造出了星玦，而是这明显是对方说来乱她心境之语，她会信？
好吧！她最多只能信一半。
就算这与星玦有关，但重点难道不是在使用星玦的人吗？
怪星玦有什么用？对方这是当她傻呢？还是傻呢？
“也就是说，这事儿不能善了了？”
“悟星仙子你还是先渡劫吧！这事儿不急，这点时间，我们还是等得起的。”那人就哈哈大笑道。
赤水就低咒了一声，咬牙接下第二道紫火雷，极快地思索着对策。
这应该是她在之前突破化虚后期时少渡的那一次雷劫，虽说她现在境界提高，这些年也没有懈怠，身体素质也较好，但耐不住这天道就像是和她作对似的，竟将劫雷的威力也跟着提升了？
这第二道劫雷，已经可与上一次最后一道劫雷相比了。
她是不是要感谢天道的厚爱？
#@%&*%……
第三章 有一有二
其实赤水心里也明白，劫雷威力增强，必然与她推迟时间渡劫有关。
天道自有规则。
虽说她是因为进了阴风谷出不来，并非有意躲避雷劫，但是试想一下，若是在知道自己没把握渡劫的情况下，找个规则不全的空间躲进去，等实力提高了再出来，那不是乱套了么？
天道还有何威严可言？
好吧！心里明白是一回事儿，身临其境又是另一回事儿，特别是在外面还有一群人虎视眈眈的情况之下。
所谓的雪上加霜，莫过于此。
赤水直接就原地坐下，紧抿住唇，不让自己呻吟出声。
手指微动，将项饰收进手钏，顺手又取出那丝自上次吃了亏后，就再也没有过动静的玄阴火，开门见山道：“帮我一个忙，去将他们弄死，我就答应你一个要求！”
玄阴火没有动静。
赤水就自顾道：“若非我现在正在渡劫，绝不会求到你身上，你应该也清楚，你动机不纯，换个场景，你觉得我会妥协吗？在我们已经签订了和平共处条约，你奈何不了我之后？”
玄阴火依然没有动静。
赤水就不再作声，开始默数。
数息之后，她没有等到玄阴火的回复，似乎也不失望，只幽幽地叹了口气，手指微牵，将吸灵虫放了出去。
既然寻不着外力，那就只有她自己上了。
天道当真是考验人。
渡劫又非儿戏，需要集中精力应对，天道威严不容藐视，所以通常情况下，若是他人，站在此时赤水的角度，必然都是选择先渡劫，其它的容后再说。
但赤水是坐以待毙的人吗？
她宁愿先将这些人弄死，自己死在天道之下，也好过渡过了雷劫，然后让这些人坐收渔翁之利？
所以，那就战吧！
她还没有试过，在渡劫之时，还一心二用呢？
就当是挑战极限好了！
就是这个难度太高了点。
赤水此时看向玄阴火的眼神，带着万般的嫌弃之色，“所以要你有何用？”
不能炼体，也不能帮她，随身带着，还像是揣着一个不定时炸弹，总是让她危机满满。
她说着，就将之丢开了去。
眼不见，心不烦。
却不想，玄阴火自顾又回来了。
所以，其火灵一直都在？
赤水板着一张脸，眼微眯，审视地看向她。
然而玄阴火就是不吭声，只厚脸皮地赖在她身边不走？
赤水抽她的心都有了。
若非她还要渡劫……
第三道劫雷如期而至，赤水仍然选择了硬接，只不过此次，她再无法做到不动声色，面色扭曲了一瞬，手掌撑地，有种直让人亡魂直冒的错觉。
她差点就以为，她要挺不过来了。
不仅是她，就连在劫云笼罩区域外的众修，也被赤水的大胆惊得一身冷汗。
果然不愧是悟星仙子！
紫火雷一共才六道，她就能硬接前三道，确实名不虚传。
更别说，这紫火劫雷的强度，只要长眼睛的，都能看得见。
他们也做过赤水的功课，并收集过之前她渡劫的资料，知道她炼过体，但直到现在亲眼所见，才会明白这究竟有多骇人听闻？
便连他们都无法做到，更何况其还是一个女子？
不约而同地，所有人都放下了轻慢之心，沉静下来。
这是一位可敬的对手。
若非逼不得已，他们也不想对她出手，还是在这样趁人之危的情况下，这对他们的心境，也有着相当大的影响，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之策。
可是，他们也没有办法！
赤水以及她所造出的星玦，就像是一艘超越光速的飞舟。
搭上了飞舟的人自然欣喜若狂，但他们这些没搭上飞舟的人，难道就眼睁睁看着自己所有人被抛弃，被远远地甩在后头，永无翻身之日吗？
不！修者，唯有一个“争”字能概括所有。
既然搭不上，那他们唯有除掉掌舵飞舟之人，让这艘飞舟停下来。
至少，别那么快！
让他们有机会能够追上……
如果赤水知道他们心中所想，一定会嗤之以鼻，并且会觉得自己若栽在了他们手里，一定是天大的冤枉。
所谓大势，就是无可阻挡之力。
这些人，没有在第一时间看准方向，搭上船，本身就说明了问题所在。
而这些人，不想着如何提升自己，努力追赶，反而是打算扯后腿，将所有人都拖下船？
这可能吗？
就算是赤水，都不敢打包票说，缺了她，星网就不能运转了？
是什么给了他们如此大的自信，就认为杀了她，就能改变他们现在的处境？
搞笑了么？
然而，事情就是这样不可理喻。
他们一开始就站在了赤水的对立面，自然也就没有可能坐下来慢慢沟通，事情也没有任何可转寰的余地。
可能他们自己心里也清楚。
任何事物，一旦出现，就必然会选择一部分人，也会相应地淘汰掉一部分人。
赤水也没有三头六臂，能够聪明到超越这般大道至理。
所以，其实双方也可说是无话可说。
没见赤水都没有任何软语妥协之意，直接就打算以命相搏了吗？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如此简单，又是如此无奈。
只有各自心里清楚，自己心中的坚持，所需要付出的代价，以及下定这个决心需要多大的勇气？
包括赤水。
就见在第四道劫雷倏然落下之时，赤水身影一闪，直接抽取灵力发动了心遁术，而目的地，正在之前说话那人的位置。
其人也非泛泛之辈，至少，修为境界远远超过了赤水。
他当然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知道了赤水的打算。
但赤水这动作太突然，又做得隐蔽，以至于赤水出现在他面前，他才震惊失色道：“你疯了？”
要知道，修者渡劫之时，在劫云范围内，是属于禁区。
外人入内，刚会被天道视作共同体，雷劫威力会大大增强。
从古至今血与泪的经验证明，这绝非上策。
修者，修炼从来都是自己的事情，渡劫同样如此。
天道都不提倡如此，可想其成功的机率有多少？
这道理，赤水不是不懂，但她就是冷冷一笑，道：“我怎么会疯？就是想着，拖着你们死，也好过我自己孤伶伶地下黄泉不是？”
此时，劫雷一击未中。
天空劫云顿时翻覆，一吞一吐间，陡然增大了无数倍，瞬间笼罩住了所有人。
仿若是倾刻间就进入了黑夜。
来自于生命的本能，让所有人只想离赤水越远越好。
但是他们也没有忘记他们此行的任务，他们是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而来，又岂能被赤水不按常理出牌，而就此前功尽弃？
所以，在一小部分人逃开的同时，其余人不退反进，所有的招数都往赤水使来。
先除掉她，劫云自然会散去。
他们还有一线生机。
可是赤水会如他们所愿吗？
虽然连接了三道雷劫，早已远远超过了她本体所能承受的负荷，身体也因此崩裂了几道口子。
但这却反而更激发了她的凶性。
就见她一双眼睛亮得惊人，身体灵活异常，总能在毫厘之间避开所有的攻击，还能紧紧地黏住大部分人。
连续数次攻击落空，不知有多少人的心态都因此而快崩溃了。
更为要命的是，天空劫云浓厚到似要掉下来一般，劫雷似雨一般地落下。
可别认为他们早超过此境界，就不用惧怕这劫雷。
别忘了，劫雷除了可以洗髓伐体之外，还代表着天道意志，所以紫火雷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其中夹带的天道之力。
这下，可不仅是赤水遭了殃。
这才对嘛！
大家一起玩，才更有趣，不是吗？
当然，她自己也非常不好过就是了。
她连吞了一把极品丹药，才险险止住了自己的伤势，就见眼前电光火闪一片，劫雷如网般，将所有人笼罩，天穹为炉，不停地锻烧电镀着所有的人。
在这样挣扎在生死边缘的时候，赤水竟然还诡异地察觉到，自己本体内那些顽固的杂质，不断被焚烧，化虚程度直超九成，无限趁近于完美？
而也就是在这时，她的耳钉崩溃了。
这颗陪伴着她数千年的凤泪精华，如同百里前辈所说，终于耗尽了它最后的能量，消散于天地之间。
赤水心里一空，随之而来的，就是怅然若失之感。
这仿佛也在预示着她接下来的命运？
眼前电光火闪一片，似是炼狱，一个又一个的生命，就在这般情景之下被焚烧成灰，化作天地间最纯粹的能量因子，补盈着这片惨遭雷劫洗劫的大地。
赤水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撑下来的。
甚至都已经感觉不出，自己当前的状态。
反正她就是一直躲啊躲，躲着其他人的攻击，也躲着无处不在的劫雷，时间漫长得仿似没有尽头……
是她的天赋神通吗？
当漫天火光散去，赤水还有一种不真实感。
然而不待她高兴一刻，眼前，三个人影向她慢慢走来。
当先之人抹去嘴角遗留的血丝，眸中有着一种疯狂和兴奋之色，感慨道：“不愧是悟星仙子，弄死了我们这么多人，还能在劫雷下活下来，世人当真都小看了你…………可惜，也就到这里了。”
他手里拖着一把大刀，刀锋狰亮如雪，似乎只有这样，这才渲泄他现在的心情，这可是万众瞩目的悟星仙子，却将殒命于他的刀下……
“是吗？”赤水瘫坐在地，气若幽丝一般。
然而手却突兀地往地上按去。
顿时，周围的环境陡然改变。
赤水拖着残躯，几乎是以着挪移的速度，缓慢地退出阵心。
可别忘了，她的老本行，是阵技，传承自祈连家的阵技。
她现在是无力致对方于死地，但法阵拖住他们一时，还是可以的，就让吸灵虫先陪他们玩一玩。
她嘶嘶地抽搐着，暗自苦笑，这一次，真是要了她的老命了。
幸好……
……………………嗯？？？！！！
那是……什么？
赤水本是庆幸自己，暂时又逃过了一劫，不过随意仰天一叹，却不想抬头就见上空，劫云又起……
什么……鬼？
第四章 醒悟放手
若非现在四肢乏力，赤水都想揉揉自己的眼睛，怀疑自己是否看不错了？
然而，内心里那强烈的悸动，甚至让她连想假装，是法阵中人的劫云都做不到。
这指向性，不要太明显！
赤水：“…………”
她能怎么办？她也很绝望啊！
明明早在她离开镜心塔之际，她就应该想到这一点的，然而她先是被小火的隐瞒吸引了全部注意力，接下来又是渡劫，又是被堵截的，用尽了心力，以致于完全忽略了这茬？
可是她进镜心塔前离巅峰还差一线，出镜心塔就直接突破到归一了？
她竟然直接跳过了化虚巅峰这个境界？
她满面恍惚之色，仍然不太能接受这个现实。
她本以为，她都能提前进入阴风谷，那小火回归后她灵魂圆满，再加上有灵魂拓展的项饰，她是提前出了镜心塔，却不想还是因为她境界突破了？
这算什么？
乐极生悲吗？
可她都还没来得及乐，悲倒是先来了，这滋味……
大约莫过于四个字：天要亡我！
赤水就愣愣地看着劫云出神，现在劫云刚起，离真正落下还有相当长一段时间，这其实是上天给予的提示。
但她又能做什么准备呢？
她的储备丹药早在之前就用了，手钏里虽然东西繁多，但能拿来渡劫的少之又少。
再别说，归一期的劫云不比化虚期，从量变到质变，九玄鸣乌雷，整整九道，她又是首次承受这劫雷……
天啊！简直不敢想像。
她觉得，她现在就可以躺平等死了！
然而，修真炼就的坚定意志力却促使她坐起来，连喝了几玉瓶灵液，又将手钏里能用得上的东西都掏出来，扒拉了一遍，随后，无比幽怨地叹了口气。
如她这么惨的人，大概这世上也没谁了。
要知道，化虚修者到巅峰境时，往往还需要数百年的时间，将修为境界打磨得无比圆满之后，才会真正准备突破。
比如之前顾长者那般，一直未寻着契机突破的，往往境界停滞于巅峰境，更有那些蹉跎几千年生生将寿元耗尽的修者，不胜枚举。
而她直接跳过了巅峰境，可说是节约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这要是说出去，无论是谁都会羡慕的？
而现在，赤水也只觉得哭笑不能，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应该作何反应才好？
是她用力过猛了吗？
依她本身的悟性，再加上小火游历所带回来的记忆，突破到巅峰境应该没问题？但突破到归一期？
她摇摇头，不是她看不起自己，而是这可是一个大境界，你以为大境界是如此好跨越的吗？
所以，那就是项饰的功劳了？
因为项饰是灵魂的拓展，其内储存的所有资料和信息，再加上她之前对灵魂方面的体悟，她自己都能明显感觉到，她的灵魂正在发生着质的飞越变化。
就好像是从一台终端机，逐渐往一台服务器发展。
所以，果然还是因为她用力过猛了吧？
赤水不由自主地呻吟了一声，若是早知如此，她绝对不会那么贪心，将所以能收集到的资料和信息都全纳入了项饰中。
别看她的项饰不太起眼，但每一颗玉珠，其实都是一块硕大的玉髓晶，只不过是被她用空间折叠技术压缩到了最小。
而她这一长串，有大有小，竟有数十颗之多。
这算不算是自作孽不可活？
抑或者，一失足成千古恨？
赤水内心无比糟心，只恨不得以头抢地，再也不起来，然而此时，她却是木着脸，有条不紊地做着准备工作？
这感觉，也是没谁了。
偏偏就在这时，那玄阴火又滚到了她面前，找存在感。
“和我签约吧！我可以帮助你……”
其话还未说完，就被赤水一巴掌挥出去了老远。
这不是趁火打劫么？
刚才求你你不动，现在倒是能耐了？呵！一看就是没安好心。
赤水现在内心正悲怆着呢！命都快要没了，哪有闲心理会她这些有的没的？
目光扫过法阵之地，又摇摇头。
她现在倒是不担心这三人破阵出来了，她又瞟了一眼上空的劫云，就算他们出来了，也是给她陪葬的节奏？
至少，黄泉路上不会孤单了？
思绪乱窜，各种念头接踵而至。
但她仍然是接受不能。
她怎么甘心呢？她还有大好前程，有她之前打建好的基础，未来将是无限光明，为什么偏偏就要折在这里，若是大意粗心也就罢了，偏偏还是因为这样的理由。
这让她如何能够接受？
她将眸光拉远，寄希望于远处。
既然这些人能够找到她的位置，那么师尊等人，应该也可以吧？
若是能等到他们的救援，就好了。
那她或可能，还有一线生机？
她的眸光中，透露出一丝希冀，望向远处一眼都不眨。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自她进入修炼，逐渐成长以来，她就再未有将希望寄托于外人身上。
但她此时却下意识就做了。
由此可见，心境这东西，无论你怎么打磨，在特定情况下，总会露出某些破绽。
她强自收回目光，自嘲地低头一笑。
她却不知，远在星网中，有很多人，却早已经因为她离开镜心塔的消息，而炸开了锅。
又各自奔走相告，瞬间又凝聚起了一大群人。
就连有那闭了关的，都提前出来，就为了等候着悟星仙子的消息。
与此同时，他们也在掐着手指，悟星仙子进入镜心塔才多久？不说进去时还未到巅峰吗？怎么如此之快就出来了？
这不算还好，一算可不就吓了一大跳吗？
这是什么速度？
他们是踽踽前行，往前迈进一步，都要欣喜若狂，而悟星仙子这像是飞奔一般的速度？
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难道进入了阴风谷，对她的修炼心境，竟都没有任何影响吗？她就只历练了那么一回，时间还短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就这样，就可以维护心境不退，反而一举大步往前迈？
逗他们呢？
若是换个人，他们肯定不会相信。
但那是悟星仙子啊！造出了星玦的人！
不知有多少人，默默打开赤水的主页，留言瞻仰了一番后，又默默地进入新学堂中。
他们觉得，他们有必要将其内的课程，再逐个研究一遍。
悟星仙子的课程五花八门，但是奇怪的是，同样的课程，他们每一次去听，都会有不同的体悟和感受，由此可见，悟星仙子对各方面的认知，已经达到了从点及面，再一概而论的程度。
要深度有深度，要广度有广度。
无怪乎悟星仙子消失了那么久，新学堂的各种勋章仍然炙手可热。
星网上热闹非凡，却说远在赤水神识无法到达之处，素和向紫等人也是忧心如焚，焦虑异常。
悟星仙子出谷，现在各家各族当然不会放过这样增进友谊的机会，基本都派了核心弟子前来迎接。
素和向紫等人更是亲自前来。
但是，他们却在半途中遇到了阻碍。
就见眼前的蓝衣身影挺拔如松，颀长伟岸，停滞于半空之中，深邃的蓝眸凝望着远处，沉默不语。
微风轻拂，发丝微动，拂过俊美又漠然的面容，旁人只觉其遥远到根本就不存在于这个世界？
明明其通身无一丝气势外泄，而他们一众人等，却均不敢出声打扰于他。
没有人认不出，眼前此人是谁。
素和向紫眸光微动，若有所悟。
自圣岛核心和黑云家族的入驻，长生界反而越加繁荣了，其重要性也凸显了出来。
她之前还一直奇怪，小徒弟，为什么偏偏就将如此重要的的长生界，交由隐世已久的百里家打理，这明显不合情理。
但此时看到百里仙尊出现在此，她却是懂了。
百里家族是以空间天赋闻名于世，而小徒弟恰恰觉醒的是空间天赋，而此时，对方屈尊在此处出现。
这还有什么好猜的呢？
不仅是她，各家各族的弟子纷纷反应过来，虽不敢交头接耳，但那眸光之亮，远超寻常。
尤其是以黑云家族的弟子为甚，他们一直都在调查隐藏在赤水背后之人，只是一直未能查出来，甚至连点蛛丝马迹都查不到。
现在他们却是可以释怀了。
不是他们能力不够，这明显是已经超出了他们的能力范围嘛！
就有人已经悄悄通过星玦，禀报家主了。
再说祈连沐泽，他同样经历了一番心理波折，此时也唯有自嘲地一笑，上前给百里见礼。
百里侧过身来，微颔首，道：“你们稍待，现在还不是时候。”
祈连沐泽和素和向紫等人没有百里强大的神识，也不知具体情况，但远远却是能瞧见上空中劫云翻滚，这可是归一雷劫啊！
再一想到之前放进去的那拨人……
他们面上均露出担忧之色，欲言又止。
“一定要这样逼迫她吗？”素和向紫忍不住问道，虽然赤水是她名正言顺的徒弟，但在对方面前，她却没有丝毫的底气。
百里就移目望了她一眼，破例解释道：“她历练太少，又惯常喜欢缩在乌龟壳里，若不在此时逼上一逼，等她自己醒悟，还不知得等到何年何月。”
而时间，根本不允许。
素和向紫就无话可说了，小徒弟已经提前出师，她也仅留下一个师尊的名份，在各方面已经不足以再指导她。
而对方是小徒弟的护道者。
强大如他，她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只是她心里仍然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约莫着，她口上说着“提前出师”，其实并没有做好，完全放手的心理准备吧？
此时却是由不得她了。
第五章 补其不足
再说赤水，在经过希望又失望的等待后，心绪终于恢复了平静，也或者是麻木。
体力稍有恢复后，立即起身，就近选择了一个位置，先布下防护大阵。
与此同时，她也在不停地梳理本体，灵力不断供给，再加上之前未能消化完的药力，力图最大化地修复之前所受的损伤。
丝丝污血被排出体表，伤势肉眼可见地好转。
这速度已然很快了。
要知道，她之前所服用的丹药，均是顶级品质的，但这还远远不够。
就见上空，劫云浓黑似墨，浩浩荡荡，翻覆之间，一道仿若打雷一般的轰然鸣响，吐出一道乌黑的闪电状劫雷，直奔赤水而来。
赤水严阵以待。
在进镜心塔之前，她就提前吸收了一丝鸣乌雷。
没错，就是望归岛鸣乌塔开启时，可以从中捕获的那些光针，只不过这次她并没有再入鸣乌塔，而是在其开启后，用现有资源换来的。
因此，她其实对鸣乌雷并不陌生。
但是，当她看清这第一道鸣乌雷时，仍是怔了下。
她之前吸收的那丝鸣乌雷，似光针，因为蕴含着巨大的能量，又在迅速散溢的过程中，通体发亮，带着光晕，在透明圆球中穿梭，就似毛线团一般。
而这劫雷却不一样。
其通体乌黑，却含而不露，仿若乌金一般，似乎凝结成了固体，只隐约反射上出一丝微光。
在赤水的感知当中，这道劫雷就像是一柄墨黑的巨剑，携巨大之势从上而下往她刺来。
她瞬间本身绷紧，好不容易才压抑住了本能要逃跑的欲望。
她从未曾有过这种感受。
这劫雷，仿佛印证出了她内心潜意识里最深层的恐惧。
赤水这才发现，相比她将灵魂护得滴水不漏状，反倒是她一直以为强横的本体，相较之下反而成为了弱点。
就算她从未间断过用丹火淬体，也然。
也或许，是因为她丹火的品质一直未有提升，逐渐无法满足她现在的需要了？
这不由又让她想到了那糟心的玄阴火灵。
打住。
她看似想了很多，其实心念电转，不过一瞬而已。
在这一刻，她的汗毛根根竖起，感知放大到极限，似乎连天赋神通都已经启动，就见那道劫雷从上而下，近了，更近了。
仿若是临刑前最后一刻的那种煎熬。
赤水的五个元神都在尖叫。
这是本能的反应，无法阻止。
仅有的一丝理智，全都用在压抑住自己的本体之上。
都说生死之间有大恐怖，赤水此时无比认同这一点。
在那道劫雷之剑刺破她的天灵盖，成慢动作往她的脑海推进之时，脑浆崩裂，鲜血飞溅，赤水当真有种她立马就会死掉的错觉。
然而并没有。
脑袋被贯穿，如何能够不死？
赤水的世界观再度被打破，认知又升了一级。
不是她心大，而是因为她能感知到一切，痛感如潮般刺激着她每一道神经，再牵连到每个丝灵魂芥质，两相夹击，竟比当初斩魂，还要骇人至极。
难怪师尊等人，从来不同她们说起渡劫的详细情况。
换成是她，她也不愿回想这样恐怖的经历。
但就算如此，她仍然能够感知到，那道劫雷已经插入了她的身体。
她用丹火淬炼而就的本体，在其面前没有任何作用，脆弱得就仿若……一张纸？
劫雷如若无阻般肆虐而过。
穿过心脏，穿过丹口，如入无人之境。
这可都是她防护最为严密，也是修者最重要的部位，她就仿若又死了两回。
前面说了生死之间有大恐怖。
这还真说不准，她的意识认为自己死了，她说不定就当真死了？
所以这一切并没有见到的那么简单。
赤水仿若费尽了所有的力气，才从那黑暗的深渊拔离抽身出来，立即就大抽了一口冷气，全身都在发抖。
好歹感知到劫雷已过，自己的本体依然完好如初，又颤抖着用手确认了一遍，这才终于有了一丝真实感。
太恐怖了！
赤水的瞳孔还呈放射状扩大，久久无法收回。
这劫雷，绝对是窥探到了她内心，针对她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破绽，一击中的。
如斯可怕！
然而诡异地，她本体没有一丝细汗沁出，只觉全身冰凉，就仿若不是她自己的了？
赤水就又低头确认了一遍。
她终于发现了不同之处。
原本，在她的感知当中，她的元神，丹田和脉络，以及本体，是处于三个不同的平面之上，然而就在这一道劫雷之后，情况发生了非常神奇的改变。
这三个平面，逐渐开始融合了？
不是直接重叠的那种融合。
赤水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就仿似之前那道劫雷，启发了这三者，让它们找到了具体的方法和规则，逐渐揉合在了一起？
虽然仅是一点点？
但这却在她的意识之下，又迅速分开，仿若之前所感知到的一切，都仅是她的错觉？
这是如何做到的？
赤水丈二摸不着头脑，但她清楚，这必然是关键所在。
只不过在劫雷肆虐之时，她的感知全被满溢的痛感占据，无从察觉到劫雷之力。
想到此，她又瑟缩了一下，甚至都不敢抬头往上看。
恐怖仍然盘踞在她心头。
自踏上修途以来，她虽也常在生死边缘徘徊，但真正受重伤的时候不多，最为严重的，也就是在还未到此界之前，在苍洲大陆共同抗魔时，所受的全身骨头寸断之痛。
但就算那时，她的灵魂完好，修途未断，只是受了些苦而已。
相比之下，这劫雷却似是要将她之前未受之痛，全都奉还给她？抑或者说，是将她之前未曾历练经历的，以劫雷的方式让她全都体会一遍？
可以的，这天道当真考虑周到细致！
赤水已然无话可说。
谁让她是修者呢？
但是，想到接下来还有八道劫雷，她就头皮发麻，想要逃避，不肯面对。
但这可能吗？
就是她自己，都不允许她这样做啊！
直到这时，赤水才真正意识到，所谓的修者无归途，是什么意思。
修者，就像是一个逆向往上滚动的雪球，没有任何退路，一朝失足，就是跌落谷底，粉身碎骨的下场。
她鼓足了一口气，羽睫轻颤了颤，视线这才飘忽着往上。
乌云浓厚，黑压压一片，像是一大团厚重的魔气，但其又神奇地，没有任何邪恶污秽之气，只觉刚正严明和森严。
它还在酝酿着，尚算安静。
赤水略松了一口气，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之前那道劫雷，并没有对她的本体，造成任何的实际伤害？
？？？
她一脸懵，甚至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
那是否意味着，她之前的伤势，并不会拖她的后腿，影响到她渡劫？
这简直……太好了有没有？
赤水整个人又兴奋起来，只恨不得手舞足蹈一番。
然而，接下来的经历，才让她知道，她之前的想法是何等的天真？
在继被巨剑贯穿之后，她又经历了被巨轮绞杀，被噬魂兽吞吸灵魂，被炼制成仙丹等等。
连渡了六劫，赤水却感觉自己，像是去十八重地狱里轮番体验了一番，最为关键的是，她的感知告诉她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她是真死了那么多回。
这一切仿似没有尽头似的。
赤水并不知道，每一次渡劫，都在消磨掉她一层意志之力。
她只是在坚持着。
她的本体和灵魂都未受到实质伤害，但是，每一次渡劫，都让她的精神与本体之间，出现了一种认知上的偏差。
明明没伤，但在她的认知当中，无论是本体，还是灵魂，早已经伤痕累累。
她甚至能清晰地指出，这里曾受过什么伤，是什么样极致的痛感？
这种认知上的偏差，甚至比之如潮水般的痛感更为可怕，因为赤水就发现，她的意识，似乎已经从本体内抽离。
她无法动弹了。
而她尚有最后，也是威力最大的三道雷劫未渡。
难道就这样等死了？
或许是已经死过了无数回，她忽然就生出了一种勇气，意识挣扎着，就往自己的本体扑去。
她要回去！
她还要渡劫！
已然被消磨得快失去抵抗之力的意志，忽又增强。
赤水倏地回到了本体中。
她颇费了些劲儿，抬起手看了看，其上还有着似被炽焰焚烧一般的幻痛，但她已经不太在意了。
因为她忽然发现，在她的面前，横空多出了一个玉瓶？
她似在所悟。
没有任何犹豫，便探手摘取，倒出里面的丹丸，甚至都没有细看，就一吞而没。
同时，内心安定下来。
外面有人，且对她抱有善意。
她现在没有精力去想这人是谁，有何目的？她只清楚一点，至少，她无需再考虑善后问题了，只专心应劫即可。
第七道变形的劫雷倏忽而至。
较之先前，威力更大。
但此时的赤水，心境已然发生了改变。
没有了对未知的恐惧，不就是多死几回吗？不就是忍受疼痛的煎熬吗？
但换一种想法，这何尝又不是一种历练呢？
不要将之视作磨难，而要将之视作是天道对她的考验？
已然沉寂不知多久的斗志，终于燃起。
赤水的眸中，再无惧怕，她紧锁住上空，暗道，这一次，她不会再被动受罪了，她必将找出破解之法……
第六章 神思不属
所有的磨难，都抵不过最后那一刻，成功时的极致喜悦之情。
随着她回归现实，那些惨绝人寰的记记，也随着她情绪的抽离，而逐渐消褪变色，最终，只变成了一段再普通不过的记记，被赤水安置在了一个偏僻的角落里。
赤水在这一刻终于确定，天道是厚爱于她的。
还记得之前，在第八道雷劫之后，其实她已经快坚持不下去了，却不想一旁被她用法阵困住的三人突然就破阵闯了出来。
她当时因为认知偏差，根本无法操控本体，可说是毫无反击之力。
然而，对方三人还未出手，就被提前降下来的第九道劫雷毁灭了。
也是直到那时，她才忽然领悟过来。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
而她，就是那个被天道选中的人。
因此，她的雷劫，便连这境界超过她不知多少的三人，都抵挡不住，一击毙命，而她，却能凭借意志力，坚持到现在。
她也终于明白，修真真正的含义。
简而言之，不过是“臻至完美”四字，也是一个从简单走向无尽复杂的过程。
她也据此，终于找到了那一线生机。
此时，劫云顷刻间消散，天空华光绽放，瑞气千条，灵花朵朵，凭空盛开，花瓣如雨般飘落而下，绚烂了整个世界。
赤水睁开双眸。
生命层次的再次跃升，让她整个人已经脱离了常识里人类的范畴，已经不再属于实体存在，当然也并非虚无，而是介于二者之间，可以来回切换的，更加高级的一种存在方式。
她甚至隐隐已经能察觉到，这个世界的天穹之界限。
天穹之下，繁星璀璨。
星光闪烁。
赤水心中划过一丝了然，想必那最亮的星，必是渡劫大陆各族的尊者吧？
果然如百里前辈所说，一切自有定数。
精神力回归，赤水就感知到了向她靠近的一大群人。
她的眸光一一从他们身上经过，透着一抹怀念，在她的认知当中，时间早已经不知过去了多少年，因此，这些，都是她久未相见的人，前辈，师尊，朋友，包括祈连沐泽。
一笑泯恩仇，大约如是。
这一众前来迎接的各族弟子，因为百里仙尊，虽未能亲眼目睹悟星仙子渡劫的情况，但却没有错过，悟星仙子渡劫成功之时，天道法则泄露时所降下的琼浆玉露，受益匪浅。
此时，一片恭贺道喜之声，此起彼落，真心实意。
赤水含笑一一谢过众人，这才转向百里前辈，郑重行礼道谢。
想必之前突然出现的灵丹，就是前辈的手笔了。
她并不认得那枚灵丹，但其确实在之后对她帮助甚大，想必这样专门针对渡劫之灵丹，价值定然不菲。
再加上上次渡劫时前辈对她的帮助，这恩情是越发的欠大了。
她此时也不说什么必有后报之话，只铭记于心里，留待以后。
“此时，感觉如何？”百里前辈眸光微垂，扫了她一眼，问道。
“非常好！”赤水面上隐有一丝激动，说话的同时，微微握拳，似想挥击一下，但又止住了，但整个人透露出的那种活跃，却是如何也掩饰不住。
归一期啊！
原来是这样的一个世界！
此时的她还没有察觉到，思想境界的提升，以及之前在渡劫过程中的感悟，已经又让她的气质大为改变。
剥去了她因为以前经历而造就的负面情绪，犹如拂拭去了一层尘埃，终于绽放出了她本应该有的鲜活和朝气。
祈连沐泽眸中就是一痛。
越是了解，对她的感情就越深，但刚才那一笑，也让他清晰地认识到，自己于她，从前是师仇族人，需要防备，现在是逼迫她的人，需要远离。
于她来说，他什么都不是。
从始至终，她都不爱他……也不恨他！
或许是他情绪不稳，被百里仙尊感知到了，就听百里仙尊对赤水道：“先去处理你的私务，待到历练之时，我自会再来。”
“好。”赤水能在此时见着前辈，已经非常惊喜了。
这种惊喜，在之前渡劫之时希冀落空的对比之下，越发能牵动她的情绪。
更何况现今有了星玦，联络方便了许多。
百里前辈干脆利落地走了。
素和向紫这才上前来，上下打量了赤水一眼，叹道：“这次，你是真正出师了！”
“师尊。”赤水满含感激，就要拜下。
素和向紫却施力虚托住她，道：“不可如此，即已出师，已属同辈，我们就以友相交吧！”
赤水还不太能适应这样的改变，一时就不知如何是好。
还是素和向紫看了看周围道：“有话稍后再说，我们该回去了。”
赤水听罢，手微牵，将吸灵虫收了回来，至于跟着吸灵虫一起蹭过来的玄阴火灵，赤水都没有给她一个眼神，只是不想节外生枝，这才将她也收了起来。
又挥手，处理她留在此地的一些气息后，一群人又浩浩荡荡地离开。
赤水也是直到这时才知道，从镜心塔传送出来，位置虽是随机，但圣岛诸家对其多有了解，大致还是可以推测出来的，就像他们已经能够提前进入阴风谷一样。
因此，在这些区域外，圣岛都设有隐蔽的传送阵门，就是为了以防万一。
也正是这样，才被之前那波人钻了空子。
现在的赤水，就算知道之前那波人是前辈故意放进去的，也已经生不起气了。
这就是境界不同，所带来的思维的改变。
而事实也证明，前辈是对的。
那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他们一行人到达中转城池，素和向紫体贴地将余下的时间，留给了赤水和祈连沐泽二人。
赤水至今还顶着对方未婚妻的名份，此时相对而坐，情绪也甚是复杂，呐呐无语，久不成言。
最终，赤水掏出从苍海大陆蓝家得到的那块玉珏，手顿了顿，向对方递去。
祈连沐泽只看着她，未接。
赤水便将那块玉珏搁在对方面前的桌面上，收回手，略有些尴尬道：“当初本该一起退还的……”
那时也是鬼使神差，想试探祈连家对此的反应，钓出祈连扶苍，此时倒是不知该如何解释了。
不想她却听到祈连沐泽问道：“那这算什么？嫁妆吗？”
赤水瞪大眼：“……嗯？”
祈连沐泽瞥了那玉珏一眼，扯了扯嘴角又问道：“现在怎么就想起来要还了？”
赤水：“……”
她总不能说她就是个犟脾气，别人逼着她就倒退，别人不逼着了，她就又觉得还是应该归还了，早些了却这桩事务？
这种微妙的心情，她该如何表达才好？
“还给你，你就收着，这毕竟是家族传承之物，搁我这里也不太好。”
她说得恶声恶气的。
祈连沐泽反倒笑了下，这才将传承玉珏拾起来，看了看后，道：“你是想以此来解除我们之间的婚约？”
赤水就摇摇头。
她还没有那么天真好吗？
“那你想要什么呢？”祈连沐泽就问道，看向她的眼神非常认真，认真到似乎他的眼中，就只能容得下她一个人？
赤水就愣住了。
对啊！如果不解除婚约，那她还想要什么呢？
残影师傅之仇，早在罪魁祸首祈连扶苍自爆之时，就已经了结。
赤水也没有丧心病狂到牵扯他们整族人的地步，再说祈连家族势力庞大，她也没有那个实力。
除此之外，就是祈连家族传承外落的问题，以及他们之间的婚约。
按照修真界的规则，她得其传承，早就是半个祈连家族的人，她归还玉珏，也可说是祈连家族的恩人，她是可以据此解除之前的那桩婚约。
但是，对方坐在她对面。
她能清楚地从他的双眸中，看出其对她的感情，他是认真的。
解除婚约的话，忽然就说不出口了。
归根结底，赤水对他，是怀着愧疚之情的。
她在阴风谷里，顶着他未婚妻的身份，也得到了诸多便宜，而对方呢？
先是结契大典未成，还变成了家族内乱，他想必也要花颇多时间和精力处理，接着她又风声雀起，掀起一阵阵风波，想必也牵连到他，备受争议吧？
所以，赤水怎么能说得出口呢？
唯有沉默。
祈连沐泽似乎早有预料，面上仍然划过一抹失落，他将传承玉珏收了起来，道：“这确实是我现在正需要之物，我领你这个情！”
赤水就默默地点头。
“至于我们之间的婚约……”祈连沐泽顿了下，又似下定了决心，道：“当初本是我一厢情愿，那就也由我来了结吧！”
他霍然起身。
赤水却在这时拦住他，“你要做什么？”
为什么她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祈连沐泽垂眸望她，“放心！不会让你难做。”
赤水听之，却越发觉得不能放他走了，“等等，先将话说清楚了再走。”
祈连沐泽就勾起嘴角笑道：“你这样，会让我认为，你对我，也是有一丝舍不得的？”
赤水阻拦的手就僵在了空中。
祈连沐泽见此，自嘲一笑，须臾之间，已然消失不见。
良久，赤水才收回手，缓缓移步到之前的位置坐下，手撑住额头，神思不属，她刚才，究竟在想什么呢？
第七章 缓兵之计
“决定了？”
圣岛祈连家驻地，空旷的议会大厅里，祈连大长老抬眸，直视祈连沐泽问道，其声并不严厉，却因为其凌厉的眼神，自带一种威严之气。
“你要知道，你的未来，我早已经给你铺就好，你只要按部就班就能拾阶而上，但若是你在这时离开，家族就帮不了你，我也帮不了你，一切就全靠你自己了！”
“嗯，决定了。”祈连沐泽沉声应道。
祈连大长老就拂开桌上杂物，仿若想挥去心中的烦闷，转头问道：“是因为那丫头？”
他早该想到的。
其实他之前就察觉到，因为那丫头，阿泽承受着来自于各方面的压力，但这是他亲手调教出来的曾孙。
他对他有信心，认为他可以调适过来。
却不想他悄不吭声，竟做出了这样重大的决定。
“不是。”祈连沐泽否定道，其面色正经严肃，并不为所动。
“那是为什么？”祈连大长老并不放过他，追问道。
祈连沐泽就抬眼迎上他的眼神，道：“曾爷爷，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你安排的路，平稳，风险又低，依然可以到达至高点，可就是太慢了。”
祈连沐泽身体绷直，肃然又道：“我不惧怕任何危险，也有愿意面对挑战的勇气，所以，这一次，我想遵循我内心的指示，去找寻真正属于我自己的道路。”
表达出自己的想法后，祈连沐泽又犹豫了一瞬，双膝着地，软声说道：“曾爷爷，请您原谅阿泽这迟来的任性……”
他的声音中，带着一抹哀求。
祈连大长老喉咙就似被堵住了一般，眼眶也不由有些发热。
这是他手把手调教出来，最为得意，引以为傲的曾孙！
他怎么能够拒绝他这样哀求他？
心中那根弦突然就崩断了，祈连大长老笔直的脊柱再绷不住，微弯，他往后靠在椅背上，“卸下少主之位，你打算去哪儿？”
祈连沐泽沉默了一瞬，道：“我打算去混乱战场。”
听到“混乱战场”四字，祈连大长老搁于椅子扶手的手陡然握紧，却又没有出声。
“现在有了星玦，混乱战场已不如之前那般危险，正适应我去闯一闯。”社连沐泽于是解释道：“曾爷爷放心，我会注意安全，绝对不会让你失望……”
“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也不能阻止你，毕竟路是要由你自己走的。”祈连大长老就有些疲累地摆摆手，打断他的话，问道：“你还有其它事情吗？”
祈连沐泽的眼神就飘向了前方的桌面，在那上面，正摆放着他从赤水那里拿回来的传承玉珏。
他就道：“曾爷爷，关于我和她的那个婚约，就作罢了吧！”
“怎么？你心软了？”祈连大长老注意到他的眼神，就嗤笑道。
别说之前结契大典差一点就成了，已经举世皆知，就算没有，他也能有无数种手段，将那丫头网进他们祈连家。
那丫头是很聪明，但对上他们这些人，还嫩了点。
这个世道，不仅仅有阴谋阳谋，还有着常人难以想像的老辣手段，只是一般不显露在人前而已。
他懂。
而被他一手调教出来的祈连沐泽自然也不例外。
“曾爷爷，强扭的瓜不甜。”祈连沐泽摇头，特别是这次看到突破后的她，她在极速蜕变，绽放出独有的光华，早已经不是他记忆里那个低调不起眼又自得其乐的小女子了。
她的好，正在被越来越多的人所知晓，所关注。
曾经有如发现了宝藏一般的欣喜，经过时间的酝酿，发酵成了这世间最为苦涩的酒。
可他仍然不忍心，折去她的双翅，只为将她收藏。
他苦涩一笑，果然如曾爷爷所说，他心软了。
祈连大长老看着他，就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她这才刚回来，你就要走，你想让天下人怎么看？”
祈连沐泽似乎早已想好了，极快道：“放出内幕消息，就说混乱战场出了事故，我赶着去处理就行了。”
当然，这只能唬弄一般人。
至于各家大族，反正该知道内情的差不多也都知道，也就是笑话几句罢了。
再说少主之位也不是说卸下就能卸下的，在未找到接班人之前，这都将是他的责任。
“至于婚约，和她商量，先淡化影响力，等时机合适再解除不迟。”
“你倒是考虑得周全。”祈连大长老没好气地道。
祈连沐泽立即意会到，曾爷爷这是同意了，他立即麻利地起身，道：“这都是曾爷爷的功劳。”
这还贫上了。
也就是在曾爷爷面前，他才会露出这样不为人知的一面。
而祈连大长老也当真颇为受用。
“你实话同我说，是不是因为这次出行，看到那丫头的护道者是百里仙尊，你感受到压力了？”
“嗯，有这方面的原因。”祈连沐泽就道：“她很优秀，又有着极好的天赋，百里仙尊又不瞎，这似乎都在意料之中。最为关键还是，她追得太快了，你看她整个化虚期才用了多少时间，不足一千年。”
这太可怕了！
天下间，不知有多少修士，在化虚巅峰之境蹉跎，就是以千年计。
一千，二千，三千年，甚至至寿元耗尽。
知道她成功渡劫的消息在星网上传开后，有多轰动吗？
这甚至比当初她发布高额悬赏，还要让星网上的人激动和关注。
这可是关乎他们的修炼境界。
不知又有多少人一窝蜂涌入到新学堂中，将她的所有课程翻出来，逐字逐句地品读，聚众探讨，就怕有所遗漏，或者不能领会到她的真意。
而这也给了他莫大的危机感。
男儿自当奋发向上。
她的光芒日渐璀璨，再无法被遮掩，而他却还在原地踏步。
就这样，他如何还能奢望她会喜欢他？
所以，就当是他懦弱吧！
他不敢去为自己争取，却又极度不甘到，力图让自己能配得上她？甚至不惜放弃少主之位？以及光明的前途？
呵！想他祈连沐泽，何曾有过这种心情？
从议会厅出来，他停下脚步，望着空茫的天际，手不自觉地按住胸口，闭上眼，感受心脏的跳动。
心动的感觉，半点不由人。
他霍地又睁开眼，面前婷婷玉立的，可不就是他正在想着的人儿吗？
他似乎有些反应不过来，鸦黑的睫羽下意识颤了颤，又颤了颤。
“所以，你要去混乱战场了？”
赤水走上前去，双眸与他相对，倾身认真问道。
祈连沐泽率先避开眼，惊异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问完他又反应过来，瞳孔微缩，“是曾爷爷放你进来的？”
“你都听到了？”
接连两问，却是用着无比肯定的语气。
“嗯！”赤水轻轻叹息，确实是祈连大长老放她进来，也是其故意将她安排在隔室，所以他们之前的谈话，她一字不漏都听到了。
她也终于明白过来，之前为什么会有那样强烈的预感了。
因为她，改变了对方既定的命运，将他推往了一个危险到不可预测的方向上去了？
也幸好她察觉不对，紧赶慢赶地追过来。
“你能……不去吗？”
祈连沐泽又霍地瞥了她一眼，忽地笑道：“你别想多了，也不全是因为你的缘故，其实我本来对于曾爷爷的安排，也没有太大的兴趣，只是不忍违逆他老人家而已。现今我想清楚了，自然也就不能再像从前一样，得过且过了。”
赤水就看着他，咬了咬唇，又不知该说什么。
她又非草木，自然能感受到对方的真心，但是怎么办呢？她根本给不起任何的承诺啊！
她自己都是一团乱麻，精神海里，还有小火锁住的那段可怕的感情没有处理。
若她此时给出任何的回应，不仅仅是侮辱了对方，也是对她自己的极度不负责任。
那她突破元婴时的可怕梦境，不就是要成为现实了吗？
这简直超出了她的三观和理解范围，她的心只有一颗啊，那么小，如何能容纳那么多人？
可是，现在又该怎么办呢？
精神海中，四个元神瞪视着小火，小火默默地抱住自己的头，无比幽怨道：“这又不是我愿意的，难道我还能控制我自己的感情不成？”
难道问题不是因为本尊未将关键记忆留给她，以致于让她误入了一个超级大火坑吗？
她也知道自己错得离谱。
现在她也不是不肯将那段情绪交出来。
关键在于，现在是本尊不肯去正视这段情绪，她又能有什么办法？
“等等，我想到了一个办法，要不就让本尊答应他，暂时将他拖住，反正我们有五个，将所有关于他的记忆和情绪单独存放在谁那儿，到时候就由谁出面不就好了吗？”
小火忽然异想天开地说道。
其余四个元神愣了一瞬，随即没有商量就一拥而上，将她狠狠地揍了一顿。
早就想揍她了。
什么鬼？
出去历练了一趟，胆子竟然肥成了这个样儿？
以为是玩儿呢？这是？
赤水眼角抽了抽，小火确实该被揍，这等歪风邪气不能涨，只是……她瞄了瞄祈连沐泽刚毅的面庞，感情之事非同小可，但是暂时将他拖住，却不是没有办法。
“我也决定了，既然你要去混乱战场，那我也去。”
第八章 说服了解
“你疯了？”祈连沐泽双眼微睁，似乎不敢相信，赤水竟然说出这样的话。
如今有星网，她不可能不知道混乱战场是什么情况。
赤水却没有任何退缩，“怎么，就你能去，我就不能去了？”
“不是！”祈连沐泽微皱眉，“那不是你该去的地方。”
“那你还去？”
“这不同。”
眼看赤水不肯罢休，这里又非说话的地方，他往左右一打量，御气轻跃，就到了会议大厅斜飞翘起的飞檐之上。
赤水紧随其后，直接就着檐脊坐下。
倒是安静下来。
祈连沐泽扫了一眼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近，但也不远。
赤水就抬头看过来。
他这才收回视线，屈腿坐下。
议会大厅修的雄伟高大，以他们现在的位置，可以将祈连家族驻地大部分风景一收眼底。
祈连沐泽从小就见惯这样的场景，此时面部线条却柔和下来。
“你不想我去？”
“嗯。”赤水双手撑着屋脊，目光平视前方，没有否认，“混乱战场现今局势未明，你一个人去，太冒险了。”
她转过头来，看向对方，“你也不想让大长老为你担心，对吧？”
这才是大长老将她安排在隔间的原因。
祈连沐泽就凝视着她，问道：“那你呢？”
“我？”赤水没有避开他的视线，认真道：“作为朋友，我自然也会担心你，希望你能慎重考虑这件事。”
“朋友吗？”祈连沐泽又扫了扫两人间的距离，挑眉问道：“就像现在这样？”
这次再见，他能感觉到，赤水对他的态度有所软化，现在却知道了，作为朋友……吗？
赤水嘴唇微动，犹豫了下，终于启口：“……阿泽？”
祈连沐泽就微顿，要知道，一直以来，除了当初戏呼过他“祈连哥哥”，但其实声音中并无任何暧昧之意，只是故意气他而已。
而大多数时候，她都是直接“你你”代称，就怕不足以表明她的态度，还不如待一个陌生人呢？
此时，不免让他有所触动。
赤水开了口后，似乎也是突破了一个障碍，终于能顺畅说话了，“阿泽，谢谢你！”
祈连沐泽未动，甚至都未出声。
赤水却已然明了，接着道：“谢谢你对我的喜欢和厚爱，以及为我所想，所做的一切，这对我来说，也是弥足珍贵。”
之前在阴风谷里，对方送来的资源，还在她手钏里躺着，但刚才在隔间所听所闻，却让她感触良多，也因此打消了再退还给他的打算。
她说着低头，目光随移之移开，眺望远方。
“但是，我不能给你任何承诺。”
她的声音中带着一种难以掩饰的无奈，祈连沐泽就问道：“为什么？”
“因为我给不起。”赤水说完，故作轻松地晃了晃小腿，这才转过头来道：“你知道我是五行灵根，难道就没好奇过，依我的出身和灵根资质，在没有任何资源的情况下，如何能超越众多修者，达到当前的修为境界？”
祈连沐泽眸光微动，他能够感觉得出，赤水所说是真话。
他之前确实疑惑过，不过都将之归结于其幕后之人身上。
然而现在看来，幕后之人怕是假，就如同当初的“一鸣大师”一样。
一个弱女子，生于微末，却又能超然于世，非大毅力之辈不可能做到，这又怎么可能没有付出任何代价？而现在，她却又能在他面前坦然以告，对于他的感情，她正视了，没有逃避，没有鄙薄，也没有厌恶。
她只是告诉他，她有她的难处。
祈连沐泽忽然就释怀了。
这总好过她一味地逃，而他一味地不甘追逐，却不明白具体原因的好。
此时，他心里升起一阵暖意，只觉得，之前的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他的眼光确实没错，她是一个值得他喜欢的人。
朋友吗？
既然做不成道侣，那也只能做朋友了？
内心仍然觉得苦涩，但他已经开始接受，他们之间成为朋友的可能性了。
而赤水，此时何尝又不是酸涩不已呢？
自古难得有情男儿郎，在这个世界，更是如此，在她贫瘠的感情世界中，对方更是唯一的一个。
虽然一开始其动机也不纯，但后来他的所有表现，她都看在眼里。
她不是没有感动，也曾经有数次动摇，但最后又都被她克制住了。
刚才在隔间，听到他说，强扭的瓜不甜之时，她霍然明白了，他对她的感情。
不是动机不纯别有用心，也不是强取豪夺的占有欲，他的感情是真挚的，克制的，会完全站在她的角度替她着想的，何其深厚，又如何不让人动容？
如果没有小火那一通乱来，或许她还有可能争取一下，但是现在，她拿什么去争取呢？
这不仅是对对方的伤害，也是对自身的不负责任。
她本就是站在风口浪尖，如履薄冰，背后还不知有多少双眼睛注视着她，她又如何敢不顾一切？
“严重吗？”祈连沐泽问道，带着一丝关切。
赤水想到那个荒谬梦境，蹙眉摇头道：“就那样吧！感觉就是一团乱，我也只能尽力克制，不让其发展成为心魔。”
“没有其它办法了吗？”
“嗯，暂时没有。”
祈连沐泽没有问，具体什么心魔，赤水也似乎并没有要具体解释的意思。
但这几句话下来，竟都感觉，他们之间的距离又拉近了一些。
这也是祈连沐泽从未曾想到的。
他的世界里，从来只有修炼和家族，如何会想到，自己有一日，会像现在这般，只静静陪她坐着，说着再普通不过的话题，就有着一种无以言喻的满足感。
“那百里仙尊知晓吗？”
“我如何能拿这去麻烦前辈？”赤水摇头又叹道：“更何况我现今也是身不由己，星玦本是应运而生，而我这个造出星玦的人，享受着大家的追捧和供奉，也要负起相应的责任才行啊！”
祈连沐泽看她说得轻松，不由也有些动容。
他在外，甚至比她更清楚，处于暴风雨的中心，有多危险，若是一般人，恐怕早已是胆颤心惊，寝食难安了，但她却能像没事儿人似的，全然不顾虑自身安危，还能想着担负起本不属于她的责任……
这哪里是弱女子，竟是比世间绝大多数男儿都强了。
在这之前，她在他的认知中，是狡黠的，诡计多端的，只觉鬼灵精怪，举手投足间又有着一种促狭之气，就像她做出的那只小老虎一般，让人好气又好笑，却原来，这一切竟都只是她的表象。
此时距离拉近了，越是了解，越能体会到自己的不足。
祈连沐泽忽又升起一种无力之感，她能修炼迅捷不断往上，不是没有理由的。
他以前只以为她悟性绝佳，现今却是知道了，除了悟性之外，她还有着常人难及的大毅力，以及崇高的品格，也难怪天道意志会选择以她为契机……
他内心呻吟一声，似乎是印证着，他感情注定得不到回应的悲鸣？
“那你打算怎么办？”
赤水浑然不知其从她短短一句话里，就想到了很多，她自然道：“等将所有事务都安排好后，就去试练，提高实力，我现在的实力，比之我所要做的事情来说，还是不够瞧啊！”
她摇头又晃脑，仿佛就是那么一说。
祈连沐泽现在却是能看出她的认真。
“那你……努力？”
这话说得，他自己都觉得奇怪，也是关注星网久了，学到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赤水此时却看向他正色道：“阿泽，我已经决定了，这次有前辈护道，我不去历练大陆了，我去混乱战场。”
祈连沐泽断然道：“不行。”
赤水抿唇固执道：“我已经决定了。”
“你忘记之前劝过我的话了？”祈连沐泽呵笑出声。
“我没忘。”赤水严肃脸道：“这也正是我要说的，阿泽，你先别去，等我忙完了手上的事务，同你一起去。”
她可没有忘记，她此行的目的，就是拖住他。
刚才是被小火启发，临时起意，此时，她扫过她颈间所佩的项饰，越想越觉得此事可行。
原本她是应该去历练大陆试练，但是自星玦推广以来，历练大陆的情况早已经被星网上的人研究透彻，更不止有一人提过，有了星玦，特别是在勋章墙推出之后，历练大陆的试练，难度直线下降。
她估摸着，对她来说，试练效果不大。
更何况，在有了项饰之后，她的思维广度进一步得到拓展，她也有着一些新的想法和计划，而混乱战场，恰恰是一个极佳的历练场？
她的眸光坚定，祈连沐泽就有种无言以对的感觉。
竟分不清，她是认真的？又或者仅仅是为了阻止他去？
良久，他才启唇道：“好，我等你。”
赤水目的达成，就展颜一笑，“那就这样说定了，等我忙完后，就来找你。”
她说着，已然起身。
祈连沐泽也一跃而起，冲她点头，“去吧！”
赤水是真忙，还有好多事情等着她去做呢，她挥挥手以作告别，然后就马不停蹄地跑了，浅青色的身影在空中拉出了一道圆弧，又悠然而没。
祈连沐泽却久久未能收回目光。
他想，他还需要一点时间……
第九章 将心比心
圣岛风景依旧。
连绵群山，沉静于薄暮降临之时，又被夕阳余晖，渡上一层绯色，放眼望去，波光粼粼一片，犹如一幅绝世画卷，壮丽而又妩媚，直让人恨不得将之珍藏。
而这其中，紫霞峰因为地理位置特殊，可将这大好美景尽收眼底，因而得名。
主峰之上，赤水抬头看着重三殿正门挂着的匾额，也是感慨万千。
若非师尊主动告之，她又如何能想到，仅仅是这样一个普通的殿名，竟也隐含着如此丰富的内涵，其中竟然封镇着包括素和仙尊，师尊，以及素和十长老在内的，三位长辈大能的气运。
赤水侧过身，从主峰往外看，六座副峰紧紧环卫在周围。
她此时才注意到，明天明地明仁三位师姐的副峰，以主峰为中心，组成了一个正三角形，而悟日悟月和她的悟星峰，则同样以主峰为中心，只是组成的，是一个倒三角形。
两个三角形中心重叠，又相互错开。
因此，悟星峰无论是与悟日峰，还是悟月峰，中间都隔着一座山峰。
她以前竟从未留意过这一点？
不得不说，素和家远没外界所看到的那样简单。
她不由闭上双眼，神识铺陈开来。
顿时，笼罩住整个紫霞峰的无数灵线阵纹浮现出来，重重叠叠，其中又有某些特殊位置被气机遮掩，模糊一片，看不清楚。
但就算这样，赤水也从中看出了许多，以前未知的内容。
又因为她境界提升，隐隐约约中，她终于能够感应到，气运的存在。
虽然她仍然看不见也摸不着，但她就是能感应到，六座副峰，都有着一道气运之线，与主峰紧密相连，又构建成一个类似于法阵一样的东西？
她琢磨了一会儿，未得其果。
脚步轻移，眨眼之间，已是回到了悟星峰之上。
“回来了？”悟月正好将泡好的灵茶递到她面前，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又悠然自在，自有一种独特的韵味。
“嗯。”赤水就势坐下，端起茶抿了一口，道：“我还顺道去圣岛更新了信息，还去藏经阁将《五行正经》归一期的功法也记下来了。”
说完了，她才问道：“你怎么来我这儿了？”
悟月眼波瞥过来，“这不是听说你去祈连家了吗？正好有空，就过来看看。”
赤水就看向沉默立于旁边角落处的星菊。
星菊知机，向赤水行了一礼后，就退了下去。
悟月也往那方向扫了一眼，道：“你以前四个管事，如今也只剩下她了吧？”
赤水点头，“嗯，时间过得真快啊！”
从最初的荷兰竹菊，到前次回圣岛时仅剩竹菊，她一进阴风谷近千年，就只剩下星菊了，现今，有着她所给的龙葵果和资源，星菊也已经成功突破到了化虚期。
本来星菊也无须再在悟星峰管事，只不过自己常年不在，她就时常过来打理。
赤水领情，也就将她当作半个弟子来看，只是还未定下具体的名份。
悟月虽然深有同感，但却并不想应和赤水，岁月不饶人，小师妹一骑绝尘，她们这些师姐，都快被拍死在沙滩上了。
她倾身向前，低声问道：“事情解决了吗？”
“暂时将他拖住了。”赤水说完，又有些无语，“你啥时候也开始关心这些了？”
“奇怪吗？”悟月不以为然道：“其实我更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的？”赤水一时没领会过来。
悟月就瞪了她一眼，回身理了理袖摆，道：“对于那位祈连少主，你是如何考虑的？”
赤水也瞪大眼，上下看了看悟月，仿似不相信，这话是从她口中说出来的？
悟月就捂嘴笑了笑，眼波流转，嗔了赤水一眼，道：“你不知道，现今星网上，连你放在新学堂的课程都被人翻来覆去地解读，我这近水楼台，自然也要把握机会，你说是不是？”
赤水：“……”
有点起身想走是怎么回事儿？
她抽了抽嘴角，“我突然有点后悔了，或许，我不该将星玦拿出来……”
悟月才不管她内心的挣扎呢，直接冲她勾了勾手，眼神直锁住她不放。
赤水就投降了，“别！你这拿去用在你家道侣身上，就别来祸害我了。”
“那你说是不说？”
“我说，你先让我理理。”赤水移到离悟月更远一点的位置，才问道：“你想知道什么？”
悟月身形一正，眸中闪着光，“你之前不就拒绝他了吗？他也答应解除婚约了，那你这次又为什么会去祈连家？总不会是，你又后悔了吧？”
赤水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她微顿了顿，才看向悟月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想说，我既然并不喜欢他，而他也同意解除婚约了，我就应该立即抽身，斩断彼此之间的联系，于他好，于我也好，对不对？”
悟月没点头，也没摇头，细眉微蹙道：“我确实有点想不通。”
赤水眸中划过一抹了然，她也明白过来了，或许这个世界的人，以实力为尊，太过专注于己身，往往容易忽略诸多外部因素，也较之她前世的世界，少了一点点同理之心。
她看了看手中的茶杯，幽幽然叹道：“可这事，在我看来，并没有了结啊！我倒是可以抽身，和他划清界限，他以后是好是坏，都怪不到我头上。”
“然而事实的真相是，他喜欢我一场，而我却是在他心里打下了一个结，他只知道我拒绝他，却不知道原因。”
赤水抬眼看向悟月，“这个结不大，但随着时间发酵，如果他能看开自然是好，若是不能，他会不停猜测，琢磨，甚至陷入自我否定的困境之中，到时候，活结将会变成死结，再想解开，可就不容易了。”
就像当初，她明知方睿还活着，却因为其没有任何解释，所以每每辗转反侧，黯然神伤，却又不肯放弃，苦苦追寻，只为求得一个答案。
若非后来在荣耀楼，对方终于和她说清楚，她不知道还要为此纠结到何时。
这是修真界啊！关乎修者的心境，何其重要。
祈连大长老或许正是瞧出了这一点，才没有插手，而是选择让她来吧！
“我也庆幸我去了，不然也不会知道，他决定去混乱战场了。”
混乱战场确实危险至极，但祈连大长老和她，更担心的，还是他的心境问题，若稍有差池，又是在混乱战场，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想想祈连大长老那睿智犀利的眼神，她就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悟月听罢，似有所悟，叹道：“你考虑得甚是周全。”
能够在危机萌芽之初，就能察觉，并且将之掐灭，试问这天下间，又有几个人能做到？
“幸好他遇到的人，是你……”
自己又何其幸运，也遇到了你。
赤水却苦笑了下，将茶当作酒般一口饮下，才摆摆手道：“幸好啥？他若是遇到的是别人，也就没有那么多事了。”
如他这般天之骄子，又有几个女子能抵挡得住，他的魅力？
悟月微顿，认真问道：“你这是愧疚了？又或者是……动心了？”
“愧疚谈不上。”感情从来都是你情我愿，她又没有欺骗对方的感情，愧疚何来？
“我就是感慨世事无常罢了！”
悟月何等聪明的一个人儿，立即就品味出了点什么，犹豫了下，又问道：“你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赤水就生无可恋地看了她一眼，她知道悟月所指是什么，但她能说，她被她自己坑了一脸血，还无处所诉吗？
大概在她正视小火那段情绪之前，她是没办法找道侣了。
但其实在她内心里，并不排斥找个志同道合的道侣。
修炼日子太单调了，却又要不断向上求索，她甚至都怀疑，星玦其实就是她在阴风谷，感受到寂寞孤独情绪下的产物。
不然以她的小心谨慎，不会如此冒失地就将星玦拿了出来。
所以，被困阴风谷，对她的影响，远比她想像中要大？
赤水摇摇头，“以我现在的状况，也不适合找道侣。”
悟月非常体贴，如果说之前她还会疑惑，小师妹明明孑然一身，却又非常坚决地拒绝了祈连少主，现今看小师妹这样的表情，却是明了。
或许不是不动心，而是不能动心吧？
不管什么原因，她都没有多问，而是转而摸出了一盒香来，递给赤水道：“给你，无忧草所制，现在你应该能用得着。”
赤水稍坐直，接过来打开看了看，赞道：“好香，这品相，这气韵，这就是你的独门绝技？”
她是知道其在星网上开了一个制香坊，人气颇高，只她未亲眼见识过。
“给你，你就拿着。”悟月就笑道：“再说了，我还要拜托你抽空，见一见启英，他已经催了我好几回了。”
赤水就是满头黑线，“因为麦丘家的事儿？他们不是已经找到方向了吗？”
对于星盟，她早已经放手。
麦丘家堂堂大族，又怎么可能是吃素的？就算没有她精心安排，他们照样可以凭借其资源和实力，入驻星网，占据一席之地。
悟月道：“他很坚持，或者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呢？”
赤水没有犹豫就应下了，她也想看看，麦丘家想要做什么……
第十章 拨冗来见
在见麦丘家族的人前，赤水又闭了一次小关。
一是整理之前渡劫时的感悟，二则是参悟《五行正经》。
值得一提的是，《五行正经》最后这一卷，除了相应的法诀外，并没有如之前一般，附录一道秘法，而是在末尾，指出了一个隐约的方向。
却又模糊其词，语焉不详，直让人摸不清头脑。
若是一般人，恐怕就算对这无比重视，也因为无从着手而有心无力。
就算是修者，精力也很有限，也并非想学多少就学多少，灵魂负载过多，同样会感觉到疲惫。
但赤水不同。
在有了项饰之后，她对自己灵魂的记忆，又进行了一次全方位的整理。
她已经放弃了，让自己的元神去记住那些琐碎的日常，转而将这部分并不太重要，但又极度庞大的记忆转移到了项饰中。
而灵魂腾出来的空间，则被她用来记录一些关键信息，以及位置信息，以便于在她想要查看具体的时候，能第一时间找到那部分记忆。
她之前就将灵魂，当作是一台电脑来管理。
此时却又更进了一步。
电脑对于人类来说，是工具，而赤水却是将自己的灵魂，改造成了一个类似于服务器的工具。
而星网，更是让她这个工具如虎添翼。
因此，就算《五行正经》附录再模糊，赤水也能凭借几个词语，从浩瀚的信息海洋中，分析整理出多份不同的结果。
再剔除掉那些荒诞不可行的，余下的，也不过仅有几种可能。
赤水略作思忖，手指轻点，在其中一种可能性上虚画了画，标记出重点。
这将是她今后要重点研究的方向。
五行灵根修炼要求较高，但其灵力浑厚，似盾，而单灵根修炼要求低，且修炼迅速，攻击力高，似矛。
所以，还真不能说，谁就比谁强。
但是，别忘了，修炼的最终目的是：臻至完美。
无论是盾，还是矛，他们都在不断精进，不停攫取外部的精华为己所用，弥补自身的不足，又最终趋向大同。
所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而众生修炼，则是一个反向逆推的过程。
所求的，是大道。
而《五行正经》附录隐约所指的方向，也是通往大道的方向。
由此可知，这段附录有多重要！
此时，赤水也是感慨万千。
没有到达这个层次，她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个层次的风景是如此瑰丽迷人，又丰富到穷尽她一生，都无法理解万一。
她也终于明白过来，百里前辈对她指点良多，但却从不以她师尊自居，只谦称为是她的引路人。
再联想到这次见面，素和师尊对她态度的改变，她如何还能不明白，从这往上，就再无师徒之别。
也就是说，无论是前辈位列仙尊也好，还是已经找到自己道路的素和师尊也好，其实和她这个刚刚突破到归一的小菜岛，是站在同一条线上的。
从这往上，评判一个修者实力的标准，就将不再仅是单纯地从修为境界，从资源，从法宝传承这些东西来评估划分了。
它将有一个更复杂更繁琐的标准。
而这个标准的核心……
赤水想到前世所学到的一个词：多元思维模型。
同一件事，从不同的角度观察分析，或有可能得出截然不同的结果。
更别说，修者所要探索的，不仅仅是渡劫大陆，而是包括其外更加广阔的空间，以及其中蕴含的大道至理。
而人的眼光又太局限，感知范围也狭小。
大道夷且长，窘路狭且促。
修翼无卑栖，远趾不步局。
或许，先辈这四句诗，能很好地形容赤水此时此刻的豪迈志气。
她自当是可以自豪的。
较之他人，她提前数千年，来到了这个起点之上。
且前世记忆所留给她的宝贵精神财富，那是一整个文明的智慧结晶，其价值远非她可以估量。
所以她相信，那个世界是存在的。
只要她不断向上，总有一日，她会找到那个地方，也解开她转世重生之谜。
此时，赤水带着两个徒弟，穿行于圣岛宽阔的广场之上，因为星盟就坐落于旁，所以较之以前，现在的广场更加热闹。
不时有人穿行而过，或偶遇到了熟人，停下来闲聊几句。
赤水步履缓慢，但节奏却是欢快的。
她的目光左右打量，观察近些年来圣岛的变化。
钟英和夏航一左一右，也不时会补充几句赤水不知道的。
赤水从别人旁边经过之时，也偶有听到，其提到她回归的消息，当真是颇为关注？
她默默地飘过。
从星网上见到，与实际遇到，这是两码事儿。
此时，她才有一种“啊！我是真出名了！”的真实感。
也幸好她之前得到了音系术法的传承，其中音幻术篇，就有提到如何用音律降低存在感，并引导蒙蔽别人的感知力的技法。
赤水拿来就用。
当真好用！
她晃了晃手中的玉箫，若是以前，她还得想用血影术伪装，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但她本心，其实并不太喜欢伪装。
而现在就好了。
她无须再伪装，就这样从人群中穿过，但却没有一个人，能够觉察到，她就是他们时常挂在嘴边的悟星仙子。
这简直不要太棒了！
当然，这并不是说她这一招，施展得有多精妙，毕竟她也才是初学。
而是因为这些人大多境界都一般，零星几个和她修为仿佛的，也是匆匆穿梭而过，并没有太过留意周围。
因此，她就这样带着两徒弟，堂而皇之地穿过了广场，到达了星盟旁边的茶楼。
而钟英和夏航二人，在星盟久经锻炼，早已经不是吴下阿蒙，不过之前一直谨小慎微，低调行事。
此时，因为赤水的安全回归，他们就像是有了主心骨一般，整个精神面貌都与从前大不相同了。
他们跟在赤水身侧，也享受着这种被师傅护着的感觉。
看，别人又在谈论师傅呢？他们不知道师傅就在他们旁边吧？
而自己，却可以随侍师傅左右。
这其中，钟英是心怀感激，毕竟赤水可说是直接改变了他们兄妹二人的命运，而夏航则更多有一种类似于做梦的不真实感。
当初选择拜赤水为师时，他能看出赤水不简单。
但他却也没有想到，赤水会从原先的默默无闻，一举翻身，成就这番伟业和偌大名声。
若是一般人，绝对会沾沾自喜，自鸣得意。
对于赤水的成就，他引以为豪，却反而谨言慎行，更加严格地要求自己，不能在外落了师傅的颜面。
由此也可以看出，赤水看人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两个徒弟的心性都不错，再加上有她刻意的引导和培养，不说前途无量，但大体是不会错的。
楼上之人坐于茶楼窗前，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师徒三人。
相近的气质，恬淡的面容，中正平和，不慌不忙，不卑不亢，看似普通寻常，但细看却又能看出与他人不一样的东西？
而赤水恰在这时抬头。
双方的视线相触。
其从赤水的眸中，看到了一整个璀璨的星河，它是那样广袤，又是如此深邃神秘，便连她都似探不着底？
而赤水，却什么都没看到。
对方的眸中，似乎什么都没有。
这与当初她初见轩辕仙尊时相同，又不相同。
相同点在于，她同样感知到了对方深不可测的境界，不同点在于，轩辕仙尊是本色流露，而窗前这人，却是将所有东西隐藏了？
她收回视线，心里就有了点数。
微顿了一息后，才迈入了茶楼内。
而身侧钟英和夏航二人，全然未觉之前这一幕，面色如常。
今日的茶楼似乎已被包场。
赤水三人入内，就发现一楼空荡，无一人。
钟英就轻“咦？”了声，很快就见一婉约丽人上前来引路。
赤水面色不变，态度客气。
待至顶楼室外，她又反常地侧身看了两徒弟一眼。
钟英二人顿觉不妙。
却见师傅已经率先进入室内，当下也顾不得多想，立即跟了进去。
余光微瞟，立即发现室内有三人。
还不待她细看，却见师傅已经顿足，出声道：“未知仙尊驾临茶楼，倒是悟星师徒三人失礼了。”
师傅说罢，行了一礼。
钟英和夏航都惊了下，好在反应迅速，也迅速拜了下去。
师傅所行的是平辈礼，而他们，却是要行跪拜大礼。
麦丘仙尊微颔首，并没有要为难他们之意，御气轻轻一托，他们便怎么也跪拜不下去了。
“正好有些空闲，听说你们之约，兴致所至，就来看看。”
赤水抬眸，就见其身侧，麦丘启英和麦丘启明二人，皆是苦瓜脸，状若鹌鹑，显见对方所言不虚。
“就不知，仙尊想看什么？”
“自然是来看你。”麦丘仙尊说着，手往旁边一引，竟就这样将赤水拉入了另外一个空间？
赤水其实并不惊慌，也并不好奇这个空间，她主要还是在思考，对方究竟有何目的？
她自认为，她还未重要到，能让一位仙尊，拨冗特意来见的地步？
“听说，你选择了百里，作为你的引路人？”
“嗯？”
第十一章 难得两全
赤水本来心里有鬼，还以为是哪里露了馅儿，让对方找上门来了呢？
要知道，麦丘希源当初可是声称，他是麦丘仙尊的嫡系后辈。
虽然其本就用心不良，她当时也是自我防卫，但是，也确实是因为她所布下的法阵，才导致了对方无路可逃，而葬身魔口。
因此，她一直以来，都尽量避开麦丘家族。
只是此时，对方似乎并不是为此事而来。
“您的意思是……？”
别怪赤水迟疑，修真界是有一种说法，修者在突破到归一后，可以自主选择一个引路人。
只是一般来说，早在突破之前，修者就应该已经有了预定的人选。
百里前辈虽然不是她自己选的，但其对她帮助甚多，又有着救命的恩情，赤水没有道理背弃前辈，而选择她避之唯恐不及的麦丘仙尊？
更何况，她们属性禀赋还不相同。
“你误会了，我并没有要和他抢的意思。”麦丘仙尊近前来，看向赤水的目光，并非审视，也没有带任何情绪和威压。
但赤水就是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就听对方接着说道：“我只是想来提醒你，不要试图靠近他。”
赤水：“……？！”
就连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在她展现出惊讶之前，她睁大眼的同时，羽睫不由轻颤了下。
只是她太过惊讶，因而忽略了。
但是麦丘仙尊洞若观火，又怎么可能看漏，她轻笑出声，“你刚才，想到了什么？”
赤水就微僵了下，眼神飘忽，她能说她因为太过惊讶，因此脑补出了好几种狗血八卦的爱恨情仇故事吗？
不过转而她又用余光偷瞄这位素未蒙面的麦丘仙尊，似乎并不如传说中那样严厉？
又或者，仅是对她？
因此她便放肆了一回，“我能知道原因吗？”
师出还要有名，更何况关系到百里前辈，她若是就因为对方一句话就改变态度，那她就不叫赤水了。
“我是为了你好。”麦丘仙尊陡然再度靠近赤水，樱红的嘴唇几乎贴着赤水的耳际，“别被他的表象所欺骗，他的身上，背负着百里家族成千上万人的性命，他的双手，沾满了同族人的鲜血，他是魔鬼，是整个百里家族的罪人……”
赤水睁大眼，僵立着，如同一个木偶一样，被动地承受着这些话语钻进她的脑袋中。
她甚至都没有感知到，对方说出此话时，是什么样的表情。
这一刻，似乎连时间都停滞了。
不知过了多久，麦丘仙尊早已消失不见，她才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醒过神来。
什么意思？
对方是好意还是恶意，赤水分辨不出来。
但是，前辈在仙族中地位尴尬，她却是早有察觉。
在初入此界时，她只听闻仙族有八位仙尊，前辈就没在其中，这也导致后来很久，她都没有意识到，前辈竟然已位列仙尊。
再说后来极魔渊之事后，前辈帮她驱除了魔气，回去时，屈门仙尊就曾提醒过她，不要提及前辈。
她还曾经猜测过，前辈是否还有着了不得的仇家，后来听说百里家之前曾经有过一次差点灭族的动荡，还以为自己猜对了？
原来不是吗？
听麦丘仙尊话里的意思，造成百里家差点灭族的人，是前辈？
这怎么可能？
赤水脑袋中不由浮现前辈的面容，以及从最初其想救她，却被连累一起卷入了浮世牢笼开始，以及后来诸多事情。
在她的印象中，前辈一直是平和，宽厚，沉稳，可靠，又极度包容，就像是一颗参天大树，泽被苍生，让人信赖，也让人敬服。
仅是从小八字胡掌柜等人的神态，以及其灵台上那些小萌物，就可以看出，他们对前辈也是真心敬重依赖的。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向自己的族人下手？
赤水抱着脑袋，只恨不得将麦丘仙尊所说的话语抹除掉？
但是无论她怎么努力，那些话语就像是根植于她灵魂深处一样，依然清晰可见。
且它们好似还在嘲笑着她。
她当真了解前辈吗？
她当真没有察觉出一点蛛丝马迹吗？
赤水很想摇头，坚定地回答“没有”。
但是，她骗不了她自己。
别说她感知敏锐，早就察觉到仙族中人对前辈的态度诡异。
就说在星玦推出之后，诸多内幕都被曝光，但唯独关于百里家之前的动荡，知道内情的人少之又少，零星几个，提到这事儿，也是忌讳莫深。
她心中也有疑问，只是不想却是以这样的方式，被她从未想到又素昧平生的麦丘仙尊，以这种方式指出来？
麦丘仙尊究竟有什么目的？
她不由又咬了咬唇瓣，按理来说，前辈于她有救命的恩情，还不只是一次，且此事也与她无关，她并没有置喙的余地。
但是麦丘仙尊特意前来，总不可能是来开玩笑的？
她陡然意识到，自己似乎正站在一个十字路口。
一边，是麦丘仙尊连着整个仙族，举着大义之旗，在向她呐喊着，过去他们那边，他们才是一队的？
而别一边，前辈孑然一身，保持沉默状，但赤水却从中看到了其对她的关怀，照顾，以及……包容？
前者是理，而后者，是亲？
她是要认亲不认理，还是要帮理不帮亲？
这可将她难住了。
然而，麦丘仙尊特意将此事挑明，也就是说，不容许她逃避？
赤水本以为，通过星玦这个纽带，她已经将整个仙族紧密联系在了一起。
看来她还是想得太简单了。
有些矛盾，是不可能调和的。
它就在那里，她不看，并不表示其就不存在。
赤水只知道一点，无论什么事情，都不要轻易就下判断和结论。
她现在，是情感占据上峰，且她并不认为前辈会做出如斯残忍之事，但麦丘仙尊言之凿凿，她也不能完全不信。
眼见再想下去，也不会有任何结果。
赤水止住思绪，左右看了看，她对空间法则参悟渐深，稍加琢磨，很快就明白过来。
就像是恍了一下神，她仍然站在茶室内，钟英和夏航就在她身侧，对面，麦丘启英和启明二人却是迎上前来。
麦丘启明道：“你可算是来了。”
仿似他们等了很久？
“嗯？”赤水都不需要动用神识，仅是归一期修者的域意识，就能知道，麦丘仙尊已经离开了。
而钟英二人并无异样。
似乎，麦丘仙尊并不欲让外人知晓她接触过自己，因而将麦丘启英兄弟二人，连同她徒弟二人的记忆都抹除了？
她心中不无疑虑，此时麦丘启明却是将她迎至上首坐下，随后退后数步，庄重地行了一个大礼。
赤水顿时瞠目结舌，“这又是在做什么？”
她坐不住就想起身避开。
麦丘启英却是将她虚按住，道：“这是他的选择，他只是在兑现之前的承诺而已。”
赤水木着脸：“……难道不是开玩笑的吗？”
卖身什么的？还能当真了不成？
天知道，她经过之前麦丘仙尊这一招，又用脑过度，在那空间里不知待了多久，早就身困体乏，如今还要受到这一惊吓，她都有扭头转身就走的冲动了。
麦丘启明立即就道：“我是自愿的。”
赤水就眯了下眼，面带怀疑之色，“你是不是不想还那张欠条了？”
“……”麦丘启明整个人都快跳起来了，“我都直接卖身给你了，你还惦记着那张欠条？”
赤水就抽了抽嘴角。
其实欠条什么的，她早就没在意了，毕竟那颗大豆，可是稀奇难寻的剑胎，与一个玉碑密钥的名额相比，怎么看都是她赚大了？
但是现在，相比起麦丘启明这个无赖，她突然更想要欠条怎么办？
麦丘启英却是扫过赤水身后两徒弟，道：“你如今身边正缺人，启明刚好有空，不如就由他帮你打理一些杂务，你看怎样？”
赤水就愣了下。
一方面，对方所说是事实，且正中她的软肋，她确实缺人。
别看她与各族弟子都有来往，还颇有交情，但那都是公事，而在私事方面，她两徒弟根基尚浅，星菊因为身份原因，所能帮她的也不多。
她确实需要一个无论是宏观还是微观层面上，都能对她有所帮助的人辅佐。
但她从未想过，这个类似军师的角色，要由麦丘启明来担任？
但是，这又是由麦丘启英提出来的。
麦丘启英是悟月的道侣，但同时也是可以将她一把掀飞的人。
其现在还在化虚巅峰境界，可这并不能说明，自己就比他强，没见麦丘启明早突破到归一期，却仍然对他如此信服吗？
她当然清楚，修炼并非跑得越快越好。
若是不能将基础夯实，建再高的楼，也会崩塌。
因此，对方的话，带着一定的份量，她拒绝的话就说不出口。
“你是不是还有顾虑？”看赤水不表态，麦丘启英遂又问道。
赤水就道：“本是世家大族弟子，这样不太好吧？”
这就是拒绝的意思了。
不想，麦丘启英立即就道：“他现在已经不是了，在来之前，他已经被麦丘家逐出家门了。”
赤水：“……”
赤水转头看麦丘启明，就见他正眼巴巴地望过来。
在赤水身后默默装背景的钟英和夏航二人，均是睁大眼不可置信状：“……！”
长见识了！
为了赖上师傅，这家伙，也是很拼的了？
第十二章 气运相连
赤水都不知道，自己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答应下来的。
反正很复杂就是了。
分别之后，她又带着两徒弟马不停蹄地赶回悟星峰，只因为在那里，师尊和五位师姐已经在等着她了。
“决定了？”素和向紫看着赤水，再一次问道。
“嗯，决定了。”赤水的表情尚算平静，目光从五位师姐身上扫过，不由又回想到当初初见之时。
时光荏苒，如白云过隙。
从最初的茫然无措，到现今已然将这里当成一个家一样的存在，端庄大气的明天师姐，清冷却又细心的明地师姐，活泼明快的明仁师姐，有大毅力又剑走偏峰的悟日师姐，以及聪敏善解人意的悟月师姐。
她们都是她所牵挂的，尤其是悟日师姐，她的情况尤为特殊。
所以，还有什么好考虑的呢？
她已非当初什么都不懂的下界小修，在素和家有心传授的情况下，她对气运之术已经有了一个非常客观的了解。
气运相连，说起来简单，但真正要做到这一点，却非常人可以做到。
这是举素和家之力，又有素和仙尊坐镇，才成就出这样一个运锁，是整个圣岛独一无二的存在。
赤水本身，并不会将希望寄托于虚无飘渺的气运之上，但通过了解之后，撇去各种偏见和误区，她才发现，气运之术更像是一门技艺。
只不过其需要特殊的天赋而已？
她虽看不到自己头上的气运，但自从师尊挑明后，她在流石涧一路所见所闻，已经无比真实地确定了这一点，师尊所说是真的。
变数吗？
赤水心下也是感叹不已。
她感觉自己似乎又拨开了一层迷雾，无论是她带记忆重生也好，还是穹目那厮对她人生的干预也好。
虽然穹目那厮装得狂妄任性，从未解释过，但她隐约已经能够感知到，真相，或许就隐藏在其中。
只不过，她现在实力仍然还不够。
没有足够的眼力和境界，找出隐藏在其中的唯一的真相？
但情况不会一直这样持续下去的。
赤水有那个信心。
此时，她在师尊以及几位师姐的目送中，进入了悟星峰只有殿主才能进入的练功室。
而素和向紫师徒几人，也各自分开，只留下钟英，夏航和星菊三人护法。
悟月若有所思状，半途脚步一转，往悟日峰遁去。
“我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找到悟日后，两人直接开门见山了。
悟月特别回忆起小师妹进去前的那种眼神，她形容不出来，就仿似小师妹下定了很大的决心？
不就是接受一个星之传承吗？何至于如此？
“谁知道呢？”悟日并不比悟月差，她也有所察觉，但她似乎又并不在意，“小师妹已经走在了我们前头，多知道些也在情理之中。”
其实现在赤水已经出师，她们该称呼她道号了，但是她们好似都不在意这此虚礼。
悟月就蹙眉问道：“你这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星玦之事，悟日早就处理好，家族提前安顿下来，也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反而还略有提升，但她自己就难说了。
就悟月所感应到的，悟日现今修炼迅速，已经快达化虚期巅峰境，比之小师妹，也不弱了。
但是，她身上的气息也越来越不稳定了？
若非她们相识多年，悟月甚至本能地都不想靠近她身边？
悟日明媚大眼轻飘飘地扫过来，又有些无奈地道：“就那样了！”
“没有其它办法了？”悟月勉力压下凭空升起的毛骨悚然之感，问道。
她清楚，悟日已经在全力压制了，但仍然觉得极度不适，“真不能停下来？”
悟日知道其是关心，耐心解释道：“这就像是滚雪球，只有越下越快的道理，哪有停下来的？”
她省略未说的是，一旦停下来，就将是粉身碎骨，万劫不复的下场。
“师尊怎么说？”
悟日摇摇头。
“或许，你应该找小师妹谈一谈。”悟月建议道。
悟日就笑了。
“你笑什么？”悟月不由嗔道，在她看来，小师妹思维独特，常有奇思妙想，能解常人不能解之难题，说不定就能找到解决之法呢？
“呵，我就是笑，你也会有脑子转不过弯来的时候。”悟日眼皮斜飞，上下打量悟月。
悟月就怔了下，突然就明白过来。
小师妹是什么人，早在她回到紫霞峰与大家相见时，肯定就发现了悟日的情况，只是她什么都没有说，那就说明，她当前也是没有办法的了？
又或许是她对小师妹有着无比的信心，因此现在反而不太能接受这个事实？
“也许，她是一时未想到……？”
悟日却打断她道：“我承认小师妹能力过人，但她毕竟根基尚浅，我这事，连师尊都找不到解决之法，小师妹根基尚浅，无从着手也不奇怪。”
她说得淡然，悟月就笑道：“你这心性，也是可以了。”
若是其他人，处在悟日这样的境地，被逼急了，就算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呢？也会去找小师妹赌一把的？
而悟日居然还能独自忍耐。
也并没有要牵怒于人的意思。
悟日闻言，也笑。
她遥想当初，小师妹甚至比其她师姐妹，更快察觉到她身上所出的问题，她们甚至还对此专门进行了讨论。
所以小师妹对她的情况一清二楚。
所以，这其实与她心性好坏，没有任何关系。
但她也没有要和悟月解释的意思。
有什么可说的呢？
尽人事，听天命！
她早在选择修炼那本双修功法开始，就已经作好了心理准备，现在，也不过承担她选择下的后果而已。
她这样安慰自己道。
但其实她内心，却是极度不甘的。
怎么会如此之快就走到了尽头？
还有那么多美丽的风景她未来得及看，还有那么多人是她牵挂在意的，还有她一直苦苦追寻的无上大道，便是每日忍受着噬骨蚀心的煎熬，也要不断向上的无上大道……
她怎么甘心？
她的手紧紧地捏成拳，其上青筋毕现，又似在忍耐着什么，没有动弹。
悟月却一下退出了数十丈远。
理智回笼，又倒了回来，不过脚步略有些迟疑，又故作轻松道：“师姐你这也太经不起夸了吧？”
才说她心性好，转眼就爆发了。
她同时也意识到，悟日师姐的情况，比她想像中，更为严重。
可是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还记得小师妹说过，一个问题，可以从多个角度来考虑和分析，说不定就可以找到解决之法，最忌死钻牛角尖。
可她翻来覆去，将所有能想的都想了一遍，仍然找不到一个可行的方法出来。
或许悟日师姐说得对，连师尊背靠素和家，都没有办法，更何况她们呢？
直到悟月走回原位，悟日才倒出一枚灵丹来服下，气息稍稳，才似怒非怒道：“走了就走了，还回来做什么？”
悟月听出其话中的嫌弃之意，也装作恼怒道：“不回来，怎么知道你竟然还有所隐瞒呢？”
她的目光直盯着悟日颈间不放。
悟日也很无奈，“师尊也是知道的，这不是怕吓着你们吗？”
她说着，手就往颈间抹去。
手指沾上了一抹鲜血，而那崩裂之处，却是随着她手，又恢复如初。
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但悟月却是知道，那只是表像而已。
她之所以回来，也并不是为了看悟日现今的惨状，她在储物袋内摸索了一番，将所有她认为能用得上的东西，都拿出来放在桌上，道：“我这儿就香最多，这些都是镇痛的，你看若能用得上的，尽管使，不够再找我要，我先回去了。”
她说着，不待悟日出声，脚跟就往后转。
却恰在这时，悟日突然闷哼一声。
“怎么了？”悟月连忙转回来，就见悟日似乎服用了灵丹妙药一般，整个面部表情都放松了下来。
与此同时，她也在冥冥之中，感受到了一种若有似无的牵引之力？
“这是？”
悟月与悟日睁大眼，两两相望，又霍地都转向悟星峰的方向，遥望着悟星峰峰顶的位置。
“小师妹，这是在做什么？”悟月的声音有些飘渺。
“……不知道。”虽是这样说着，但悟日眸中却闪着莫名的光芒，亮度惊人。
没有人能体会到她现在的感受，那种有若从无尽炼狱，重回人间的欣喜，恍若新生，若非她心性了得，此时怕早已经癫狂发疯了？
她们却是不知道，在此时，悟日峰，悟月峰，悟星峰三峰峰顶，均绵延出两道细若发丝的气运之线，两两相连，隐隐约约形成一个正三角形。
而随着赤水用鲜血献祭，就似往其中注入了能量。
气运之线变粗，整个正三角形稳定下来。
赤水就感觉自己似站在了三角形的一角，而另两角都是黯淡的。
她素手轻轻一牵引，多余出来的能量逐渐充盈着三角形。
又不断升华。
与另一个错开的正三角形相重叠，那是明地的力量。
由此，运锁终于基本成形，开始启动，自行运转。
但这还不够。
她抬头往上，在那遥不可及的虚空处，还有着一个正三角形，在等着她们前去与之汇合，那是素和仙尊的力量，其就好似在从高空凝视着她，抑或是等待着她，没有催促，沉静而又幽远……
不会太久的，赤水想。
第十三章 自立门户
当赤水从练功室出来时，已经又是数个月过去了。
这时间之短，远超她的预料。
要知道，她当初在练功室，一梦就是十年光阴。
是她的境界高了？或者是因为项饰对她灵魂的增强作用？
练功室外，除了两徒弟和星菊外，悟日和悟月师姐竟也等在外面，不知多久了？
赤水向她们点头微笑，她知道她们在想什么，运锁第三重被她激活，她们三人的命运紧密相连，她们自然也会有所感应。
悟日和悟月满脑子的疑惑，就都被堵住了。
“小师妹！”
赤水笑道：“我要去拜谢师尊，你们与我同去吧！”
她说着，目光扫过钟英，夏航和星菊三人。
一行人便往主峰遁去。
待至重三殿前时，素和向紫已然等在门口，“来了？都进来吧？”
钟英三人候在殿外，而赤水三人则进入了重三殿中。
素和向紫上坐，左右两旁分别有悟日和悟月见证，赤水郑重行叩拜大礼，拜谢师尊多年来对她的谆谆教诲和护佑。
遥想她初拜入师尊门下，还恍若昨日。
此时，却又是到了她离开之时。
而她，也从无根浮萍，摇身一变，到了必须自立门户的时候了。
素和向紫极快将她扶起，又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手，道：“世人皆知你是从我紫霞峰出去的，这里就是你的家，悟星峰也会一直为你留着，有空了，就回来看看。”
“悟星明白。”赤水眸中星光点点，也充满了不舍。
素和向紫又故作严肃道：“你虽已出师，自立门户，但炼衣技能还是要继续专研，万不能荒废了！”
“这哪能？”赤水连忙保证道，倒是少了些离别之情？
悟日和悟月俱都笑了。
赤水就道：“也就是换了一个住的地方，以后该怎么过，不还得怎么过吗？”
理倒是这理儿，但从赤水口中说出来，咋就感觉有点怪怪的呢？
移迁新府，而且还是在圣岛，无论是谁，都是要慎重以待的吧？
渡劫大陆就算是最大的城池，也就是收入资源多些，而圣岛的新府，则关乎大道，关乎自身在这个世界中独有的位置。
两者根本无法相比。
悟月心想，也就小师妹能说得这般轻描淡写，这般从容了。
也不知她什么时候，才能达到小师妹这样的境界？
此时，赤水又听素和向紫嘱咐了几句，忽地想到还候在门外的星菊，遂向素和向紫请求道：“师尊，星菊她追随我多年，本身又肯勤修苦炼，悟星有意收她为入门弟子，还请师尊准允！”
“你要带她一起离开？”素和向紫有些意外，“那悟星峰，你打算交给谁来打理？”
赤水就回道：“自然还是交给星菊，这些年也都是她照顾过来的，也是非常有心了，我就想给她一个正式的名份。”
“也无不可！”素和向紫并没有思索多久，就答应了，她微一示意。
很快，星菊就入了殿内，恭敬拜于素和向紫下首。
“悟星同我要了你，我刚才已经答应了，你以后就随她去吧！”素和向紫话落，旁边就有人递上一个托盘，正是与赤水颇熟的紫菊姑娘。
“是，谢峰主赏赐！”星菊虽然隐有所料，但当这一刻当真来临，仍然无法掩饰她内心的激动，接过托盘中的储物袋后，起身便自觉往赤水方向靠近。
赤水冲她点了点头。
当初分配给她四位管事。
星荷太过功利，看似处处为自己谋划，实则是丢了西瓜捡芝麻，最后落得一场空；
星兰看似单纯，也不乏野心，只可惜遇到她这样的殿主，让她没有发挥之地；
星竹性子还行，也有些城府，就是折在了半道之上。
也就是星菊，性子沉稳，又耐得住寂寞，悟性也不错，值得她收入门墙。
想罢，她遂又移目素和向紫，道：“师尊，四师姐，五师姐，我走了。”
“去吧！”
又非生死离别，自然也无须太过矫情。
师徒四人风风火火，却是横跨大半个圣岛，到达圣岛最东部一处四面环水，风景秀丽怡人的小岛之上。
此时，麦丘启明已经带着一众仆役，在此恭候了。
“恭贺悟星仙子入主承水岛，司空家族送上贺礼……”
“恭贺悟星仙子入主承水岛，素和空族送上贺礼……”
“恭贺……”
唱贺之声接连不断地响起，在承水殿外两侧，更是堆满了各种封装好的贺礼。
赤水四人从一众人群中穿过，不时向身边的人微笑示意，这时候就能体现收下麦丘启明的好处了。
麦丘启明对各大家族知之甚详，指挥着一众仆役，硬是将这本应该是一团糟乱的局面，处理得井井有条，不见丝毫慌乱之象。
赤水本对这些不甚在意，此时也不得不应付一二。
又有麦丘启明在一旁指点提示，倒也应付了过去。
稍后，赤水端坐于承水殿主位，喝了星菊敬上来的拜师茶后，她们师徒的名份才算是正式定了下来。
麦丘启明打量着赤水三个徒弟，摇了摇头。
这三人均是出身微末，却又如此幸运地得赤水亲眼，收入门墙。
依赤水现今的名气声望，这三人，怕还得吃些苦头。
不过，也正因为赤水这三徒弟根基尚浅，这才有了他发挥之地。
不然依他所了解的赤水的性子，又怎么可能轻易就答应，让他追随呢？
此时，麦丘启明正带着众仆役，正式拜见赤水。
赤水看了名单，将其一一对上号，又分别赏赐了东西下去，只将几个需要重点关注的打上标记，留待以后再看。
众仆役退下后，麦丘启明又向赤水汇报各家所送贺礼的清单，听得钟英三人直顾咋舌。
天啊！这都是些寻常难得一见的珍材宝物，哪一样拿出去，不是引得众修争抢，此时却是被随意堆放在一旁，仿似分毫不值？
赤水却是真不太在意。
相比之下，她更好奇圣岛各家现今对她所持有的态度？
眼前的承水殿，比之紫霞峰的重三殿，更为宽阔精致，无一处不是精雕细琢而成，却又丝毫不见匠气，足可以说明是出自名家之手。
这是一座新建成的宫殿。
别看承水岛小，其位置却处于正东，旭日东升，最先照耀的，就是此地。
又所谓紫气东来，可见其贵。
按理，赤水已经接受了悟星峰的传承，她也就没有资格再自立门户，独自拥有圣岛一座别府。
但是现在，这事情却在她身上，明晃晃地发生了。
无论是各大世家不再允许素和家把持着她，又或者是不允许她再躲在素和师尊的羽翼之下？
这座承水岛，就是他们暗地里博弈的结果。
想赤水初到此界时，还曾经羡慕过那些在圣岛有着洞府，可以自称“仙座”的大能之士。只未想到，当她也达成这个目标时，却是如今这番局面。
其中的滋味，当真一言难尽。
此时，距离星盟成立，已经是又大几百年过去了。
星玦已经完全普及，星网在圣岛核心，长生界，以及黑云家族的三方协作之下，已经建立一套相当完善严谨的秩序规则。
可以说，星盟已经不再需要她，星网也已经在自主运转。
而她，仅余下在星网中那一点名气声望，却也虚浮得很，随时有可能被倾覆。
而圣岛各大世家的态度，就更耐人寻味了。
他们不再需要她，却又将她扯出素和家的羽翼，高高地供起来。
他们想做什么呢？
总不能是怕了她吧？
赤水被自己这个脑洞逗笑了，引得旁边麦丘启明莫名其妙地看过来。
她忙止住笑意，但眸中湿意盈盈，星光细碎，带着一丝寻常不得见的顽皮和趣味？
麦丘启明就怔住了。
入主承水殿，她那么开心吗？
其实早在他决定追随赤水之前，他哥麦丘启英，就曾仔细地给他说清楚了其中的利害关系。
他们处于核心圈子，当然清楚赤水现在的位置非常微妙。
但他认定，以赤水的聪明才智，定然能闯过眼前这关，没见她之前毫无凭借，都能造个星玦一举跻身名流吗？
只是未来一切还是未知数，谁又能说得准？
眼见赤水这无忧无虑的模样，他状似也放下了一直以来的担心？
赤水却是早在答应收下麦丘启明之前，就已经意会到，麦丘启英将麦丘启明送来，于她无疑于是雪中送炭之举，而并非如两个徒弟所想，是有心攀附。
之前在殿前的事，也证明了这一点。
不得不说，麦丘启英这算盘，打得非常之精，走的又是阳谋之道，便是赤水，都不得不感激他。
她就觉得，麦丘启英这人，非常有意思。
外人都说麦丘启英，抵不过红颜软玉的诱惑，沉溺于女色，不顾正事，成日追着一个女子到处跑，简直丢尽了麦丘家族的脸？
但赤水所看到的，却是一位智珠在握又深藏不露的人。
从对方的眼睛中，她敏锐地察觉到了很多东西，有野心，有谋略，懂得忍耐，还能不为名声所累，这是一位真隐士。
果然，不能小看天底下的任何人啊！
赤水都开始有些担心悟月了。
不过转而想到悟月的聪敏，又笑了，起身道：“给各家递个消息，就说我准备闭长关了。”
言外之意，没事就别来找她了。
麦丘启明突然就有点无语了，“……”
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都分辨不清，她究竟是心大呢？还是心大呢？
第十四章 寻踪觅迹
如赤水所猜测，圣岛各族各势力，确实对她非常关注，承水岛，也确实是他们博弈的结果。
作为上位者，他们境界在那里，倒也不是存着阴险狡诈之心，连她一个孤女都容不下。
关键在于，赤水凭一己之力，搏出来的声名和地位，以及因此而带来的无形权利，已经无法让他们再忽略。
想想之前的高额悬赏，就能明白了。
既然抹不掉，那就只有放在眼皮子底下，密切关注，以防再发生他们无法预料的事情？
因为赤水，她就不是一个按常理出牌的主儿啊？想想星玦，想想东陵家族，想想高额悬赏？
无论哪一招？打到他们身上，他们也吃痛，难以招架。
因此，将她从素和家羽翼下拉出来，是必须的。
这样说吧，赤水已经用自己的实力和头脑，证明了自己的价值，可以与他们比肩而立，站于同一个高度。
这是他们对赤水这个人的认可。
但是，这还远远不够，他们还需要她表态。
丑小鸭变成了天鹅，就一定能融入到天鹅群里吗？
那可不一定。
丑小鸭还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而天鹅群也需要一个观察判定的过程。
简单来说，就是他们对赤水缺乏认同感。
这与赤水的实力，头脑，与所有的因素无关，只在于赤水的态度。
只要赤水态度合适，就能破掉这层表面的浮冰，从此以后，大家遵守着同样的规则和默契，你好我好大家都好，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因此，自赤水入主承水岛后，不知有多少人都在背地里暗戳戳地等着，等着看赤水如何表态？
抑或者，是在等着赤水低下她高贵的头颅？
没办法啊！自星玦推出以来，赤水一连串出其不意的招数，已经将他们打得晕头转向。
别说星网中的普通人，就算是他们，心中赤水的份量也在不断拔高拔高，再拔高，都快要神化了？
可他们也是修者，敬天敬地敬神灵，但赤水明显不是。
所以他们都觉得憋屈，有那心性稍差点的，都快有心魔了，一听到悟星仙子，心里就莫名地胆寒？
因此，就算不考虑利益，只从自身角度出发，他们也需要赤水表态。
所以，来吧！你向我们证明了自己的实力，不就是要打入我们的队伍中？和我们玩耍吗？
现今你已经从阴风谷出来，在圣岛扎根了，我们也准备好了，还等什么呢？
如果赤水知道他们是这样的心态，估计会黑线地用两个字来形容，那就是：傲骄。
然而她并不知道，她之前一系列的招数，已经将这些人虐得心理都有点扭曲了？
因此，她在猜不透现今这种诡异的局势下，便毫无心理负担地宣布闭关了。
这消息一传开……
不知道暗地里有多少人咬碎了一口银牙，又拍坏了多少桌案椅子和板凳？
便连那没有心结的旁观人士都是：“……”
说好的一起玩耍呢？
你啥都没做，又闭关了是什么鬼？你在镜心塔数百年还没闭够吗？还非得现在去？
一时间，圣岛上空阴云阵阵，似是无数人的怨念具现而成？
而宣布了闭关的赤水，此时在干嘛呢？
她当然是悄悄溜了。
只不过这一次，她不是一个人，而是带上了麦丘启明。
她的三个徒弟，自然还留在圣岛，处理各种杂务。反正现在有星玦了，联系方便，有重大事件，肯定会通知她。
当然，那么快又将他们抛下，赤水还是有些内疚的？
她在离开之前，终于向愿灵许了第一个愿望，也就是给三个徒弟增强目力的极限瞳术，给他们的未来铺路。
却未想到，愿灵竟然要求，她也要跟着练？
赤水：……我就不用了吧？
虽然没有明说，但赤水对于自己的目力，还是非常有自信的，没见在时空天赋的加成之下，她已经能做到解读天道法则了吗？
然而愿灵非常坚持？
它虽不能说话，但其意识却是真实存在于赤水体内，再加上她突破归一，身魂开始融合，它也在其中。
这与她体内元神间的沟通又不一样，愿灵就好像是她新长的一个器官一样，在有必要时，会给她反馈信息。
比如现在。
一浪接着一浪的信息波动传递至大脑，总结起来，其实就一个意思：学无止境？
赤水还真就愣怔了下，忽然发现，自己现在是不是也骄傲自满了？
不想还好，一想就发现不得了。
这哪里仅是骄傲自满？这明显就是盲目自大了啊？
亏她还时时警醒，然而心境这东西，捉摸不定，稍不注意，就滑向了她未知的方向。
若非愿灵提醒，她还未察觉到呢？
学，必须学！
修者不就是这样一个不断积累，同时不断进化的群体吗？
所拥有的底牌越多，说明自身实力越强。
赤水倒是很快就认清了现实，但不免还是遥想到，修炼之初，灵气初次伐体后，那种目力提升，仿似看到了另外一个世界的那种新鲜和惊喜？
果然当时还是太天真。
她能够感应到，体内修炼出的灵力和精神力，有一小部分，都因为这次许愿，而被愿灵所吞噬。
与此同时，愿灵也在成长。
赤水暂时还无法分清衡量，这个此消彼涨过程的利弊得失，但有一点她却是可以确定。
那就是凡事都有一个度。
在这个范围内行事还好，一旦超出，就算是好事，也有可能转变为坏事。
更别说这本就关系到她修炼之基，不可轻忽。
只说此时，赤水暂时按下琢磨愿灵的念头，和麦丘启明二人，却是在一个极为荒凉的地界里摸索寻找。
“你确定是在这里？”麦丘启明再一次确定地问道。
“当然！”赤水站在一个小山坡上，环视周围，似荒漠般，便是生存能力最为顽强的杂草，在这里也活不下去。
只零星有几株枯瘦似干柴般的矮树，成为这里唯一的点缀。
这与小火记忆中，那纵横宽阔的街道，鳞次栉比的房屋商铺，丝毫不比仙族城池差的无双城，差距不要太大？
赤水虽知小火的记忆是假的，但她五个元神，将这段记忆来回审查了数回，也只以为其只在人数上造了假？
却不想，就连整个城池都是假的。
想到那构局精巧的瀚海九阁，赤水莫名有种非常可惜的感觉。
“找不到。”麦丘启明又道。
“再去前面看看。”赤水也没有其它办法。
星玦如今已经普及，但她却一直没有收到紫加等人的后续消息。
小火当时自顾不暇，后来又出了事儿。
但只想到当初离开时的惨烈，赤水认为，自己于情于理，都应该来看看。
只是事过境迁，便连当初的一丝痕迹，她都找不到了。
但是意外地，她心中却又有一种感觉，笃定紫加等人应该还活着？
只是他们在哪里呢？
正想着，忽然，两柄飞刀凭空出现，寒光毕现，直往赤水夹击而去。
赤水几乎是本能就动用了破空术，身体微移，却不想，对方竟似早有所料，攻击随之而来。
这是一种无形之力，带着赤水所不清楚的威能。
赤水全身警报骤响，再不敢麻痹大意，双眼大睁，天赋神通启用。
犹如从万千丝缕的夹缝中穿梭而过。
赤水回过身，体内尚余留着心有余悸之感，无法消除，竟比在流石澗所遇到的法则碎片还要可怖！
“是谁？”麦丘启明见赤水遇险，连忙赶了过来。
赤水却止住他，目光环顾周围一圈儿，试探地出声：“……晏？”
“哈哈哈——”一声朗笑声起，在不远的位置，一个黑衣身影凭空浮现，其眸光湛湛，上下打量了赤水一番。
“小火，这就是你的本体？”
赤水何其敏锐，当然从中察觉出了对方话中的戏谑之意，当下默默地看向他道：“错了，是本尊，不是本体！”
“所以，你当初欺骗了我！”晏用手捂住胸口，貌似很受伤的样子。
他说的，自然是当初小火那套，用本体作为天材地宝补益自身的胡话。
赤水立即斜睨过去，“你不也隐藏了自己真实的实力？”
想想他在明珠内装模作样，又是力所不及让小火拖延时间，又是替小火受伤的模样，她的火气就不打一处来。
丹田内，四个元神谴责地看向小火。
而小火则是满脸哀怨，只恨不得时间倒回当初未犯蠢之时。
“……所以我们扯平了？”晏没有否认，只挑眉问道。
若非有求于他，赤水此时真想“呵呵”他两声。
麦丘启明此时倒是意会过来，只谨慎站在赤水一旁。
“就当扯平了吧！”赤水都不想在这些鸡毛蒜皮的事上扯皮，遂认真道：“说正事，我有事请你帮忙！你就说，你帮不帮吧？”
晏就一个眼神瞥过来，责怪道：“我人都在这儿了，你还问我这种问题？”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只是来看看？”赤水无语地顶回去。
她只是通过星玦里的暗网，买了他的消息，并递了一个信息而已。
他能来，她还意外呢！
毕竟在信息中，她都没有透露她自己的消息。
“那你现在知道不是了。”晏这人似乎也带着一种恶趣味，“不过在我答应之前，你总得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吧？”
赤水：“……”
并不是很想告诉他，是怎么回事？
第十五章 香烟硬核
麦丘启明在一旁看着赤水略有些扭曲的面色，嘴角抽了抽。
这下知道厉害了吧？
早在出来之前，他就不赞成赤水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无奈赤水极力坚持。
而赤水，其实并不是很喜欢别人的注目，只不过现今她名声正盛，不得不出此下策。
此时，却是尴尬了！
还是麦丘启明体察上意，主动帮赤水解围道：“不知道友可曾听说过悟星仙子？”
“嗯？”这次换晏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你……你说谁？”
是他理解中的那位悟星仙子吗？
他霍然转头，将赤水从头到脚，仔仔细细，不放过任何一丝细节地扫描了一遍。
仿似在比对，传说中悟星仙子与眼前人的区别？
赤水本来是很尴尬，但对方这眼神是怎么回事儿？怎么貌似还嫌弃上了？
“你们别想骗我，悟星仙子正在闭关，你们打着悟星仙子的旗号，又将我引出来，究竟想做什么？”晏说着，还往后退了几步，越加防备的样子？
赤水：“……你知道得还挺多的？”
作为一位外族修者，他确实知道得挺多的了。
麦丘启明则摇头叹道：“那就只是对外的一个说辞而已。”
“当真？”晏闻言，歪头看过来，带着一丝不确定？
赤水还能怎么办?
“当真，真的不能再真了。”她略有些不满地瞪回去，激将道：“再说了，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你不会是害怕了吧？害怕我们吃了你？”
“谁知道呢？”虽是这样说着，晏倒也没走，反而上前几步，往赤水走来，又歪头左右看了看她，嘀咕道：“这和传闻中也差太多了吧？就没一处能对上的。”
赤水：“……都说了是传闻了，你还信，能怪得了谁？”
“呵呵！我还是保持怀疑的态度。”晏双臂环胸，头微昂，傲然道：“不过看在悟星仙子的份上，我又已经来了，就勉为其难地听听，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那我谢谢你了。”赤水扯了扯面皮，开门见山道：“我要找无双圣主，你有什么办法？”
她对鬼族了解甚少，专业的事，自然要找专业的人帮忙。
她也不认识几个鬼族的人，能联络上的，又神通广大能达到她要求的，也就只有眼前这人了。
“无双圣主？是谁？”晏问道，不似在作假。
赤水也很快想通，无双圣主能生生造了一座繁华城池，其天运地灵慑魂大法必然已经修炼至极致。
而关于圣女圣子以及那个空间之事，又属于绝密，其有所遮掩，不为外人所知也算正常。
她当即指着这片区域，将小火所遇到之事讲述了一遍。
不仅麦丘启明听得认真，晏也难得神色专注，望着这片区域，若有所思。
“若真如你所说，其就算隐藏得再好，也会留下些痕迹，只是时间久远，还能不能找到线索，就是个未知数了。”
赤水对此早有心理准备，“我这也是没有办法了，我知道你们鬼族有一套特殊的寻踪之法，不知这次，能否有机会见识一下？”
“是这样没错。”晏哭笑不得地道：“但那也有时间限制，你这都隔了几百年，别说线索，黄花菜都得凉了。”
“这不是没办法了吗？”赤水也知道自己是强人所难，但除了这里，她也找不到其它与之有关的东西了，“不管怎样，总得试一试。”
“这事情，很重要？”晏忽然问道。
“小火当初离开之时，我朋友还生死未卜，你说呢？”赤水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坚持。
自成为修者以来，最深有体会的，就是离别。
相聚是缘分，离别才是常态。
越是修炼，越能体会到自身的弱小，有太多的事情无法改变，因此，早早就学会了习惯。
内心不停告诉自己，各人有各人的宿命，要学会接受。
然而事到临头，仍然放不下。
她本来朋友就少，下界的朋友更是零星几个，紫加算是其中较为熟悉和交好的了。
所以就算明知晚了，她还是来了。
晏出奇地没有再问，麦丘启明则保持沉默。
赤水蹲在晏旁边，看他开始动手做事，道：“你这就算是答应了吗？”
晏将几柱香彻底点燃后，才歪头回道：“看在悟星仙子的份上，就帮你这一回。”
赤水：“……”
明明悟星仙子就是她，为什么要将她们分开，当成两个人来对待？也是简直了！
“你有什么条件？”
“等我确定了悟星仙子就是你，再说吧！”晏手上的动作不停，很快，一个类似于之前小火所见的乩坛，就布置成形了。
“这是要占卜？”不仅赤水好奇地围着乩坛看了又看，麦丘启明也围了过来。
晏此时也面有得色道：“也算你们运气好，找到的人是我，普通人，可没有我这本事儿。”
他说着，手掌往中间一划拉。
赤水和麦丘启明，就被扒拉到了一旁。
又见晏身披一件纯黑色大氅，立于乩坛正中，手执三柱香，在不同的方向和位置比划。
燃起的香烟凝而不散，随着晏的比划，慢慢凝结成一团。
又逐渐在凝实的过程中，往外扩散。
肉眼可见，香烟弥漫开来，笼罩住整个乩坛，包括赤水三人在内。
赤水站在乩坛边缘，本也是香烟最薄淡之处，从外往内，不同稠密度的香烟形成不同的烟带，它们紧紧地包裹着一个硬核？
赤水本能地，就觉得那个硬核很重要，想要去触摸，却又害怕打乱了晏的步骤？
正在犹豫之际，就听晏提示道：“往前走！”
赤水立即举步向前，一步迈开，脚还未落地，却已然感觉到香烟顿时骚动起来。
似乎是被激发了般，明明抬眼可见的硬核，就像是被神力陡然拉远，眨眼间就似要超出她的视野范围？
赤水当下就急了，哪里还顾得上别的，当即就动用灵力，朝着那个硬核消失的方向追赶而去。
赤水前世只听过夸父追日的故事，却从未曾想到，她还能亲身体会这样的感受？
她不知道夸父当初的坚持，但她却知道，那个硬核，就是她想要的。
她就这样追啊追……
而那个硬核，就似太阳一样，一直挂在她目光最远之处。
途中，她灵力耗尽，就开始用灵石补充，灵石用完了，就开始喝灵液，灵液喝完了，她就开始吞灵丹……
反正只要是能补充灵能的资源，无论其具体功效，都被她取用。
若是外人见到，怕都要心疼得滴血，而她却这般毫不吝惜地囫囵吞枣，没有一丝心疼之色。
晏此时开始相信，赤水就是悟星仙子了。
可不是什么人都有赤水这般奢侈豪富，能够拿出这样大把的资源，而面不改色。
而这其中，又有某些资源，被上层所把持，一般人根本没有渠道获得。
就是麦丘启明在一旁，看得也是汗颜。
就连他也比不上。
他是知道的，她在镜心塔这数百年，仅是星盟所给出的分红，就已然可以堆积成一座山。
这和世家当然没法比，但若是和人比，恐怕没几个人能超过她吧？
所以，肉疼什么的，不存在的？
只是苦了他们两人。
此时，他们远远缀在赤水身后，在群山万水中不停穿梭，早已经离之前设下的乩坛位置相距甚远。
“你说她能找到吗？”相比之下，晏略轻松些，就问麦丘启明道。
“能！”麦丘启明对赤水有信心。
他现在对赤水也有了一定的了解，清楚她有自己的坚持，别人或者外在因素很难将她改变。
就比如此事，他就觉得事过境迁，早没有寻觅的必要了。
而她却很坚持，甚至不惜隐瞒自己的行踪。
要知道，这个决定，意味着她将承担非常大的风险，若是消息稍有走漏，那些想要她命的人可不会心慈手软……
别忘了，这里可不是阴风谷，大家修为境界都差不多。
赤水之前或许可以做到同阶无敌，但在外，境界上的差距，又哪里是外力可以弥补的？
也幸好她速度快得惊人，这一路上并没有引起任何注意。
又因为她为了寻踪，不时要绕些弯路，因此他也才能勉强跟得上。
至于旁边施法之人，麦丘启明保留自己的看法。
只说此时，已经到了最为紧要的关头，晏也在密切地关注着赤水的一举一动。
麦丘启明更是提起了心。
能找到吗？
会不会到了最后，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就见晏面色忽地震动，然后就开始掐诀。
而赤水顿觉眼前一清，似乎那硬核移动的速度减慢了？
她顿时大喜，当即开足了马力，更是直接动用了心遁术，缩地成寸，往着那个硬核冲将而去……
麦丘启明顿时就僵了下，落在了后头，他眨眨眼，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这引得晏从前方奇怪地回头瞥向他，皱了皱眉。
麦丘启明这才连忙追上去，只眉宇间划过一抹阴郁。
而赤水，丝毫不知自己已然暴露，她此时正怀着无限欣喜，探手伸向那个硬核。
近了，近了……
目光所及，在她手触摸到硬核的那一瞬间，在那硬核的中间，瞬息间裂开了一道空间裂缝。
而离此最近的她，立即就被吸入了裂缝之中……
第十六章 意有所指
眼前，是一片犹如初始混沌一般的废墟，法则混乱，残枝碎叶，泥石尘沙，其中还夹杂着些还带着血的，不知是人还是动物的尸块，充斥着整个空间。
赤水心中无比确定，就是这里。
她微侧身，就见晏和麦丘启明二人的身影，出现在了她身后。
她并没有意外之色，只是在看到麦丘启明之时，眼神复杂了一瞬。
都说天底下没有永远的秘密，赤水深以为然。
有了秘密，就相当于是在人生道路上背上了一个沉重的包袱，你永远不知道它在未来会带给你什么，必须时刻惦记着，又随时准备着？
就在刚才她追逐硬核之时，其实是有过权衡的，但是相比之下，她还是选择了寻找线索。
与此同时，她也有种卸下了这个包袱的轻松之感。
本来，麦丘希源之事，她当初也是出于防卫，在生死面前，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也没什么道义可言。
更何况，麦丘希源自己居心不良，他若不是想祸水东引，又怎会有后来的事？
而麦丘启明，既然追随于她，那这事隐瞒得越久，于她越不利，还不若现在就将事情摊到明面上来，寻求一个解决之道。
若不能，大家就此分道扬镳，也好过多年朋友反目相残。
只此时，暂还不是沟通之时。
赤水等他们两人上前来，才说道：“就是这里。”
“这是……”晏凝神扫过周围，这里太安静了，安静得让人发毛？
“被空间之主毁灭了的空间。”赤水解释了下，但正因为此，这片混乱空间里，倒没有残留什么法则碎片之类。
她想到小火所见的那片绮丽梦幻的森林，又不由生出心疼之感，无暇圣子当真狠得下心。
就为了逼迫右祀祭司指出出口，付出这代价也太高昂了点。
再想到小火离开之时的局面，谁胜谁负连她都无法预料，她不由又有些急切，“跟我来。”
她说着，轻轻一拨，整个人就往前遁去，而空中飘浮着的浮游物，尽皆自动往周围飘移。
晏二人见此，也跟了上去。
在半途中，赤水忽地驻足，从边上攫取到一块瓦砾碎片，看了看，在其周围找了找，又找出几片。
“这里就是地上城了。”
昔日繁荣热闹的地上城篝火晚会，芸一众人的欢歌笑语，尤在耳旁，目光所见，却是断壁残垣一片。
这又如何不让她感叹，光阴易逝，世事变迁，便连这繁盛的空间，也能因一己之力，而毁于一旦。
那这世间，又还有什么是永恒的呢？
唯有道吗？
赤水似有所悟。
“这是什么？”麦丘启明找到了块残存的石块，上面刻画着一些符号。
“嗯？”赤水本是随意看一眼，不想却在其中，看到了芳灵真君留下的标记。
她条件反射就抓住那石块细看。
这竟还是之前小火未曾见到过的？
她顿时怔住了，明明小火将地上城和地下城都转了一个遍，那这块残石又是隐藏在何处，未让小火发觉？
并且从这标记所留下的信息来看，芳灵真君似乎早就寻到了出路？
这怎么可能？
小火在丹田内尤不相信，赤水却是立即明白过来，之前必定还有什么，被小火忽略掉了？
这块残石就是证明。
从无双圣主，到无暇圣子入画圣女，再到芸，信，右祀祭司等人，其中还牵涉到紫加和芳灵真君。
这事情越发扑朔迷离起来。
赤水顿觉棘手。
“怎么了？”麦丘启明就在赤水对面，率先发现赤水神色不对，晏也注目过来。
赤水抿了抿唇，面色复杂地道：“这里不对劲，我觉得我之前想得太简单了。”
“怎么说？”晏冷静问道。
赤水就将之前小火在这里的经历简述了一遍，晏二人立即就懂了赤水所要表达的意思。
信息不完整，这里潜藏着未知危险，他们要小心了。
“你原本是什么打算？”
“我打算先去地宫看看。”赤水回晏道，毕竟那里是众人最后聚集之处，想必能找到更多线索？
“那就走吧！”晏提议道，既然已经进来，总不能在这里干耗着。
况且，修者本就有着探索各种未知的本能，得知这一消息，反倒让他来了兴趣，有种即期待又好奇的跃跃欲上之感？
他一路跟在赤水旁边，目光有时会从赤水身上地经过，也有些感叹。
比起分身的懵懂青涩，明显本尊更冷静沉着，也更适合在这个世界生存。
然而却又心大地将那样的分身放出去，便连晏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他却不知，赤水现在就因为此事而苦不堪言，悔不当初。
只此时，他倒是将注意力暂时转移到了这个空间之内。
就算赤水不说，他也感觉到了这个空间的诡异之处，有主的空间本就要提起一万分的小心。
更不用说从赤水简述中所知，这里不久前还发生了毁天灭地的动荡？
他对那个传承没什么兴趣，但却对赤水所说的，设立了这个传承的所谓上古遗族，更为好奇。
其为什么离开？又为什么会留下这个更像是陷阱的所谓传承？
凡事有因必有果。
在他看来，赤水之所以现在还理不清头绪，正是因为她还未能找出根由所在？
而这根子，就在这上古遗族身上。
心思辗转，他们三人忽地微愣了一下，相互对视，默契地各自找了一个隐蔽的位置躲了起来。
不多时，就有一队人从他们不远处经过，速度极快，似乎毫无顾忌的样子？
赤水三人看着那一队人消失在视野范围，才现出身形。
“看来，这里并不如你想像一般私密？”晏说道。
赤水无言以对。
她一直以为，地上城池里的绝大多数人，都是意外闯入此地的修者繁衍而生？
联想到紫加，或许这并不是意外，而是有所预谋的？这是故意将外面的人引入到这里？
那为什么又要让无双城主敬献圣子圣女呢？那不是多此一举吗？
这其中还牵涉到刺魂香。
赤水越想，越觉得诡异。
而小火，已经双手捂脸，有种抬不起头的羞愧之感？
若非本尊此行，她恐怕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的想当然，错得有多离谱？
“跟上去？”麦丘启明问道。
没人有异议。
赤水也想看看，这些被有目的地放进来的人，身上会不会有她所要找的线索。
三人不远不近地缀在前面那一队人身后，各有手段，却都不凡。
至少前面无一人察觉。
他们似乎就是一个临时组成的，寻常的探险小队，三男两女，相互之间保持着合适的距离，也不多话。
三人的注意力，便都移到了那带路的队长身上。
“此人可疑！”
虽然小队里的人看不见，但他们却都凭借着超强的感知力，以及对其行为举止间微小的异常，而察觉有异。
尤其是赤水，她更擅长于观察对方面部的微表情。
所谓微表情，就是无意识的本能，且最难控制，且很少有人能注意到这方面，而在她的感知力下，一切都无所遁形。
不仅如此，她更是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他们要进地宫了。”赤水提醒道。
虽然眼前之境，与小火之前所见大相径庭，但方位确实是这里。
没有了石门挡路，估计是在之前的动荡中被破坏了，前面小队畅通无阻，直入地宫深处，很快就到达了当初小火消失之地。
奇异地，这里竟然保持着当初的风貌，未有改变。
小火记忆浮现，赤水本能地就往地面上看去，那令她记忆深刻的诡异纹路，也不负她重望，在顷刻间浮现。
而也就是在此时，前方一队人忽然反目。
也不知是谁先出的手，又或者是都想着先下手为强，反正五人，竟都几乎在相同的时刻选择反目，且他们所攻击的目标都不相同？
怎一个“乱”字了得？
赤水：“……”
她之前在阴风谷，周围皆是世家精英，见惯了高端斗局，眼界有所提升，此时再看这几人，颇有种惨不忍睹的感觉？
但是很快，局势陡然转折，滑向了一个包括赤水在内的，所有的都未预料到的方向？
就见前方队伍里的两个女子，在错身之时，反手间，陡然转换攻击目标，竟都在出奇不意的情况之下，双双得手。
随后，两女与那个队长，经过并不算太长的较量，直接手刃了那个队长。
其女之一，蓄着一头并不常见的短发，发丝微扬，一甩短匕之上的残血，目光轻蔑地扫过那队长倒下的身体。
在其身下，随着鲜血的流淌，那诡异的纹路越发明亮，红的诡谲，亮得刺目。
“我们走！”
另一长发女子立即跟上，干净利落，哪里还能看出之前那柔弱之美？
“果然，最毒妇人心！”麦丘启明见此，感叹道，目光瞟向赤水，竟似意有所指？
晏不知麦丘启明与赤水之间的官司，闻言就有些诧异，也看向赤水。
赤水心下一突，立即肃容道：“天下间，最可怕的，就是人心，不独妇人，你这话有失偏颇。”
麦丘启明就似败下阵来，隐约有些狼狈之色。
晏的眸中就闪过一抹兴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