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双城 (五 下)
第五章双城五下
有些人的天性就像蔓藤能爬到多高位置并不在于自身能力有多强大而是在于依附了哪棵大树刘贵哲显然就是这种人当在长安城的西墙之外他忽然发现自己可能巴新安西军这颗散发着勃勃生机的参天大树之后整个人立刻脱胎换骨
原本在心中已经反复演练了无数遍的求生套路在那一瞬间全部被作废原本背得滚瓜乱熟的阿谀奉承之词也于一瞬间被他强行忘记他强迫自己直起腰强迫自己抬起头来说话强迫自己不回避城墙那一道道凌厉阴冷的目光然后他发现这样做其实并不是很难其实别有一番轻松滋味其实自己的骨头一点儿都不软只是以前猫着腰做人做得太久了以至于差点儿变成了一个驼背而已
这种傲慢的姿态令长安城西门的当值守将卢渝非常恼怒然而他又不敢擅自替孙孝哲做主将使者乱刀砍死只好一边强压着心头怒火引领孙孝哲入城一边用目光向自己的亲兵示意让他头前去给孙大帅送信以便届时能给安西军的信使一个下马威
对歪门邪道的造诣刘贵哲在当世的武将中可是不逊色于任何人发觉守将故意把战马的脚步放得很慢他自己也笑着松缓缰绳四下观望起长安城内的风光来
离开这里虽然才半年时间可眼前的景象却让他觉得仿佛格了几个世纪般长久这不是他记忆里的长安记忆中的长安虽然洋溢着一股木材腐朽的味道却没有彻底死去而眼前的长安却看不见任何生机
被烟火熏得黑漆漆的房檐破了无数大洞的窗户还有随处可见的垃圾和战马粪便构成了城市的主要画面让人穷尽所有想象力都无法将其与昔日世间第一繁华奢靡的长安城联系起来
迎面吹过来的风是冷的小桥下的水流早就结成了冰在疙疙瘩瘩的冰面奔跑着十几头不知品种的野狗他们的皮毛是这座城市中唯一健康的颜色油光水滑红中透黑听见人和马的脚步声从桥响过它们立刻将头仰起来用通红的眼睛盯着人看期待有新的尸体被扔下或者又有人承受不了冬日的寒风变成一具饿殍自己从桥坠落
带着期盼目光的不仅仅是桥下的野犬小桥的另外一端往日繁华的西市口如今挤满了密密麻麻的乞丐有老也有少有男也有女随时准备出卖自己的最后的力量和□□□然而他们在大多数时间里收获的却是失望虽然安西军没有足够的兵力将长安城四面合围也没有禁止普通人进出城中的商路却早已经濒临断绝
罕有商户愿意带着大宗货物到一座随时都可能失陷的城市中冒险也罕有大户人家愿意把整个宗族的命运绑在一艘随时都可能沉掉的破船这两者平素都是雇佣闲人的主力随着他们的数量日益流失长安城中能凭借体力填饱肚子的机会也就越来越少与此同时治安越来越差抢劫与偷窃之类的恶xìngì件越来越多城市也就愈发显得破败荒凉起来
看到刘贵哲等人从面前走过饥民们眼中露出了无法掩饰的敌意他们之中有的立刻转过身掀开破破烂烂的罩袍露出干瘦的大腿骨和肮脏的屁股有的举起鸡爪般的黑手高高地举过头顶祈求哪位好心的士兵能丢下一两个铜钱让自己能买一碗热乎乎的面汤喝还有人则握紧了拳头站在道路两边低声咒骂希望骑在战马的人能早点儿被安西军砍成碎片为达到这一目标他宁愿用自己的生命在神灵面前献祭那是他们眼下唯一能够拥有并献给神灵的东西死亡对他们来说并不可怕可以与破坏自己家园的人同归于尽未必不是一种解脱
无论是侮辱、祈求还是诅咒守军都已经听麻木了可以装作充耳不闻被“簇拥”在队伍正中间的刘贵哲却无法做到这一点忍了又忍终于按捺不住从口袋里翻出一粒豆子般大小的碎银朝着饥民中最苍老那个面孔扔了过去
“别……”守将卢渝阻止不及大惊失色刘贵哲的举动立刻像热油中溅入一粒火星将整条道路都点了起来无数男女扑过去将被施舍的目标按翻在地有个最强壮的家伙一根根掰开老者的手指夺走碎银然后没等他站直腰又立刻被另外几个人扑翻拳打脚踢夺走救命之物转眼间一粒碎银数易其手好几条生命瞬间走向终点然后有更多人扑过去像豺狼般朝同伴露出尖利的牙齿
“快走!”守将用力拍了被惊呆的刘贵哲一巴掌带领部下簇拥着着他的战马迅速逃离现场扭打在一起的饥民们却又突然恢复了理智不再为一小粒银子自相残杀而是将目标对准了刘贵哲和守军“杀了他他们身有的是钱!”不知道是谁带头喊了一句然后引发了山崩海啸般的回应无数双手从地捡起石头、冰块、木头、瓦片冰雹般砸了过去
队伍最后的士兵扭转头举起兵器左右格挡队伍前方和两侧的士兵则将马蹄直接踏向了敢于拦路的人头有士兵被石块砸下坐骑被饥民生生撕成了碎片更多的是饥民被马蹄踏翻被横刀斩成两截血光一瞬间在寒风中绽放一瞬间又被寒风凝结成冰僵硬地凝结在人的手背、罩袍、脸、鼻后由瞳孔扎进记忆中将记忆也染得一片殷红
不知不觉间眼泪便淌了刘贵哲满脸这是他的故乡长安他从小长大的地方他在这座城市里享受尽了荣华然后又和司、同僚们一起将它抛弃抛弃了它还不算隔了几天还掉过头来再亲手将它推入了绝境这笔帐太大太乱涉及到的人太多太杂所以永远不会有衙门找他清算可刘贵哲却知道自己这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他忽然明白了王洵那天晚要杀光所有俘虏的心情也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安西军下提起“重建大唐”这四个字就个个热血沸腾抬起手掌抹了抹他将脸的血水和泪水全部抹进了记忆里咬紧牙关抓紧时间赶路强迫自己不再去看周围的一切不再去听周围任何声音战马冲刺的速度越来快越来越快终于将混乱和血腥甩在了背后一道巍峨的建筑突然出现在了面前西京道留守行辕已经到了
行辕里的人显然没想到安西军的信使会走得这么快很多准备都未能做充分看到刘贵哲甩镫下马立刻将漆枪架起来试图组成一道闪着寒光的长廊却不料其中几根临时从皇宫中找来的漆枪的木柄已经腐朽与周围的物件稍一碰撞便立刻“筋断骨折”
“啪嗒!”仓促磨洗干净的枪头落在了地溅起几团褐黄色的烟雾下马威变成了大笑话持枪者瞪着尴尬的眼睛手足无措原本被威胁的目标安西军信使刘贵哲却笑着走前先俯身从地捡起断掉的烂枪头将其一一交还给士兵手中然后又缓步退后退出漆枪长廊的覆盖范围朝护送自己前来的武将卢渝拱拱手笑着建议:“通常对待敌国使节的规矩是先让他自报家门然后再从枪阵下走过以打击其嚣张气焰显然孙将军把顺序弄颠倒了麻烦你进去提醒他一声!”
“你……”当值守将又羞又气跺跺脚迈步便往里走“你在这里等着我家大帅有没功夫见你还两说着呢”
“不急不急!”刘贵哲笑呵呵地摇头仿佛自己面对的是一群无赖顽童般耐心这种波澜不惊的态度令当值守将愈发羞恼三步并作两步冲进行辕之内很快又鼻青脸肿地迎了出来
“我家大帅命你进去!”一道迎出来的还有几名文武官员其中一个看去十分眼熟却是原龙武军明法参军张忠志不知道什么时候归降了孙孝哲已经被其引以为心腹了
“不让我报门而入或者从枪阵下走过去了?”刘贵哲是得了便宜就要占住不放的性格明知故问
“不用不用!”几个外出负责迎接信使的燕将满脸尴尬连声回应“刘将军不要见怪刚才是底下人瞎胡闹孙帅知道后已经责罚了他们!”
“刘某也相信以孙孝哲将军的为人断然不会做这种无聊的事情!”刘贵哲笑了笑整顿衣衫缓步入内临走过老熟人张忠志的面前又将脚步稍稍放缓了些用眼角的余光朝对方脸扫了扫轻轻摇头
“他是什么意思?!”张忠志早就将刘贵哲给认了出来只是不愿意前打招呼而已猛然间发现老熟人好像在向自己使眼色被吓了一跳佝偻着脊背瞬间绷紧一股冷汗顺着脊柱淋漓而下
第五章 双城 (六 上)
"www.uu234.com文字阅读新体验"第五章双城
孙孝哲在节度使行辕接见了刘贵哲脸色阴沉得如同落雪前的天空
老实说这次会面并没有出乎他的预料之外以安西军区区两万兵马想攻破长安这样的千古名城简直就是痴人说梦而以敌将的性格在硬攻无望之后肯定会使一些战场之外的阴损招数比如攻心、收买、威逼利诱之类如果不这样做城外那个家伙就不会姓王封常清老鬼门下的第一“败类”
他只是没有料到王洵居然派了刘贵哲来做信使要知道此人的心目中向来不知道“忠诚”为何物一个多月前才于两军阵前叛变到崔乾佑帐下赌咒发誓说要效犬马之劳十余天前们为了活命却又重新投靠了安西军如今他只身进到长安城来自己稍稍加以恐吓让他再度改换门庭也未必是什么有难度的事情谁知道对手到底哪根筋抽得不对劲居然楞拿着狗肉往国宴摆
其他燕军将领对刘贵哲的事迹亦有所耳闻一个个眉头紧皱用轻蔑的目光下打量着此人脸写满了不屑
令大伙惊诧的是面对着如此多双冰冷骄傲的眼睛刘贵哲却没有立刻被吓尿了裤子反而带着几分从容不迫地前见礼通名将所有使节应该做的表面文章都做得一丝不苟“末将刘贵哲此番前来是奉了我家大都督的命令将此信当面递交给孙将军!”
“拿过来!”孙孝哲轻轻挥手示意亲兵将刘贵哲信接过随手丢在案一边继续撇嘴冷笑:“莫非王洵帐下已经找不到可用之人了么?居然把你给派了来?!他就不怕你到了我这边骨头一软把安西军情况全都给交代干净?!”
刘贵哲微微耸了耸肩丝毫不以对方的侮辱为意“我家都督平素一直强调要人尽其才物尽其用末将文不成武不就所以也只能干干送信跑腿的勾当至于安西军那边的情况孙将军如果想知道些什么尽管开口发问便是末将临来之前我家都督没叮嘱向孙将军保密所以末将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他主动把自己描述得如此不堪倒是让孙孝哲找不到继续出言侮辱的兴趣了楞了楞勃然变色:“好一张利口居然敢拿晏子使楚的典故来戏弄本帅来人将他拖出去先打二十个嘴巴然后看他还敢不敢再逞口舌之利!”
“诺!”几名如狼似虎的亲卫纵身扑将刘贵哲架了起来快步向大厅外边走刘贵哲吓得额头冷汗直冒却咬着牙一句求饶的话也不肯说直到快被拖到门口了才哈哈干笑了两声摇着头道:“孙将军拿末将与古圣先贤相比末将哈哈末将可真的当当不起不过孙将军可千万叮嘱手下小心些二十个嘴巴子打完了无论好话坏话末将可就都说不出来了我家都督私下要求末将带给孙将军的口信估计孙将军也没机会听到了!”
“谁稀罕你家将军的口信!”孙孝哲的下巴高高的挑起鼻孔处快速喷出两道白烟“打狠狠地打看他到底能嘴硬到几时!”
“诺!”亲兵们答应一声拖着刘贵哲继续大步向外走眼看着就要迈步出门了刘贵哲当年在龙武军中的老熟人大燕国西京道屯田副使张忠志赶紧快步出列俯身在孙孝哲面前低声劝阻:“大将军息怒此事着实有些蹊跷像刘贵哲这种货色想必安西军也未必看得您老今天即便把他打死了对王洵来说也没任何损失传扬出去反倒让人觉得咱们大燕国没有气度连个只身前来下的使节都不肯放过”
“我只是咽不下这口气!”孙孝哲也知道折磨刘贵哲这种人对安西军造不成任何实质性打击咬了咬牙沉声回应“这厮以前是个有名的软骨头稍稍吓一吓就跪地叫爷爷的主今天怎么突然转了性子?莫非姓王临来之前给他灌了什么汤药不成?!”
“大将军说得对那厮当年与末将同在龙武军效力人品着实不堪得很”张忠志只求找机会解决自己心中的困惑根本没注意到刘贵哲的性格变化见孙孝哲口风有所松动赶紧顺坡下驴“但此时看来大将军光是用强未必能让他屈服不如先将火气压一压听听他还有什么话说再想其他办法”
“也好!”孙孝哲不甘心地挥手“看在你给他求情的份二十记掌嘴暂且记下来人把刘贵哲那厮押回来本帅还有别的事情问他!”
一直竖着耳朵倾听背后动静的亲卫们闻言赶紧又架着刘贵哲转回走到帅案之前狠狠往地下一掼“扑通!”一声将刘贵哲摔了个四脚朝天
“啊!”刘贵哲先是大声呼痛随即坐在地冷笑不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没挨成耳光子觉得不过瘾么?”孙孝哲被笑得心烦意乱用力一拍桌案大声呵斥
“我是笑某些人穿紫袍也掩盖不住匪气!”刘贵哲箕坐于地继续冷嘲热讽“亏得我家都督还说孙将军虽然在战场屡次败给了他却不失为当世少见的磊落英魂所以明知道刘某胆子小得可怜还派刘某前来下以便他将来能够以此为依据向朝廷替刘某求情求陛下赦免刘某当日阵前投敌的罪行呵呵呵呵今天看来我家都督可真是看走了眼”
“你……”孙孝哲羞怒交加一张黄脸都憋成了紫黑色双手扶住桌案强压了半天怒气才喘息着道:“本帅念在与你家都督惺惺相惜的份才一再容你放肆你不要不知进退反复试探本帅的忍让底限快说你家都督除了这封信之外还有什么话要你带给孙某!”
“这个……”刘贵哲故意用眼角的余光向四下撩了撩做出一幅神秘状“我家都督曾经有言他的话只能当面说给孙将军一个人听也只有孙将军一个人听了之后能够明白他的良苦用心!”
众将闻言赶紧施礼告退孙孝哲心里虽然觉得古怪却被刘贵哲的奉承话捧得有些飘飘然摇了摇头大声道:“诸君不必如此孙某这里没有任何事情需要避讳尔等”
转过脸又冲着刘贵哲和颜悦色地命令“说今天能站在这里的都是孙某的生死兄弟孙某虽然将你家都督引为知己却绝不敢背着自家弟兄与你家都督做任何交易!”
贵哲继续做犹豫状拿捏了半天才拱了拱手以极低的声音说道:“我家大都督说他的本事跟孙将军在仲伯之间谁也未必奈何得了谁继续打下去只会让更多将士无辜丧命所以所以不如各退一步您尽早带兵撤离长安他念在彼此惺惺相惜的情分不派人堵截追杀就是”
“嗡!”孙孝哲身子一晃眼前仿佛有无数金星乱冒这哪里是一番好意分明是裸的侮辱还没等他来得及发作刘贵哲又拱了拱手快速大声说道:“我家都督还说如果孙将军拉不下脸来走其他将军也是一样只要主动撤出长安的他一概不追杀就是!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诸位将军一定要想好反正你们肯定赢不了不如啊……”
无数双大脚踢了过来将刘贵哲踢得口中鲜血狂喷他用双手护住自己的胸口一边笑一边在众人的脚下打滚“哈哈哈哈哈哈痛快痛快刘某窝囊了大半辈子就今天扬眉吐气了一回来给刘某个痛快的别婆婆妈妈刘某在阴曹地府等着你们前去相会”
一众将领被笑得心里发虚下脚愈发不肯容情明白自己了对方大当的孙孝哲却突然又冷静了下来用力拍了下帅案大声喝令:“够了别打了全都给我退下”
众将莫名其妙的纷纷停脚抬头孙孝哲眉头一皱声色俱厉:“没听见么全都给我退下!”
毕竟执掌大权多年如今积威虽然不像先前那般盛了却也寒气迫人一干将领们不敢抗命施了个礼鱼贯而出孙孝哲目送大伙离开起身绕过帅案伸手从血泊中将刘贵哲扯起来拉到眼前沉声问道:“看样子你今天早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了孙某敬你这份勇气所以也不让人再折辱你”
“多谢!”刘贵哲的胳膊抬了抬又软软地落下“那就请孙将军命人给刘某一个痛快这半死不活的感觉可是真不怎么样!”
“孙某不会杀你!“孙孝哲笑了笑身又恢复了几分百战名将的从容“孙某非但不会杀你还会派人给你治伤把你礼送出城!但是你得先回答孙某几个问题!”
“请说!”刘贵哲尽量用简短的词汇回应以节约为数不多的体力
“你原来肯定不是这种人否则也不会做出阵前投敌之事!”孙孝哲盯着刘贵哲的眼睛努力挖掘自己希望知道的消息“但你今天的表现却让孙某刮目相看孙某不想杀你但孙某却想知道那姓王的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竟然让你不惜以死相报!”
“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刘贵哲大声喘气一点一滴地积攒体力以便把话说完整“如果刘某说那姓王的之所以打发刘某前来送信就是想借孙将军之手杀了刘某孙将军愿意相信么?”
“嗯!”孙孝哲抓在刘贵哲胸口的大手瞬间一紧随即又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松开“怎么可能他用心如此歹毒你居然还愿意为他去死莫非你这人真的有毛病不成?”
“他瞧不起刘某是因为刘某以前的确没做个任何能让他能瞧得起的事情!”刘贵哲咧嘴露出血淋淋的白牙“可如果今天刘某的所作所为传回安西军刘某相信他一定会给刘某一个合理的回报一定会将尔等加诸于刘某身的折磨十倍百倍地替刘某回敬给尔等不像以前…….”
吐出一口黑血他继续大声喘息“不像以前刘某即便战死于沙场也没人在乎甚至还有可能替别人背黑锅把丧师辱国的责任全让刘某一个死人来背所以刘某刘某原来没有胆量去死今天今天明明心中怕得要命可就是拉不下脸来向你屈膝嘿嘿嘿嘿嘿嘿……”
第六章 双城 (中 )
(网)在线阅读第一卷长安醉
第一章秋声(一
第一章秋声(一上)秋天的长安,是其一年四季中最美的时刻。[www.uu234.com无弹窗小说阅读!]{网提供阅读}吞噬小说网(00ks.)(最稳定,,)
沿着朱雀大街两侧,枫树的叶子由绿慢慢转黄,又由黄慢慢转红。最后,那耀眼的红色陡然一跳,于边缘间再添一层薄薄的鎏金。整个城市登时就变得金碧辉煌,就像被罩在云霞里般,如梦似幻。
每年这个时刻,也是长安城最热闹的时刻。经历了春的艰辛,夏的劳碌,人们终于盼到了收获的季节。看见田间的,树上的,还有店铺里的营生一件件都变成沉甸甸的铜,白花花的银,亮闪闪的金还有暖融融的丝帛,紧绷了大半年的神经迅速地放松了下来。长喘一口气,换上最体面的衣服,带上最漂亮的峨冠,该出门登山的去登山,该串巷访友的去访友。该兑现春天时诺言的,则请了媒人,提着岭南来的冰糖蜜饯,吴越来的薄纱轻罗,还有西域碎叶城来的白璧一双,登上泰山老大人家的门去,好言求娶其女。
那有女儿初长成的人家,却恨不能买一个海商用的放大镜在手,把求亲者的相貌品行,前程学问,以及家中祖孙三代查一个遍。稍有不合意,则拎起扫把,连媒人带礼物一并扫将出去。至于自家女儿的哭泣哀求,寻死觅活,全然装作听不见。反正长安人的女儿不愁嫁,新昌里的客栈中,每年都有大把大把外地来的赶考书生,可以像莲菜一样任凭挑选。运气好捞中一个未来的进士老爷,则蓬荜生辉,黑门转眼变朱门了。(注1)那求亲被拒的男子也不必沮丧。回头到东市上走一遭,斗一会儿鸡,赛几场狗,转眼就可以忘却一切烦恼。若是有朝一日时来运转,因为斗鸡赛狗的本领被皇亲国戚看上,说不定就可以一飞冲天。这可是比读书考进士还方便的捷径,只要把家主伺候舒坦了,随便放一任出来,就是上下流油的肥差。再走过从前伤心之所,则昂首而行,连目光都不曾做片刻停留。
每年秋天,都有类似的一曲曲悲歌、欢歌被传唱。歌中之人无法选择自己的命运,徒留怅惘。歌外的人却看得津津有味,把酒浅酌,且买一醉。从这个秋天唱到那个秋天,从贞观唱到天宝,唱曲的人和听曲子的人走马灯般换了一波又一波,旧曲子腻了谱写新调,旧词厌了换填新词,曲中的故事,却始终未做多大改变。
小侯爷王洵歪在胜业坊古寺巷的锦华楼上的一个临街雅间里,闭着眼睛听今年的新曲。锦华楼的头牌白荇芷嗓音柔婉,琴师小萍儿的指法轻灵,但王小侯爷的心思,却集中于右手指间的一缕柔腻之上。(注2)轻拢,满捻,静若处子,动若脱兔,从好朋友宇文至处学来的新指法被他发挥得淋漓尽致。很快,白荇芷的嗓子里便无法唱出完整调子了。悄悄看了王洵一眼,她垂下修长的颈子,舌头突然从口中吐出,在已经探入抹胸中的手背上迅速一添。还在闭着眼睛享受的王洵就像被烫了般,猛然把手缩了回去。身子瞬间挺得笔直,将面前矮几碰得歪了歪,各色果脯洒了满地。
“哈哈哈哈……”琴师小萍儿忍不住,站起身来,用手不停捶打墙壁。“小侯爷您真有意思,明明只有针尖大的胆子,却非要学人家窃玉偷香!”
“去,你懂什么!”王洵被笑得脸上发烫,捡起一个梅子,向小萍儿砸去。【网】“我是怕自己练武之人下手没个轻重,不小心弄痛了你家……”
说到一半,又被旁边白荇芷眼睛里的微笑逼得心虚。(赢Q币,)把头扭开,梗着脖颈补充道,“练武之人,练武之人你懂么?自己觉得没用多大力气,有时候一不小心,连个石头都能捏成粉……”
话音未落,白荇芷立刻垂下头,向自家抹胸下瞅了瞅,然后低声发出一声惊叫,捧着胸口蹲了下去。
“真的给捏坏了!”王洵被吓了一跳,顾不上再跟琴师小萍儿斗嘴,转过身去,一把将白荇芷抱在怀里。目光顺着敞开的胸口还没等往下查探,白荇芷已经笑吟吟地抬起头来,婉转送上两片红唇。
“你这坏妮子…….”王洵立刻意识到自己又被白荇芷给骗了,低下头去,恶狠狠张开大口。屋子里立刻传来一阵春天的呢喃,早已司空见惯了的琴师小萍儿摇摇头,重新走回自己的座位旁,跪坐下去,信手拂动琴弦。
轻拢满捻抹复挑。
王洵王明允是锦华楼的贵客,这座楼台,有近半姐妹要靠着王明允和他那帮狐朋狗友的关照过活。既然白姐姐和自己早晚要把身子给了人,还不如就便宜了王明允。至少他的家世,相貌,在锦华楼的客人中数一数二,并且为人又非常有担当。虽然他的胆子小了些,还时不时露出几分年少青涩。
一曲尚未终了,相拥着的两个人已经将身体分开。眼睛里分明充满了对彼此的眷恋,目光却渐渐恢复了明澈。
“白姐姐,白姐姐……”王洵搔搔脑袋,脸色有些讪讪的,不知该说些什么好。白荇芷的嘴唇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品尝,每次都能品出不同的滋味。但关键时刻,却无法更进一步。或者被白荇芷主动推开,或者因为琴师小萍儿在侧,而自己意兴阑珊。
白荇芷早晚要破身,不给自己,也得给别人,这一点,王洵很清楚。小萍儿的命运就是给小姐和姑爷擦汗,暖床,侍寝,这点,王洵心里也很清楚。但是,多一个人在侧,他就像被监视了般,兴趣迅速退散下去。
今天又是个浅尝则止的结果。
白荇芷眼睛里分明写上了一丝幽怨,却将细长的手指伸过来,慢慢按住他的嘴唇,“不要说,我知道…….”
“如果姐姐愿意,待过了重阳,我就可以给姐姐赎身。”王洵的心脏立刻一痛,坐直身体,信誓旦旦地保证。
白荇芷眼睛登时一亮,整个人看着就像一朵雨后初绽的夏荷。但只持续了短短的一瞬,她很快就又把头垂了下去,发出低低的一声轻叹。
“姐姐舍不得楼里的其他姐妹么?”王洵被叹息声弄得懵懵懂懂,搔了搔脑袋,继续问道。
白荇芷轻轻摇头,想说些什么,又犹豫着,仿佛无法鼓起勇气。
倒是琴师小萍儿,在旁边看着着急。“呛郎”一声,四弦一划如裂帛,“这种风月之地,有什么好留恋的。白姐姐怕是吃不准你将来会如何待她。是直接抬回你崇仁坊的大宅里去么,还是另做安排?”
“当然,当然……”王洵的额头上渐渐冒出几滴汗珠,木讷地重复了几句,很是心虚地补充道“你们两个也清楚,我家云姨是什么个脾气。我托人在呜珂巷新购了套宅院,不比崇仁坊那边的宅院小多少……”
“二郎别听那妮子胡说!”白荇芷笑着打断,信手捡起一粒梅子,塞进王洵的嘴巴。“青萍种在池塘里,早一日采,晚一日采,还不是由着二郎拿主意么?我一个女人家,哪来的那么多挑拣?只是楼中几个新来的姐妹,曲子还唱不成句子。二郎且容我再逍遥一年,将她们**好了,放心撒了手,从那往后,曲子便只唱给二郎一个人听!”
“姐姐这是…….”王洵炙热的心头被浇了一瓢冷水,楞了一下,笑容看起来有些僵。
白荇芷知道他是聪明人,也不多说,幽幽一声长叹,慢慢走向窗前。外边的枫叶红得似火,秋风出过,飘飘荡荡舞动起来,却不知道最后要落入谁家宅院。
“姐姐也知道,我对姐姐一片真心。只是我家云姨那关…….”王洵也幽幽叹了口气,站起来,跟过去拢住白荇芷的肩膀。“再给我一点点时间,不需太久,她毕竟是我的长辈……”
“不过也是一个攀上高枝的喜鹊罢了。凭什么容不下我们姐妹?”小萍儿气得摔下瑶琴,瞪圆了眼睛喊道。
“你懂什么?”王洵这回突然转了性,回过头来,恶狠狠地瞪着小萍儿,“不要乱说话!从我记事儿时起,就是她一直在照顾我!她现在虽然人老多事,脾气也倔,但我不能没有良心!”
从来没见过王洵发如此大的火,不但琴师小萍儿被吓住了,他怀中的白荇芷身体也是一阵瑟缩。三人半晌不再发出任何声音,静了好一会儿,白荇芷才第一个缓过神来,笑了笑,手指轻轻点在王洵的胸口,“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见二郎发火呢!二郎别跟小萍儿一般见识,那妮子,被姐姐给惯坏了!”
“我才懒得理他!”王洵笑了笑,轻轻摇头。“反正,姐姐相信,我终归不会负你就是了!”
“相信,二郎说什么姐姐会不相信呢?”白荇芷眼角含笑,柔荑轻轻在王洵胸口画圈儿,“二郎能尊重你家姨娘,他日亦不会辜负我们姐妹。小萍儿她没见过世面,才不懂得二郎的好!”
“还是姐姐明白我!”王洵将怀中美人抱得更紧了些,心满意足地说道。白荇芷的皮肤很光滑,抱在怀里又凉又软。他胸口由于小时候被逼着练武,坚硬得如同石块。只是石块下的心脏此时却“嘭嘭嘭”地跳着,好像深处藏着一团火焰。
感受着背后的心跳,白荇芷幽幽地叹气。被人抱在怀里的感觉真好,特别是这样一个坚实的怀抱里,让她一沉浸其中,就几乎无法自拔。但无论背后传来的强烈男子气息如何令人迷醉,她都不得不尽力保持一丝清醒。
风尘女子,就像窗外的红叶,再绚丽,也只是短短一个秋天。如果不能把握机会落在一处好宅院内,也许就会被秋风吹进泥沟,沤成粪土。那样的结局,她不敢接受。
“哼!”受了委屈的小萍儿有冤难伸,用力跺了跺脚,弄出很大的动静。
看在怀中美人儿的面子上,王洵懒得理睬她。正在幽幽想着心事的白荇芷无暇理睬她。小萍儿的一番努力全部枉费,越发觉得自己是好心没捞到好报,转过身,“咚咚咚咚”跑下楼去。
“这回终于清静了!”王洵不怒而笑,轻轻用手转过美人儿的身体。
“二郎是不是早就想赶她走?”白荇芷笑着伸手,用力在王洵额头上一点,“你啊,一肚子鬼心思全用到这上面了,也难怪云姨天天唠叨你!”
“她懂什么?都什么年代了,还抱着那些陈芝麻烂谷子不放?!”王洵笑着摇头。想重温一回刚才的迷醉,却一时找不到合适切入点,目光闪动,眉头忽皱忽舒。
望着他那急不可待的青涩模样,白荇芷轻轻摇头。笑罢了,又将王洵的大手拉过来,慢慢盖住自家的抹胸。有股温柔的感觉立即从手掌一直传到了心口,王洵低下头去,满足地闭上眼睛。
二人的双唇刚要碰在一起,窗外突然又传来一阵噪杂的锣鼓声。紧跟着,又是一阵山洪般的喧嚣。屋子里好不容易被塑造出来的嫙妮气氛瞬间被外边的喧嚣吵得荡然无存。王洵抬起头,愤怒地去拉窗子。却看见一大队人马耀武扬威从楼下走过,道路两边,丢来荷包香囊无数。
白荇芷的注意力也被外边的喧嚣声所吸引,重新转过身子,从窗帘后探出半个脑袋向下张望。外边看热闹的人群中,很快有几个无赖少年看到了她,踮起脚尖,冲着窗子大吹口哨。但些许嘈杂根本无法传到白荇芷耳朵里,一阵更大的锣鼓声传来,压住所有喧嚣。
喧天锣鼓声中,马背上的人将身体挺得如旗枪般笔直。在队伍的正前方,正中央,和队伍侧后,依次打着几面不同的旗帜。其中,最大,最引人注意的一面之上,赫然绣着一个斗大的字,高!
“是高仙芝大将军从西域凯旋,带着部下向皇上献俘来了!”王洵看了片刻,很不感兴趣地说道。
“走在前头的那几个好像都是四品将军呢!看上去可真年青!”白荇芷脸色潮红,眼睛里边这一刻几乎全是星星。
“有什么稀罕!那年正月长安城灯市走了水,至少烧死了二十个四品将军!”王洵心里突然涌起一股烦躁的感觉,撇了下嘴,酸酸地回应。
“你啊,这张嘴可真毒!”白荇芷一指头戳将过来,“人家都是西域开疆拓土的厮杀汉,跟京城里那些银样蜡枪头怎么能往一起比?”
“京城里怎么了,怎么就是银样蜡枪头了?”王洵自己就是长安人,可以毫不留情地奚落那些仅仅靠着父母余荫得到功名的贵胄,却容不得别人当面奚落自己的同类,板起脸来,冷笑着追问。
“冤家,又不是说你。你多什么心!”白荇芷自觉说错了话,赶紧想办法补救。“二郎可不是银样蜡枪头,二郎若是……”
王洵笑了笑,张嘴将伸过来的手指咬了个正着。“哎呀!”白荇芷手指吃痛,忍不住皱眉发出一声尖叫。旋即,她的尖叫声都被堵在嘴里,变成含混不清的“吃吃”声。
“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银样蜡枪头的厉害!哼哼……”王洵支支吾吾调笑,将白荇芷拦腰抱起来,顺势用胳膊关紧窗子,隔断外边的热闹。
注1朱门。唐代百姓家大门颜色有严格等级区分。只有官职到达一定级别才能将大门涂成红色。普通人家即便再有钱,也不可以将大门涂朱。
注2胜业坊,古代长安烟花女子聚集处。崇仁坊,长安中央偏西,是贵胄们的聚居地之一。新昌里则为赶考书生聚集地。下文中的鸣珂巷是著名金屋藏娇处。以上四处地址,唐代传奇话本中曾有提及。(网)免费小说阅读-
第五章 双城 (六 下)
第五章双城(六下)
努力了这么久,却仍然是一粒微不足道的棋而已。(看小说请牢记)前进后退,甚至生死存亡,都不归自己所掌握。明知道张通儒说的都是事实,孙孝哲依旧无法甘心接受命运的摆布,沉吟良久,叹了口气,幽幽地反驳道:“陛下,陛下他福泽深厚,这次自然是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况且,况且严庄老贼虽然与孙某不睦,却也应该看到,这有关于长安城的争夺,涉及到安、李两家的气运兴衰,如果万一被安西军把长安夺了去,天下人眼里,又会怎么看待大燕?!”
“如果陛下身体康健的话,他当然不会允许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张通儒咧了下嘴巴,满脸苦涩,“可太殿下和严相两个,却未必有圣武皇帝陛下的魄力。如今唐将张巡、许远两人死守睢阳,硬生生拖住了令狐潮的十二万大军,使其迟迟不得寸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淮南和江南的财富源源不断地运往蜀中,然后再源源不断地转到各路残唐兵马之手。而我朝自南下以来,虽然从各地府库里得了不少钱粮,可在各个方向一天天干耗下去,慢慢地也就坐吃山空了”
张通儒的话说得极慢,仿佛唯恐孙孝哲跟不上自己的思路一般。测试文字水印8。后者把每个字都听在耳朵内,心中头的感受未免越来越凄凉。
大燕国去年南下之时,一路烧杀抢掠,将所过之处都变成了一片废墟。大伙当时只觉得快意,并没认真去想这样做会给自身带来什么不利影响。如今战势陷入僵持阶段,报应便一点点显现出来了。
没有城市,则意味着没有了商税。没有了田庄,则意味着军粮也失去了稳定征募渠道。大燕国当初虽然从各地官府的仓库中缴获了不少财货,可给每名将士分一份,也就消耗得七七八八了。如今各地战线长时间不能继续前推,新的缴获不能保证,旧的征服地区又没有任何收益,日难免就要过得一天比一天困窘。
站在孙孝哲的位置上,他清楚地知道,如今大燕国各路诸侯,除了自己与史思明两个尚且能够自给自足之外,其他处都得靠洛阳的供应ォ能继续维持下去。而洛阳城内的钱粮,也慢慢临着坐吃山空的局面。在这种情况下,只有具备大胸襟、大气魄的人,ォ会继续坚持过去的方略,以彻底铲除残唐余孽,擒杀李隆基父为首要目的,把灵武和蜀中作为进攻重点。测试文字水印4。换了一个眼界稍稍差一些的,恐怕就要改弦易辙,把战略重点放在淮南、江南两道,先彻底解决了吃穿问题ォ是正经。
而无论安庆绪还是严庄,都不具备与圣武皇帝安禄山同样的眼界和胸襟。可以预见,万一圣武皇帝陛下驾鹤西去,恐怕长安城被放弃,便成了定局了。至少,它不会再被当做与残唐争夺的重点。
“说实话,如果换了张某在严相那个位置上,也很难取舍?!”唯恐孙孝哲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张通儒又画蛇添足地补充。
“唉!”孙孝哲报以一声长叹,然后久久不语。
睢阳、长安,想着如今的形势,他眼前就仿佛出现了一盘棋局。两座城,两个劫点。虽然大小不同,坚固程度也不可同日而语。对全局的重要性,却很难分得清楚谁主谁次。如果大燕国在唐军积蓄起反攻力量之前拿下睢阳,便可长驱直入江淮各郡,彻底切断残唐的税源,釜底抽薪。测试文字水印4。而万一长安城在睢阳被攻破之前落入安西军之手,便意味着大燕国的气运已经结束了,各地残唐势力必然大受鼓舞,趁势高歌猛进。
这局棋,非目光长远者看不透,非志在天下者不能执。可圣武皇帝陛下,偏偏又病得无法再站起来!“老天爷,你不能这么不公平啊!?李家父无论怎么折腾都由着他们,圣武皇帝陛下只是偶感小恙,,就”想着越来越绝望的未来,孙孝哲忍不住仰天长啸,“啊——啊——”
“大帅,大帅!”张通儒被吓了一哆嗦,赶紧跳上前,伸手去拍孙孝哲的后背,“大帅切莫如此,你是一军之胆,任何举动,都会带来意想不到的后果!”
“啊啊啊——!”“啊啊啊——!”孙孝哲又声嘶力竭地喊了几声,直到把门外的侍卫都招了进来,ォ悻然闭上了嘴巴。“那又怎样,莫非我心里再难过,也只能自己憋着不成!他***,大不了老这西京道节度使不做了,谁愿意来当谁来当。老自己回塞上找块没人的地方放羊打猎去,免得天天看着局势憋气”
“啊啊啊——!”
“啊啊啊——!”
还没等他把抱怨的话说完,外边忽然传来一阵声嘶力竭的呐喊。测试文字水印2。仿佛刚ォ的回声一般,充满了无奈与不甘。
“谁在学老!”孙孝哲大怒,推开身边的张通儒,大步向门外走。ォ走了三、五步,又是几阵声嘶力竭的呐喊声传来,寒风般,灌进每个人的耳朵。
啊啊啊——!”“啊啊啊——!”“呜呜呜呜——”“娘咧——”刹那间,哭声、喊声、绝望的尖叫声响彻了全城。饶是见惯了风浪,孙孝哲也是汗毛倒竖,三步两步冲回屋内,从兵器架上抄了一口横刀在手,“怎么回事?今晚谁当值,赶紧把他给老叫来!”
“蒋方!”亲兵们迅速报上一位将领的名字。然后纷纷拔出刀,将孙孝哲团团护了个严实。外边的呐喊声与哀哭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声声透着恐惧,声声透着绝望。孙孝哲的脸色也越来越冷,越来越苍白,白得像冬天墙角处的积雪。
再看西京留守张通儒,早已吓得两股战战,动弹不能。测试文字水印5。一双手软软地按在柱上,嘴里喃喃地叫嚷:“安西军,安西军进城了。安西军进城了!完了,完了,姓王的杀人如麻,我等今夜落到他手里”
“安西军进城了,安西军进城了!”仿佛要验证张通儒的推断一般,行辕之外,也传来了同样绝望且充满恐惧的声音。听到叫声,众亲卫当机立断,簇拥着孙孝哲便往外闯。孙孝哲被推得跌跌撞撞,努力挣扎了好几次,ォ摆脱了众亲卫的控制,举起刀,怒气冲冲地呵斥:“慌什么慌,慌什么慌。倘若安西军进了城,就凭着你们几个,能保护我逃出去么?都给我原地站好,不准再推我。谁再敢对本帅拉拉扯扯,本帅直接砍了他!”
“大帅”众侍卫的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委委屈屈地停住了脚步。孙孝哲强压下心中的慌乱,竖起耳朵又听了片刻。凭着多年的带兵经验,他坚信外边的情况并没有大伙想象的那么糟。举起横刀,大声命令:“刘福,张顺,杜远,李戈,你们四个,各自去帅案上拿一支令箭,去巡视全城。命令各营将士,没有接到本帅的命令之前,任何人不准轻举妄动。测试文字水印5。崔护,你也拿着一支令箭去,招今晚当值的蒋方,命令他带领本部人马沿街巡视,碰见趁火打劫者,立刻就地斩首。许奇,你带一支令箭,去把阿史那从礼、安守忠、张忠志、卢渝等人全给我叫来,就说本帅有紧急公务,需要找他们商议。让他们无论手头有多少事情,都立刻赶到节度使行辕。三鼓不到者,军法从事!”
“诺!”众亲卫见自家主帅如此镇定,心中的慌乱顿时减轻了大半儿,拱手领命,拿着令箭匆匆离去。
“该死!一群废物!真该都阉了去犁地。”孙孝哲举刀虚劈,大声咒骂。也不知道是骂远在洛阳的安庆绪和严庄等人,还是骂麾下众将。
张通儒闻听,脸色登时涨成了紫茄色。双臂用了几次力,颤颤巍巍地离开柱,冲着孙孝哲躬身致歉,“属下,属下刚ォ,刚ォ失态了。请,请大帅勿怪!”
“不关你的事!”孙孝哲不耐烦地摆动横刀。“不可能是安西军入了城,更可能是炸营!一群胆小鬼,被人家几句话就吓丢了魂。测试文字水印5。真给圣武皇帝陛下丢人。等我查到是谁的手下出了事情,非斩了他不可!”
“安西军没有入城?真的只是营啸?!大帅何以知之?”张通儒哆哆嗦嗦向前走了几步,试探着追问。论及领兵打仗的本事,他照着孙孝哲相去甚远。但是他这人贵在有自知之明,从不干打肿脸充胖的事情。
“肯定是营啸!”孙孝哲伸出手,将张通儒拉到一扇窗前。推开,用刀尖指向外边乌蒙蒙的天空。“你听听外边的声音,乱七八糟的,根本没有什么规律。如果是安西军入了城,肯定是由外而内,沿着街道直扑咱们这里。你再看看那些火头,东一股,西一股,没任何章法。如果是安西军放的,那他们的兵力得分散到什么地步?就不怕被本帅逐个击破么?”
此刻外边的天色还没有黑透。张通儒沿着孙孝哲的刀尖所指望去,果然看见几股浓烟,飘飘荡荡直冲夜空。声势虽然看起来甚大,所处位置却甚为分散,明显不是军队所为。他心中登时大定,又壮着胆听了听四周的声音,亦果然如孙孝哲描述的那样,混乱而毫无规律,并且一点儿也没有向节度使行辕靠近的迹象。测试文字水印6。
“弟兄们都分散在城中各处,一个地方发生营啸,影响不了整个城市!!”见张通儒的神情渐渐安定,孙孝儒又皱着眉头补充,“应该还有刁民在趁火打劫,蒋方这厮,就是个废物。这么久了,居然连个准确消息都没送过来!”
“也许,也许蒋将军认为,事态尚在他掌控之中。不想让大帅操心!”张通儒本着与人为善的原则,主动替蒋方开脱。
“哼!”孙孝哲哼了一声,不置可否。二人耐着性继续等待,从天色刚刚擦黑一直等到天色全黑,也没等到也没等到当值将领蒋方的回报。倒是被派往西苑就近监督众部族武士的安守忠,满身是血地赶来了。一进门,就趴在地上,大声哭诉道:“禀大帅,阿史那从礼,阿史那从礼勾结安西军,造反,造反了啊!”
“造反?!”孙孝哲手中的刀哆嗦了几下,强作镇定,“你怎么知道他造反?他造反了,你怎么不抓他?!”
“末将,末将没想到他现在就会动手。测试文字水印4。末将,末将奉命转移驻地,ォ,ォ搬了一半儿,阿,阿史那从礼就带人冲了出来。先,先打伤了末将,然后夺了西苑的库房和马厩,直接杀向西门了!”
“废物!”孙孝哲气得连杀了安守忠的心思都有,上前一脚将对方踢翻,快步冲向屋门。“来人,把本帅部曲全召集起来,去杀阿史那从礼。杀了他啊,本帅今天一定要赶在安西军入城之前杀了他!”
留在行辕内的亲信答应一声,纷纷去召集部属。就在这个当口,其他驻扎在城内各处的将领也奉命赶到了,一边主动向孙孝哲汇报自己那边的情况,一边跳着脚大骂阿史那从礼卑鄙无耻。
“骂什么骂,都给我回去调兵。把所有兵马都召集起来,赶在安西军发起进攻之前,围杀阿史那从礼!快去,都愣着干什么,你们这帮废物,明知道阿史那从礼造反,居然都不带兵去攻打他,都跑到本帅这边来看热闹!”孙孝哲气急败坏,发出的命令一道比一道混乱。
不是你刚ォ命令我等不准轻举妄动的么?众将肚里腹诽,脸上却不敢带出丝毫怒色。测试文字水印1。躬身领命,快步走出行辕。
大约一炷香时间之后,孙孝哲的嫡系聚齐,众将也把各自的队伍,带到了节度使行辕附近。总共大约有八千多人,超过了阿史那从礼所部武士的两倍。这让孙孝哲心中的对平息叛乱的把握更大了些。他满意地朝大伙点了点头,跳上坐骑,一马当先向西门冲去。
西门附近,数百部族武士正像疯了一般,沿着街道两侧杀人洗劫。孙孝哲见状,立刻带领士卒冲了上去,将这伙武士砍了个人仰马翻。
“饶命,饶命!”众部族武士寡不敌众,果断地选择了投降。孙孝哲却不肯再放任这伙养不熟的白眼狼,亲自动手砍死了两个,然后将刀尖指向另外一个身穿四品将军服色的家伙,厉声问道:“阿史那从礼呢?他跑到哪里去了。你给你等安排的是什么任务,安西军和你等的联络信号是什么,速速如实招来?”
“冤枉!”部族武士头领大声喊冤,“大帅饶命,我们冤枉啊。我们几个奚族,阿史那从礼是突厥族。根本不是一伙。他今晚跟我等说,大燕国要完蛋了,要带着我等回塞外。结果走到了城门口,却又欺负我等人少,强逼着我等留下来断后!”
“断后,回塞外?”孙孝哲无法相信对方的招供。阿史那从礼居然不是跟安西军勾结,而是准备跑回塞外去当他的土酋?那他何必又走得这般突然,好像要跟安西军里应外合一般?
“他说您根本不敢招惹铁锤王,准备向他投降了,准备把我们这些外族杀了,拿首级去当投名状。我等本来不相信他的话,可今天,今天傍晚,安守忠的人又进驻西苑——啊——!”没等部族武士头领把话说完,孙孝哲手起刀落,将其砍成了两半。
“杀,全杀了,一个不留!”挥舞着血淋淋的横刀,他大声命令,宛若一头发了疯的魔鬼。
众亲信将士奉命动手,顷刻之间,将剩余的俘虏杀了个干干净净。望着四敞大开的西城门,大伙再度将目光投向了孙孝哲,“大帅,追还是不追!”
“追个屁!”孙孝哲没好气地瞪了众人一眼,大声回应。“跟阿史那从礼拼个两败俱伤,让安西军坐收渔翁之利么?关门,把蒋方和卢渝两个废物给老找来,老要亲手砍了他们的脑袋!”
既然阿史那从礼不是跟安西军里应外合,悬在众将士心中的石头也轰然落地。纷纷跳下坐骑,七手八脚关闭城门,重新扯起吊桥。片刻之后,有人抬着西门当值武将卢渝和城内当值武将蒋方两人的尸体,前来向孙孝哲复命。原来二人为了阻止阿史那从礼叛逃,早就为大燕国“尽忠”了。
“死了?”孙孝哲楞了楞,脸上难得露出了几分悲戚之色。“这两个笨蛋,怎么不早些向本帅汇报!就这样稀里糊涂地死了,让本帅,让本帅”
走到尸体前,他慢慢合拢两位部将圆睁的双眼。片刻后,忽然又抬起头,冲着黑漆漆的夜空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好个王明允,一招攻心之计,就废掉了本帅四千大军。本帅对你,可真是心服口服!可本帅就是不会放弃长安,就不让你如愿。本帅倒是要看看,是你先打下长安城,还是我大燕国兵马,先过了睢阳!”
您的留言哪怕只是一个(__)
都会成为作者创作的动力,请努力为作者加油!
第六章 大唐 (一 上)
第六章大唐(一上)
睢阳,一面大唐战旗在晚风中猎猎飞舞。(免费小说请牢记)(注1)
自打叛军进入河南之日算起,这面战旗已经陪伴着将士们经历了两百七十余役。从雍丘到宁陵,再从宁陵到睢阳,一次次在敌人的欢呼声中倒下,然后又一次次地被将士们重新树立起来。
纵使旗面上的唐字已经褪色,纵使旗帜本身已经千疮百孔,只要一天它还树立在那里,便是卡在叛军喉咙上的鱼钩,让他们吞不得,吐不得,进退两难。
破旧且骄傲的战旗下,横七竖八地躺着数十名大唐男儿。他们之中有人的铠甲上还带着箭矢,有人刀尖上还挑着叛军的血肉,却仿佛丝毫没有察觉般,呼呼大睡。测试文字水印9。
他们太累了,实在太累了。以三千出头弟兄,硬抗令狐潮、杨朝宗、尹奇等数路大军,十余万兵马的围攻,实在已经超出了寻常人所能承受的极限。刚ォ那场战斗,又是千余人击退了数万人,如何不能筋疲力竭?!
但是他们没有被击垮,也永远不会被击垮。每个熟睡的将士的头底下,枕得都是自己的弓囊。只要听到城外任何异常声响,便会立刻再跳起来,生龙活虎般投入战斗。(注1)
河南节度副使张巡带着几名瘦骨嶙峋的亲兵,各自抱着一捆旧草席,缓缓走上城头。为了避免打扰将士们的美梦,他们尽量将脚步放得极轻。测试文字水印5。每经过一名弟兄身边,就替后者盖上一张草席,以抵抗早春的逆寒。这是参与防守者ォ能享受到的特权,也是张巡唯一能给弟兄们提供的特权。城中的各项物资已经濒临枯竭了,包括御寒的衣物和果腹的粮食,至于治疗伤口的药物,更是早已经断绝多日。而随着天气渐渐转暖,开到睢阳城下的叛军却越来越多,越来越训练有素。
叛军好像把所有赌注都押在了这里!凭借着一年多来与叛军周旋的经验,张巡明显觉察到了对手举动的反常。这意味着某个传言可能已经成为事实,同时也意味着,弹丸小城睢阳,已经成为了决定朝廷与叛军两方生死存亡的关键所在。叛军破了此城,则可以长驱直入江淮两道,借江淮两道的财税粮草来发展壮大。测试文字水印5。而只要大唐的旗帜仍旧插在睢阳城头,叛军就不敢放心大胆地南进,已经转守为攻的大唐军队,就会逐步缩小包围圈,收复长安,收复洛阳,收复邺城,将各路匪徒犁庭扫穴。
在各路唐军当中,有一支军队的表现尤为引人注目。那是张巡的忘年交,王洵王明允所率领的新安西军。当年那个懵懵懂懂的青涩少年,终于长大成人,成了一个盖世英雄。在其成长道路的关键点上,张某曾经轻轻地扶了一把,拉了一把。为此,每当听到新安西军又取得了新的战绩,张某人都悄悄地为其感到自豪。
“大人,许太守和南将军回来了!刚ォ趁着叛军撤下去用饭的时候,从北门那边偷偷入了城!”伏波将军石承平蹑手蹑脚走上城头,附在张巡耳边低语。测试文字水印8。
他的声音不大,却令城头的鼾声为之一滞。很多熟睡中的将士,都挣扎地抬起头,目光里充满了期待。
“他们都带回来了什么?”为了鼓舞士气,张巡估计将声音提高了数分。
“三十头牛,五十匹马,还有十几车粮草!”石承平的反应非常敏捷,立刻将最容易鼓舞士气的部分大声汇报了出来。
“好,你留在这里监视敌情,我下去见许太守!”张巡满脸兴奋点头,将怀里没分发完的草席交给石承平,快步走下马道。测试文字水印6。
ォ走了几步,他的脚下突然一软,眼前发黑,差点直接滚倒。身后的亲卫手疾『』,赶紧死死抱住张巡,同时压低了嗓音呼唤,“大人,节度大人。你怎么了,你怎么了?快醒醒,快醒醒啊!”
“别大声,我没事!”张巡努力站稳身体,强迫自己保持清醒,“把你的水袋借我用一用。把肩膀放在我腋下,小心些,别让弟兄们看出来!”
一名侍卫连忙从腰间解下装水的皮带,双手捧给张巡。另外一名侍卫俯低身体,悄悄用肩膀顶住张巡的左腋。借助亲兵的支持,张巡的身体终于站稳。他对着水袋狂灌了几大口,然后展颜而笑:“老了,身体比不得年青人了。测试文字水印4。ォ熬了一个夜,腿脚就不利落。走,咱们快点到衙门那边去,别让许大人等着咱们!”
“大人!”亲卫低低的回应了一声,翻过手背,偷偷抹去眼角的热泪。张巡的话其实骗不了任何人,除非对方强迫他自己相信。一天一顿饭,每顿不过是一小碗粥,长此以往,即便是再结实的汉,也会饿得头重脚轻。更何况张大人只是个文弱书生,瘦得跟竹竿一般,肚里根本没有任何油水做支撑。
“待会儿把许太守带回来的牛宰一只,给城头上的弟兄们补补身体!咱们也趁机打打牙祭!”张巡也知道自己的问题出在哪里,笑了笑,继续吩咐。“走,快去快回。测试文字水印8。照今天上午的情形看,恐怕天黑之前,叛军还会再发起一场强攻。”
“嗯!”亲兵们含泪点头。半拥半架着主帅,快步下城。沿着青石板铺成的街道走了二里左右,便来到睢阳县衙。几个风尘仆仆的汉正指挥着民壮卸车,听到张巡的脚步声,快速转过身,抱拳施礼,“大人,下官(末将)从徐州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张巡快走几步,笑着拉起带队二人的胳膊,“许大人,南八,你们两个这回可真是立了大功。不瞒两位,弟兄们马上就要断粮了!”
“大人,下官惭愧,有负”太守许远低下头,满脸愧色。
话音未落,已经被张巡抢先一步打断,“进去说,咱们进县衙里边说。测试文字水印9。外边风大,你们几个又接连赶了好几天路!”
“大伙都进去!这里交给南某了!”南霁云的表现还像当年一般稳重,笑了笑,将善后任务全部留给了自己。
听到二人的话,许远迅速意识到了自己的莽撞。赶紧点了点头,强笑着附和,“既然大人有令,许某岂敢不从。走,大伙进去先喝口热茶暖暖身,把这里都交给南八。他从小练武,身骨最结实。”
众将欣然领命,簇拥着张巡和许远两个走入县衙。有亲兵小跑着送进热水和风干的树叶,张巡亲手给每人泡了一杯。测试文字水印4。然后ォ慢慢踱回帅案之后,低声问道:“如何?你们可曾见到了许叔冀?他怎么说?”
“不但见到了许叔翼,而且还顺路去了尚衡那里!”睢阳太守许远怒容满面,咬着牙回答。“他们两个都推脱说没有办法出兵前来支援。只给了几头牲口和三、两车糙米。倒是虞城的几个大户,听闻咱们在睢阳守得艰难,主动出钱凑了一批粮食过来!”
虽然刚ォ就猜到了这个结果,张巡心里还是觉得好生失望。犹豫了一下,继续不甘心地问道:“吴王殿下呢,你们这回见到他了么?”
“他先前是奉太上之命来河南督师,而新皇在灵武即位之后,并没有承认他的河南道兵马大总管的身份。测试文字水印6。为了避嫌,他已经闭门谢客,数月没有露面了!”许远苦笑,摇着头说出一个让人心寒的事实。
“陛下他,陛下他”饶是对大唐忠心耿耿,张巡也被憋得脸色发黑。忍了又忍,ォ将骂人的话强行吞回了肚内。“陛下也许是受了奸人蒙蔽,我当年在长安城时见过陛下。气度恢弘,胸襟开阔,绝对是一位英主!”
“永王东巡,高适等人奉命堵截,已经将其击杀了!”许远没有反驳张巡的话,只是又补充了一个令人尴尬无比的消息。
永王李璘是当今皇帝的嫡亲兄弟,领山南、江西、岭南、黔中四道节度。奉了蜀中那位太上皇的命令以荆州大都督身份出镇江南,防备叛军渡江。结果却因为这道任命上没有灵武朝廷的附属,变成了企图拥兵自重,图谋不轨。
结果灵武朝廷直接下旨,削了永王的所有官爵,命其闭门思过。可怜的永王殿根本不明白兄长狠辣,还想借助手头三千嫡系做垂死挣扎。结果山南道节度使高适、河北节度使皇甫铣等人立刻放弃了对北方的防御,联手南下,前后连半个月时间都没用,就将这支“叛军”彻底消灭于萌芽状态。
李璘身中六箭,被俘。旋即被皇甫铣以皇命处斩。其李玚也被乱兵所杀,门下食客和幕僚们包括李白在内,或者被擒,或者不知所踪。消息传回蜀中,太上皇李隆基叹了几声气,落了几点泪,从此再也不发任何命令。灵武朝廷经此一战,则彻底建立了自己的威信。政令绕过叛军占据的长安,从极北之地直达广南,算不得畅通,却再也没有哪个皇亲国戚敢于违背了。
只是,先前那些奉命前往各地组织兵马抗拒叛匪的李姓皇弟皇侄们,也都彻底寒了心。再也不敢多管一件事,多发一道命令,唯恐稍不留神,便落得和永王同样的下场。
注1:史实中,张巡所部将士前后在雍丘、宁陵、睢阳三处抗击叛军。中因为篇幅所限,只涉及睢阳一地。其他两处略过。
您的留言哪怕只是一个(__)
都会成为作者创作的动力,请努力为作者加油!
第六章 大唐 (一 下)
第六章大唐(一下)
吴王李巨主事河南的时候,洛水两岸各路唐军即便有保存自家实力的心思,也不敢把事情做得太明。(看小说请牢记)如今李巨为了洗脱嫌疑闭门谢客,张巡再派人四处求援,一众友军不动如山,便再正常不过了。
“鼠目寸光!可怜太上皇陛下英明一世,到老来,居然,居然”忍了又忍,却最终没能忍住,张巡摇摇头,沉着脸数落。
把胸中的闷气散出去了一些,他又迅速调整心态,压低了声音向许远请求:“朝廷的事情,咱们离得太远,也许听到的未必全是实情。所以,刚ォ的话,尽量不要外传,以免影响我军士气!”
“许某明白,所以ォ只敢回到屋里跟你说!”睢阳太守许愿苦笑着答应。测试文字水印8。“但是眼下叛军已经视睢阳为扭转全局的关键,如果得不到其他各路兵马的接应,光凭着咱们手头这几千人,很难守得太久。”
“我跟临淮节度使贺兰进明还有些交情,过几天找个贼人不注意的机会,让南八带着我的亲笔信闯出去,向贺兰进明求援。看在当年彼此诗文唱和的份上,估计他不会见死不救!”纯粹是为了给大伙鼓劲儿,张巡又说出了另外一支可能借助的力量。
“贺兰进明,就那个靠拍李林甫马屁上位的榜尾进士?!”许远轻轻皱眉,为大局计,没有直接提出反对意见。
“当时李林甫大权在握,任何人想做出一番事情来,都不得不跟他虚与委蛇!”张巡还是一如既往的宽厚,只字不肯提贺兰进明的丑陋过往。测试文字水印6。
见他如此苦心孤诣,许远反而不好再多说些什么了。沉默了片刻,忽然又笑着向张巡拱手,“其实许某这次出去,带回来的也不完全是坏消息。刚ォ忘了恭喜大人了,朝廷终于听说了我等再此地的功绩,已经下旨,封您为御史中丞。兼领河南节度使,兵马使。雷将军、、姚将军、石将军、南将军他们,也都各晋三级。封正三品大将军,加特进。”
御史中丞是御史台的主官,在朝堂上的地位仅次于左右丞相。特进则为正二品散职,地位仅次于开府仪同三司。若是换在承平时期,能得到这样的殊荣,张巡即便再沉稳,恐怕也要激动得热泪盈眶。测试文字水印4。然而此刻,他心里的感觉却只有寒冷。“张某宁愿陛下给睢阳派三千兵马来,而不是这些空头官职!否则,万一哪天睢阳不保,朝廷恐怕一下就要损失两位中丞,四十多名特进了。”
许远苦笑着摇头。在朝廷发往河南等地的圣旨中,他也被加封了光禄大夫,河南道屯田使,走上了老许家几辈都没做梦都想到过的高位。然而如今大唐治下,特进帽漫天飞,连公侯伯,车载斗量。大伙既不能凭着它指挥各路诸侯,亦不能将它卖出去,换取弟兄们的粮草军资。除了小小地满足一下虚荣心之外,根本不具备任何意义。
不想让张巡和弟兄们过于失望,他想了想,又笑着补充:“还有一个好消息关于安西军的,王洵王明允在开春后再度大败孙孝哲,顺手还夺下了咸阳城。测试文字水印3。如今,长安西侧和北侧所有属于叛军的据点都已经被拔除,孙孝哲等人,已经不能再出西门一步了。”
这个消息的确让人精神为之一振,张巡先是楞了楞,旋即脸上写满了自豪的笑容,“好,好,好!”他用接连抚掌的动作,来表达自己的欣慰之情,“来人,传我的命令,让,让伙房在把今晚的粥稍稍弄稠一些,给所有弟兄吃一顿饱饭,也好明日继续杀敌!”
“诺!”左右亲卫答应一声,雀跃着下去传令。没等他们的脚步声去远,张巡已经又回过头来,轻轻拉了下许远的胳膊,低声道:“这消息可否属实?!叛军那边呢,难道就这么忍了。王明允麾下好像只有万把人!若是叛军恼羞成怒,不顾一切前来报复,他是否能支持得住?”
“消息绝对属实。测试文字水印5。灵武那边,已经将此战的结果印在邸报上,向全天下发行了!并且”顿了顿,许远继续说道:“并且叛军那边短时间内,恐怕不会向长安方向派遣任何援军。安禄山已经死了,现在接替老贼留下来位的人是安庆绪,目光不像老贼那般长远。首辅严庄又心胸狭隘,素来跟孙孝哲不睦”
“太好了,太好了!”张巡兴奋得来回踱步。这样的话,只要朝廷能及时派一些兵马去援助明允,拿下长安便易如反掌。届时,那些坐视观望的家伙,就会相信大唐国运尚在,对叛军士气来说,也是个极大的打击!此消彼长”
他光顾着高兴,压根没注意到许远的脸上的苦涩。测试文字水印6。后者陪着他高兴了一会,慢慢收起笑容,低声“只是如此一来,睢阳所要承受的压力,恐怕要变得更大了。弟兄们已经整整半年没有休息过,城中各项军需”
“无论如何,咱们也要坚持到长安城被大唐光复那一天!”张巡把手一挥,非常坚定地说道。“你回来之前,我观察城外叛军的动静,已经猜到局势发生了变化。只是没料到会变得如此对大唐有利。我估计最多再有四个月,或者两、三个月,长安城就会被光复。届时,局势彻底逆转,睢阳城便不再向今天这般重要。咱们是走时留,就都从容得多!”
“的确如此!”许远的战略眼光不逊于张巡,否则也不会主动邀请张巡到睢阳来与自己合兵。测试文字水印6。“如今的局势,长安与睢阳,便是棋局上决定输赢的两个点。看的是大唐先光复长安,还是叛军先从我等的尸体上踏过去。如果真的只需要再多坚持三个月的话,许某即便赌上这条老命,也要陪着张兄搏上一搏!”
“最多三个月,从明允以往的战绩上看,如果朝廷肯给他全力支持,也许顶多两个月时间,他就能把孙孝哲从长安推出去!”张巡擦拳磨掌,豪情万丈。“许兄,等会儿由你来向弟兄们宣布,安禄山老贼遭了天谴,王师已经逼近长安城的消息。弟兄们闻听后,一定会士气大振!”
“嗯!”许远欣然领命。测试文字水印3。“还有一件事,是关于雷万春将军的。许某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想先跟张兄商量商量”
“什么事情,你还不能跟他直接说?!”张巡轻轻转过头,目光里带着几分诧异。
“雷将军有个弟,姓马,乃高唐公的后人。当年曾经在东宫充任千牛备身,如今水涨船高,奉命掌管殿前兵马。他曾经多次向陛下推荐雷万春将军,陛下自己据说对雷将军的威名也久有耳闻。所以这次给大伙加官进爵之时,特地在圣旨中提到了雷将军一句。希望各地官吏,如果在帐下发现雷将军这样的人ォ,要大胆向朝廷举荐!”
“传旨钦差在哪里?许兄见到他了么?”随着许远的转述,张巡的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沉声问道。测试文字水印8。
“没有!”许远轻轻摇头。“那名钦差胆很小。到了许叔衡那里之后,发现睢阳附近全是叛军,就不敢继续往这边走了。把朝廷给咱们的嘉奖令和升迁旨意,全丢给了许叔衡,命其想办法转交!”
“许叔衡呢,他对事此如何评价?!”张巡强行压抑心中的怒火,胸口烧得像有把火钳在里面搅。
“许叔衡虽然不愿意出兵支援咱们,却也不想与咱们为敌。他把钦差的原话和圣旨一道,不折不扣地转给了我。并且建议说,既然陛下如此欣赏雷将军,咱们不如请雷将军去灵武走一遭。说不定陛下见到雷将军之后,能更清楚地了解河南道的局势,尽早派一名宿将来统筹全局!”
“嘿!”张巡报以一声冷笑。测试文字水印7。这个节骨眼上不立刻调遣兵马救援睢阳,反而要从睢阳城中把自己的得力臂膀雷万春挖走,这心思,亏得灵武那位皇帝陛下能想得出来!
“从这里到灵武,要先绕向山南道,然后饶向京畿道,穿过安西军的驻地,再经陇州、原州,ォ能进入灵州境内。即便不吝啬人和马的体力,星夜兼程,恐怕也要走上一个半月之久。等陛下得知了我等这里情况,再做出决定,恐怕又是一个半月”许远也不希望雷万春在此刻离开睢阳,看了看张巡的脸色,沉吟着道。
“这事你我不好阻拦,毕竟咱们都是大唐的臣。”张巡深吸了口气,轻轻摇头,“把圣旨拿出来给我,我去交给雷将军,让他自己做决定!”
“也好!”许远知道张巡所提议的,也许是大伙目前最好的选择。点点头,转身从一个行囊中掏出用绸缎包裹着的圣旨。
张巡将圣旨随手拿过来,草草过了一遍。然后将其重新包裹好,拎着去找雷万春。后者昨夜曾经率部与叛贼恶战,今天白天并不当值,此刻正坐在营房里亲手打磨一把厚背长刀。见张巡满脸愤怒地前来找自己,赶紧将刀和磨石放在一边,起身问候:“怎么了,你的脸色怎么如此难看!”
“朝廷看中你了!”张巡将打开绸缎包裹,将圣旨塞进雷万春满是黑泥的大手里。
“看上雷某了?雷某有什么好被看中的!”雷万春愕然接过圣旨,快速展开。目光只是匆匆一扫,他便从上面发现了自己的名字,还有朝廷那种遮遮掩掩的招揽之词。
“笑话!”将圣旨团做一团,用力揉了揉,雷万春将其丢向了门外。“你放心好了,雷某ォ没功夫去灵武当什么神策军统领。想要雷某效忠容易,他亲自来河南战场便是!”
“我猜到就是这么个结果!”张巡耸耸肩,展颜而笑。“不过下次想扔圣旨,最好等我转过身去再扔。毕竟咱们都是大唐的臣!”
“雷某不是任何人的臣!”雷万春从地上捡起将要磨好的刀,用手指在刀锋上轻轻摩挲,“现在不是,将来也不是!”
您的留言哪怕只是一个(__)
都会成为作者创作的动力,请努力为作者加油!
第六章 大唐(二 上)
第六章大唐(二上)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自幼读过的圣贤书告诉张巡,雷万春的话是错的。然而他却找不到任何反驳之词,也无力反驳。
“你从哪拿到的这玩意?!”雷万春将抹干净的刀刃用嘴巴吹了吹,随口问道。
“许太守从许叔衡那边带回来的。钦差怕圣旨落入贼人之手,没敢跟着过来!”
“可有援军?!”
“没有,许叔衡说他那边情况也很紧急!”张巡的脸色有些尴尬,吞了口吐沫,艰难地回应。测试文字水印5。
雷万春不再说话,低下头去,继续打磨刀背上的几缕锈痕。那些锈痕都是敌人的血留下来的,已经深深地渗进了刀身当中,越磨,越显得清晰醒目。
刀身和石头的磨擦声,让人觉得浑身发紧。特别是张巡,半年多来,每次看到雷万春磨刀,心里都不由自主会涌起一股寒意。测试文字水印6。虽然在以前,他也经常听到同样的声音,但那时的雷万春,却不像现状一般又冷又硬。
如果把以前的雷万春比作一碗烈酒的话,现状的雷万春,则成了一块万年寒冰。浑身上下没有丝毫热气,只有几万个冬天累积下来的阴冷。张巡知道是什么原因使得雷万春变成了这般摸样,也知道雷万春在磨刀时,心里想的是谁。但是他偏偏没有任何办法阻止雷万春,甚至试探一下对方心思的话,都没勇气说出口。测试文字水印6。
曾经权倾朝野的杨国忠被当做引发安禄山叛乱的罪魁祸首,碎尸万段;曾经集整个后宫宠爱于一身贵妃娘娘被赐与了一道白绫;曾经被无数皇亲国戚、王公大臣争着抢着一亲芳泽的虢国夫人走投无路,先刺死了杨国忠的妻裴柔,然后拔剑自尽。用生命维护了其自己最后的尊严
当消息传到耳朵里时,无论对杨家姐弟以前存有怎样的观感,张巡都被深深地震惊了。测试文字水印2。他没想到阴谋发动者如此果决,如此狠辣。更没想到的是,曾经被自己视为红颜祸水,并反复规劝雷万春对其始乱终弃的杨玉瑶,性中还有如此刚烈的一面。比起这个女人,那些先前靠抱着杨国忠大腿上位,如今又争先恐后落井下石的家伙,简直就是一群供人戏耍的猴,只是比山林间奔跑着的那些,多穿了一件官袍而已。
震惊过后,便是深深的恐惧。作为至交好友,张巡很清楚雷万春与杨玉瑶之间的感情。测试文字水印5。那不是以往的逢场作戏,也不是什么冲动结束后便会割舍的露水姻缘。那是全心全意地投入,愿意因为对方的欢笑而欢笑,忧伤儿忧伤。愿意为对方一怒拔剑,哪怕面对的是世间所有人.
张巡害怕雷万春听闻虢国夫人的噩耗后会冲动行事,所以第一时间约了南霁云去劝阻他。谁知雷万春只是闷头喝了几坛酒,就带着刀,继续上城墙巡视了。那一日,叛军乱箭如雨,雷万春身中六矢,却巍然不动。测试文字水印8。以至于叛军将他当成了稻草人,过后又将其视为守军纪律严明的象征。只有张巡和南霁云两个心里知道,六根羽箭加起来的伤害,都抵不上插在雷万春心里那一刀。
那天雷万春是被人抬下城墙的,在大醉中,被拔出了羽箭,包裹了伤口。酒醒之后,他对杨国忠兄妹的事情只字不肯再提。却一得空闲,便开始仔仔细细磨眼前那把刀。
张巡很忌惮那把刀。好几次在午夜的噩梦当中,他都看见雷万春投靠了叛军,像宇文至那样,带着几分快意,挥刀向自己和南霁云等人砍过来,将自己和南霁云等大唐的守卫者砍成了无数段儿。测试文字水印5。而当黎明的阳光照亮城头,他又看见雷万春傲然地挡在叛军面前,将试图攻陷睢阳者,一一砍下了城墙。
“据许叔衡说,是守直向陛下推荐的你。他现在事业有成,心里却一直没忘了你这个师父!”不愿意继续忍受磨刀声,张巡微笑着扯起另外一个话头。测试文字水印3。
提起自己那个关门弟马方,雷万春的脸色难得变柔和了些。摇了摇头,笑着道:“我其实也没教他什么东西。是他自己做事用心而已。不过”耸耸肩,他的脸上又忽然充满了轻蔑的表情,“让我去神武军任职,却未必是他的推荐起了作用。你的那位陛下,心眼和胆,都比针鼻儿还小。”
“陛下他”张巡的呼吸突然变得极其沉重,犹豫了片刻,很是无力地辩解道:“也许你想歪了!”
“我倒是希望自己想歪了!”雷万春再度从磨刀石上拿起刀,检查上面的瑕疵。测试文字水印8。镜面板平滑的刀身,倒映出他的面孔。苍老,憔悴,桀骜不逊。“你今天就是为了这些事情来找我?”
“当然不是!”张巡如蒙大赦般喘了口气,迅速接口,”找你是因为听到了守直和明允的消息。守直现在已经很有出息了,明允做得却比他更为出色。据说在不久前,明允带领着安西军一鼓作气攻克了咸阳。测试文字水印7。孙孝哲被他打得魂飞胆丧,现在连长安城的西门都不敢出了!”
“哈!这小”一抹阳光迅速在雷万春的络腮胡下炸开,将他的眼睛和额头照得通亮,“这小,可真有本事!当年在长安城中,我可真没看出来!”
“我也没看出来,当年的明允,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弟,仅仅品性比其他人稍好一些而已。”提起当年在长安城的事情,张巡脸上也写满了阳光。
那段日很短暂,很平淡。大伙在一起除了喝酒之外,基本上没做任何可以引以为傲的事情。然而回忆起来,却每一个瞬间都充满了愉悦。
“对于男人来说,品性好,比什么都重要!”雷万春将刀收起来,用力伸了个懒腰,“否则的话,本事越大,祸害也就越大。其他人呢,有其他人消息么?李太白、高达夫,秦家哥俩儿,还有那个不怎么爱说话的岑参?”
“高达夫做了山南道节度使,前些日在平定永王的叛乱中,立下了大功。李太白做了永王的幕僚,现在不知所踪。我想有高达夫在,没人会真拿他怎么样。岑参好像留在了疏勒,最近没任何消息,至于秦家哥俩,以他们的家世和能力,想不出人头地都难。”
酒徒注:这几天去开年会,更新可能不会太正常。勿怪!
您的留言哪怕只是一个(__)
都会成为作者创作的动力,请努力为作者加油!
第六章 大唐 (二 下)
第六章大唐(二下)
“呵呵”雷万春笑着摇头。(免费小说请牢记)在他认识的那些长安少年中,秦家哥俩无疑是最有前途的一对。家世背景、自身修养和为人处事,都甩了王洵、马方等人不知道几条街。
在秦老公爷的言传身教之下,秦家兄弟年纪青青,在官场上就游刃有余。一个以文状元之资出任谏议大夫,深得皇帝陛下器重。一个以进士第七名身份进入东宫,成为监国太李亨的得力臂膀。马嵬坡兵变之后,李亨与李隆基父分道扬镳。秦家哥俩也秉承父命,一个跟着李隆基去了蜀中,另外一个跟着李亨去了灵武。由于做事稳重,为人敦厚,兄弟俩几乎同时成为两个朝廷的肱骨柱石,并且在蜀中和灵武两处中枢之间,起到了穿针引线作用。测试文字水印9。
随着李亨的权位渐渐稳固,李隆基也心灰意冷,不再干涉儿的朝政。秦氏兄弟因功各自升了两级,转而承担了为朝廷联络各路诸侯的重任。这两年,各路兵马能够彼此呼应,逐渐扭转了不利的战局,秦家兄弟在其中居功至伟。特别是安西军那边,别的使者基本连宣读圣旨的机会都没有,只有秦家哥俩出马,ォ勉强能让王洵给朝廷留几分颜面。
如今朝廷从防守逐步转入反攻,秦氏兄弟发挥的作用更大。几乎所有赶往长安附近的诸侯,都会跟秦家兄弟打个招呼。就连天下兵马大元帅郭仪,都坦然承认,如果离开秦家兄弟的帮助,自己这个大元帅就会做得焦头烂额,至少有一半儿命令无法顺利传达。测试文字水印6。
“他们兄弟听闻咱们在这边打得艰苦,曾经多次向朝廷建言,请求陛下在收复长安之后,立刻调遣兵马南下,解睢阳之围,同时彻底堵死叛军南下的希望。”见雷万春笑得有点勉强,张巡低声补充。
“呵呵,这两小,难得有这份心思。”雷万春又是耸肩而笑,并不对援军及时赶来报多大希望。秦氏兄弟虽然ォ能人品都极其出众,然而在他心目中,却远不及王洵、马方来得亲切,甚至比起已经投靠叛军的宇文至,都要略逊几分。测试文字水印1。
“长安城一旦被朝廷收复,睢阳的战略意义就不再像眼前这般大。届时,你我所面临的压力也会骤减。”趁着此刻雷万春心情好,张巡慢慢将话头引向正题。“待到此间事了,我希望你能去明允那边住一段时间。他骤然执掌安西军,正需要人帮衬!”
这ォ是他的真实意图,先前种种,全是铺垫迂回而已。雷万春听在耳朵里,半晌没有任何回音,眉头却又渐渐皱了起来。
见到好朋友如此,张巡犹豫了一下,又压低了声音补充道:“咱们两个相交这么多年。很多事情,即便你不说,我也能猜测得到。你心中所想的大事,我没理由阻止,也不会去阻止。测试文字水印1。但我希望你完成心愿之后能够全身而退。放眼大唐,明允手握之兵,乃精锐中的精锐。所立功劳,除了那位四处救火的郭仪之外,恐怕也无第二人能及。你藏到安西军中去,即便曾经把天捅穿过,也没人敢找明允去要人。而以他的性,也定然会不顾一切地保全与你”
“我不会给任何人添麻烦!”没等张巡把话说完,雷万春笑着打断。满脸的络腮胡之间,除了苦涩之外,更多的是温暖。“那件事我要做,就会做得干干净净。不多牵扯任何人。至于朝廷那些鹰爪孙,哼哼”
“还是小心些为妙。测试文字水印2。我知道你的本事,但他毕竟是大唐”
“大唐不是任何人的大唐。”雷万春耸肩,长身而起。“天下也不是任何人的天下。饿了,走,一起去吃些粥。晚上还要继续巡逻。”
张巡笑了笑,便不再啰嗦。与雷万春并肩出了门,与弟兄们一道去分享米粥。这一顿难得大伙都吃的饱,到了晚上,杀敌的力气也又大了些。很快,便打退了叛军的两次进攻,让令狐潮再生不起组织第三次夜战的勇气来。
几位叛军的主将发现城内的表现有异,退下去之后立刻着手寻求变化原因。没几天,便发现局势已经到了生死存亡时刻。为了确保不与大燕国这艘破船一道沉没,他们再也不敢保留实力,各自带着嫡系部曲冲到了第一线。测试文字水印7。二十余万人环着睢阳城日夜猛攻,从春天一直攻到夏末,人和马的尸体把护城河都添平了,依旧未能奈何睢阳分毫。
“再这样下去,恐怕即便咱们攻破了此城,也没力气继续向南了!”叛军主将之一杨朝宗越战越丧气,忍不住低声跟同僚嘟囔。
“可不是么?那张巡简直就是铁打的。非但刀枪不入,连粮食清水都不需要吃!”同为叛军当中的重要将领,赵德忠也被耗得筋疲力竭。恨不得立刻就将部曲打睢阳城下撤走,从此再也不跟城内的守军有任何瓜葛。
“唉!咱们这而哪里是打仗,分明是替张巡扬名呢!”
“是啊,是啊!干脆绕开睢阳,直奔彭城算了。测试文字水印9。反正张巡手中也剩不下多少人了,未必敢出城追赶!”
其他几个将领纷纷附和。连续几个月恶战下来,各类军需物资消耗极大,城外的各路人马都到了难以为继的地步。可从三月以来就没得到任何补给的守军,居然依旧生龙活虎地站在城头。杨朝宗曾经私下派人探查过,据说城内已经断粮多日,牛羊战马都被拿来充饥。甚至连房檐下的鸟雀,地洞中的老鼠,也被挖了出来熬汤果腹。可即便在如此艰难情况下,守军还没有丝毫离开之意。测试文字水印7。即便城外几次刻意放出数条道路,也无法动摇守城者的决心。
攻不破睢阳,众人就无法继续南下。而长安那边的情况,却一日急过一日。起先只有安西军一家堵在城外,如今却又多了薛景仙、李光弼、郭仪与回纥王叶护等人统帅的近二十万大军。大燕国方面虽然也调遣了崔崔乾佑,李归仁等宿将率部前去应战,却始终扳不回局面。
“拿不下睢阳,你等以为咱们还有别的路可走么?”尹奇抵达战场时间比杨朝宗等人稍晚,锐气也比其他几名将领稍盛,听杨朝宗等人说得沮丧,忍不住皱着眉头反驳。
众将叹了口气,尴尬地低头。测试文字水印2。比起围城中的张巡等人,大伙的境遇其实强不到哪去。特别是在郭仪与王洵这一老一小会师之后,唐军简直是脱胎换骨。非但孙孝折被打得魂飞胆落,就连崔乾佑、啊史那承庆这些以持重闻名的老将,都一次次掩旗北走。
而洛阳朝廷那边,对始终拿不出个确定对策来应付眼前危机。既舍不得丢掉长安,又幻想拿江淮的财富来填补亏空。结果两头都放不下,两头又都落不着。弄得出征在外的将领们眼睁睁地看着局势越来越危险,越来越艰难,却丝毫没有办法力挽狂澜
“要不,咱们再想想别的主意?一味地硬拼下去,总归不是个办法!”眼见大伙的意志越来越消沉,最早与张巡交手的令狐潮小声提议。测试文字水印7。
比起其他人,他ォ当真是无路可退。其他将领实在没有办法,还可以考虑向大唐投降。为了给后来者做个榜样,短时间内,灵武朝廷还不会立刻翻脸不认人。而令狐潮原本就是大唐的官员,当年为了取得安禄山的信任,亲手将不肯归降的同僚挨个杀死。如果再厚着脸皮投降回去,即便朝廷肯暂且放过他,那些昔日同僚的家眷,也会将其碎尸万段。
“还能想出什么办法。从去年冬天开始,这世上哪些奇招、歪招咱们没使过?!”杨朝宗依旧提不起精神,哭丧着脸摇头。
“唉!”众将再度齐声叹气,深以杨朝宗的话为然。在过去的几个月当中,为了瓦解守军的士气,大伙可谓将种种非常手段都用到了极致。有人抓了周围来不及逃走的百姓,押到城下斩杀。有人扮作援军,黑夜诈门。更有甚者,干脆编造出了雷万春乃魔王转世,专门吃死尸,以及城中粮尽,士兵们所吃肉汤乃为张巡、许远两人的妻妾尸体所熬的谣言,令编造谣言者自己都义愤填膺。但所有手段,都收效甚微,反而攻击方自己,越来越觉得索然无味。
“大伙再想想,咱们这么多人一起想,总能找出个破城的捷径来!”令狐潮不甘心就此放弃,手足乱舞,拼命鼓动。
众将怜悯地看着他,就像看着街头卖艺的侏儒。转眼之间,便让他面红耳赤,汗水从额头上滚滚落了下来。“我,我也是为,为了咱们大伙着想。不是,不是单单为了我自己。大伙仔细想想,从李唐建国那天起,有过善待降人的先例么?!”用力在额头上抹了几把,令狐潮带着几分绝望说道。
这句话,正打到了众人的要害上。想起百余年前窦建德兵败投降,却被押往长安斩首的先例,众将脸上凛然变色。咬牙切齿地半晌,终是喃喃地得出结论,“你说的对,咱们的确没有任何退路。拼了罢,即便最终难逃要下地狱,也得拉着张巡一起下!”
您的留言哪怕只是一个(__)
都会成为作者创作的动力,请努力为作者加油!
第六章 大唐 (三 上)
第六章大唐(三上)
“拼了罢,即便最终要下地狱,也得拉上姓王的一起去!”长安城里,西京留守张通儒挥舞着胳膊,满脸绝望。(看小说请牢记)
“拼了,拼了。咱们即便把长安城一把火烧城白地,也不能让它落到安西军的手中!”同样绝望的脸色,展现在每名守将的脸上。大伙紧缩眉头,咬牙切齿。
局势糜烂到如此地步,众人不恨闪击潼关,彻底将长安推入绝境的郭仪;不恨半途而废,带着自家兄弟逃回草原的阿史那从礼;也不恨拥兵自重,从背后捅了大燕国一刀史思明;唯独对驻扎在城西的王洵王明允恨之入骨。
如果不是当年王洵在永乐原一举击溃孙孝哲,天下人早就对李唐复国的事情不再心存奢望,各地叛乱不会蜂拥而起。测试文字水印5。如果不是王洵在黄帝陵前逼退了崔乾佑,伪帝李亨也早就成了大燕国的阶下囚,失去了效忠对象郭仪、李光弼等人也就变成了没头苍蝇,无关痛痒。如果不是王洵率军堵住了长安向西的通道,各路诸侯也不会看出大燕国的孱弱,更没胆像狼群般主动围拢过来,露出雪亮的牙齿。如果不是王洵
总之,姓王的家伙就像一颗魔星,在大燕国的气运如日中天之时,猛然从高空落下。压断了大燕国的气运,压垮了大燕国的龙脉,压得大燕国君臣上下抬不起头,直不起腰,连呼吸都倍觉艰难。测试文字水印8。
太沉重了,太沉重了,千钧、万钧、兆钧。那威压没有实际形状,却像风一样无处不在。顺着铠甲的缝隙渗透入皮肤,穿过肌肉,一直渗透入骨髓,渗透入灵魂深处。更可怕的是,这分威压还在与日俱增,从最初的战略防御到后来的战略反攻,从堵住长安城的西门不准守军进出,到现在整治器械随时准备破城,每一天,都没有放慢紧逼的步伐。而大家伙的反击,则怎么看怎么像垂死挣扎,一次比一次孱弱,一次比一次有气无力。
他毁了安禄山父的雄图霸业,也毁了在座诸将的荣华富贵。测试文字水印8。所以,大燕国可以放弃长安,可以放弃京畿各郡,可以放弃潼关天险,却一定要把这块压在命脉上的魔星搬开。为此,哪怕是付出城中所有守军的性命为代价,也在所不惜。否则,早晚有一天,他会将整个大燕国活活碾成齑粉。
杀,杀了他!当着天下英雄的面而,用横刀将其剁成肉酱。用马蹄将其蹋成碎泥。仇恨最容易烧红人的眼睛,整个节度使行辕都是一片沸腾。杀,杀了他。咱们早就该这么做。当初若不是顾忌着会丢掉长安城,也不会落到今天这般下场。
流火的盛夏,西京节度使行辕内却因为众将眼里的恨意,变得有些寒气迫人。测试文字水印7。很多站在门口的侍卫都悄悄地将脚步向外挪动,以免被帐篷里的寒意波及。更有甚者,干脆将目光投向城外的晚霞,试图从那燃烧的云彩间,寻找一丝温暖。
“咱家早就提醒过大伙,一定不要让老虎长出牙齿来。即便不要长安城,也得解决掉这个心腹大患,可就是没人听咱家的。如今此非但牙齿长齐了,连翅膀都生出来了。想除掉他,谈何容易?”在场所有人中,最为痛恨王洵的,当属边令诚。本来凭着侍奉过两位大唐皇帝陛下的苦劳,边令诚还有机会弃暗投明。可王洵偏偏明确要求两位皇帝除掉当初所有陷害封常清的人,以解安西军将士心头之恨。测试文字水印3。如果此刻边某人胆敢跑回灵武或者蜀中去,恐怕立刻会被李家父砍了脑袋,当做蒲包送到王洵的军帐中,以显示朝廷对这位统兵大将的器重。
“就是么,早知他会成为我朝心腹之患,当初大伙就该豁出一切去杀了他!”
“的确如此,当初,我等太小瞧这位后起之秀了!:
他的话引发了一片共鸣,很多将领回忆起一年多来跟王洵的交手经过,都是懊悔不已。其实在一开始时,长安守军与安西军在实力方面的差距并不算太大。并且还一度稳稳超过了对方。然而无论是当年的西京道节度使孙孝哲,还是现在了大燕国征西将军李归仁,都没有不惜任何代价与对方殊死一搏的勇气。测试文字水印9。而王洵正是利用了孙孝哲和李归仁两个患得患失的心态,ォ稳稳地在长安城外站稳了脚跟。
“此人的确不得不除,但关键是,如何ォ能找到机会将其除掉,如何ォ能把他跟郭仪等人分割开来!”作为统筹所有守军的主帅,李归仁当然不能跟着众将一起说丧气话,拍了下桌案,沉吟着道。
这句话,又令节度使行辕中的喧嚣声迅速低沉了下去。王洵所部的安西军虽然骁勇善战,实际数量却并不多。大伙如果纠集起城中所有兵力,拼死一搏的话,未必不能拼个两败俱伤。但眼下郭仪手中,却握着整整十五万大军。测试文字水印2。如果大伙决定统帅全部兵马出城去与王洵拼命,郭仪不可能不像饿狼一样从侧面扑上来。
这姓郭的老家伙可不是南线的许叔衡、贺兰进明等。南线的许叔衡与贺兰进明等可以因为利益纠缠,对睢阳守军见死不救。姓郭的老家伙却不可能任由大唐朝最锋利的一把刀,折断在他自己面前。
更何况最近半年多来,王洵也曾多次对郭家军仗义援手。远的且不说,就说三个月前李归仁与郭仪交手那次。本来李归仁瞅准了郭家军组成复杂,彼此之间的配合缺乏默契的缺陷,已经将胜券稳稳地抓在了手里。却不料关键时刻,王明允又带着西域骑兵出现在了战场上,接连砍断了李归仁的两面帅旗,硬是将郭家军从覆灭的边缘拉了回来。测试文字水印5。
经此一役,老狐狸郭仪与小狼崽王洵彼此之间再无隔阂。互相呼应着,将长安彻底变成了一座孤城。洛阳方面派遣兵马来援,首先要遭受郭仪的全力拦阻。而长安城内的守军稍有异动,就会遭到安西军的迎头痛击。
三个多月来,大燕国试探着向长安派出了许多股援军,可是没有一路能突破郭仪布下的重重防线。长安城内也多次派遣信使,向分散在其他各地的同僚、盟友请求军队和粮草辎重方面的支援,也没有一位信使,能活着再返回城里来。测试文字水印2。
老狐狸熟于军务,麾下兵马众多,做事四平八稳。小狼崽武艺超群,手握天下至锐,做事干脆利落。这一老一小,就像曾经配合了多年的亲兄弟般,把套在长安城外的包围圈越拉越紧,越拉越紧,慢慢断绝了守军的所有生机与希望。再这样下去,即便不强行攻城,守军也会自行崩溃了。
坐困愁城,众将的心情一天比一天沉重,一天比一天绝望。对王洵的恨意,也越集聚越深。这种仇恨就像深藏在地面下的猛火油,稍微溅上一点火星,就会熊熊燃烧起来。并且在烧起来后,就要毁灭周围所能波及的一切物品,不分敌我,亦毫无规律和理性可言。测试文字水印1。
“郭仪老贼肯定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咱们跟安西军拼个同归于尽,可他手底下的人,却未必都这么想!”见大伙都被李归问住,边令诚又清了清嗓,阴恻恻地提议。
“他手底下的人?!”对于溺水者而言,即便明知漂在眼前的只是一根稻草,也会牢牢地握在手里。征西将军李归仁眉毛迅速往上跳了跳,大声命令,“你的意思是,利用郭仪麾下那帮将领,拖住他,让他无法及时分兵相助,从而为咱们和安西军决战创造机会?!”
“属下只是大着胆想想,如果此事处理得当,或许,咱们不但能拼垮安西军,还有突出重围的希望!”为了保住自家性命,边令诚连自谦都顾不得了,接过李归仁的话茬,快速回应。
“说说看!”李归仁的眼里猛然闪起了两道寒光,点点头,大声命令。
“那王洵王明允向来跋扈,除了郭仪、李光弼和薛景仙三人之外,从不把其他同僚放在眼里。即便是当年安西军的老上司,在大多数情况下,也是冷眼相对!”凭着收集到的信息和对安西军本身的了解,边令诚冷静地分析。
刚ォ还在绝望中的众人,纷纷将目光转过来。带着几分期待之意看着边令诚,静等他的下文。老太监在玩弄阴谋诡计方面的造诣本来就极深,此刻情急拼命,更是满口毒液乱飞。只见他吐着猩红色舌头,扬着三角形的脑袋,滔滔不绝地补充:“还有回纥的叶护王,据说因为疏勒等地的归属问题,已经跟王洵争执了无数次。迟迟都没能争出个确定结果来,更是巴不得王洵现在就死。如果我们选个合适时机,比如说月初的黑夜,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鼓噪而出。短时间内,谁也不能判断咱们的主要突围方向是哪边。而过后即便判断出来了,只要我们摆出只跟安西军拼命,不会牵扯他人的姿态。想必有很多人,巴不得能看着王洵栽一个大跟头!“
您的留言哪怕只是一个(__)
都会成为作者创作的动力,请努力为作者加油!
第六章 大唐 (三 下)
[www.uu234.com无弹窗小说阅读!],,第六章大唐三下
此时此刻,堵在长安城外的王洵压根儿不知道城内的叛军已经准备狗急跳墙即便知道,他也不会太在乎自从永乐原之战后,安西军已经跟不同的对手打了近四十仗,一直赢多輸少从上到下,都开始打心眼里蔑视对手况且现在的安西军规模已经扩张到三万余人,实力已经远非当初可比
他在乎的是自己将以怎样的方式攻入长安,ォ能给这座城市带来最小的破坏作为曾经横扫药刹水两岸,姓名可止小儿夜啼的悍将,王洵早就不相信世间还存在什么秋毫无犯的王者之师哪怕是一支队伍的主帅心肠再慈悲,哪怕是军纪制定的再严明,也需要具体的人去执行而刚刚经历过一场血战的人,行为往往与禽兽相类似最接近于本能,也最难被理智所约束
但是想保全长安城也绝非一件简单的事情如今驻扎在长安周围的,已经不止是安西军一家李光弼所统领的河东军、郭仪所统领的朔方军、王思礼所统领的灵武军,薛景仙所统领的陈仓军,还有回纥叶护王所统领的部族骑兵,都耀武扬威而来,准备给予城里边的叛军最后一击
先入长安者封王,光是灵武朝廷的这个许诺,就足以让各路兵马的主帅热血沸腾况且传闻在长安城里边,还堆积着叛军从各地劫掠而来的大量金银珠宝这些黄白之物无法在短时间内为叛军换来铠甲器械,粮草辎重,却足以让攻城者烧红眼睛一旦某路兵马因为无法满足贪欲把目光转向城中的普通百姓,后果将不堪设想
半年多来,王洵与各路友军交往甚密,早就对这几支友军的情况了如指掌据他所知,除了郭仪的朔方军纪律还算严明之外,其他各路盟友恐怕都不怎么样特别是叶护王麾下那十几万回纥武士,无论在战场上还是战场下的行径,都与一群马贼差不多只不过这群马贼手里拿着灵武朝廷的邀请函而已
王洵不希望让长安城落到折柘、俱战提同样的下场眼前这座城市是他的故乡,里边居住着他的街坊邻居,自幼一起长大的玩伴儿里边的每一栋房屋,每一条街巷,都留着他生命中最温馨、最美好的记忆如果让长安城毁于兵火,他恐怕这辈都无法心安即便日后走得再远,偶尔回过头来,都会被废墟上的青烟刺得痛不欲生
他把自己的担忧说给联军名义上的主帅郭仪听,希望郭老将军能找出一个比较稳妥的攻城方案结果素来以睿智多谋而闻名的郭老将军,却也是一筹莫展“郭某只能尽力而为”看着王洵失望的眼睛,老将军艰难地承诺,“只能尽力骠骑大将军你也知道,咱们手中的好几支兵马,自打建立那天起一直就没开过饷而长安城已经沦陷了一年有余,里边很多人家与贼军都有着千丝万缕的”
“郭帅莫非认为,朝廷当年放弃长安的责任,要算在城中百姓头上?”没等郭仪把话说完,王洵心头的怒火便冒了起来“逃命时一个比一个跑得快,连声招呼都没敢打难道让城里的平头百姓们不投降,一个个拿脑袋瓜去硬顶曳落河的狼牙棒么?”
“这是哪里话来,哪里话来”饶是早就习惯了王洵的直接,郭仪依旧被憋得额头青筋直冒“当日,当日,当日的事情,罪魁祸首乃杨国忠而现在,老夫,老夫也没说过长安城的每个百姓都有从贼之嫌,只是,只是很难,很难找到,找到一个两全之策而已你且容老夫再想想,再想想,反正攻城也不急在,急在一时”
说着话,他举起茶盏喝水,目光无论如何也不肯与王洵再次相接
王洵知道自己继续追问下去,也得不到任何有用答案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起身告辞郭仪讪讪地陪着他走出中军帐外,目送着他的背影与战马去远,脸上的惭愧之色忽然消失,笑了笑,大步转回
“那厮也忒嚣张了父帅即便不想为难他,也得给他吃点儿苦头吃ォ行,否则,今后谁还把您放在眼里?”一直跟在郭仪身边的郭晞看不惯王洵的跋扈,咬牙切齿地提议
“他错了么,我怎么不知道他错在哪里?”对着自己的亲骨肉,郭仪一改先前的迂腐和木讷,先在儿头上用力拍了一巴掌,然后ォ笑着补充,“若是长安城真的毁于兵火,为父即便被封了王,**之后,也难逃一个骂名而咱们郭家,也早晚都得为此付出代价唉,怎么说呢陛下当初为了拯救大唐,一些手段未免太”
不愿指摘君主的过错,他摇了摇头,尽量将语气放得婉转,“未免太急了些好在如今有安西军在前面顶着,一些疏漏还有弥补的余地”
郭晞一直跟在父亲身边为将,知道父亲话语里隐含的意思是什么只是仍旧咽不下这口气,咬了咬牙,继续说道:“安西军的确功劳很大,可朝廷也给足了他门好处光是国公、郡公之位,就封了足足五个”
“他们要是真的在乎这些虚名,又何必大老远从葱岭西边赶回来只要把疏勒往回纥人手里一塞,自己关起门来称王,称帝,朝廷又能如何?”郭仪看了儿一眼,有些不高兴地打断
比起安西军主帅王洵,儿郭晞差得的确有些远非但能力、阅历方面多有不及,即便在心胸和眼界上,也很难望对方项背这令他这个做父亲的心里头难免有些不舒服,越是比较,失落感越为强烈
“他,他就,就不怕”郭晞感觉到了父亲的不快,缩了下肩膀,小声辩驳,“反正,反正我看不惯他对您的那种态度*的,好像咱们郭家欠了他一般”
“你会用刀么?”郭仪耸耸肩,微微冷笑,“刀身若是不硬,怎么拿来砍人?”
第六章 大唐 (四 上)
e^看第六章大唐四上
带着几十名亲卫,王洵风驰电掣般赶回了自家大营,满脸愤懑*(
平心而论,他不该如此失礼在与郭子仪jiāo往这几个月来,无论是他还是安西军,都从郭子仪这位联军主帅身上获益甚多然而今天,对方的某些想法,却彻底出他的容忍底限,让他根本无法压制住自己的怒火
长安城是他的家,他的逆鳞无论是谁想毁坏这里,都必将承受他的报复即便此人地位再高,行事的理由再充分也不能叛贼在长安城内为非作歹,把他们赶走便是王洵的责任如果郭子仪胆敢带着麾下兵马趁火打劫的话,王洵不在乎拔出刀来,挡在各路友军的战马之前
“你带几个人,把营盘南北两侧的鹿柴加固一遍,别留任何疏漏”叫过心腹手下方子陵,王洵低声吩咐
“嗯——诺”方子陵少做犹豫,立刻拱手领命
如果长安城中的叛贼前来偷袭,只可能出现在西面从其他三个方向来的,当然是友军然而方子陵不会问王洵为什么要对友军加强警戒他现在受封为郡公,整个人的前程与xìng命都与王洵联系在了一起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你带几个人向咸阳、华庭、汾州一代巡视保证咱们的粮道”叫过同样面带困huò的魏风,王洵继续吩咐“去回,顺便从朱将军手里,把训练的那五千兵马也调过来”
“诺”魏风毫不犹豫地答应从民壮头目到三品将军,他在王洵帐下用了不到五年时间,博取了别人几辈子才能获得的荣华富贵当然是不会质疑王洵的命令
“你去检查咱们的军械储备”
“你去盯住城北那几处的营地提防有人”又着手做了一些预防xìng布置,王洵心中的烦躁稍稍减他不知道郭子仪今天的表现为什么如此瞻前顾后,但是却敏锐地觉察到,远在灵武的大唐朝廷,已经将长安城的父老乡亲视为了敌国百姓若是有必要,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将长安城的父老们牺牲掉
“莫非李亨真的丧心病狂到了如此地步,连自家祖宗的脸面都不想要了?如果把长安变成一座废墟,他回来之后,对着一堆残砖烂瓦,皇帝做得还有什么味道?”无论怎么搜肠刮肚地想,王洵也想不清楚朝廷的真正打算是什么正百思不解间,shì卫统领王十三匆匆地走了进来,拱了拱手,低声禀告“将军,关内道节度副使薛景仙薛大人求见”
“薛景仙?”王洵愣了愣,脸上迅绽起了一抹笑意,“赶快请他进来不是跟你mén说过了么,他来了可以直接见我,不必通禀”
“薛大人自己不肯,说不能坏了军中规矩”王十三笑着辩解了一句,转过身,小跑着去请薛景仙王洵也将纷luàn的思绪暂且收起来,快步走向了议事厅mén口
对于这位在封常清帐下时结识的故jiāo,王洵非常敬重当年在安西军中,薛景仙曾经主动替他出头,硬扛老太监边令诚随后又替他出谋划策,建议他主动向封常清请缨出巡yào刹水,以避开太监们的继续纠缠可以说,王洵能有今天,安西军在封常清去后能保留一线余薪,全有赖于当年薛景仙的指点虽然薛景仙当初的行为背后,还藏有其他目的
还没等走到目的地,薛景仙已经跟着王十三入内看到好朋友亲自前来迎接自己,心里头觉得十分满足赶紧加向前小跑了几步,长揖及地,“折杀了,折杀了薛某何德何能,敢劳动大将军”
“你再废话,我就直接把你拎起来丢营mén外去”王洵一把拖住薛景仙的胳膊,笑着威胁“怎么想起到我这里来了,你那边又遇到了什么麻烦?还是铠甲器械又不够用了?”
“不敢,不敢”薛景仙顺势起身,大声否认,“我不是废话,只是觉得自己面子太大,居然让一个郡侯领路,一个国公出mén来接唉呀,你别使那么大劲儿薛某乃文官出身,禁不起你铁锤王róu捏”
“叫你再跟我装斯文”王洵抓住薛景仙的胳膊,又狠狠握了几下,才笑呵呵地松开
“疼死薛某了,疼死薛某了”薛景仙甩个手臂,做痛不yù生状“若是改天上不得战场,你铁锤王得负全责任何功劳,至少得分薛某一半儿”
“那是自然”王洵笑呵呵地落座同时示意亲信把薛景仙按到自己身边的座位上“不过今天既然来了,就别着急回去待会而咱们兄弟,一起痛饮几杯”
“肚子中的酒虫正闹得欢”薛景仙笑着点头,整个人陷进座位里,看上去十分瘦削“不过我今天不是来打秋风的上次你赠送的那批器械,我还没用完最近也没招募多兵马我今天来,是想找你问一件事如果你方便的话”
“说,你我之间,还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王洵挥了挥手,示意对方不要绕弯子
“我是想问”薛景仙将身体坐直,脸上也换了幅肃然的表情,“如果几路兵马同时向长安城发起强攻的话,你有没有把握带领安西军第一个杀入城内?”
“这个?”王洵没法直接回答薛景仙的疑问,也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跑来问自己这样一个问题眼下参与进攻长安的各路联军当中,的确以安西军的士卒最为jīng锐,器械也最齐整然而在人数方面,安西军却没有丝毫优势可言况且城内的叛匪们,肯定也会把安西军的进攻方向当做防御重点所以王洵很难保证,先入长安的功劳一定会落在自己手里
“我听人说起一件传闻,不知道是真是假”薛景仙将身体向前凑了凑,压低了声音还没等他将话说出来,中军帐mén口突然传来一阵喧闹shì卫统领王十三,带着几个衣冠鲜明的年青人,大步走了进来
阅读最最全的小说
第六章 大唐 (四 下)
第六章大唐(四下)
“谁?”王洵脸上勃然作色。|www.uu234.com超速更新文字章节|他虽然刚刚吩咐过,重要来客不必提前通禀。但安西军的中军大帐,也不是随便哪个人可以闯的。特别是在他跟朋友说事情的时候。
但是很快,他脸上的怒火就被笑容所淹没,“守直、秦大哥、秦二哥,你们几个怎么来了?”
“当然是为了看你如何破城而来!”中军帐门口,秦国模、秦国桢、马方三人并肩而入,异口同声地回应。
“你们”王洵快走几部,迎上前,摇头而笑,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此时的惊喜感觉。时隔多年,对面三人的脸上,已经完全找不到往日的青涩模样。但眼睛中那股发自内心的关切,还是让他感到一阵阵温暖。
最近这半年,秦氏兄弟和马方都是他军营里的常客,但三人联袂而至的情况却还是第一次。与大伙见礼寒暄,说了几句话。王洵回头去找薛景仙,刚想替他们彼此做个介绍,却不料马方将眉毛一竖,冷冷地说:“二哥,你这里原来还有外人。干脆,我们三个先到别处等一等,待你处理完公务再进来叙旧不迟!”
“这”还没等王洵做出反映,薛景仙也从座位上站起身,拱了拱手,笑着说道:“既然大将军这里还有事,薛某就先行告退了。关于军务处理的细节问题,择日再来向大将军讨教。”
“都不是外人,薛兄何必如此客气!”王洵尴尬地出言挽留,却拦不住薛景仙的脚步。只好缓缓将对方送到中军帐外,然后拱手告别。
马方一直没有拿正眼看薛景仙,待对方的背影走得远了,扯了下王洵的衣袖,低声道:“此等卑鄙小人,二哥切莫跟他走得太近。免得稍不留神,,就被他拿了你的短处去邀功。”
“薛兄当年曾经对我有恩!”王洵转过头,耐心地向马方解释。“况且他性虽然有些偏狭,为人却未必如你说得那样不堪。否则,也不会令扶风、陈仓两地的豪杰甘心受其驱使!”
“为人好会对孤儿寡妇紧追不舍?!”马方冷笑着撇嘴,“为人好会跟鱼朝恩等阉人称兄道弟?!至于昔日他曾经替你出头,那是因为你对他有可利用之处。若是你王明允在安西军中是个无名小卒,鬼ォ相信他会主动跳出来帮你?!”
“毕竟,毕竟我从那件事得了许多好处!”王洵看了一眼马方,有些无奈的补充。薛景仙当年冒着得罪得罪边令诚、高力士太监团伙的风险为他出谋划策,肯定包含了替太向安西军示好的意思。即便王洵当时不清楚,经历了这么多风浪之后,也渐渐明白了其中三味。然而官场自古无完人,能在获取自身利益的同时,顺手做点正经事,这种人就被王洵认为值得一交。至少,比高力士、边令诚那种终日琢磨着如何给别人背后捅刀的家伙强。
“那是他为了在你身上捞取更多!”马方见王洵油盐不进,气得直挥胳膊。
秦国模、秦国桢兄弟不愿大伙在不相干的人身上浪费太多口水,一个上前扯住马方,另外一个笑着开解道:“难得咱们兄弟几个聚齐一回,守直你尽扯这些无聊的事情做什么?况且明允现在位高权重,别人巴结他还来不及,怎敢轻易在背后下刀。”
“嗯!”马方耸耸肩,不再继续跟王洵争执,愤懑之色却写了满脸。
见他始终绕不过这个坎儿,秦国桢想了想,继续开解道:“大伙现在同殿称臣,能多个朋友,总比多一个对手要好。特别是明允这种手握重兵的一方节度,在朝中的朋友越多,受到的擎肘也越小。一旦有个紧急事情,还能有人暗中通个消息!”
“是啊!”老大秦国模也笑着点头,“有道是,宁得罪君不得罪小人。明允现在已经是木秀于林,你又何必替他多找几个仇家?我知道你一直因为虢国夫人的事情对薛景仙心怀怨恨,可当时的情况,换了哪个在薛景仙的位置上,会肯放杨家人一条生路?!”
“我知道你们两个就会这么说!”马方把脸转向了一旁,轻声叹了气,不想跟秦家兄弟争辩。
有关马嵬驿兵变的详细始末,王洵已经通过各种渠道了解的非常清楚。对于虢国夫人的惨烈下场,他心里非常同情。但同情归同情,却不像马方这样,把责任全算到薛景仙头上。在他看来,虢国夫人杨玉瑶和她的几个妹妹,不过是李亨和杨国忠二人争权夺利的工具和筹码而已。既然坐上了赌桌,就没有谁死得无辜。倘若换做当日杨国忠占据了上风,太李亨的一干嫡系,如薛景仙、鱼朝恩等人,恐怕也难逃抄家灭族的下场。甚至会牵连到马方,虽然他当时只是太帐下的一名小喽啰。
“为了虢国夫人的事情,薛大人曾经专程找过我!”不想眼睁睁地看着兄弟几人之间的裂痕越来越大,王洵想了想,仔细向马方解释,“他只是奉命行事而已,没想到虢国夫人的性会那般刚烈。更不知道,更不知道,虢国夫人与其兄并不是一路人!”
这些话并不是他刻意替薛景仙辩解,而是后者的确曾经专程找过他。只不过目的并不全是想弥补跟马方等人的关系,同时还拐弯抹角地在探听,有关虢国夫人与大侠雷万春之间的,到底存在着怎样的牵连?!虢国夫人自杀时所持的那把宝剑白虹,是不是雷万春昔日所佩?!如果雷万春打算给虢国夫人报仇的话,薛某人究竟怎样做,ォ能侥幸逃过他的刺杀?!
对于薛景仙的疑问,王洵同样是无言以对。他做事固然称得上特立独行,却称不上了无牵挂。所以揣摩不透雷万春的心思,也猜测不出,待雷大侠于河南战场抽出身后,长安城内,究竟会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
但是他清楚地知道,在那把利剑面前,世俗的权力与富贵,给作恶者带不来任何保障。那把剑未必完美无缺,也未必能给世间带来公平与正义,但至少比大唐皇帝的圣旨与口谕,公平得多,也更有威严。
第六章 大唐 (五 上)
:www.uu234.com更新文字章节最快的小说网:第六章大唐(五上)
“你们三个消息灵通,可知道张探花和雷大哥他们那边,最近情况如何?朝廷方面派遣的援军,已经到达了什么位置,由谁来统领?”想到雷万春,便想到前些日子有关睢阳方面的传闻,王洵张口便把心中的最关切的地方给问了出来-_)最近这半年多,长安城及其周围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战场,民间与外界的联系几乎断绝而官府下发的邸报,要么是云山雾罩,要么是夸大其词,让人根本无法指望从中能了解到各地的真实情况
话音一落,先前还争执不休的三人瞬间变成了哑巴,一个个以目互视,竟然谁也不肯率先开口
有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涌上了王洵的心头“莫非陛下还没有向睢阳派遣援军?那可是江淮之蔽屏,河洛之襟喉?如果把睢阳丢了,江南和淮南必然被叛军搅得一片大乱,到时候看谁还能给他输送粮食税赋”倒竖着眉头,他冲着秦氏兄弟和马方怒吼,一点儿也没有顾忌三人背后所代表的朝廷颜面
“明允,明允稍安勿燥”在逼人的目光下,秦国模第一个承受不住,侧转头,尽量不跟王洵的眼睛相对,“陛下,陛下知道睢阳的重要性,也知道张节度他们守得极其艰苦可,可河南那边,情况,情况非常复杂陛下也,也……”
“有什么复杂的,难道比对付永王还复杂?”王洵撇嘴冷笑,登时让秦国模的所有解释之词都变得苍白无力
永王今年一月奉太上皇之命誓师东巡,二月便被韦陟、淮高适、来瑱吴等人联手击溃,其应对度之快,处置手段之果决,几乎是大唐朝廷近二十年来之最而张巡等人在叛军南下之初,便是一支孤军浴血奋战到现在,却依旧没有得到朝廷方面任何实质上的支援
“陛下曾经多次给贺兰进明、李巨、许叔冀等人下旨,命其不惜一切代价援救睢阳但贺兰进明等人都被叛军吓破了胆子,总是能找到借口百般推脱而在如今的情况下,朝廷,朝廷也不敢将他们逼得太紧”不忍让自家哥哥独自难堪,秦国桢拱了拱手,小心翼翼地替朝廷辩解
王洵没有反驳,只是继续冷笑秦国桢被笑得头皮发麻,身子发紧,偷偷擦了把额头上的汗珠,继续硬着头皮解释道:“其实以贺兰进明等人的本事,即便勉强出兵,也不过是给叛军添几道开胃菜而已所以朝廷才派我等前来给郭子仪下旨,命令他尽快光复长安待长安战事一了,立刻分兵南下,绕路去救睢阳”
“我这回带了一万神武军前来助战,几乎把陛下身边的亲兵全给抽空了为的就是能够早日拿下长安,援救睢阳”马方也不愿继续承受王洵的逼人目光,抢着大声汇报
神武军是大唐朝廷在黄帝陵惨败后,痛定思痛,倾尽全力组建起来的一支近卫力量将领和士兵多为哥舒翰留在河西的旧部,无论训练程度还是作战经验,在大唐境内都算得上首屈一指只是这支兵马的数量实在有限,所以一直被灵武朝廷当做看家保命的最后老本,从没舍得投放入战场
如今马方带着神武军的近半兵力来到长安,足见朝廷光复长安的迫切心情只是待长安被光复那一刻,睢阳还在不在张巡等人手里,就谁也无法保证了想到几位好朋友在孤城中翘首以盼,王洵心中一阵烦躁挥挥手,大声道:“何必等拿下长安再去,你现在跟我就绕路南下便是这里就留给郭子仪他们,反正叛军已经被我打残了,再也翻不起什么大浪来”
“不可”秦氏兄弟和马方异口同声,“万万不可眼下长安城里的叛军,最害怕的就是你如果你走了,还不知道他们要顽抗到什么时候”
“是陛下授意你们三个这样跟我说的?”王洵皱着眉头,目光从三位好兄弟脸上缓缓扫过,“陛下可真瞧得起王某”
三人被他看得心里发毛,纷纷把头垂下去,陆续低声解释道:“你,你怎能对这样,这样说陛下他,他毕竟是我等的主君虽然,虽然…”
“不是,不是陛下亲口说的但,但满朝文武,都,都以为你乃是长安守军的克星大伙,大伙对你的战绩也是,也是有目共睹”
“陛下一直很欣赏你虽然你对他一直有误解他曾经亲口对我说过,希望第一支进入长安的兵马是安西军”
最后一句话来自马方,作为皇帝陛下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武将,他说话不必像秦氏兄弟那般瞻前顾后,也远远没学会其他二人的圆滑,“陛下认为,若是想把叛军早日驱逐出长安,郭子仪和你两个,缺一不可这回派兵前来助战,也曾经亲口对我叮嘱,说临战一定要唯你二人马首是瞻,不可因为所部为天子近卫,就傲慢无礼,肆意妄为”
“是啊,是啊郭老将军谨慎和你的勇悍可以弥补相互之间的不足,让叛军找不到任何空隙可钻”见王洵目光里透着几分怀疑之色,状元公秦国桢继续耐心地补充,“张兄的性格,想必明允你心里也非常清楚万一你在带兵去救援他之时,长安战场出了不可预料的状况,他恐怕会把所有责任都归咎在自己头上”
“河南不比京畿,周围情况复杂,很多地方势力都抱着观望的态度,对朝廷的命令阳奉阴违如果你绕路而去的话,沿途的粮草供应恐怕很难保证除非明允你一路抢过去,把所有敢于肯为你提供补给者,全都当做叛军给消灭掉”秦国模也换了个角度,继续苦苦规劝
马嵬驿兵变之后,李隆基表面上把权力都交给了李亨,实际上却在暗地里积蓄力量,准备重掌管朝政父子两个明争暗斗,持续了整整一年才以李亨一方的完全胜利而宣告结束这期间阴招迭出,花样翻不断,令本来就没剩多少的朝廷威仪,彻底成为了一个笑话所以地方实力人物对朝廷的命令置若罔闻,也实属再正常不过王洵本人就是其中之一,根本没资格去苛求他人
话虽然说得在理儿,可从秦国模嘴里说出来,却令人隐隐感觉到一层古怪味道王洵早已经不是当年长安城内的那个懵懂少年,心里把朋友之义看得再重,也不会丝毫防备都没有“拿下长安之后,朝廷就能保证那些地方实权人物个个俯首听命?左右是要打过去,早一步跟晚一步,有什么分别”
“朝廷的策略,就是先京畿再河南况且长安城意味着大唐的气运所在,拿下它之后,必然会让很多观望者作出选择”秦国桢点点头,给出了今天唯一肯定的答案
这话说得很在理,王洵无需费多少力气,也能计算清楚其中利害正沉吟间,又听秦国桢低声说道:“如果沿途各地官吏不全力配合,你即便现在绕向睢阳,恐怕也比拿下长安之后再出发快不了多少何况只要率先进入长安的是安西军,你就是大唐的异姓王,届时只要传出一句话去,说张巡是你的知交好友,对他见死不救便是准备与安西军为敌试问那贺兰进明等人,谁敢不抢着出兵?”
不愧为大唐天宝年间的状元,从战略大局到战术细节,秦国桢说得句句都在点子上王洵听了之后,心中明白灵武那边对光复长安,恐怕是一天都不愿多等了想了想,低声道:“你说得的确有道理,但张巡和雷大哥那边,我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放心既然朝廷无力顾及那边,我就自己分一部分兵马过去正眼下长安城外的兵马众多,不差一万两万”
“你麾下总计才三万多兵马,分得散了,怎么威胁长安城内的叛军?”秦氏兄弟和马方同时摇头,都觉得王洵的想法实在过于托大
“不是还有你的神武军么?先入长安者封王,难道你马方就不想跟我一道来凑热闹?!”王洵笑了笑,给出了一个颇具诱惑力的答案,“守直你既然来了,干脆就带着神武军跟我一道攻城我另外派赵怀旭带一万五千弟兄,先行绕向睢阳去即便一时半会抵达不了战场,至少让河南的叛军明白,咱们随时都有机会抄他们的后路”
“这……”秦国模、秦国桢和马方三个以目互视,不太赞同王洵的提议,却也找不出多的反驳办法特别是马方,本来就跟雷万春有着师徒情分,只要条件准许,巴不得援军能早点儿出发点了点头,低声表态:“我带的是陛下的亲卫,不方便分兵但这回随军带来的粮草器械,却可以先都借给你等过几天安顿下来,你再从郭子仪手里替我补全了便是”
“我也可以给沿途相识的官吏士绅写信,让他们尽量给赵将军提供帮助”秦国模想了想,也跟着表达了支持的态度,“但是有一件事,请明允酌情考虑”
“秦大哥请说不必跟我客气”王洵不希望自己跟秦氏兄弟变得越来越生分,拱了拱手,笑着回应
“其实,其实此事也与眼前战局有关”秦国模犹豫着,仔细斟酌说出来的每一个词汇,“眼下叛军虽然已经成了俎上鱼肉,可毕竟还有长安城墙做为屏障如果强攻破城的话,恐怕我军的损失会非常大我记得上次来的时候,明允曾经与孙孝哲之间有个约定,只要叛军主动退出长安,你就放他们一条生路如今长安城中的主事者虽然已经不是孙孝哲,可如果让他们看到还有平安撤离的机会的话……”
一边说,他一边抬起眼睛观瞧王洵的脸色仿佛唯恐一个字说错了,便会激起对方的愤怒,让自己死无葬身之地一般
河南节度使张镐拥兵临淮的贺兰进明,驻守彭城的许叔冀、尚衡等都观望不肯发兵
第六章 大唐 (五 下)
"www.uu234.com文字阅读新体验"第六章大唐(五下)
王洵的确曾经与派人带话给长安城内的叛军,告诉对方只要主动离开,自己绝不追杀**(但当时这样做的目的是激怒孙孝哲,逼他出城来跟自己野战,以便最大限度地消耗叛军的有生力量实际上,敌我双方当时谁都没把这句承诺当真而现在,敌我双方兵力对比悬殊,叛军返回洛阳最佳通道也被郭子仪派人截断,王洵当日的承诺,对城里边的叛军将领来说,就显得颇具诱惑力了
“如果郭老将军不反对的话,我可以再派人去城内向叛军重申承诺,只要他们肯主动退出长安,安西军决不尾随追杀”觉得秦国桢的主意切实可行,王洵点点头,笑着表示赞同
“郭老将军那边,我们兄弟两个去说”听王洵答应得爽快,秦国桢暗松一口气,迅敲砖钉角
“但有一个人,他们必须交出来”看似无心,王洵很随意地补充了一句
“这……”秦国桢脸上的欣慰迅变成了苦涩,不知道怎么继续眼前话题才好早在一个多月之前,就有人通过老太监鱼朝恩之口,辗转向皇帝陛下表达了希望戴罪立功,帮助唐军兵不血刃夺回长安的意愿前提条件便是,大唐朝廷对他们昔日所犯下的罪责,既往不咎
灵武天子李亨光复长安心切,毫不犹豫地将对方的条件一口答应了下来并且暗中许诺,事成之后,将根据对方的实际表现,另行给予重奖随后跟心腹近臣商议起还都细节,才猛然想起来,这样做,也许会令安西军将士感到心冷
天子说出的话都是金口玉言,出尔反尔实在有损颜面所以李亨才假借着代天子犒师的名义,将秦国模、秦国桢兄弟派到长安前线来一方面与郭子仪暗中协调放叛军离开的细节,另外一方面,则是期待秦家兄弟能凭着昔日的交情,劝说王洵暂且放弃个人恩怨
看到秦国桢的尴尬状,王洵立刻心生警觉,说话的语调陡然转冷,“王某当时的承诺,乃是专门针对孙孝哲而提如今孙孝哲已经被调回了洛阳,这个承诺,本可不再做数王某之所以还肯放大多数叛贼平安离开,是不愿意让弟兄们做无谓的牺牲如果有人还想得寸进尺的话,呵呵……”
“这个,这个…….”饶是经纶满腹,此时此刻,秦国桢也找不出好的说辞来,只能继续尴尬地搓手
“明允刚刚分了一半儿兵马去救援睢阳如果不给叛军任何活路的话,当心城里的人垂死一搏”不忍让亲兄弟独自承受窘迫,秦国模换了个角度,设身处地替安西军考虑
“打长安又不止我安西军一家的事情大不了王某不要这个先入之功,带着麾下弟兄专门追亡逐北便是”王洵抬头扫了他一眼,笑着接口
秦国模被笑得心中一凛,后退半步,不再说话中军帐瞬间变得一片寂静,傍晚的阳光透过窗纱,将每个人僵立的身影拉得老长,老长
从始至终,兄弟几个都很默契地没有提到城中那个必须交出的人的名字,可彼此心里都明白,对方真正在意的是谁只有他,才能让王洵宁愿放弃近在咫尺的盖世奇功不要,非杀之以后快也只有他,无论在大唐的长安,还是大燕国的长安,都能混得风生水起
“做买卖还讲究漫天要价,着地还钱呢如果秦家两位哥哥刚才说的话真的有谱,何不将二哥的意思送进城里去?一来可以试探出叛军有无交出长安的诚意,二来么,也能起到分化瓦解他们军心的作用为了这种没着没落的事情,耽误咱们兄弟的功夫,多没意思啊”沉默了片刻,神武军副统领马方主动开口替大伙大圆场
秦国模、秦国桢兄弟不愿意为了一个外人,跟自家兄弟起冲突笑了几声,摇着头先后说道:“这么多年了,没想到明允的脾气还是如此耿直”
“是啊,到底是百战名将,说出来的话霸气十足让我们两个做哥哥的,一时还真的难以习惯呢”
“没办法两军阵前打滚的人,向来都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两位哥哥别见怪,我不是针对你们”王洵也不希望与朋友们之间的距离越拉越远,笑着冲秦氏兄弟拱手赔罪
“不敢当,不敢当”秦国模与秦国桢赶紧侧开身子,长揖相还“我们两个刚才把事情想简单了只想稳住叛军,以最小代价把长安城拿回来,然后再慢慢找某些人算旧账没仔细考虑到明允和安西军弟兄们的感受既然明允不愿,那就算了反正眼下咱们的兵力几乎是叛军的四倍,不愁打不下这座坚城”
“朝廷那边,还请两位哥哥代为解释一二”王洵伸手托住秦氏兄弟的胳膊,同时笑着提出自己的要求
“分内之事,分内之事”秦国桢、秦国模互相看了看,满口子答应
兄弟二人的随从手中,还带着一份圣旨但二人谁也没想把它拿出来当众宣读因为兄弟俩心里都非常清楚,以眼下王洵的实力和声望,朝廷根本无法强迫他接受任何不愿意接受的命令相反,还要处处谨慎,以免惹毛了这位爷,让他做出什么惊人之举来,令好不容易出现的中兴征兆瞬间烟消云散
换句话说,眼下朝廷对于王洵这种手握重兵的武将,是又爱又怕爱的是这些人能为大唐浴血征战,将叛军打得节节败退怕得是稍有处置不慎,便令对方步安禄山后尘届时老叛军联手,恐怕大唐朝廷连再度“出巡”的机会都找不到
而从家族利益角度,秦氏兄弟也不想与王洵起过多争执如今不比天宝年间,那时只要你能得到皇帝陛下的信任,就能在朝中呼风唤雨而现在,身背后没有一点儿可以依仗的武装力量,根本无法在朝堂中立足随便某位像王洵这种级别的兵头上道折子,就让一部侍郎卷铺盖回家
然而上头交代要完成的任务,兄弟二人还得硬着头皮去做只是要换个妥当的方式,别让触安西军的逆鳞罢了王洵也知道秦家哥两个突然跟自己说起放叛军离开的事情,肯定是奉了上命既然对方不把话挑在明处,他也不主动戳破这一层窗户纸,沉吟了片刻,又笑着道:“那个人的脑袋我是要定了的,否则对不起封四叔在天之灵至于是在长安城内要,还是在长安城外要,倒是没多少关系除非他有本事从人世间彻底消失否则,哪怕是上天入地,我也一定要把他揪出来”
“二哥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马方一拍腰间宝剑,大声附和“大不了我辞官不做,跟我师父当年一样,千里追杀,取他项上人头”
“这话要是被你家老爷子听见,恐怕有人屁股又要吃苦了”秦国模横了马方一眼,笑着威胁跟后者说话,他倒不用像跟王洵说话一样小心翼翼“城内想平安离开的,又不是某一个两个叛贼?守直刚才提醒得好,咱们把二郎的原话送进去,说不定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呢”
“理应如此”秦国桢笑着替哥哥帮腔,尽量把军帐内的气氛往喜庆方向引“届时光复长安的功劳簿上,无论如何也少不了你马守直一笔说不定用不了几年,你也能封个异姓王当当”
“那自然好至少我阿爷再想收拾我,就得考虑考虑朝廷威仪”马方笑了笑,将秦国桢的调侃当做祝福全盘接下
兄弟几个东拉西扯,说话的气氛越来越融洽转眼之间,便聊到了天黑王洵命人在偏帐摆下酒宴,替三位好友接风洗尘又特意把宋武、万俟玉薤、王十三等当年长安城内讨生活的‘老人’拉上作陪宾主之间推杯换盏,一直喝到后半夜,才尽欢而散
第二天一大早,秦氏兄弟告辞离开,转道去找郭子仪,交代朝廷关于收复长安的最方略马方也急着赶回自家军营,以便兑现昨日跟王洵的约定把几个少年时代的好朋友都送走之后,王洵并没有直接回营,而是策动坐骑,缓缓地走向了长安城墙
半年多来,他已经带领亲卫在城下走了无数次以至于城中守军见了他的帅旗,都懒得再摆开床弩做威胁状反正像王洵这种身经百战的老将,肯定不会主动往床弩的有效瞄准距离内凑,守军也没必要再浪费已经库存无己的弩箭
“大帅要派人向城头邀战么?”知道王洵心里不痛快,万俟玉薤主动请缨,“让末将去,保管出来一个斩他一个”
“末将愿往”
“末将愿往”王十三、宋武等人争先恐后斗将是非常古老的传统,在大唐境内已经接近绝迹近半年来,出于打击防守方士气的目的,安西军才让这种古老的手段又重发挥了余热而以万俟玉薤等人的本领,只要守军耐不住性子派人出城迎战,十有**会有去无回
“不必”王洵提起马鞭,遥遥地指向长安“我只是想让他们看清楚,我在这里而已以免时间一长,有些人刻意忘记了”
多精彩内容值得期待…
第六章 大唐 (六 上)
第六章大唐(六上)
不止王洵一个人对朝廷的决策失望,其他几个曾经在高仙芝与封常清麾下战斗过的原安西军元老,也是义愤填膺。(kan.最稳定,)在闻听朝廷准备放叛军平安撤离长安的第二日,现任北庭节度使李嗣业便擅自带领麾下出阵,对长安城发起了强攻。
叛军将领这几日正煞费苦心地琢磨着如何才能在撤离长安之前反咬王洵一大口,注意力自然都放在了城西。却不料城北忽然起了警讯,被李嗣业打了个措手不及。转眼间,城防便被突破了十多处,还有更多的北庭精锐沿着云梯迅速上爬。
叛军主帅李仁轨魂飞天外,慌不及待的把所有预备队都赶上了北侧城墙,又传下将令,不断从其他各侧城墙抽调兵马。焦头烂额忙碌了大半日,才勉强把北墙又从唐军手中夺了回来。战后清点人数,竟又折损了三千有余,其中还不算四千多名新添的轻伤彩号。
作为进攻方,李嗣业麾下的损失也颇为惨重。但心中一口恶气总算散去了大半,看看破城无望,李嗣业便命令副将荔非元礼代为鸣金收兵,自己则骑了匹老马,径直去找请罪。
作为于军中滚打了近四十年的宿将,郭子仪当然明白李嗣业是出于什么原因而做出如此激烈之事。闻听对方独自前来,赶紧起身迎出了帅帐,抢先一步拉住试图向自己跪倒的李嗣业,大笑着:郭某正想着先派人杀一杀叛匪的气焰,免得他们不知好歹。没料到李将军跟郭某想到一处去了。这一仗,打得好,打得及时,打出了大唐的威风。若是李归仁还是执迷不悟的话,咱们就轮番上去,光是耗,也能活活把他给耗死!
末将罔顾军令,擅自出战,请郭大帅按律责罚,以儆效尤!郭子仪把话都说完了,李嗣业才来得及自请惩处,声音当然不可能很高。落在其他将领耳朵里,只是当做个笑谈罢了,谁也不肯较真儿。
嗳!郭子仪连连摇头,花白的胡须上下飞舞,两军交战,取胜的机会稍纵即逝。t主动出营寻找战机,杀伤敌军有生力量,又何罪之有?!况且t又不是没派人通知?不是刚刚发现敌军的城防疏漏之处,就已经派人给老夫送信了么?只是老夫这边要考虑全局,未能及时向t提供有效支援而已。
这……李嗣业虎目含泪,无法再说出任何多余的话。在出战之前,他已经下定了决心,宁可豁出去被军法从事,也要谢高仙芝当年相待之恩。万万没想到,郭子仪竟然冒着被监军弹劾的风险,将所有责任独力给挡了下来。
白孝德、仆固怀恩、王思礼等胡汉将领看到郭子仪如此回护属下,也被后者的胸怀气度所折服。纷纷开口,替李嗣业遮掩。灵武朝廷派出的监军宦官程元振见众将心齐,知自己此刻即便兴风作浪,也奈何不了李嗣业。只好顺水推舟,上前半步,笑着说:先前咱家在营中听外边的战鼓响得急,差点以为李节度就要做了大唐近三十年来第一个异姓王呢。正准备向李节度贺喜,没想到李节度却在最后功亏一篑。不过这样也好,城里的叛军至少也知了,咱们不是非要他们主动撤离不可。是陛下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的份上,才答应放他们一条生路!秦状元,t说是不是这个理?!
陛下高瞻远瞩,非小臣所能揣度!秦国桢被突然点了将,赶紧笑着拱手。
陛下圣明!众将齐齐向北拱手。
程元振卖了一个人情出去,立刻要收回成本,不过派人进城跟叛军商谈的事情,得抓点儿紧了。陛下是去年七月十二在灵武登的位。亲政之后,天下局势立刻转危为安。如今圣上都亲政一整年了,下一个的中元节,总不能还在那穷得鸟都不拉屎的地方过吧!
大伙先前私下就猜测出,朝廷急着放叛军生路,是为了早日搬回长安。如今听陛下的心腹太监程元振亲口说了出来,心中不仅百味陈杂。见众将脸色变幻不定,程元振笑了笑,继续补充,t们别嫌咱家说话直接。咱家读书少,不懂那么多弯弯绕。只是记得一句俗话,‘干活不由东,累死也无功。’这天下,这长安,还不都是陛下的?陛下就是等的东家。东家让干什么,怎么干,等当然只有遵从的份儿。否则,即便干得再好,也是白搭,至少一个藐视圣上的罪名,是跑不了的!
一番话,像是规劝,又像是威胁,让众将无言以对。秦国桢怕程元振逼大伙太紧,适得其反,赶紧笑了笑,在旁边帮腔:郭帅做事素来老成持重。想必接到圣旨之后,已经悄悄做好了安排。程监军只管在营中休息几日,想必很快能听到叛军那边的答复。
那就好,那就好。当日陛下向郭帅这边派遣监军,咱家费了好大力气,才讨了这份差遣。就是因为相信以郭帅的本事,无论陛下提出任何要求,都能办得妥妥的!
郭子仪的本事不仅仅在行军打仗方面,对付程元振这种没卵蛋的阉人,也自有一套。笑呵呵拱了拱手,大声表态:多谢程大人信任。郭某定然不负所望!来人,把郭某早晨写好的那封劝降信,拿来给程监军过目。待程将军检视之后,立刻派死士送到李归仁手中去!
有侍卫小跑着上千,双手向程元振递上郭子仪写给叛军将领的亲笔信。程元振虽然书读得不多,基本阅读能力却是有的。捧着郭子仪的信仔仔细细看了两三遍,实在没挑出什么让自己不满意的地方来,便笑着表示了赞同。
郭子仪索性好人做到底,请程元振以监军的名义,与自己一同向叛军提供担保。只要他们肯主动撤离长安,不毁坏城中宫室民居,唐军便不追杀。任他们向南或者向北,绕路返回洛阳去。
程元振受到了意想不到的礼遇,高兴得心花怒放。歪歪斜斜地在信上签了名字之后,放下笔,有些迟疑着问:这个,这个,咱家第一次做这种事情,真的没有任何经验。郭大帅,如果叛军肯出动撤离的话,咱们真的能保证不尾随追杀吗?是说,是说,您和这里的诸位将军的人品,程某当然信得过。可西边,西边那位,昨天不是刚刚撂下狠话么?!
对于城中的某个人,要上天入地,追杀到底。这是前天秦氏兄弟试探王洵的态度时,后者亲口所言。甭看程元振敢在郭子仪、李嗣业面前耀武扬威,他还真没胆子到安西军中去唧唧歪歪。谁都知,当年高力士的义子冯斌,就是因为惹恼了王洵,被硬撕成两半的。而过后无论是当时的皇帝陛下,还是建国太子,都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甚至连冯斌这个人的名字,都懒得再提。
监军只能派到对大唐绝对忠心耿耿的队伍当中,越是没把握确定其忠诚度的,朝廷越是不会派遣心腹监督。即便皇帝陛下有勇气指派,也没有哪个太监敢拿自己的脑袋做赌注。这是灵武朝廷的现状,不是笑话。程元振知自己的安全范围有多大,所以绝对不会主动去触王洵的逆鳞。只晓得在郭子仪耳边煽风点火,让后者替自己出头。而郭子仪是何等人物,岂会甘心被一个太监当枪使?!况且他心中另有一番算计在,也不会为了讨好程元振,而坏了自家的安排。
当下,老将军摆摆手,笑着:那只是句气话而已,做不得真。况且城中兵马总数不下六万,足足是安西军的两倍。只要里边的人不主动去撩拨王洵,他又怎会因为私人恩怨,平白牺牲麾下弟兄们的性命。t放心好了,郭某看人,向来准得很。王节度虽然年青气盛,但绝不是那种无视大局的人!
咱家希望如此!程元振耸耸肩,不太相信郭子仪的判断。
为了让他放心的去休息,郭子仪想了想,又传下了一系列命令。让所部嫡系朔方军、李嗣业所部北庭军、白孝德所部龟兹军,李光弼所部河东军,还有大唐皇帝向回纥人借来的十万兵马,统统向主营靠拢。让出城南、城东两个方向,供叛军平安离开。
同时,端起主帅的架子,严厉申明。从即刻起,没有自己的命令,任何人不得主动向城中叛军发起进攻。直到双方的达成最后协议,或者谈判彻底宣告失败为止。
见郭子仪做得如此干脆彻底,程元振终于把心放回了肚子里。拉着秦国桢的手,请对方跟自己一起去后帐,帮自己写信向朝廷汇报战场详细情况。秦国桢推脱不过,只好拱了拱手,向众将告辞。郭子仪带领李光弼等将领将监军和钦差大人送出了帅帐,待二人背影去得远了,点手叫过一名心腹,将程元振刚刚签过名的信件交给他,低声吩咐:t现在就出发,进城去替老夫向李归仁、张通儒两贼下书,告诉他们,只要他们主动撤离长安,老夫在十日之内,决不出兵追杀。另外,王明允有言在先,凡是跟他有私仇的人,都不会放过。老夫虽然身为一军主帅,却也不能干涉王明允的私事。到底走还是不走,让李归仁和张通儒在三日之内,必须给老夫一个明确答复!
~。
更多到,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