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杀佛
万里苍穹,倏然撑起金色光芒!
没了云、没了日甚至都没了天,只有一条金光大道直铺天际,一阵轻灵的梵唱与仙乐交织成清心怯恶的天咒,轻轻的抚平了每个人心底的恐惧,更遮掩住哭佛暴戾的哭声,不乐与善断两个兔妖双手合十,满目虔诚的轻轻唱诵:“能持无所畏,知根无所畏,决疑无所畏,答报无所畏,法相空空,大公德天。”
漫天剑雨、无数法宝都奈何不了的哭佛突然抬起头,看了看头顶上的灿烂金光,瞬间变得暴躁起来,一只大手拼命的挣动,想要甩拖小结巴神僧身后的金佛。
刚刚回复笑意的小结巴希声立刻又变得愁眉苦脸,他和身后的金佛是同心同身,被摇晃的东倒西歪。
不乐和善断这次施法和以往不同。以往他们施法,都是用自己千年的修为来凝聚诸般天神法相,以求发挥佛宗神通的大威力,而这次用的根本不是自身的修为,而是靠佛性:以菩萨四无所畏的至性,来聚集万生诸般业力,最终凝结成二十八部天中的大公德天、功德天女摩诃什密的佛法金身助他们降妖除魔。
以往是自己造的菩萨,这次是用自己的佛性唤来天地灵气凝结而成菩萨!
无论敌人是妖魔鬼怪还是正邪修士,两个兔妖就算叫破了喉咙也休想请动天地间的灵气来塑造金身法相,不过这次来的是哭佛,是天地间的戾气化身而成的孽障,刚好是严格的天地关系,两个兔妖完成接引以无所谓不动摇之心,唤醒佛家千年香火在天地间凝聚而成的禅力就可以了。
只不过这一番接引时间漫长,要没有高手护法,两个兔妖早就被拍成平面体了。
一俟接引完成,天地间禅力凝结,两个兔妖的脸白的好像透明一样,依旧咬牙快步抢到希声身旁,一左一右各自伸出一只手,用力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天上,沿着金光大道上一个慈眉善目的飘飘仙女微笑而至,左手捻动如意珠,右手施无畏印,在她背后若隐若现出一道光怪陆离的宝山,山顶五色祥云,云上还有一只六牙白象,正用象鼻顽皮的搅动玛瑙宝瓶!
功德仙女法相一现身,哭佛再度抬头望天,哭眼如刀,猛地凝聚起犹如实质的目力,向着功德仙女电射而去!
刚才一字宫的夏老大就在哭佛这一记眼刀之下吃了大亏。
功德仙女的法相却丝毫未变,右手翻转不畏印轻轻一挥,哭佛嗷的惨叫了一声,一双哭眼赫然变成了一对黑窟窿,痛哭的眼相一破,满脸哭像立刻消失无形,巨大的铜佛猛地停止了所有动作,全身僵直的站在当场一动不动!
功德仙女在天空中,微笑的望着铜佛。
小结巴希声长出一口气轻轻松开手,后退了几步,他身后的金光佛就像破晓时的烟霞,轻轻的飘散于无形。收了阵法之后,两眼一翻摔倒在善断怀里,虚脱了过去。
温乐阳、慕慕、十九几个伤者早就被死字号的人接应到相对安全的地方。温乐阳愕然瞪着高高僵立的大铜佛:“这就…完事了?”
前面打得天崩地裂,五福高手各显神通,法宝的破空长鸣、痛苦的嚎啕大哭和修士的吐气断喝交织成一片,显得又辉煌又壮烈又震撼,好容易盼到了大结局,就那么一下?
温乐阳有一种极度的憋闷感,好像壮怀激烈的看着英雄与强敌战拼爆了全身血脉,终于一战功成。英雄摆好了姿势之后,所有的观众都能感觉到他即将仰天喷血惊天地泣鬼神的大喝一声:“舍我其谁!”,结果到了最后,和着英雄那声凛然断喝喷出来的不是满腔热血,而是一个扁桃体。
玉刀裹环坚持着搭腔:“差不多完了,也就最后这一下有点看头!这个哭脸秃子全身的真元都在眼上,眼睛一破也就完了。”裹环也没见过和尚,到现在为止还不知道和尚跟秃子的实质性区别。
温乐阳有点不服气:“刚开始我一枪差点打碎了哭佛的脸。”
裹环鄙夷的笑了一声:“人家这是神通破真元,跟你的雷心痧不是一回事!不过那个小兔妖没怎么出力……”
猛地一声哀嚎!
铜佛在僵硬了片刻之后,遽然跳脚惨叫,不再是痛哭,而是哀号惨叫!两只已经残废掉的大手不停在自己的身体上撕挠狂抓,发出一声声尖锐的嘶鸣,巨大的身体轰轰然摔倒在地面上,不停的翻滚着,把温家村的空地压得平平整整。
在声势惊人的翻滚中,铜佛身上爬出了一条条裂璺,剧烈的颤抖不停,铜铁般坚硬、又腐肉般恶臭的身体层层碎裂开,一块块皮肉掉下来,迅速化成惨白的汁液渗入地面,到了最后的时候,咕噜一声,竟然从铜佛碎裂的身体里,滚出来一个瘦的皮包骨头的老头儿!大慈悲寺的僧侣立刻围上去用各种佛门法撰封住了老头儿的身体,老小兔妖仔细检查之后,确定他在没有一丝元力,离死已经不远了,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而天上的功德仙女,不知何时已经飘然散去。
昆仑道小掌门留正也把剩下长剑归回昆仑山,正看着满地残剑心疼的直跺脚。一字宫夏老大父女都伤的不轻但是性命无虞,其他几个门宗的重要人物也都没什么大事。
不乐老和尚虽然暴露了佛家神通,但是大慈悲寺自己假装没事人,其他几个门宗谁也不好主动讯问。
至于哭佛妖僧的来历,小兔妖善断笑着摇摇头:“这个妖孽究竟是何方神圣,和尚也不知道,想来是那些邪魔外道看我五福聚会于此,用邪法请来的妖仙吧!以后还请仙长们多留意,助和尚早日查出真凶,为殉命的无辜报仇!”
这么没味的话当然谁都不信,但最后是大慈悲寺施展神通诛杀了妖物、捉住的俘虏自然也是大慈悲寺的,他们不信也没什么办法。
鸡笼道和鹅羊道的人不想在山上多呆,几乎是哭佛前脚倒下,他们后脚就下山了。
昆仑道小掌门留正缠着小兔妖善断,嬉皮笑脸的问来问去,善断一个劲的笑,俩人互相折磨的都挺没脾气,最后留正无奈,还是带着弟子走了。
一字宫夏老大一脸郑重的找到温大爷爷:“老爷子,夏某人有个不情之请。我还有要事在身,十九丫头伤的不轻不能跟我一起下山,一字宫现在又遇到些大事,能不能先把她留在您这。”
一旁的骆家两位魁首都不怀好意的笑了:“不管怎么说,十九娃儿是救了旺夫那个丫头,还是由我们带回到咱们乌鸦岭吧,保证这一路舒舒服服收不到半点颠簸……”
夏老大脸上一窘:“这个……”
十九却纳闷的问骆家魁首:“旺夫?”慕慕重伤吐血,也没耽误她气的直跺脚,阿蛋也跟着她嬉皮笑脸的跺脚。
温大爷爷呵呵一笑,对着骆家两位魁首摆了摆手:“还是留在九顶山吧!”
十九在关键时刻挡住了哭佛,长枪折断法宝被毁这才身受重伤,怎么说也是帮了自己人,温、苗、骆三家都一样,对付敌人小气霸道,但是受了一点恩惠肯定会还回去。
而且以温大老爷的脾气,十九留下正好,他倒想看看一字宫图谋温不草什么。
夏老大哈哈一笑,又客气了两句之后,也带着人下山去了。
让温乐阳感到意外的是,一俟另外四个门宗的首脑下山,小兔妖善断也立刻带着大慈悲寺的僧众告辞下山,一刻都没有多呆,只有老兔妖不乐留在了村子里。
散修们有的散去了,有些受伤的或者还想看热闹的都留在了村子里,温家人好酒好肉的招待着,这些人不管怎么说都是上山来温不草助威的,事后一番款待总是免不了的。
天下五福齐聚温家村,是修真正道上千年未遇的大事,不过从黎明到黄昏,短短的一个白天里,五福高手轮番登场各显神通,五福中杀戮最重的鸡笼道更是在这个名不见经传的九顶山上折戟沉沙,镇派之宝被夺走、老掌门含恨而终。
到了最后哭佛的出现,更引出了五福各家的通天手段,无论是昆仑道的万剑朝宗还是大慈悲寺的以佛性凝结天地灵气幻出大公德天,都足以让修真道掀起滔天巨浪。
三个道门和一字宫夏老大走后,村子里的事情自然有其他弟子去料理,一群重要人物全部去了温一半的刑房。
刑房在村后偏僻的角落里,平时根本没有温家弟子愿意靠近这里,温一半平时独自住在这里里。老兔妖在恶战之后就没露面,直接羁押着从哭佛肚子里抓住的妖人去了刑房。
温乐阳一进刑房就是一愣,他以前从没踏进过这间屋子,在所有温家弟子的心里,这里一定是阴森恐怖,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到处都挂满血迹斑驳的钩子刀子抓子和各种各样匪夷所思的刑具,没想到屋子里干燥敞亮,家具虽然陈旧但是四处都干干净净,还透着一股淡淡的青草香气。
哭佛腹中的妖人是一个瘦骨嶙峋的秃头老者,全身赤裸的坐在温一半的木板床上,上身像个虾米一样佝偻着,下巴几乎碰到了肚皮。两只皮包骨头的手交叠在一起,捧着一尊羊脂般剔透的小小玉佛,正在闭目入定。
玉佛氤氲着一层淡淡的光华,把妖人稳稳的笼罩住,望上去安静而祥和。
老兔妖不乐也在一旁打坐养神,看到他们来了勉强的一笑:“妖僧三断!”他和小兔妖召唤联手请动功德仙女消耗极大,现在脸色虽然好了一点,不过依旧苍白的吓人,一双老眼也通红,温不做没心没肺的笑这问:“神僧,您这眼…是急得血丝儿还是法力不够要显出真身了?”
温乐阳笑着斜忒了温不做一眼,岔开了话题:“不是说妖僧舍了自己的肉身,潜神进了哭佛吗?”
老兔妖嘿嘿一笑:“当时猜错了,这个妖僧的法术邪门的很,我没听过也没见过。”
温乐阳和不乐认识以来,这位兔妖神僧就没猜对过,只好苦笑着再次岔开话题,伸手指着快要蜷缩成一团的妖僧三断:“那他现在是死是活?”
老兔妖不乐沉吟了一下,温不做赶紧小声补充:“您老这次猜准点。”
老兔妖没搭理温不做,对着其他人说:“活……是肯定活不了了,他的元神都系在哭佛身上,哭佛一碎这条性命就没了,现在我用骨玉佛罩住他,盼着他在死前还能恢复一丝神智,能再醒来片刻。”
说完,老兔妖又把目光转向温乐阳:“黄鹤把胳膊给你时说的话,你还没告诉几位当家吧?”他早就修炼出佛门的耳眼神通,黄鹤当时低声对温乐阳说的话,字字都进了他的耳朵。
温乐阳这才想起来,赶忙把黄鹤说温家隐藏着一个‘关系天下正邪气运的重要人物’的话告诉了其他人。
这个事情从上次青鸟带人上山的时候,温家几位家长就已经猜到了,但是温不草不是门派而是家族,上上下下每一个人都是娘生爹养,来历全都一清二楚,在鼎阳宫的人出现之前,连修真道是个什么东西都不知道,更谈不上关乎正邪气运。
现在从黄鹤嘴里说出来,这件事却一下子就变了分量!
温大老爷的脸色猛地一变,回头对四老爷说:“马上带着死字号拦住鸡笼道!”
‘事关正邪气运’这六个字换太重了,别说温不草,就是五福这样在修真道上呼风唤雨千多年的门宗也担不住这六个字!如果这个消息真的有根有据,又被鸡笼道这样有分量的大门宗传出去,只怕天下间的腥风血雨全部都会被引到九顶山上来!
老兔妖不乐却摇摇头拦住了马上就要下山的四老爷,通红的眼睛里透出了一点不易察觉的得意:“善断已经去了!黄鹤和你说过之后,我就吩咐善断此间事了立刻跟住鸡笼道士,这个消息的来龙去脉是一定要查清楚的,而且也无论如何也不能泄露出去的。”
大伯温吞海还是不放心:“善断神僧施法的时候,神通耗了不少……”
老兔妖不乐更得意了:“假的假的,大功德仙女是我请的,他只是跟我装模作样,这样天下修士谁都不会怀疑他没回峨眉山。”
善断率领着大慈悲寺下山之后,先遣其他僧侣返回峨眉山,自己隐形潜踪,紧紧缀上了鸡笼道士的队伍,
温乐阳的心里惴惴不安,论起错拳、‘川菜’生死毒功法,他比着高深的修士也不见得逊色多少,但是要和这些老妖精论起心思、论起阴谋诡计,实在是天差地远了,幸亏老兔妖不乐早就帮他安排好了。
鸡笼道紫雀真人在临死之前,虽然心思缜密但还是算漏了这件大事,不过也合该鸡笼道否极泰来,如果黄鹤当时把温家隐藏着重要人物的消息告诉大伯温吞海或者四位老太爷,温不草无论如何也不会让给他们就这样离开九顶山。
温乐阳有些犹豫的问:“善断神僧追上去……会不会……”
温不做从旁边嘿嘿一笑:“当然是先查出来消息的来龙去脉,然后杀人灭口!”
温乐阳还没说话,老兔妖先吓了一跳:“可不敢瞎说!只要查出这个消息的来源,善断自有办法让鸡笼道的人忘了这件事。这件事在鸡笼道应该也是机密,紫雀想要先拔头筹,让鸡笼道在天下露一个大脸,没想到最后落了个这样的下场,嘿!”
温大老爷点点头,片刻后沉声说:“但是温家里如果真藏着这么一个人,一定要尽快找出来!”
就算温家或者大慈悲寺把鸡笼道真杀得鸡犬不留,也难保‘温不草中有一人关系正邪气运’的消息不会流传出去,对于温不草来说最重要的还是要先找出这个人,或者证明这个消息是假的。
一直在一旁呆着没说话的温一半突然做出了一个比猫头鹰哭还难看的笑容,意识到自己可能来大买卖了,阴测测的说:“要是把全族都审问一边的话,总得要些功夫。”
所有在场的温家人全都汗毛倒竖,温不做条件反射的就回了一句:“那谁审你?”说完以后才想起来自己是在跟谁说话,立刻裂大了嘴巴。
温一半桀桀的笑着:“真要我问过全族的话,你要当第一个,还是最后一个?”
温不做一愣之下,突然哈哈大笑:“最后一个!要真有这个人,肯定轮不到我。”
温一半似乎很喜欢温不做,一只独眼带着几分欣赏的瞟了瞟他,慢条斯理的说:“有没有这个人,这个人到底是谁,你说了不算。”
温大老爷以前从来不知道温一半这么喜欢说话,摇头苦笑着拍了拍温一半的肩膀:“别吓唬孩子们了,要是你问的话,不能伤人更不能伤心!”
温一半似乎是很不屑的一笑,反正别人从他那半张脸上根本就分不清什么表情:“都是我的兄弟姐妹,不过是问问罢了,不会吓到人的。”
四位老太爷对望了一眼,眼神里都闪过平时绝少见到的犹豫。
骆家大爷也知道事情严重,缓缓的开口提醒:“一字宫那个叫十九的丫头,死乞白赖的留在山上,会不会也是因为这件事?”
温三老爷少有的笑了,嘴角的皱纹挤出了一个阴冷的弧度,说了句毫不相干的话:“她的伤一时半时不会好得太彻底。”
温大老爷也呵呵一笑,对着三老爷说:“她是帮了咱,你可别害了这个丫头。”
三老爷只是淡淡的回答了两个字:“放心。”
这时候,温乐阳怀里突然响起了一个硬邦邦的声音:“刚才帮你们的,可不光那个丫头!”
温乐阳哎哟一声,赶紧手忙脚乱的把玉刀、佛珠和一把胡萝卜一股脑从兜里翻出来。
连天劫神雷都能吞掉的玉刀上,竟然磕开了一个不小的裂隙。
温不做却抢先说话,一副恶人先告状的神气:“你这个山魈不老实,明明告诉我们指挥不动‘阴错阳差’……”
玉刀裹环倒不生气,不过语气里却充满了轻蔑:“我现在只是一缕残魂,能抢回‘阴错阳差’就不错了,自然没力气再发动那个宝贝……”
老兔妖望着玉刀上的裂隙,脸色恍然大悟:“你…断妖身?”
裹环自从上次被温乐阳、慕慕等人集体喝斥过之后,现在对老兔妖的态度好了很多:“哈哈,还是你这兔儿懂得多些!不错,老子就是施展了‘断妖身’,才发动阴错阳差,救下了温乐阳这娃儿的一条小命!嘿,也就是现在,要是放在当年,收拾个铜皮秃子哪用费什么周折。”
‘断妖身’是妖门的法术,和邪道的天魔解体神通差不多,在真元耗尽无力发动神通的时候,自毁肉身来换取真元灵力。
裹环现在的元神和玉刀融为一体,他的肉体就是这块刀形的雷心灵玉,在温乐阳危急时刻,裹环崩裂了自己的身体唤出阴错阳差,千钧一发之际救了他和慕慕外加阿蛋三条小命。
温乐阳听老兔妖不乐解释之后,当时就行给裹环施礼谢他救命。
裹环却哈哈一笑:“不用施礼!老子救你自然有求于你!”
温乐阳脸色郑重的点点头:“前辈吩咐吧!”这个山魈当初虽然和师祖苌狸结仇,但是说到底就是个倒霉蛋,现在苌狸巧笑倩兮的穿着迪奥周游世界,他却只能在玉刀里耍青皮。
裹环这次还没开口,佝偻在木板床上的妖僧三断突然像筛糠一样剧烈的颤抖起来,所有人立刻退开了几步,生怕妖僧还有力气跳起来打架,只有老兔妖不乐没动,脸上都是犹豫的神色。
温不做对温家几位家长忠心耿耿,坚决不肯躲在大家长身后,他藏在骆家两位老爷子身后了。过了片刻觉得没事,小心翼翼的弹出半个脑袋:“神僧,怎么回事?”
“他元神太过残碎,骨玉佛也护不住他了…….”说着,老兔妖的神色渐渐决绝起来,双手开始盘结手印,深吸了一口气:“大家退出去,我再试试!”
老兔妖不乐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如果再施展佛法唤回妖僧三断的片刻清醒,这种消耗已经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恢复过来的。不过老兔妖实在不甘心妖僧三断就这么死了,他想问一问,三断怎么就从千年前的一个彻悟佛法的得道高僧变成了现在为祸人间的妖怪!
所有人都退出了刑房,不过大家都没走远,温吞海张罗着弟子搬来桌椅板凳,就围着刑房而坐。
等安顿好之后,温乐阳再度取出了玉刀裹环:“前辈刚才想说什么?要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下来。”
裹环却有点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了几声:“娃娃,我想先问问,你和苌狸,那个…关系还算亲近吧?”
第五十八章 成魔
自从温乐阳从峨眉山回来之后,玉刀几次都帮了他大忙,前面挡雷能说是雷心灵玉的天性、挡月劫抢法宝也是裹环为了自己,但最后一次在哭佛手中唤出阴错阳差,货真价实的救了温乐阳和慕慕的小命,而且用的还是‘断妖身’的法术,把他自己伤得不轻。
救命之恩温乐阳是无论如何也会报的。不过他说什么也没想到裹环会没头没脑的问出那么一句话来。
温不做闻到了八卦的味道,几乎是飘着就过来了:“我家温乐阳,最得苌狸师祖的宠爱!”
温乐阳也呵呵笑着,眉眼里透出些小得意:“我在苌狸师祖跟前,倒的确不怎么拘束……”
裹环的声音更客气了:“那就好那就好,娃儿,有个事情还得请你帮忙……”他的话还没说完,温不做突然对着玉刀大声断喝:“说!”
温乐阳几乎都感觉到玉刀里一哆嗦,愣了片刻裹环才愣愣的问:“说、说什么?”
温不做脸上闪烁兴奋光芒:“扭扭捏捏,大有问题!”
温乐阳心里也没根,这个玉刀裹环自从开口说话以来,一直生硬傲慢,除了拓斜师祖之外,对谁都没有一丁点的尊敬和客气,刚才在提起苌狸的时候,突然变得细声细气,好像还很不好意思。
“苌狸师祖的心上人,是我们拓斜师祖,嘿,裹环你可别忘了,当初是谁救了你的老命……不过,”温不做嘴里哼哼冷笑,脸上却是唯恐天下不乱的小人像:“情之所在,只怕也由不得心……”
裹环终于明白温不做的意思了,不等他说完立刻破口大骂:“放你的臭屁!老子得道万年,早就没了、没了那种心思,苌狸在我眼里不过是个女娃娃,比着你们也未必大了多少……”
温不做满脸果然如此的神色:“恼羞成怒了?”
裹环气的哇哇怪叫,看架势温不做要是再说下去,裹环拼着粉身碎骨也要再唤出阴错阳差削他,削他的嘴。
温乐阳哭笑不得赶紧劝解,安抚了半天,才小心翼翼的问:“那你打听我苌狸师祖做什么?”
“这个小人在旁边我不说,就当老子白白救了你!”裹环来劲了,又开始耍青皮。
温不做哈哈大笑刚要说话,被温四老爷飞过来的一只茶壶砸跑了。
裹环这才长长出了一口恶气:“娃娃,我想让苌狸帮我个忙。上次说过,我在自己的洞府里炼出了一般变化,也就是一个分身,但是因为苌狸捣乱,分身里元神稀散,就是个不会说不会动也不会死的傻子。”
温乐阳大概明白了裹环要干什么,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果然,裹环接着就说到:“这个分身当时虽然没用,但是现在如果还在的话,可就派上大用场了!这个分身本来就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听裹环这个说法,温乐阳立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裹环越说越激动:“只要找到分身,我就炸碎这块雷心,拼着魂飞魄散的大险也要回到到分身里,如果成了就能再世为人,如果不成……嘿,总得试一试!”
温乐阳有点不明白:“那你找苌狸师祖干什么?”
“一来,要是有个大妖肯主持法阵为帮我护法,成功的机会会大增,不过主持法阵的人会折损些修为;二来,上次我去追苌狸之前恢复了护山的阵法,一般人根本无法上去,苌狸以前破过一次,要是她能帮忙可以省去不少波折麻烦;第三嘛……”
裹环说道第三的时候,声音突然再度扭捏了起来:“我的洞府究竟在哪,我想不起来了,还得靠苌狸帮我找!”
温乐阳啊了一声,拎起一根村子里同族兄弟刚给他送来的胡萝卜:“你找不着自己的洞府了?”
“雷心玉虽然和我山魈同属五行土行,但是我附魂的时候也损失损失了不少妖元,我醒来之后,已经又不少事情记不起来了,偏偏最重要的洞府在哪,也在其中!”
裹环说完停顿了,似乎怕温乐阳不答应,又开始讲理:“你说,我没惹苌狸,结果她上门捣乱抢走我的法宝,害得我炼出了个傻子分身,是她不对在先吧?我和她追追打打,虽然恶语相向但是也没真的伤了谁,这仇也不算大吧?后来我被妖人暗算钻进了雷心玉里苟延残喘,归根结底是因为她吧,现在于情于理她也应该帮我一下…对、对吧?而且…我发动‘断妖身’,实际上就已经丢了用这把玉刀重新修炼的机会,如果不能恢复肉身,过不了十年八年也就该魂飞魄散了。”
裹环的声音虽然响亮,但是越说越没底气,以己度人,如果他是苌狸的话,才不会管其他妖怪的死活。
裹环品山魈,自视极高,自从老巢招摇山崩塌之后,就独来独往根本不理会其他的妖门同道,如果不是现在身在玉刀,又偏偏还有那么一丝重活的机会,无论如何也不会去求苌狸。
裹环刚说完,一个又熟悉又可恨的声音毫无征兆的从温乐阳身边响起:“做梦,苌狸先祖消耗修为帮你回复身体,你还魂以后第一件事就是找我们师祖奶奶报仇!”温不做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来了,就站在温乐阳身边。
温乐阳足足吓了一跳。
裹环赶忙解释:“我妖元已经大损,而且分身充其量也就能负担我三成的神通,根本斗不过苌狸。要实在不放心,就让苌狸带我回到洞府,不用她主持法阵也行!”
温乐阳笑得挺厚道,语气很坚定:“等苌狸师祖回来,我求她老人家,她答应不答应我不敢做主。不过我尽力而为!”裹环发动‘断妖身’救温乐阳和慕慕,就是为了赌一赌,先把人情送出去,换自己一线重获自由的机会,温乐阳自然没话说,这件事肯定要帮裹环说说情。
裹环似乎松了一口气:“你就照着刚才我说的话,再给苌狸说一遍,于情于理她也得救我一次不是?”
温不做噗嗤就乐了:“要真像你这么说,苌狸师祖当场就能把你碾成雷心痧送给小易。”
旁边一直没说话的几位温家老爷子也都笑了,苌狸师祖可不是个喜欢讲理的人。
温乐阳也笑了,不过很快又想起了一件事,脸色倏地变得郑重起来:“裹环,你怎么知道我苌狸师祖还活着?”从裹环醒过来之后,从没有人告诉过他苌狸还活着,直到刚才他突然提起了请苌狸帮忙,开始的时候温乐阳也没在意,现在一想起来立刻充满了疑心。
这次轮到裹环一愣:“说的什么废话,苌狸当然还活着,她才多大年纪!”他根本就不知道妖门在两千年里几乎被屠戮殆尽的事情,在裹环看来,苌狸活到现在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不仅苌狸,其他的大妖应该也都活的滋润无比。
温乐阳一边和裹环说话,一边催动身体里的生死毒缓缓流淌,白天里他连受紫雀老道双拳和哭佛一指的重击,但是对于他的身体来说,这种纯粹的硬伤似乎好的很快。
慕慕在救阿蛋的时候,被温乐阳撞了一下子,受伤极重,不过好在和温乐阳一样只是硬伤,温、苗、骆三家谁都不缺治伤的灵药,虽然吐了不少血,小脸苍白的让人心疼,但不会有性命之虞,手脚麻利的小易和几个温家妇女照顾她。
阿蛋举着个装满清水的铜盆,寸步不离主人身边,过一会就咿咿呀呀的催其他人给慕慕搽脸。
刑房里一直没什么动静,即不见佛光流转,也听不到佛偈吟唱,直到第二天破晓时分,屋子里突然传出了咕咚一声,在外面守着的众人立刻抢了进去。
老和尚不乐的脸色已经从苍白变成了暗暗的灰黑,正摔在地上,努力挣扎着想要站起来,而木板床上的妖僧三断,缓缓睁开双眼,目光里看不出一丝感情,好像死鱼般呆滞。
大伙手忙脚乱的把不乐扶起来,老和尚费力的摇摇头:“无碍无碍,总算救醒了他。”说着又费力的喘息了一会,才对着依旧佝偻着身体的妖僧三断说:“上次在煞地阎摩罗王寺一战,我就有一句话想问你。”
妖僧三断的眼珠动了动,把目光投向了老和尚,脸上的皱纹扯着他光秃秃的头皮,一起抽动了一下,似乎是一个笑容。
老和尚不乐在众人的搀扶下,做到了妖僧的对面:“你还认得我吗?”
温不做一跺脚:“您就想问他这句话?”没人搭理他,温不做也早就习惯自己冷场王的地位了。
妖僧三断整个人看上去没有一丝神采与光泽,就好像已经死了三天三夜,但是出乎意料的是,他的声音却像切金断玉般清脆动听:“一千年前,你听过我讲经。”
老和尚不乐虽然脸色灰败,但是闻言眼睛却一亮:“你果然还记得我!”
妖僧三断嗯了一声:“师父说过,你要能抹去妖性便是一份功德,留了你一条性命。所以你来听我讲经的时候,我多留意了你一些,也就记住了。”
别人听的一头雾水,老和尚不乐满脸惊讶,从椅子上一下子就跳了起来,随即又手脚酸软的摔倒,勉强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妖僧:“你师父…你师父是哪个?!”
妖僧发出了两声轻笑,如九天梵唱般,沁人心脾说不出的清凉,笑声明明带着几分轻快,可他的脸上却全是枉死者的愁苦,声音与表情的截然相反,让刑房中的空气里都弥漫起一丝诡异:“你已经猜到了,又何必再问?一千五百年前你修成了人形,师父云游时路过大慈悲寺,看破了你的真身。”
温乐阳现在也隐约想起来,自己第一次和苌狸师祖在大慈悲寺遇到老和尚不乐,他曾经说过在他刚当上主持的时候,遇到过一个挂单的野和尚,天天和他谈论佛法研究禅理,到了人家离开的时候不乐才知道,对方早就看破了他的妖身。
老和尚不乐满头都是冷汗,费力的吞了口口水:“你师父是…是那个连法号都没有的野和尚?”老和尚不乐修行了一千九百年,到现在为止,最尊重也最敬畏的自然是苌狸师祖,但是最让他感到恐惧和深不可测的就是那个野和尚,刚听到妖僧三断竟然是野和尚的徒弟的时候,心神立刻大乱。
妖僧的死鱼眼转开了,不再瞧着老和尚不乐,而是打了个机锋:“师父留你是功德。我因你而死,不知算不算功德。”
不乐老和尚喘息了一会,才渐渐恢复平静,摇了摇头:“那我就更不明白了。”说完以后停顿了片刻:“和尚,你活不了多久,我耗尽了心力神通,也只能留你一时半刻,只是为了这一个‘不明白’。”
妖僧三断没再继续说废话,只是淡淡的回答:“问吧,问完之后,还请你看在我师父当年的份上,做一件事情。”
不乐满脸郑重的点点头:“只要我力所能及。我不明白,你通彻佛法,更有一身连我都看不透的神通,为什么却舍了金光大道!”老和尚不乐以妖身修禅,虽然生性顽劣,但是为人处事都是以慈悲禅理为先,在他看来修佛的确可以通天,所以才无论如何也要问个明白,这个他曾经无比佩服、比他更通彻佛法的三断和尚怎么就拿起屠刀,立地成魔了。
这种心思纯属学术性质。
妖僧三断似乎像想要直起腰来,但是刚刚一动,就从他的身体里爆出了‘咔吧’一声骨头断裂的可怕响动,随后他的身体佝偻的更厉害了:“我替佛陀普度众生,放眼天下信徒千万,可是有几人是真心拜佛?求平安、求长寿、求金银、求运道,他们不是拜佛,是求佛!磕了几个头、做了几件善事、舍了几个香火钱就来找佛陀要这要那,佛在世人眼中,不过是个买卖人罢!”
老兔妖不乐听到三断的话,似乎忘了刚才的震惊,眼睛一亮笑着接道:“在买卖人眼中,佛祖自然也是买卖人!”
妖僧三断响亮的哈哈一笑:“和尚替佛陀告诉世人天下空空,除了因果业力不存一物,世人却告诉佛陀,我拜你不是为了空,正好相反,我是为了不空才拜你,我烧了香,你保我个运道总应该吧。”
和妖僧三断的怒笑相反,老和尚不乐无奈的叹了口气:“世人不懂,所以才要我们劝他、助他、度他,要开蒙这天下大智,本来也不是件容易事,不过也总会有些慧根深重之人,能够悟透了大道。”
妖僧三断的声音不变,依旧清晰而响亮:“错了!”
老和尚不乐一愣:“错在哪里?”
“错在强求!一条金光大道直铺西天灵界,可自古至今又有几人走过?既然天下人都走不上去,普度众生不是强求是什么?”妖僧三断的声音越来越响亮,不算宽敞的刑房都被震得稳稳直响:“荒岭间有棵苦树,每日辛苦的吸吮露水过活,一个人走来对树说:西去三百里有大湖,湖畔郁郁葱葱,你为何不去?苦树大喜自断其根,却连一步都没走出去就死在了荒岭上!”
老和尚不乐眨巴着眼睛,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妖僧三断继续说:“世人就是这苦树,活的虽然辛苦但是也总算有个依靠,又何必一定要他去湖边?劝树之人本来是一番好意,却忘了树不是他,他更不是树!佛不是世人,世人也不是佛!”
妖僧三断打完了机锋,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师父一生只求度人,到头来却落得个魂飞魄散,我又何苦在捧着佛陀不放!”说着,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勉强把双手一斜,把不乐和尚放在他手心里的骨玉小佛扔了出去!
老和尚不乐皱着眉头,但是却看不出到底是惋惜还是放心了:“你师父圆寂了?”
妖僧三断又发出了一声轻笑:“放心,我死在你手上是咎由自取,莫说师父早已坐化,就是他还活着,也不会来找你报仇。”
不乐老脸一红,看来是被妖僧说中了心事。
当年饶了不乐一命的野和尚无名无号,根本不为修真道所知,但法力只能用深不可测四个字来形容。他一生一共收了五个弟子,其中妖僧三断排行第三,慧根和天资是师兄弟之间最好的,不仅通彻禅理,也仅得师父的真传,所以老兔妖在去听经的时候,根本没看出来人家的本事。
野和尚的神通越修越大,终于迎来了天劫,而妖僧三断建立‘阎摩罗王寺’也是为了帮师父积攒业力渡劫。
野和尚一生兢兢业业,替西天佛祖普度众生,无论是他自己还是他五个弟子,都对渡劫充满信心,没想到天劫来时,一重惊雷砸碎了护身法阵、二重惊雷击毁了御劫法宝、三重惊雷驱散了满身神通,四重惊雷就毁了野和尚的肉身!
野和尚也是修为精深,虽然肉身被毁,但是总算留住了几分元神。
三断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一生礼佛的师父竟然被佛祖降下的天劫给打碎了,多少年积攒的信仰立刻崩塌。
这时候玉刀裹环突然插嘴:“天劫是九天雷动天地之力,给高深修士的最后考验,不是佛祖降下的……佛祖到底是什么?”
妖僧三断冷笑了一声:“天劫若是佛陀降下,为何要伤我师父;若不是佛陀降下的,我又信他何用!”
妖僧三断在师父渡劫失败后心性大变,几乎是立刻叛了佛陀,护住师父残存的元神,找到了那片煞地,不惜封住生穴任由阴煞滋生蔓延也要救回师父,他在师兄弟里虽然排行居中,但是威望最高,一断二断四断五断都以他马首是瞻。
其他四位师兄弟合力,在一夜间将‘阎摩罗王寺’搬到煞地,不过他们四个也筋疲力尽,最终死在了煞地之中,妖僧三断最终把师父的元神植入了生穴的鬼肉中,等待着有朝一日师父能重生成人。
妖僧三断本来一身佛家神通,但是最后叛出佛门,功力大大受损,功法也从佛门正宗变成了邪门的妖法。
温乐阳和身边的人对望了一眼,说句实在话,这件事在老和尚不乐眼中大逆不道,但是在他们看来都是一般的心思,只要能救活那个至关重要的人,又哪顾得上天下到底是洪水滔天,还是烈焰熔城!
老和尚不乐又叹了口气:“那你为何不留在煞地看护?”
妖僧三断苦笑着:“都是因果,都是命!”
野和尚的元神在植入鬼肉的时候曾经苏醒了片刻,但是根本不明白自己的徒弟做了什么,只是告诉三断,自己还有一丝元神遁去。
如果让野和尚的残魂附在鬼肉蘑菇里慢慢生长,没有几千年的功夫绝难成形,但是如果能够找到另外那一丝逃脱天雷的元神,可以事半功倍。三断根本没想到还有人能进入煞地,更想不到有人能毁了鬼肉蘑菇,平时就漂泊在外,想要找到野和尚的另一丝逃逸的元神。
结果没想到的事情痛痛快快的发生了,野和尚的残魂被阿蛋也吞了。
野和尚回到煞地才发现这一切,正碰上来苗疆驰援温乐阳的不乐,双方大打出手,最终落败而逃。
说到这里,妖僧三断停了片刻:“师父在天劫中,留下了两段元魂,其中一段被那个僵尸娃娃撷去,嘿,也不知道是他的造化还是他的劫数。另一段元魂却不知所终,不过这两段元魂之间,总会有些天生的亲近,我不惜舍去自己的性命融入哭佛,来夺这个僵尸娃娃,也是为了用它来找师父的另一段元神!”
说着,在妖僧三断的脖颈中霍的发出了一声骨裂的脆响,他竟然猛地抬起头,死鱼样冰冷的目光死死盯住了老和尚不乐,一字一顿的说:“我要求你的便是此事!看在我师父曾经放你一次的份上,用那个僵尸娃娃,寻找他老人家逃逸的那一段元魂!”
第五十九章 金行
刑房里的人们这才明白,哭佛上山为了用阿蛋来找野和尚当年在天劫中逃逸的另一段元魂。
玉刀裹环开口了,语气里充满了诧异:“元魂惨碎,禁不住日精月华,要是找不到容身之处活不过几天,一千年过去了你还不死心?”
“师父在进鬼肉之前说还在,就一定还在!”妖僧三断的声音偏执的让人难受,死气沉沉的目光却始终盯住老和尚不乐。
老和尚不乐没怎么犹豫,对着他郑重点头:“我尽力而为!不过怎么找还要靠你指点。”
妖僧三断似乎想摇头,结果脖颈中只发出了让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脑袋终于没能再稍稍动一下:“两段魂魄之间只是存了些感应,会有天生的亲近,也只能带着小僵尸四海游走,看他的反应吧!”
妖僧三断刚说完,温不做突然嘿嘿一笑,对着大伙说:“阿蛋…好像和小神僧希声挺亲近的。”阿蛋和小和尚希声在苗疆一见如故,他们的友谊能用十个字概括:阿蛋很开心,希声挺无奈。
老和尚不乐胸有成竹的一笑:“试试就知道了!”
温乐阳攥着半根胡萝卜:“怎么试?”
“多叫几个细皮嫩肉的小沙弥来,或者光头小胖子也行,看看阿蛋是见到小光头就亲热还是只和希声要好。”老和尚的主意虽然不着调但是简单可行,温大老爷笑道:“这个好办!吞海,去把村子里那些小囝囝都剃秃了领到阿蛋面前。”
温吞海领命去了,不多时村子里就传来阿蛋惊喜的欢呼……大伙都不知是失望还是放心的长出了一口气。
妖僧三断见到老和尚不乐答应了他,却并没有放松下来,而是郑重的嘱托:“这件事一定要在僵尸娃娃天劫之前完成,否则他若成功渡劫再生成人,师父的魂力就会尽数消解,再也感应不到什么,如果渡劫失败,魂飞魄散就更不用说了。僵尸娃娃第一次天劫被人引走,第二次天劫随时会至,你可要......还请你抓紧去找师尊。”
说完之后,妖僧三断才垂下眼皮,剪断了自己死鱼一样的目光:“如此就多谢不乐禅师了!时间不多,还有什么要问的,尽快问来吧!”
温不做毫无意外的第一个发问:“你怎么知道的阿蛋在九顶山,还知道第一次天劫被人引走?”
妖僧三断坐在木板床上,除了刚才猛烈抬头之后就再没动过一下:“师父被僵尸吞掉的元神,和这座哭佛一起在煞地里修炼了千年,我和哭佛炼成同体之后,时时刻刻都能感受到他的所在。要不是因为来了一次天劫,我怕再晚就来不及了,这才不等神通炼成就急匆匆的赶来!嘿,想不到,师父当年留下的老妖僧,最后杀了我这个半路判出佛门的小妖僧。”
老和尚不乐呵呵笑了两声,笑声虽然中正平和不带一丝世俗心,但是眼神里却还蛰伏着几分不服气:“功德仙女是天地灵气凝聚而成,单单凭着哭佛的铜皮铁骨,是抵挡不住的。”哭佛上山以后,虽然五福高手都奈何不了它,但是说到神通,哭佛除了铜皮铁骨力大无穷之外,也只有哭眼了。
妖僧三断也是在笑声里回答老和尚:“哭眼之上,还有哭白头,哭断魂、哭破天,最后一重叫做空悲切!”他活不了多长功夫了,自然犯不着再说大话唬人,这种事也就温不做在临死之前还可能干。
温不做用极低的声音嘀咕了一句:“要是真的,这门子功法要的!”
玉刀裹环突然嘿了一声:“这门子邪法,威力虽然不小,但是炼到最后还是害人害己。”
妖僧三断发出了一声无所谓的笑声:“其中的痛苦你们想不到的,我和哭佛炼成一体之后,也就成了头铁皮畜生,除了‘师父’这两个字之外,什么都记不得。功德仙女以无畏印破去铜佛哭眼的时候,我口中嘶吼,心里却在大笑,呵呵,死前能安宁片刻,总是好的。”
老和尚不乐叹了口气,不知该说些什么,过了片刻才再度开口:“苗疆煞地已毁,哭佛断了戾根,你又再哪里修炼的?”
妖僧三断淡淡的答了句:“祁连山里,有个销金窝。”
温乐阳满脸纳闷的重复了一句:“销金窝?”
老和尚不乐笑呵呵的给他解释:“五行中的金行之地,在修真道上叫做销金窝,不是夜总会的那个销金窝。”
温乐阳也乐了:“神僧还知道夜总会?”
老和尚不乐直接岔开了话题:“金行至戾,木行至生,水行至柔,火行至烈,土行至厚,所以销金窝里会滋生戾气,虽然和煞地中的阴戾之气不尽相同,但是修炼哭佛应该也可以了。”
妖僧三断嗯了一声:“哭佛的铜皮铁骨,就是借用那里金行的淬厉之势炼成的,可惜时间还是太短。”
妖僧三断在一千年里,为了寻找野和尚的另一段元魂,几乎踏遍了天下,一次无意中发现祁连山深处,有一个五行金行之地,从苗疆重伤逃遁之后,扛着哭佛一路逃进了祁连山的销金窝。
玉刀裹环倏地瓮声瓮气的笑了起来:“事情有点意思了。玲珑冰聚敛天地灵元,当年祁连山也算是一处福地,不过后来小苌狸毁了玲珑冰,山势的灵秀也就荒败了。”祁连仙宗当年在修真道上的地位,比着现在的五福只高不低,结果没招谁没惹谁,人在洞里坐祸从天上来,被苌狸毁掉了聚敛真元的灵物,最终偌大的一个门派树倒猢狲散。
裹环的语气里笑意越来越浓:“五行相生中销金成水,玲珑冰这种柔水灵物下面,想来就应该有座销金窝才对!”金行至性生水,也不知道几十几百万年下来,结成了至宝玲珑冰为大山聚敛天地灵元,是祁连山成了天下福地之一,而玲珑冰在聚敛灵元的同时,既遮住了销金窟的淬厉,也把山阴戾气镇在了脚下。
销金窝生出玲珑冰,玲珑冰引来山阴戾气又滋养销金窟,销金窟得了滋润,玲珑冰长的更旺。
本来是个相乘相生的天作之合,结果一天猫妖祖宗上山,嘎巴一声折断了玲珑冰,山石遮掩不住金行的淬厉,销金窝才重见天日。
玉刀裹环的话说起来没完:“祁连山当年是福地没错,不过祁连仙宗,嘿,就凭他们也敢称个‘仙’字?就冲这个仙字,也不怪当初小苌狸找上门去折了他们的玲珑冰!”
裹环这话听着很有拍师祖马屁的嫌疑,温乐阳嘿嘿笑着搔搔后脑勺:“恩,苌狸师祖就是去追祁连仙宗的护山神兽,大穿山甲‘破土’去了。”
裹环笑得更响亮了:“那只穿山甲也配叫神兽?当年苌狸拔了它一身鳞片,光秃秃的看上去像只没壳的王八!”
大穿山甲破土‘没壳的王八’这个称呼,看来老一辈的妖怪都知道。
这时候妖僧三断突然接过了话茬:“大穿山甲?不久前我倒是在祁连山见过一只。”
三断的话没说完,所有坐在椅子上的人都同时窜了起来,温不做再次先拔头筹,像机关炮一样抢先开口问了出来:“什么时候见到的?穿山甲是独臂吗?可是叫做破土?除了他还有其他人没有?”
温乐阳也神色凝重:“事关重大,请您……”
他的话没说完,妖僧三断就淡淡的笑了:“将死之人,不会再隐瞒了,自然记得什么就说什么。就在我临行前,一座小丘和我擦肩而过,我能认得那小丘里是一头成形的穿山甲,不过他既不来烦我,我自然也不会去招惹它。”
妖僧三断当时只想着抓了阿蛋去找师傅,至于那个大穿山甲叫什么,是不是独臂根本就不清楚,不过在大穿山甲之后,也没再遇到过什么其他人。
任谁也没想到,他们竟然从妖僧三断的嘴里,得到了一个如此震惊的消息。
杀妖撷元的势力,至少在两千年前就能重创山魈裹环,更和拓斜师祖打了个不知所终,绝不是血宗余孽瘌痢头老者那么简单的实力,一群人本来就替苌狸着急。
现在又听说大穿山甲现身,苌狸却不见了,刑房里空气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
苌狸当初是留下了手机号码,但是就没有一次打通过。
温不做勉强笑了笑:“也许…这个穿山甲不是破土。”
老和尚不乐哼了一声:“总得去趟祁连山!”说着身体颤抖着在椅子上挣动,却无论如何也站不起来,最后气的一张老脸铁青,后悔不跌的骂自己:“和尚混账!要不是为了换回妖僧的片刻清醒,何至于现在连动都动不了!”老兔妖关心则乱,现在有了苌狸先祖的线索,自己却神通消耗殆尽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一时气的方寸大乱。
天下的事情大都是这样,不乐要是想留下去力气去找师祖,就不能救醒妖僧三断,可是不救醒妖僧三断,也不会得知苌狸的线索。
温乐阳赶忙站起来拦住老和尚不乐,对着刑房里三家的魁首说:“我先去祁连山。”
事关苌狸的下落,玉刀裹环一百二十个支持:“我跟你一起去,就找个穿山甲,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危险,那只没壳的王八要是真敢造次,大不了我再崩条裂隙,唤阴错阳差削它!”
温乐阳闻言大喜,裹环要是肯用的‘断妖身’,再大的危险也不用怕了,一脸的轻松对着温大爷爷说:“我的伤一夜之间就好了不少,等到了祁连山,应该就没啥问题了,这一趟我先过去,要是一时找不到‘破土’,等神僧伤愈了再来接应我。”
温大老爷略微犹豫了一下之后才说:“那我多派人助你,我们几把老骨头也跟你一起去……”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裹环打断了:“人多倒会误事。惊动了那只没壳的王八,再跑了可不好捉,选两个手脚麻利精明能干的就好。”
温大老爷也没再废话,让温乐阳立刻回到村里准备出发。
老和尚不乐的脸色更难看了,大慈悲寺里五大主持外加一个小结巴希声都因为施展法阵元气大伤,其他的弟子和佛宗同门,不乐说话没用,只有现任方丈小兔妖善断才能调遣。善断现在潜行隐踪,手机怎么也打不通。
温吞海也跟着老和尚一起着急:“您就不能放个飞剑传书什么的?”
不乐一脸颓丧:“放飞剑?我现在放个屁都费劲!”
妖僧三断也到了强弩之末,把销金窝的位置说完之后,就没有了一丝生息,而一颗枯瘦的头颅,还极不自然的扬着,和佝偻身体形成了一个诡异的角度。
老和尚不乐双手合十,在别人的搀扶下,颤巍巍的走到床前,低声说:“去吧,答应你的事我尽力而为。”
话音刚落,三断昂起的头颅倏地低垂了下去,和整个身体蜷成一团,皮肤肉眼可见的变成了灰黑色……
温乐阳挂着玉刀准备出发的时候,见到家里给他准备的五个同行者,却足足吓了一跳。
嬉皮笑脸的说不完温不做;一言不发的三寸丁温不说;满脸兴奋的温小易;还有已经长大了一些,正皱着眉头假装心头沉重的蚩毛纠;还有一个以前没见过的骆家少年,年纪比着温乐阳小一点,眉眼五官和慕慕很像,但是没有那股辣劲,而是一脸和气的笑容。
不说不做兄弟,一个江湖经验丰富,一个隐忍强悍敢拼命,他们两个随行倒是在温乐阳的意料之中,不过小易和小蚩毛纠也跟着一起去,让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
二娘先走过来,双手搭在小蚩毛纠的肩膀上,笑呵呵的对着温乐阳说:“蚩毛纠再过两年,就要正式接过大龙根的位置,跟你去历练历练吧。”
温乐阳哪敢答应,要是历练死了怎么办?双手乱摇着正要拒绝,二娘摇着头笑道:“放心,这小子这两年里巫蛊学的快的离谱,比着我当年也不差!你进山入林,带着他会方便很多。”
二娘在苗疆与妖女蚩椋的恶战中,毁了自己的本命蛊施巫,几乎把自己一生的巫力都搭了进去,到现在也没能完全恢复,而小蚩毛纠的进步,快的让所有苗不交都目瞪口呆,现在已经能施展不少高深的巫术。
而且二娘一定要小蚩毛纠跟着温乐阳,其中自有自己的苦心,温、苗、骆三家都是拓斜门宗,其中温、骆两家因为温乐阳、小易和慕慕的关系,都和苌狸师祖的关系亲密。苗疆内乱,现在不仅实力大损,更错过了峨眉山营救苌狸之行,为了苗疆,为了小蚩毛纠能坐稳大龙根的位子,二娘无论如何也要和苌狸的关系弥补回来。苗不交中当然有高手比小蚩毛纠的巫力更高深,但是谁去也不如小蚩毛纠去合适。
骆家大爷等二娘说完了,笑着对温乐阳说:“这是慕慕的弟弟,骆旺根!”
骆旺根笑着对温乐阳点点头,跟在他身后的尸煞竟然也挤了一下青黑的脸,似乎也再向温乐阳打招呼。
去找苌狸先祖,温家派人了,青苗派人了,骆家肯定不会袖手旁观,至于派的人到底是帮忙还是添乱,可以再议。
四老爷慢吞吞的走到温乐阳跟前,用极低的声音说:“从今天开始,在没查出到底谁是‘关系正邪气运’那人之前,小易就始终跟在你身边。九顶山里的人,只有三个不姓温,不过狼孩和猿孩都不可能的。”
温乐阳一惊,瞪圆了双眼低声说:“您怀疑是小易?”
四老爷神色没有一丝变化,缓缓的摇摇头:“还不知道,已经派人去追查丫头的身世了,不过十几年了,一时还查不到什么。”温乐阳这才明白,几位大家长安排小易和温乐阳同行,是为了让这个丫头暂时避开风头,万一鸡笼道把消息泄露出去,小易的境地堪危。
大老爷走过来拍了拍温乐阳的肩膀:“遇事小心,家里不用担心!”说着,有踮起脚尖向着村子里望了一眼,连声催促:“趁着那七个胖子吃饭,你快走,要不被他们缠住你就麻烦了,快走快走!”
温乐阳带着一行人脚步匆匆的下山,路上的事情自有温不做去安排,根本轮不到其他人操心,无论是乘车还是住宿吃饭,全都被他搭理的井井有条。温不做抖擞着精神特意显示手段,住宿的时候又给所有人都置办了新衣服,还特地给温乐阳买了条口袋多的裤子。
温乐阳等人从上到下焕然一新,穿着班尼路和小易走在一起,把她的Prada映衬的跟假货似的。
玉刀裹环对温不做的印象大为改观,由衷的赞叹:“当初我行走天下的时候,就想寻个像他这般机灵后辈,结果始终找不到!”
温不做一点不领情:“少拿我跟妖怪比!我伺候的是我两个弟弟和两个同门兄弟…....呃,还有小易。你纯属跟着沾光。”
山魈裹环勃然大怒,瓮声瓮气的骂道:“你若再对我不敬,等我恢复了身体,免不了你一顿好打!”
温不做毫不示弱:“你再得罪了我,趁早就别再做在世为人的春秋大梦!”
裹环怒叫着又要拼命……温不做也不搭理他,又凑到骆旺根跟前:“兄弟,你们姐俩这名字谁给起的?虽然……但是都挺吉利了。”
骆旺根还有点拘束,恭恭敬敬的回答:“回温大哥的话,都是我们大爷爷给起的,您叫我阿根就成。”
小蚩毛纠在苗疆内乱的时候,就已经跟不说不做、温乐阳等人混得极熟,还没下山的时候就已经原形毕露,早把一脸假正经扔到天边去了。
小易的兴奋和快乐全都写在了清澈的小脸上,笑容里始终荡漾着由衷的欢喜,行程住宿都有温不做安排,但是温乐阳的起居食宿全都由她一手承担起来,进了饭馆就直接挽起袖子去厨房,谁也拦不住,搞得厨子和温乐阳都挺无奈。
川西九顶山距离祁连山不算太远,一天半之后,就已经到了山脚下,温不做在路上意外的发现了个好帮手——骆旺根的尸煞背后,背了一个小山一样的大包。
尸煞望向主人的眼神里,似乎有话要说。
温不做还没心没肺的对着骆旺根笑道:“阿根,你的这个尸煞还有表情?”
骆旺根充满得意的一笑,没说话。
时值春夏之交,祁连山是西北名川,踏青的游人不少,温乐阳一行人也不引人注意,按着妖僧三断临死前的指点,沿着大山一路向着西北而行,渐渐荒无人烟,当大山甩开了文人矫揉造作的题字镌杯、甩开了世人自以为是的园林修建红黄映衬之后,那份只属于原始的苍凉与壮烈,终于浩浩而出、汤汤雄踞!
冰川与绿地交叠,一座座巨大的宽谷经常会在他们翻过山梁之后毫无征兆的出现在眼前,宽广的山脊与雄伟的湖盆接踵相连。
西北的山势雄奇壮观充满野性,和蜀地的山光灵秀相比,另有一股狂放暴戾的气势,一群青年人在大山里迅速穿梭,任由一幅幅线条刚硬泼辣的山岗断岭冲进自己的眼睛,不知不觉的在胸中都添了几分豪爽和痛快。
温乐阳身体里生死毒流转欢快,在温家村受得的硬伤几天的功夫已经基本痊愈了。
玉刀裹环睡了两千年,现在虽然还没能重获自由,但是在山间也开心无比,忍不住哈哈大笑着高唱:“余处幽篁兮终不见天,路险难兮独后来;表独立兮山之上,云容容兮而在下;杳冥冥兮羌昼晦,东风飘兮神灵雨……”
小易也咯咯笑着随声附和玉刀裹环:“殷其雷,在南山之阳。何斯违斯,莫敢或遑?振振君子,归哉归哉!”
他们两人一个唱楚辞,一个唱诗经,玉刀裹环唱得是名篇山鬼,倒是名副其实,小易却是随口乱唱的,但是声音清脆,也明明白白的把心里的痛快劲和山势融为一体。
温不做也眯着眼睛满脸兴奋,跟着唱下去:“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
玉刀裹环暂时忘了和温不做的恩怨,雷霆般的赞叹了一声:“好诗!”
温乐阳哈哈大笑着刚要说话,突然从远处传来一阵好像万剑交击,金龙腾挪、无数铃铛一起震动的金属震鸣声,一时间在山峦间栖息的鸟群尽数被惊起,远远望去就像一片铺天盖地的黑云,在山峰之间辗转奔腾,说不出的壮观!
一群人都吓了一跳,赶忙停止了附庸风雅,凝神远眺,金属的震鸣声距离遥远,声音不算太大,但是其中的那股淬厉与锋锐,依旧清晰的裹在被割裂的空气中,稳稳送进了所有人的耳鼓深处。
第六十章 过河
金属的震鸣声直到几分钟之后才渐渐敛去,温乐阳有些惊疑不定的问:“什么声音?”
玉刀裹环笑得瓮声瓮气:“是销金窝吼天,金行淬厉,所以过一段时间就会万金齐鸣振声而吼,刚才震鸣的地方就是销金窝了,小子丫头都快点走吧!”
一行人也都郑重起来,加快了脚程,小易满心欢喜的伏在温乐阳背上,不时拿出根胡萝卜喂温乐阳吃,温不做嘿嘿笑道:“小易,你可不能拿我兄弟当驴子养啊!”
小易一指三寸丁温不说:“你兄弟在你身边呢!”
销金窟吼天的声音虽然清晰,但距离还极远,一群人在层层叠叠的山岭与河谷中不停的穿梭着,每天日暮而息破晓而行,越走向深处,山势就越陡峭,不过脚下虽然崎岖,但是一路也都没什么意外,不要说是修士山怪,就连大一点的野兽都没有,一直到了第四天中午,当他们转过一道山坳之后,所有人都啊的一声,在惊讶的低呼中,不约而同的站住了脚步!
在他们面前,一道大河毫无征兆的拦在身前,大河湍急浪花翻涌,隆隆的流水声像千军万马奔腾而过响彻天地,可是在他们转出山坳之前,却没听到一丝涛声。
河水清冽,虽然浪涛激荡依旧可以一眼望到河底,在不远处的河边耸立着一块参天巨石,上面被人龙飞凤舞的镌刻了三个篆字,一直不怎么说话的三寸丁温不说眯起了眼睛,刚看了一眼猛地全身都是一震,失声叫道:“流沙河!”
小易哈哈大笑着从温乐阳背上跳下来:“涤法河!那是古撰,不认识别乱念!”
玉刀裹环没笑,他不知道流沙河是什么河:“河对面就是销金窝。”
话音刚落,所有人又是齐声的惊呼。在大河对岸,是一大片根本看不出深浅的的巨大空地,边缘怪石嶙峋,巨木林立,既看不出金在哪,更不像个窝。
温乐阳满脸的诧异:“这么大?”他还以为销金窝充其量就是个大号山窟窿,自己几个人守住洞口,大穿山甲就无路可逃,可根本没想到这里大的根本就是无穷无尽。
玉刀裹环一副少见多怪的语气:“先想办法过河吧,这条河也不是那么好过的!”
温不做已经走到河边,从身边取出了一根羽毛,让水里一扔,羽毛立刻打着旋子沉了下去。小蚩毛纠清脆的笑了:“不做大叔什么时候捡得羽毛我都没看见。”
三寸钉弟弟替他哥哥回答:“从村子里鸡屁股上拔的,我们都随身带着一些。”
温不做扔完了羽毛还不放心,又从河边捡起一块碎石,让河里一扔,传来的却不是噗通的溅水声,而是‘哧’的一声爆鸣,坚硬的山岩一入水,竟然立刻被河水撕扯成齑粉,连一片涟漪都没能砸出来。
温乐阳不禁咋舌:“这是什么河,镪水河吗?”
三寸丁温不说眼睛却亮了起来,神态兴奋无比:“想办法取一些炼毒!”他修的毒功是水毒,见到河水如此犀利一时之间什么都忘了。
玉刀裹环嘿了一声:“河水就是普通的河水!但是在销金窝前溶了利金的淬厉之势,就算你锻造出上好的瓶子把河水取出来,只要一离开这里也没用了。”
大河宽逾百米,除非会飞根本就甭想跳过去,周围附近的山岭中也没有成型的巨木,都是密密麻麻的低矮灌丛和苔草,连造桥的材料都没有,除非再跑回一天的山路去砍树造桥,不过就凭他们几个人,造好桥也该下雪了。
小蚩毛纠会种巫蛊的黑藤,但是最多也就能盘出二十几米,大伙眼睁睁的看着面前的大河束手无策,温不做气的直跺脚:“妖僧三断坑人,竟然不说这里还有条鬼河!”
玉刀裹环的语气依旧充满不屑:“不过几十丈,在我当年不过是轻轻一跃,没点用处的小子……”
温不做没好气的讥讽他:“苗疆里有只大蛤蟆是洪荒异种,轻轻一跃也好几十丈,不知道是不是你老家亲戚。”
小蚩毛纠从旁边一本正经的摇摇头:“秀儿跳不了那么远。”
一群人在河边又急又气,只有小易溜溜达达的走到镌刻着河名的巨石跟前,转了半圈之后对着大伙喊道:“还有字!”
在巨石的侧面,刻着一行比梅花也大不了多少的小篆:击石,力强而过。
小易皱着挺秀的眉头嘀咕了一句:“石头里有过河的机关?”说着抬手给了大石头一拳,白皙的小手立刻变得又红又肿,温乐阳哭笑不得,赶紧取出伤药小心翼翼的替她敷在手背上。
温不做哈哈大笑:“丫头,就算有机会你也打不开!”说完顿了一下,深深吸一口气,脸上一抹焦黄一闪而过,随后对着自己三寸丁弟弟说:“你来!”温不说白了他哥一眼,猛地抬手一拳狠击在巨石之上!温乐阳又赶紧去给温不说涂伤药……巨石岿然不动。
温乐阳身体中生死毒欢快流淌,倏然低喝了一声,错拳不带一丝风声,却快如闪电般轰然擂中了巨石,一记拳,刹那间连续九次重击!
温乐阳在砸过石头之后,脸上闪过了一丝惊讶,立刻拉着大伙向后退开,一拳九打,除了前面三击是坚硬的石壁,后面几拳的感觉就好像打在了坚韧而柔软的橡胶上,全不是那种硬碰硬的感觉。
巨石中拳之后,表现的就好像是个人,先是狠狠一抖,在沉默了片刻之后,才剧烈的颤抖起来,从中拳的位置,一层龟裂迅速蔓延开,在劈里啪啦的崩裂声中,细小的裂隙越来越大,随即,一层殷红的血液,从裂隙中喷涌而出,苍青色的巨石迅速被染成了红色!
就在巨石批血的同时,一阵爆裂而欢快震鸣,从大河对岸冲天而起,销金窝边缘的巨木、怪石都在迅速的震颤着,发出金铁交击的巨响,几个人只觉得头昏脑胀,即便堵住了耳朵,声音依旧像可怕的水蛭,扭曲着奋力钻进耳鼓深处。和几天前他们听到的销金窝吼天声一模一样,就是被放大了无数倍。
不说不做、温乐阳、骆旺根和尸煞一字排开,把蚩毛纠和小易挡在身后。
湍急的河水却在利金吼天中渐渐缓慢渐渐凝滞,一层白霜看似缓慢的开始在河面滋生、蔓延。震鸣声越来越响,大河也随之失去了活力,白霜之后,层层激浪都被冰凌紧紧束缚,在挣动几下之后不甘的安静下来,几分钟之后,吼天声停歇下来,面前的大河也变被冻成了牢牢的坚冰。
温不做立刻捡起一块不小的石头扔到了冰面上,邦邦影响传来,河面被冻得结实异常。
玉刀裹环急声催促着:“快走,坚持不了多长时间!”
不说不走兄弟立刻发足狂奔,大河成冰,可谁也不知道能坚持多久,更不知道深处的冰面是否结实,兄弟里平时一个嘻嘻哈哈,一个闷声发财,但这种时候是一定要跑在前面的。
温乐阳也不废话,两手分别拉着蚩毛纠和小易,快步跟在不说不做身后,最后则是骆旺根和他的尸煞。
温不说一踏进冰面,立刻一个跟头摔在地上,滑的又快又稳跟沙狐球似的,三寸丁温不做依旧是每一步都像根钉子似的把自己钉住,然后再迈出下一步,速度极快而且一点不受冰面的影响。
冰面虽然坚硬,但是一下子跑上来这么多人和一个沙狐球,立刻发出一声呻吟,窒闷的断裂声从众人脚下一层层的蔓延,到了后来干脆嘎啦啦的练成了一片。
区区百余米,仿佛跑了一辈子那么漫长……
终于所有人都有惊无险的冲上了对岸。而河里的坚冰又过了一会之后,才开始真正的崩裂,时间足够沙狐球再打一个来回的,主要就是奔跑时那可怕的断裂声就像妖魔的鞭子,狠狠抽打着每一个人的神经。
温乐阳长出了一口气,低头笑着问蚩毛纠和小易:“怕不?”
蚩毛纠的小脸蛋青里透黑,哆嗦着摇摇头:“不…不、怕!”小易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不过却笑了,好像温乐阳问了个傻问题似的。
河对岸的那块古撰巨石,依旧岿然高耸,像个忠诚而坚毅的哨兵,身上被温乐阳一拳砸出的龟裂,开始诡异的愈合起来。
等到河面冰凌尽碎再度奔涌湍急的时候,巨石也恢复了原来的苍青,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温乐阳吐了吐舌头:“到底咋回事?”
裹环沉吟了一会之后才回答:“那块石头有古怪,能唤起销金窝吼天。”
温乐阳一边打量着眼前怪石嶙峋、巨木横斜的销金窝,一边追问:“然后呢?”这大河的这一边,也有一块和对岸一样的巨石,看来应该是离开销金窝的机关。
“利金吼天,淬厉之势尽数迸发冻住大河,嘿嘿,这个机关倒是有点意思,力气不够的人还真进不来。不用机关飞跃大河的人,自然力量也足够。”
温不做心思缜密:“这么说,前几天的销金窝吼天,也是有人进来了这里?”
一直笑呵呵的骆旺根也脸色一变:“这…这就是个门铃啊!”除非是御法飞天的大妖或者剑仙,否则只要有人渡河,整个销金窝都会震鸣,躲在里面的人自然会知道有人来了。
温不做想了一下:“这边是只能进不能出,另一边应该是能出也能进,妖僧三断和大穿山甲擦肩而过,应该是一出一进吧?”
温乐阳走到一棵歪歪斜斜的古树前伸手轻弹,古树立刻发出了非金非木的古怪声音,小易咦了一声,用大喇叭的枪托对着一堆怪石一敲,也是如此。
玉刀裹环给他们解释:“这是销金窟的边缘,石林和巨木被销金窝渐渐侵袭,变成了半金半石或者半金半木!”
温乐阳点点头没说什么,把小易拉到自己身后,对着大伙说了声:“进去吧!”
小蚩毛纠却一把拽住了他:“等等!”说着摸出了一对巴掌大小的布娃娃,另一只手凌空一挥,一蓬花盆般的金色火焰悄无声息的燃烧在他面前。
温乐阳诧异的和不说不做兄弟对望了一眼,不过短短两年多的时间,小蚩毛纠居然也修炼出了自己的命火。
蚩毛纠的小脸蛋被金色的命火映衬的容光焕发,从怀里仔细的拎出两根头发,把布偶的头顶一插,随即扔进了自己的命火。
两个布偶进入命火并没有被点燃,而是挣动着活了过来,左顾右盼了一阵之后,并肩跳到地上,大步向前走去。
小蚩毛纠挥手收了命火:“跟着他们走就好,要是销金窝里不容人,两个发偶会先撑不住。”说着当前迈步,远远跟在了两个发偶的身后。
所有人都大喜,有了这个巫术,再险恶的地方都能探一探,温不做更是不住口的称赞,不过走着走着就觉得不对劲了。
头前开路的两个发偶,一个走路踏实沉着,每一步都好像钉子一样先把自己钉在地上,然后再继续走下一步;而另一个则脚步轻快,身法飘飘,好像踩着屁前进一样。
温乐阳等人也看出了端倪,越走越觉得好笑,终于忍不住都哈哈大笑起来,小蚩毛纠对着正冲他横眉立眼的不说不做又鞠躬又作揖:“就是用了你们两根头发,人偶毁了也还是我受伤,你们无碍,真无碍。”
不说不做盯着眼前两个小一号的自己,怎么看怎么别扭,走着走着就不自觉的改正自己走路的习惯,哥俩都开始晃悠起来,横线距离加起来比直线距离要长的多,跟鹞子喝醉了似的。
虽然前面有人偶引路,温乐阳还是小心翼翼,身上的皮肤开阖收缩,仔细的感受着身边,周围到处都是冷硬的金铁,没有一丝生气,脚下的泥土也早就被淬厉的金行侵蚀,连一条小虫或者一个或者的草芽都没有。
温乐阳等人走的是之字形,虽然费力但是初到销金窝,总要先把地势搞清楚再说,在纵深了大约几里之后,眼前的景象没有稍变,而地势倒是渐渐的狭窄了一点。
虽然依旧开阔的四处望不见头,但是比着刚刚刚刚渡河时候的的的确确狭窄了一些。
温不做笑着说:“地势越来越窄,倒是好事……”他的话还没说完,温乐阳倏地站住了身形:“有人来了!”
不说不做几个人立刻退回来到温乐阳身边,把小易和蚩毛纠掩在他们身后,温乐阳犹豫了一下,把温不做也拉后面去了。
很快,一个和温乐阳年纪相仿、赤裸上身只穿着一条白色长裤的青年,脚步不快不慢的从销金窟深处走了出来。手里拎着个长条包袱,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里面裹着兵刃。
头发半长,在脑后随意揪了一下,身材比着温乐阳略高一点,和他一样不算魁梧但足够精壮,肌肉的线条像刀削斧凿一般硬朗,远远看上去,身材和气势都是一流,但是长相却惨不忍睹,两只眼睛一大一小,眉毛稀疏杂乱,塌鼻子的下面,是一对厚厚的嘴唇,比起印在小兔妖背上的罗刹鬼,这个青年的丑陋更贴近生活。
温不说的眼睛微微眯起了一下,单以武技而论,他在死字号能排进前五,光棍眼赛夹剪,丑脸青年每踏出一步,都在保着身体的协调,所有的肌肉都调动了起来,却没有浪费一分多余的力气,温不说看着他一路走来,却根本找不到偷袭的机会,对方就像一个头看似漫不经心却眼含杀机的豹子,只要有一丝威胁发生,就会引来最致命的反击!
一只大喇叭口悄无声息的从温乐阳身后伸了出来,小易跃跃欲试的小声问了句:“现在能打不?”
温不做嘴碎功夫差,但是该自己干的事情从来都没含糊过,从温乐阳身后挤出来,堆了满脸笑容第一个开口说话:“这位兄弟,遇到你可太好了,我们正发愁……”
丑脸青年脚步不停,根本不等他说完:“是谁打伤了渡河的石头?”他的声音冷冰冰的,像一把铡刀把温不做的话一切两断。
温不做打了个哈哈:“怎么?你是这里的守卫?那块石头……”
丑陋青年的脸上没有一丝不耐烦,他根本就没表情,再次打断了温不做:“到底是谁打的?”
温不做的笑容一点也没减弱:“我们也不知道那块大石头不能打不是……”
他的话第三次被打断,丑陋青年终于站住了脚步,微微横过目光望向了温不做。
温不做站在温乐阳身边,明明距离丑陋青年还有个七八米的距离,但是当对方的眼神投过来的时候,全身都觉得一沉,好像一下子被拉到了对方跟前,就像噩梦中那样,对方变成了一座大山般的巨人,而自己却渺小的可怜只能仰视。
丑陋青年的目光在他脸上微微一停顿就挪开了,摇着头喃喃自语:“是个普通人?不是你。”随即眼神逐一掠过温乐阳、温不说等人,最后停留在尸煞的脸上:“都是普通人?难道是这个死人?”
温乐阳还是和以前一样,在修士的眼中只是一个资质极好的普通少年,谁也看不出他有对抗修真者的实力。
温不做现在才定住神,从背后悄悄的对着小易打了一个手势,让她准备好开枪,用商量的口气笑道:“兄弟,那石头上写着字让我们打,打坏了你可不能怪我们。”
“那块石头打不坏,会自己长好。”丑陋青年有些心不在焉,一伸手指着尸煞:“那就是你了。”
尸煞的眼睛里,悄悄蒙上了一层狰狞与淬厉,双肩诡异的向后弯曲卸掉了小山似的大背包,根本不用骆旺根吩咐,就慢腾腾的踏出一步。
刚刚写下沉重的行囊,尸煞似乎一时还有些不适应,身体晃了晃,等站稳后才向着丑陋青年迈出了第二步。
第一步走的歪歪斜斜笨拙无比,而第二步却快捷迅猛,好像嗜血的妖狼闪电般扑向了丑陋少年!
温不做哎哟一声:“尸煞还会耍诈?”
一路上所有人都看出来,骆旺根的这个尸煞,虽然也是满脸青黑,不过有表情偶尔还有自己的独立意识,和以往乌鸦岭上下来的那群行尸走肉绝不相同,但是谁也没想到,这个尸煞连骗人这么有技术含量的事也能做,而且做得还很好。
丑陋青年的脸上却闪起了一层浓浓的失望,好像漫不经心似的把手里的包袱当胸一横。
尸煞快如魅影,而丑陋青年的动作却好像很慢,可偏偏就在要被开膛破肚的刹那,长条包袱稳稳的挡住了那双青黑色的大手。
尸煞一击不中立刻展开身形,非但没有一点死尸的僵硬,反而灵活得可怕,围着敌人左蹿右跳,鬼爪子上下翻飞攻向丑陋青年。温不做侧头看着骆旺根,一本正经的问:“这尸煞这么灵活,别是你们骆家高手化妆的吧?”
丑陋青年却满脸的兴味索然,似乎根本就无视尸煞荡起的森森死意,脚步一转一退,顷刻脱离了尸煞暴风骤雨般的攻击:“不打了,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骆旺根平时都挺腼腆拘谨,可是一对上敌人立刻战意昂扬,对着丑陋青年吼了声:“打完再走!”双手一掣亮出了定魂针急促的敲击起来。在空空空的钝响中,本来就狰狞的尸煞立刻变得更加暴戾,手掌的黑紫色的指甲仿佛也长长了许多,嗷的长嗥了一声,再次向着敌人冲去。
丑陋青年却只是挥手一拳,毫无花哨却一下子冲散了无数的鬼影,啪的一拳,把尸煞重重打翻在地:“别再烦我……”
丑陋青年话说到一半,突然脸色变得淬厉,两根粗大的黑藤倏然从他脚下钻出,同时卷住了他的左腿,与此同时身旁半金半石的坚硬泥土竟然爆开了一个泥泡,一滴湛清色的水珠轻轻迸溅在他的右腿上,水珠肆意的舒展身体,立刻一层青色水光荡漾,从他的右腿迅速的向着腰际蔓延!
蚩毛纠、温不说早就准备了半天,刹那间巫蛊与水毒同时发难。
骆旺根双手一挫,手里的两根定魂针闪电般向着丑陋青年的肩窝扎去!
而倒在地上的尸煞也一跃而起,干枯而腐烂的双手竟然捏出了一个剑诀,一柄锈迹斑斑的残剑从空气中突兀的钻了出来,带着一股让人作呕的尸臭,向着敌人急震而飞!
残剑的震鸣声都是嘶哑的,和飞剑的轻鸣相比,就像行尸的哀号。话唠温不做简直就是惨叫了一声:“这个尸煞会修真!”
三家的好手外加一个尸煞同时发动,丑陋青年的神情却兴奋了起来,握着长条包袱的手一翻,青布寸寸崩碎,露出一柄古香古色的鲨皮鞘唐刀,爆喝了一声:“来得好!”,单手举刀奋力一斩!
刀仍在鞘中,而销金窝里的空气,仿佛都瞬间被唐刀吸敛一空,冥冥中发出了一声宛如亘古恶兽般愤怒的咆哮。所有人都觉得,这一片天地都随着那一刀,向着自己迎面扑来!
黑藤寸寸崩断,水毒一闪而消,定魂针和飞剑歪歪斜斜的摔落,而刀势却毫不停顿,向着根本无从躲避的尸煞席卷而去。
温乐阳怪叫了一声:“不行!”身体里生死毒欢腾激涌,身子一晃已经挡在了尸煞跟前,抬手一拳,轰然迎向刀鞘!
销金窝里炸响了一声焦雷。
第六十一章 入势
在闷钝的爆响中,温乐阳的拳头和丑陋青年带鞘的唐刀毫无花俏的撞在一起。
两个人同时怪叫了一声,温乐阳只觉得天、地、怪石、巨树等等周围所有的一切,都随着这一刀狠狠砸进了自己的身体,几乎挤碎了自己的骨骼血肉。丑陋青年则觉得一股冰冷与燥热纠缠、就好像地心的熔岩和极北的冰凌汇聚而成的洪流,一路奔涌上长刀,恶狠狠的拍进了经脉血管。
一击之下,两个青年都像一口气喝了十八坛烈酒,脸色酡红眼神散乱,各自晃晃悠悠的原地转了两个圈子,然后同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刚一坐倒,两个人又立刻跳了起来,温乐阳手脚抽搐全身急震,错拳催动着生死毒之力,一层层把侵入体内的天地之势湮灭。
丑陋青年像个疯子,双手握刀向着地面劈里啪啦玩命的乱敲,生死毒的劲力被他从刀鞘中逼出,金褐色的土地立刻变成了诡异的黑白斑驳,不是灰色,黑是黑白是白,泾渭分明而又丝丝纠结缠绕。
片刻之后,哥俩各自挺直了腰板,眼神都恢复了清明。
丑陋青年一扫刚才一直以来那副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神色,换而兴奋和兴致勃勃,稀疏散乱的眉毛一挑:“哈哈,是你打伤的石头?”说着双手一挽还在鞘中的长刀,眉飞色舞的大吼一声:“再来!”
刀鞘横转再度合身扑上!
长刀霍霍,在空气中荡漾起一片涟漪,周围的万事万物都随着长刀的挥舞变得狰狞起来,淬厉的气势氤氲妖娆,在破空的嘶鸣中附着在刀身之上!不过刹那的功夫,丑陋青年就与周围的一切融为一体,他挥舞的也不再是刀,而是天、是地、是怪石是巨木,浩浩咆哮着扑向温乐阳!
玉刀裹环的声音像个木桩子,硬邦邦的夯进了温乐阳的耳鼓:“这小子以刀入势,以他的年纪算是不错了!不过什么时候要练成了以刀藏势,才算是小成吧!”
温乐阳根本不是在和一个人对打,而是和一片自成方圆的小天地拼命!巨木怪石虽然依旧岿然不动,但是都爆发出如刀般犀利的气势,都在丑陋青年的带动下,从四面八方攻向了温乐阳。
温乐阳现在没工夫和裹环说话,双拳一错吆喝了一声生死毒奔流激荡,错拳一施展开,他就像一头发怒的怪鸟,每一次震荡都是水银泻地般的几十上百记连击,每一击都荡漾着几乎全身的生死毒力!小天地的气势奔涌如刀,但是一俟接触温乐阳的身体,就立刻像飘到火炉上的雪花,连一丝痕迹都没留下就消失无形!
丑陋青年的刀法让他和周围溶于一体,天是他地是他一切都是他;而温乐阳的错拳却是把自己从天地之中摘出来,天是天地是地,自己就是自己。两个年纪差不多大的青年,施展的绝学却是玄冰对烈焰,完全是截然相反的路子。
不说不做、蚩毛纠骆旺根等人根本就看不清楚两个人的身影,只觉得一团恍惚在自己面前飞速的旋转厮拼,暴戾的巨响和尖锐的啸叫乱成了一团,想帮忙根本就插不上手。
温乐阳和丑陋青年打得乒乒乓乓,不过哥俩现在全都是呲牙咧嘴,左眼闪烁着痛苦,右眼绽放着兴奋,两人感觉都一样,好像两个娃娃互掐,你拧我肚皮我咬你肩膀,你越用力我越疼,我越疼就越使劲,谁也不肯先松开对方。
在打了不知道多久之后,两个人同时爆喝了一声,温乐阳一脚踹中了丑陋青年的小腹,而对方一刀鞘在半空中诡异的一兜,绕过了温乐阳护在头上的双臂,狠狠抽在了他后背上。两个人一起脸朝下,轰轰然砸在了地上。终于暂时分开了战团。
虽然同时脸着陆,但是相比之下温乐阳吃亏了……温乐阳长的比对方强那么一点,同时毁容的话,丑陋青年占便宜。
温乐阳的同行者这才一拥而上,小易一马当先,用大喇叭牢牢顶住丑陋青年:“你别动啊!”
丑陋青年费了半天劲才坐起来,毫不在意的一挥手把大喇叭拨到一旁:“别闹。”跟着晃了晃,双手捂住小腹子脸色发绿,始终没能站起来。
温乐阳和他情形也差不多,坐在地上呲牙咧嘴的想要回手去够自己的后背,无论如何的也摸不到,只能一个劲的挺起胸膛从牙缝里抽凉气。
丑陋青年捧着小腹缓了半天,突然哈哈大笑了一起,小腹一震颤就好像有无数把刀子在里面戳,畅快的笑声里掺杂进无数的痛苦。
温乐阳一边在心里骂对方是神经病,自己却也忍不住笑了几声,浑身疼得不行,后背好想要裂开一样,但从骨头缝里透出一阵阵欢快舒畅死乞白赖的向上涌出。自从他练成错拳以来,对付的敌人个个凶险、要么法宝凌厉,要么法术精深,却没有一次向这样打的酣畅痛快。
刚才的生死搏斗倒更像一对伯仲之间的师兄弟较技,打得激烈异常,到最后全都筋疲力尽,却谁也奈何不了谁。
丑陋青年笑完了之后,兴高采烈的挑起一根眉毛,对着温乐阳说:“我看走眼了,你看不是普通人!妙极了,妙极了!”
温乐阳不明白妙在哪,看着小易的大喇叭牢牢止住对方,心里踏实了些,实实在在的说:“应该还是我输了吧,你刀子还没出鞘。”
不料丑陋青年毫不在意的摇头:“你没输,我这刀本来就没办法出鞘!”说着一把把唐刀拔了出来。
所有人有意外的咦了一声。鞘里根本不是刀子,长长的刀柄下,连着一根薄薄的木片,木片上篆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根本就不能用来砍人。
丑陋青年继续笑着解释:“我靠着它唤势,是法宝,不能直接拔出来伤人。”
温乐阳有些奇怪:“你把这事告诉我们,就不怕……”
丑陋青年哈哈笑道:“怕你们伤我?你们为啥伤我?”
温不做一脸小人笑:“你先来找事,我们杀了你也是理所当然。”
丑陋青年丝毫不以为意:“我是听到有人进来,心痒难挠出来比试一下。再说要真拼命,就算现在想跑也就是一道符的事。你们要伤我,嘿嘿。”说着他摇了摇头,把目光扫过众人,最后抬手指了指大喇叭:“就凭着这个东西吗?”
温乐阳知道他说的是实话,自己和他打起来,凭着其他人的本事插不上手,就好像两头狼打起来,其中一头狼身后带着一群兔子根本没用。不过看他一脸不屑的指着大喇叭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笑了,所有人都笑了,小易尤其笑颜如花,美丽的让人发呆。
丑陋青年看他们笑得不怀好意,脸色悚然而惊:“难道你们还有人和他一样?”说着一指温乐阳。
丑陋青年的目光不停在温不做和小易身上打转,生怕他们也和温乐阳一样,外表看着是普通人,但是实力足以拼掉修真道上像样的好手。
温乐阳咳嗽了两声,在不说不做兄弟的搀扶下勉强站了起来,生死毒欢快流转开始迅速的修复他的身体:“你就是来比试一下?”
丑陋青年的伤似乎也在迅速痊愈着,脸色已经好了许多:“我在这里修炼,听到销金窝吼天,知道有人来了,就赶来试试招。”说着指了指温乐阳的拳头:“你拳头里是什么力道,又毒又狠,偏偏不像毒蛇阴忍倒像山崖那么硬朗犀利,硬邦邦,沉甸甸的,厉害!我的刀势困不住你。”
温不说也是个武痴,极为难得的开口抢着问:“刀势?”
丑陋青年一点也不隐瞒:“以刀入势,借势成法,和我打就是和周围的万事万物打。我练得就是刀势,借着刀引发天地之势。”
温乐阳点点头,现学现卖:“以刀入势不错,不过练成了以刀藏势,才能算做小成。”
丑陋青年本来在得意洋洋的炫耀着自己的‘刀势’,听了温乐阳的话之后突然哎哟一声,瞪大了双眼愣愣的看着温乐阳,足足过了半晌才缓缓开口,声音颤抖而迷茫:“以刀入势,我是天地……以刀藏势,天地是我!”他躲在这里修炼,就是为了提高修为,一心想着入势借势,现在乍然听到藏势两个字,只觉得耳边浩浩天雷震动,他自己清楚,一个全新的境界正在混沌里缓缓出现,什么时候自己真的抓住了、悟透了这个藏势,立刻就会功力大进!
又过了半天,丑陋青年才恢复了清醒,立刻瞪着眼问温乐阳:“那藏势之后呢?”
温乐阳傻眼了,裹环现在也不出声了,嘿嘿干笑了两声:“等你先练成藏势再说……那个,你怎么在这里?”
丑陋青年还是一脸沉思,似乎根本没听到温乐阳的话,小易等的不耐烦,用大喇叭捅了捅他:“喂!”
丑陋青年这才如梦方醒:“哦,哦,我叫秦锥!”
小易咯咯脆笑:“没问你叫啥!”说着又把温乐阳的话重复了一遍。
秦锥也有些赧然的笑了:“金行之地淬厉倔强,最不容易为外力引动和借用,所以我才在销金窝里修炼,和逆水行舟是一个道理。如果我能在这里借势,到了外面自然如鱼得水。”
小易举着大喇叭举累了,温不做极有眼力价的替下了她,继续问秦锥:“你是哪个门派的?”
秦锥耸了耸肩膀:“没门没派,算是散修吧,师父他老人家死得早,我两年前无意中找到这个销金窝,就进来修炼了。”
温乐阳咦了一声:“你不是一字宫的弟子?”他听老兔妖说过,一字宫的高手以武入道,夏麻魏三位掌门各自以枪、刀、棍冠绝天下,这个秦锥的修为颇高,温乐阳先入为主以为他是麻老二的门人弟子。
秦锥听到‘一字宫’三个字,脸上流露出一份让人看不懂的古怪神色,既不是愤怒也不是仰慕,摇摇头笑道:“不是,一字宫的门墙太高,可看不上我这个散修。”话说得虽然有点酸,但是语气里却没什么责怪或者刻薄的味道。
温乐阳更奇怪了:“我认识不少散修,水镜稽非、红姑婆、牛力士,他们的修为比着你可差远了。”
温乐阳说的可都是散修里大名鼎鼎的人物,尤其稽非和水镜,自从在峨眉山‘仗义’救人,早就名扬天下了。
“我的对头是名门之后,厉害的很……”说着秦锥摇了摇头,岔开了话题:“你们来这里干嘛?修炼?寻宝?最近这里可来了不少人呢!”
温乐阳微微皱眉:“来的都是什么人?”
温不做也接着追问:“前几天我们听到销金窝吼天,是什么人进来?”
秦锥有些愤愤不平:“不知道!这些日子销金窝吼天比公鸡打鸣还频繁,我一直在修炼,到了昨天才算大功告成,一个都没赶上!”好像没能遇到进来的人,跟吃了多大亏似的,不过很快他有眉花眼笑,挤出了个真心但是丑陋无比的笑容,指着温乐阳:“今天总算堵住你们了,不错不错!”
温不做试探着问:“那你见没见过一座大铜佛?”
秦锥点点头:“他来的比我早,和我一样也只是在销金窝边上修炼他在那边,”说着伸手指了方向:“距离这里挺远,你们来找他?来晚了,他走了。我昨天一出关就去找他,想印证印证,这才发现人家已经走了。”说话的时候又浮现起愤愤不平的神色,看来想打架却找不到人对他来说是一件很委屈的事情,
温乐阳略有些失望,秦锥没看到三断走,自然也不知道大穿山甲来。
温不做嘿嘿笑了一声,也有点失望:要是妖僧三断没走,秦锥死三次都不够人家打的,
秦锥回手指了指销金窝深处:“你们要进去?里面的人不简单,如果要是修炼的话,在这儿就足够了。”
“里面的人?什么意思?”温乐阳、温不做、温小易几个人几乎是异口同声的问了出来,每个人都一脸关切。
秦锥摇摇头:“具体的我也不知道,我刚来的时候没修炼多长时间,就得到里面传来的消息,不让我再往深处走,免得打扰了他们的清净。”
温乐阳上身微微前倾:“什么样的人?”
秦锥搔搔脑袋:“没看见,他们用的是飞剑传书。”
温不做冷笑了一声,挑拨道:“他们说不让你去你就不去了?”
秦锥理所当然的笑了:“这里够我修炼的,我还往里走干什么?”
温乐阳吸了口气,和同行者对望了一眼,在他来之前,还以为销金窝是个隐秘而淬厉的地方,根本不会有什么人,可是现在才知道根本不是那么回事,门口有修炼的,前几天有不少人进来,里面似乎还有厉害的隐修。
温不做脸色有些阴沉,低声对着温乐阳说:“未必都是进来的人,也许是出去的!”
大河两岸,对称竖着巨石,进来要打石头,出去也一样,销金窝震鸣吼天,未必就是有人进来,也可能是有人出去。
温乐阳点点头,没再说什么,而是活动了活动身体,感觉背后的剧痛好了许多,对着秦锥拱了拱手:“走了!”
秦锥却吓了一跳,像触电一样从地上弹起来,大张双臂拦住了他们:“不许走!”
温不做吓了一跳,大喇叭差点就搂火了,瞪着大眼喝问:“你找死是吧!”
秦锥根本不理他,径自望着温乐阳:“不说出藏势之后是什么就不许走!”
温乐阳苦笑不得,他刚才纯属装蒜,藏势后面是什么他当然不知道,玉刀裹环在他耳朵里嘿嘿一笑:“不说!”
温乐阳老实巴交的重复:“不说!”
“不说你死在里面我找谁去!”
温不做向着地面啐了口唾沫:“少废话!”冲着其他人挥手示意,一行人绕过秦锥,向着销金窝深处走去。
温乐阳心念一动,停住了脚步回头对着秦锥喊道:“要是有个大穿山甲妖怪出来,你帮我拦住他,我出来告诉你……”销金窝实在太大,温乐阳生怕自己会和大穿山甲擦肩而过。
秦锥却摇摇头:“你要是出不来怎么办?你先说,秦锥是信人,一定助你!”
温乐阳直接点头,大声说道:“入势之后是藏势,藏势之后就是无势!”这句话当然是玉刀裹环刚告诉他的。
秦锥愣了一下,丑脸上布满了迷茫,似乎根本就想不通,不过片刻后还是抬起头向温乐阳挥了挥手:“我这就去大石头上坐着去!”说完转身就跑,跑了几步之后又听下脚步:“我可只能等你一年啊,要是一年以后你还没出来,我就得离开这儿了,我那个对头还等我呢!”
温乐阳哈哈一笑,领着大伙转身走了。温不做一个劲的埋怨他:“傻小子你忒实在!这么快告诉他,他要是不守信咱有啥办法?”
温乐阳笑呵呵的回答:“他要是守信自然最好,他不守信的话,咱们原先也没想着能有人帮着守住出口不是。遇到他本来就是意料之外,举手之劳能帮就帮一下吧。”
玉刀裹环笑了一声:“举手之劳?你这个举手之劳,足够他自己琢磨一辈子了!这小子守信也就算了,要是不守信,阴错阳差翻遍天下也要杀了他!”
温不做嗯了一声:“你老这话说的,真够豪气冲天的,好威风啊。”
裹环大怒,嗷嗷怒骂……
依旧是两个发偶带路,温不做把大喇叭还给小易,一行人舍了之字形,加快速度向着销金窝深处而去,越向里面走,金铁之气就越重,怪石依旧嶙峋,巨木依旧横斜,但是颜色已经变成了青黄的铜色,比着入口边缘的质地更偏近金属。
在度行进了五六里地的时候,地势猛地一变了样子!
销金窝里死气沉沉,石斜树横,气氛虽然诡异但是谈不上凌乱,而这里却是一片狼藉。附近粗大的巨木都硬生生的折断,有的切口整齐一看就是神兵利器所为,有的则参差斑驳,仿佛被巨兽一巴掌拍断。高耸的巨石也都变成了满地的碎屑,乱七八糟的铺在地面上,不久前显然刚刚经历了一场浩劫。
小易和蚩毛纠紧紧跟在温乐阳身旁,其他人悄无声息的散开,各自凝神查探着。
温不做始终围着一堆散乱的巨石发愣,过了片刻之后,开始不停的翻转着散碎的石块。
温不说则展开身形,不停的在巨木和怪石的残骸中穿梭。
尸煞好像有些烦躁,不停的在废墟里走来走去,时不时的站住,跺跺脚,骆旺根跟在他身旁,从随身的包里取出一个本子,不停的描画着。
销金窝里的事物都坚硬无比,别说是修真,就是普通人走进来,也不会留下一点痕迹,如果不是这里经历了一场激战,即便是不说不做这样的老江湖,也不会发现曾经有人经过这里。
几个人忙活了一阵之后,终于都停下了自己的动作,跑回到温乐阳身边,温不做指着自己刚才摆弄的巨石堆:“原来这是一块整个的石头。”
小易白了他一眼:“用你说!”
温不做和小易关系很好,笑嘻嘻的也不在意:“可石头上还有字!也是古撰,我不认识!”
小易大奇,拉着温乐阳赶到石头旁,立刻心悦诚服的对着温不做挑起一根大拇指:“有你的!”
一座小山般的大石被巨力砸成了巴掌大的碎石,本来什么都看不出来,经过温不做一搬弄,竟在地面上拼出一个完整的石面,石面上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也只有温乐阳背着小易高高跃起才能一览全貌。
“擅入者死!”小易轻轻的把石面上镌刻的四个大字念了出来。
温不说手里捧着一捧乱七八糟的事物,一股脑的扔到了地上:“这些东西都不是这里的!”
他搜集来的东西全都精光闪闪,裹环嘿了一声,告诉温乐阳:“都是飞剑的碎片,成色一致,看样子应该是一个门派下的!”
骆旺根把手里的本子递给温乐阳,低声解释:“都是染过血迹的地方,不过后来都被人趟掉了。受伤的一共有五个。”说完停顿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我的尸煞能分辨出都是谁的血,而且那一滴是先流出的,那一滴是后流出的。”
本子上是一副图,从镌刻着‘擅入者死’的巨石下开始,无比详细的勾勒出了伤者的行动轨迹。每一条行动轨迹的终点都被打上了一个鲜红的叉子。
骆旺根似乎是苦笑了一下:“血迹到了这里就不见了。”
玉刀裹环冷冷的笑了一声:“那是整个人都被犀利法宝轰碎了,神形尽灭!”
各路线索汇聚到一起,不难看出曾经有两伙人在警示外人的巨石下曾经大打出手,其中一伙可能是守卫。
温不做皱眉思索了一会才开口:“会不会是苌狸师祖?追大穿山甲到此,遇到了守卫?”
玉刀裹环的声音充满了鄙夷:“还自称是小苌狸的徒子徒孙,苌狸是那种杀完人以后还收拾血迹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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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飞车》
简介:“街头赛车是美国人发明的,但我要它终结于中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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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三通
大伙谁都没再废话,继续向着销金窝深处追了下去,大穿山甲到底在哪根本没有头绪,而里面现在肯定是风起云涌,步步险恶。
最前面依旧是两个上了发条似的布娃娃,其次是温乐阳带头,队尾则是骆旺根那个会放飞剑的尸煞。
温不做走了几步之后又无聊起来,走到骆旺根身边:“兄弟,你这尸煞是怎么回事,还会放飞剑?”
骆旺根得意的笑了:“回温大哥的话,这个尸煞……”说着突然压低了声音,充满神秘的说:“是修士的尸体!为了找他可费了乌鸦岭不少功夫,最后还是破了他的洞府,连人带法宝一起给咱们挖了出来,炼成之后,比一般的尸煞聪明的多,还能勉强唤起法宝!”
温不做瞪大了眼睛,挑起大拇指由衷的赞叹:“高啊,控修士的尸!”说完猛地一拍大腿:“早知道把紫雀老道的尸体给抢下来,要是炼成了,五福里咱谁也不怕了!”
一直腼腆的骆旺根居然流露出一种可惜之极的眼神,愁眉苦脸的叹了口气:“是啊,那可是个好材料……”
温不做继续废话:“咱先控了紫雀的尸体,然后再帮它把阴错阳差抢回来,嘿,日月不动劫!”
玉刀裹环张嘴怒骂:“两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傻子!你们用炒瓜子的炉火也想煮大象吗?那个尸煞是个小角色,活着的时候也比不上紫雀的一根小手指头,所以才能被你们控尸!”
骆旺根嘿嘿笑了,知道玉刀裹环说的没错,这个尸煞其实就是家族里的试验品,他可知道炼制起来有多难,几乎是族里的好手一起上阵同力施为才大功告成,这个倒霉蛋生前的法力绝不会太高,否则飞剑也不会生锈。
温不做当然不肯嘴软,冷晒道:“咱们三家的绝技都传自拓斜师祖,他老人家的本事,打你十个八个不用耽误吃饭!”
玉刀裹环怒极反笑:“拓斜小子的本事自然是不错的,但是他那张坛子脸全都被你们这些徒子徒孙给丢尽了!要说到本事,你们连他鞋坑里的泥巴都比不上!”说完以后又觉得打击面太大,赶紧又笑着补充了一句:“也就温乐阳这娃娃还不错。”
温乐阳的皮肤开阖有序,静静的感受着一直死气沉沉的四周,暂时还没发现什么,听到话题扯到自己身上,苦笑着回答:“我们和拓斜师祖自然是比不了的。”
前面依旧是沉闷而毫无生气的广漠空地,越向深处走,巨石和树木颜色也就越像金属,形状也越来越犀利,渐渐的在石头上都出现了劲锐的锋刃,树木也是上窄下粗,好像一根根指天的长梭。
这些土石和植物上千年被销金窝中的气势侵袭,都被磨砺出了锋锐,小一些的石块干脆都被磨砺成一把把插在地面上的尖刀,偶尔发出一声清脆的震鸣,听在耳朵里让人不寒而栗。
温乐阳再度把小易背了起来。温不做从旁边笑嘻嘻的说:“丫头,赶明哥哥送你个马鞍子,还有马靴马鞭儿,全套的!”
温乐阳又好气又好笑:“顺道个你自己买副马辔。”
自从离开了那片狼藉之地后,一路上都再没什么异常,一群人嘴里说笑着,精神却不敢丝毫的放松,走的也不算太快,销金窝大的无边无际,似乎永远也走不到尽头。
天一黑温乐阳就不敢再走,温不做找了一个石窝布置下营地。
除了小易没有一点功底,早早就坚持不住睡去之外,其他人都全无困意,在一起低声讨论着这里的古怪,按照丑男秦锥的话和他们路上的发现看来,销金窝里应该有一群土著,而现在又来些外人,不知道大穿山甲是属于哪一方的。
几个人越说越乱,除了有人在打架之外,其他的一概不知,列出了无数种机会相等的可能性,最后玉刀裹环不耐烦,干脆岔开了话题,问温乐阳:“小子,我不明白,都是拓斜传人,他们怎么和你差这么多?”
温乐阳把自己练成温辣子功法的过程前前后后说了一遍,说完之后又问道:“您说我和拓斜师祖的功法一样,难道说温辣子先祖悟出的功法,就是师祖当年的本事?”
玉刀裹环先是啧啧称奇了半晌,然后才解释:“不是功法一样,是路数一样!拓斜当年也是靠着你那套古里古怪的拳法……”
温乐阳笑呵呵的说:“是错拳,拓斜师祖留下的功夫。”
“恩,拓斜当年就是靠着错拳破掉人家的法宝和法术,错拳里包含的力道,不光比你现在浑厚太多,而且意思也不一样!”他顿了一顿,才继续问:“另外两家呢?也是拓斜的传人?”
温乐阳点点头,把温苗骆从拓斜那里传承下的三门绝技简单的解释了一下。
玉刀裹环这次沉默了一会,才缓缓开口:“没理由啊,三个徒弟三种法门……拓斜师祖当年是不是……”说着半截突然呸了一声,对着温乐阳怒骂:“以后少在我跟前拓斜师祖长拓斜师祖短的,让你带的我也说成了……”
温不做拼命压低了声音发出咕咕咕的笑声,欢喜的不行:“裹环,你要是入咱们拓斜门宗,可得算我的晚辈……”
大伙都低声笑了起来,就连傻乎乎的尸煞,在它青黑僵硬的脸上,也硬生生的挤出一丝笑意,就在这时候,突然一声好像夜枭垂死般凄厉的惨叫,从远方传来。在万籁俱静、死气沉沉的黑夜中,显得格外刺耳!
所有人立刻收敛了声音,小易也被惊醒了,猛地睁开双眼,大大的眼睛里都是恐惧。
温乐阳一跃而起,向着声音的方向走出了几步,随即又站住脚步,皱着眉头犹豫着,要他把这群人放下是无论如何也不放心,可是带在身边,他们谁也没办法瞒过修士的灵识。
玉刀裹环说了句:“放心!销金窝里金行淬厉弥漫,普通修士的灵识在这里比着天生的耳力和眼力还不如,一起去!”
温乐阳却一愣,自己进入销金窝深处以后,只觉得这里金行的淬厉逼人,好像无时无刻都有锋锐的剃刀悄无声息的缓缓摩擦着皮肤,但是他的灵觉一点不受影响。
裹环知道他在想什么:“你的功法不容天不容地,在淬厉的气势于你无碍,修士们恰好相反,在其他地方都无所谓,在这里就不好使了!”
温乐阳这才大喜点头,几年前他在斩雁峰上,大慈悲寺高手施展天眼无碍智力,把所有散修的视力和灵识都封住,自己的灵觉唯独无碍还意外发现了通往古洞的小路,最终找到了苌狸。现在的情形应该和当初差不多,修士的灵识都被销金窝的淬厉阻挡,而自己的360度环形电影正常播放。
温乐阳一把背起小易走在队首,一群人比灵猫还迅速,比毒蛇还轻捷,向着声音传来的地方疾步前行而去。
尸煞挺实在,还想去背自己的大行囊,被骆旺根一把拽走了。
惨叫声并未停歇,一叠又一叠的痛呼和着金行之地的淬厉,像根锥子不停的扎进所有人的耳膜,温不做快步赶上温乐阳:“不对劲!好像是为了引咱们过去!”
裹环却嘿嘿笑道:“要引也不是引咱们,少说废话快点过去,肯定有好戏!”
而温不做则力主不从正面潜行,最终领着大家兜了大大的一个圈子,从侧面绕了过去。
惨叫声越来越响亮清晰,在潜行了一阵之后,一片明亮的篝火毫不掩饰的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所有人都趴在地上,各自用着自家的潜行之术,温家的人趴着像蜥蜴,苗家的人侧躺像游鱼,骆家的潜行术却是温乐阳第一次见到,他们是面朝天的躺在地上,无论骆旺根还是尸煞,都是一副吊死鬼的模样,好像黑白无常已经已经把夺命锁套住了他们的脖子,正一步一步拖着他们前进,根本看不出又什么动作,却真真切切的向着目的地直挺挺的移动着……
温乐阳缓缓靠近,终于能够清晰的窥视到篝火中正在发生的事情,只觉得一拍鸡皮疙瘩沿着自己的脊椎迅速的向着两面扩散了下去。小易一直趴在他的背上,此刻也用空中的那只小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大眼睛紧闭不敢再看!
玉刀裹环传音入耳对所有人说:“别动,是邪术,那个人已死,没得救!”
篝火中央,一颗头颅仰面朝天的躺着,在头颅下面有一幅白娟,白绢上画着一幅身体,和头颅接驳在在一起,头颅接驳在画卷上,竟然还不时的眨眼,作出各种痛苦的表情。
一具无头的尸体,就摆放在头颅旁边,看来应该是他真正的身体。
一个肌肉虬结的汉子笑嘻嘻的用鞭子抽打无头尸体,每抽打一下,头颅都会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在篝火中还站着几个人,温乐阳把目光投过去的时候身体又是一震,其中一个人他见过,天下散修第一世家、画城乐羊家的公子乐羊温。
温乐阳第一次去峨眉山寻找四位大家长的时候,曾经在斩雁峰上和乐羊温有过一面之缘。一来乐羊温和大慈悲寺高手斗法,以丹青催动大山之势的手段惊人;二来他们俩的名字很有近亲的神韵,所以温乐阳对他印象深刻。
矮冬瓜一样的乐羊温还是原来那副社会人的打扮,黑衣黑裤腋下夹着个小包,头上是短短的青茬毛寸,脸上挂着万金油的笑容。在他身旁还有几个人肌肉男手下和一个老头子。
老头子须发皆白,白头发又长又乱,随意的批在肩上,一看就是搞艺术的。
他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销金窝深处,老头子和矮冬瓜乐羊温露出侧脸,正在低声说着什么。如果温乐阳没在温不做的带领下兜了个圈子,直接潜行过来只能看到这些人的后脑勺,现在可以看清对方的侧脸。
裹环传音给所有人:“都给我呆住了,一会肯定有事情!尤其是温不做小子,你要是敢放屁老祖宗活劈了你!”
温不做双目瞪圆,苦于不会传音没法还嘴,一口气别再喉咙里,进不去出不来,除了面对温家四位老太爷之外,生平第一次挨骂没还嘴。
果然,没过多少工夫,空气中倏然传来一阵清凉的剑鸣,一柄小小的飞剑从销金窝深处急震而至,在篝火对上不停飞舞,每一次挥动,就会在空气中留下一条黑色的伤痕,不过片刻功夫就划出了一行大字:狂徒,意欲何为!
几个字闪烁着森然的寒气,在空气中久久氤氲不散,飞剑留字之后高声震鸣,仿佛在发出质问。
乐羊温面露嘲讽的一晒,根本不理传书的飞剑,转头望向正在抽打尸体的汉子,操着一嘴流利的京口片子:“六儿啊,你没吃晚饭怎么着?”
大汉高声答应了一声,手里的鞭子挥舞的更急了!
飞剑一顿,停止了嘶鸣,立刻掉头飞走,在场众人也不去拦它。
又过了片刻之后,一个愤怒如雷的声音从天空中滚滚传来:“狂徒啊!擅闯祁连仙宗重地,伤我祁连仙宗弟子!”
温乐阳吓了一跳,天下都以为祁连山的玲珑冰被毁掉以后,祁连仙宗就没有人了,想不到他们的传人居然躲进了销金窝深处。
乐羊温根本不说话,对着挥鞭的汉子挥挥手,大汉再度加急了动作,长鞭噼啪,骨肉断裂的声音与人头里的惨叫合成了一片。
温乐阳眯起了眼睛,缓慢的翻手,正想从小易手中接过了大喇叭,眼前猛的一亮,一道璀璨的剑华破空而至,刹那炸碎了浓稠的黑暗,篝火的光芒比着明亮刺目的剑华一下子变得黯淡无关!
旋即刺目的光芒一敛,剑华散去的时候,篝火中央多了五个中年道士!
裹环却轻蔑的一笑:“祁连仙宗还是那么没出息!这种障眼法的玩意,只会让行家笑话!”随即又传音给温乐阳解释:“剑华是剑华,他们是他们,是戏法,不是法术!”
温乐阳哭笑不得的心说:这戏法有机会得学。
画城的人可没那么好的眼力,眼前一道剑华急闪随即五个老道凭空出现,还以为是真格的御剑而行,这种修为只有把身体炼的和元神一样,亦虚亦实,才能附着在飞剑上,天涯海角尽可去的,是传说中的剑仙才有的手段。
正在抽打尸体的汉子立刻扔了鞭子,闪到了主人身旁。乐羊温的脸色也惊疑不定,万万没想到祁连仙宗里竟然有传说中的剑仙,而且一下还是五个,凭着这样的实力都能建立地球大联邦了。
画城公子乐羊温拉着白发老头想后退几步,不料老头子却一抖袖子摔开了他的手,骂道:“画城之人,不懂退字怎么写!”话音刚落,倏地一声好像西瓜被摔爆的闷响,刚跑回来的那个抽打尸体的汉子,眉心上不知什么时候被老头抹了一道墨汁,随即从墨汁的方向,大汉的脑袋立刻裂成了两半!
白发老头又哼了一声:“没用的奴才!”
乐羊温站在老头身旁,脸色很快恢复了正常,在目光闪烁了一下之后仿佛就想通了什么,不但没再退反而踏上了一步,操起一口江湖腔对着五个脸色铁青的老道笑了:“几位仙长总算露面了,咱们这一路走得辛辛苦苦,就是想见诸位一面,结果这些奸人横加阻挠……”
“住口,花言巧语的狂徒!”为首的一个老道勃然大怒,深处手指对着地上接连着头颅的画卷一挥,画着身体的长娟立刻痛苦的扭曲起来,在吱吱的惨叫中冒起无数火苗,很快化为灰烬。
那颗头颅发出了一声解脱的长叹,双眼一闭再没了声息。
乐羊温笑了笑:“仙长息怒,这个小子阻挠咱们朝仙朝圣,现在死罪已领……”
老道忽然长长的吸了一口气,暴怒的脸色迅速的平和了下来,冷冷的问矮冬瓜乐羊温:“祁连仙宗早就退隐深山,不再过问天下之事,阁下一行人却闯入禁地伤我弟子,究竟所为何事?”
温乐阳和身边的温不做对望了一眼,两个人的心里都是一叹,老道外强中干,人家当面折磨你家的弟子,现在你还慢条斯理的问人家为啥,换成谁都会先打了留下活口再逼供。
果然矮冬瓜乐羊温笑得更加笃定了:“剑仙原来都是好脾气,您又何必明知故问,要是做不了主的话,还请仙宗的掌门在说话,不过,五位里得留下一位,替他!”说着指了一下地面上尸首分家已经死透了的那个祁连弟子:“几位商量一下吧,留下谁都成,我们这边无所谓。”
老道脸上的怒容一现而过还没说话,突然一个义愤填膺的声音从画城众人的身后冲天而起:“天下道门岂容宵小轻慢!”旋即一柄翠绿色飞剑怒啸而起,森然的剑气流淌,两个肌肉男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被削掉了脑袋!
乐羊温大吃了一惊,没想到自己身后竟然还埋伏了敌人,当先咆哮痛骂了句:“哪里来的狗杂碎!”说着亮出一根秃毛笔,双手如轮翻转不停,一匹长绫凌空而起,秃毛笔再长娟上指指点点不停的书画着!
长绫上丹青点点,乐羊温粗笔勾勒的,赫然是一条硕大的灵蛇!长绫在乐羊温笔之下,豁然活了过来,翻卷飞腾着在空中和绿色的飞剑纠缠在在一起!
随着飞剑,一个身穿杏黄袍的老道跳了出来,手捏剑诀指挥着飞剑,嘴里朗声怒喝:“鹅羊道守灯真人三通!想不到画城竟然满门妖孽,天下正道当共诛之!”
矮冬瓜乐羊温毫不示弱,冷笑着反唇相讥:“三通仙长趴了不少时候了吧,这时候才假惺惺的跳出来卖人情,不嫌晚了点吗?”
温乐阳敬佩的看了温不做一眼,要不是他力主绕行,绕到了画城众人的侧面,肯定会和这个鹅羊道老道撞上。
温乐阳没见过守灯真人,不久前上九顶山的没有这个人。听名字应该是和鹅羊道掌门三味一个辈分,不知何时也进了销金窝。显然他也是被惨叫声吸引来的,但是双方的藏身处很远,温乐阳灵识的距离有限没能发现他。
温乐阳本来对鹅羊道一点好印象没有,但是看到祁连仙宗的道士软弱被欺,鹅羊高手仗义出手的时候,心里还是一阵由衷的畅快。而温不做正在拼命的憋着笑,似乎根本就不关心眼前正在发生的事情,费力的对着温乐阳比划了一套复杂的口型,直到重复了几遍温乐阳也没看懂。
最后还是玉刀裹环传音给所有人:“他说的是:这老道是水暖公出身!我读得懂唇语。水暖公是什么?官衔吗?”
不光温乐阳,一下子所有人都差点笑出了声,全都辛苦无比的憋住起,压抑着身体的颤抖,三通的确是和水暖工专业对口。
温乐阳突然觉得,自己后背上的小易在忍笑的时候,小小的身体倏地变得柔软起来,一下子心里都觉得痒痒的,要不是面前猛地又一声奔雷怒喝,他还不知道要走神到什么时候。
画城乐羊温的笔墨神通造诣颇深,在斩雁峰上曾独立对抗大慈悲寺十力禅院的首座,当时打了个旗鼓相当,现在用画笔勾勒长娟灵蛇,对付鹅羊道士也丝毫不落下风。
跟在乐羊温身边的几个肌肉男手下也都不是弱者,特别是还有个脸色铁青的白发老艺术家,看样子应该是画城的长辈。
几个肌肉男手下各自亮出法宝,纷纷向着敌人围拢过来,三通真人不慌不忙,双手里捏着剑诀,威武的脸上却绽放出一个欣喜快乐的笑容,口中放声大喝:“喜,喜上眉梢!”
几个肌肉男各自一愣,情不自禁的随着老道笑了出了声,可是笑声甫一出口,立刻变成了惊天动地的惨号,鲜血猛地从他们的七窍中疯狂的喷涌而出!
乐羊温也似乎敌不过鹅羊道的笑神通,脸上的肌肉一抽一抽,正在拼命抑制着自己的笑容。
正在和五个祁连仙宗对峙的画城老者关心乐羊温,顾不上身前的敌人,大喝了一声转身扑向了守灯真人。
但是让所有人都感到意外的是,五个祁连仙宗的老道,却没趁着这个绝好的机会联手杀敌,却收拾起弟子的尸体,转身走了!
温乐阳心里又是生气又是奇怪,要是这样的话,这五个老道干什么来了,就为了给弟子收敛尸体?
第六十三章 画皮
五个老道抱起弟子尸首迅速撤走,根本就不管跳出来替他们打抱不平的鹅羊道士。
鹅羊道守灯真人三通表情一愕,随即勃然大怒,咬牙切齿发指眦裂的爆喝了一声:“怒,怒发冲冠!”断喝落处老道高高束起的发髻啪的一声崩断,一头长发根根怒张,随风而舞,天地间的空气都仿佛承受不住蓬勃的怒气,发出一阵煌煌的爆裂声,一层层妖娆的怒焰凌空显出,闪电般砸在了乐羊温的脸上。
矮冬瓜乐羊温惨叫了一声,双手掩脸翻起一个跟斗就砸在了地上,指缝间冒起了层层的青烟,半空中正在和飞剑缠斗的长绫失去了主人的控制,立刻被飞剑撕得粉碎。
画城的白头发老头没想到乐羊温这么快就落败了,翻手亮出了一根小楷毛笔,闪身到乐羊温跟前,飞快的在他脸上勾勒了两笔,立刻就扑灭了火光。
守灯真人表情一愕,唤回飞剑护在自己身前,双脚不八不丁稳稳踩住,寒声喝问:“画城,乐阳瘦金?”
白头发老头扫了三通老道一眼:“正是老夫。”说完扶起了矮冬瓜乐羊温,冷冰冰的骂了句:“没用的东西!可还撑得住?”他的声音虽然冰冷,但是眼神中却充满了关切。
乐羊温的双手一离开脸,立刻把远处偷窥的温乐阳吓了一跳,他的五官都变成了一团焦黑,根本就看不出来是还是人脸。乐羊温的声音却没有一点痛苦的意思,只是讪讪的笑着对白发老头说:“又得麻烦爹了。”
白头发老头哼了一声,没说什么,而是提起毛笔,迅速的在乐羊温脸上画了几下。
温乐阳等人看得目瞪口呆,随着白头发老头的毛笔勾勒,眼睛、鼻子、嘴巴、眉毛又在矮冬瓜的脸上重新出现,片刻之后恢复如初!
矮冬瓜乐羊温皱了皱鼻子,活动活动嘴巴,随手从兜里居然掏出了一面小镜子照了起来,对着他爹乐阳瘦金笑道:“每次都是这个样子,您就不能把我画得好看些?”
乐羊瘦金哼了一声:“你本来就是这副丑面孔!”
乐羊温顶着一副新脸孔,对旁边严阵以待的鹅羊道守灯真人,居然张开嘴哈哈笑了,语气中找不到一丝敌意:“这种画皮的粗陋功夫,让仙长见笑了。”
守灯真人冷哼了一声,没再说什么,他路见不平一声吼,吼完了以后不平还在,路却跑了,一时也有点拿不定主意是不是继续动手。
乐羊温好像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三通仙长也看见了,祁连仙宗根本就是背信弃义的小人,仙长却始终念着道门的义气,这又是何苦来哉?刚才的误会就此揭过,仙长意下……”
鹅羊道正道是五福之一,画城似乎有意示弱,不想得罪这么强大的势力。
守灯真人打断了矮冬瓜乐羊温的话:“贫道只问一句,画城千多年一直是散修第一世家,现在也要沦入魔道了吗?”
矮冬瓜乐羊温古里古怪的笑了:“仙长这话是打哪说起来的?画城虽然是散修,可是也从没给过那些邪门歪道什么好脸色看,现在正道德昌,咱们画城也出过力,洒过血,死过人不是?”
守灯真人三通冷冷的笑了一声:“画城来销金窝,也是为了这里的神兽吧?老道劝诸位一句,就此收手离去,从此落个逍遥自在,何乐而不为。”
温乐阳和旁边的温不做对望了一眼,两个人的眼神中都是惊骇,难道这些人也都是来抓大穿山甲的?
乐羊温脸色不变,但是沉默了片刻,突然岔开了话题:“兄弟多一句嘴,您别不爱听。仙长道法通神,在修真道是数得上的人物,但是真要对上神兽,恐怕还力有未逮,而且这座销金窝里,也不止一头神兽那么简单的。”
守灯真人双手背后,身子微微前倾,眯起眼睛瞪向乐羊温:“你想说什么?”
矮冬瓜乐羊温的笑容亲切熟络,但是眼里精光闪烁,毫不退让的回瞪着对方:“神兽事关重大,这个烫手的山芋,画城可不敢接,我只要它的一滴心头血,要是仙长答允了,在这销金窝之内,咱们乐羊弟子唯鹅羊道马首是瞻……”
画城与鹅羊道正说到关键的时候,温乐阳却突然开始小心翼翼的向后退去,不再偷听他们的谈话。其他人都满脸纳闷的跟着他,极缓慢的开始向后退,小心翼翼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好在销金窝里没有什么枯枝碎叶,大大的方便潜行。
温乐阳越退越快,在确定对方已经察觉不到自己行动的时候,立刻跳起来发足狂奔,一面跑一面对着其他人说:“大穿山甲,刚从咱们后面过去!”
无论画城还是鹅羊山的老道,探查四方的灵觉都被销金窝里的淬厉之势遮掩掉,只有温乐阳的灵觉还好使,刚才就感觉到,地下有个大家伙几乎是擦着他们脚后跟、悄无声息的快速经过。
温乐阳当然在顾不上画城和三通道士的谈判,立刻后退去追大穿山甲。
温不做一边跑一边发问:“这里的地比铁还硬,别说穿山甲成精,就是钻头成精也不能悄无声息的跑过去吧!”
玉刀裹环只要一有机会就开口嘲笑温不做:“那个没壳的王八本来就是祁连仙宗的护山神兽,自幼长在这里,能悄无声息的通过,肯定是有避金或者遁金的法宝!呃……钻头是什么东西?”
大穿山甲方向和祁连仙宗那五个老道一致,都是向着销金窝深处逃去,现在已经遁出了温乐阳灵觉的范围。
三寸钉温不说突然开口:“温乐阳背小易先走,我们在一起没事!”
销金窝现在龙蛇混杂、步步危机,知道的势力就有祁连仙宗的传人、画城和鹅羊道,温乐阳不敢放开脚步丢掉同伴,只能维持着最差劲的温不做也能跟上的速度,闷头向着销金窝深处追去。
小蚩毛纠、骆旺根纷纷点头,只有温不做大摇其头:“太危险,我不放心!”
所有人都拿眼角夹他,温不做理直气壮的补充道:“温乐阳和小易丫头俩人加一块用一个心眼都富裕,这里步步险恶,再中了敌人的奸计!尤其那头大穿山甲,能躲开苌狸师祖的追踪,可不是一般的狡诈!”
温不做一说完其他人全都服气。论武力温乐阳最强、论武器小易的大喇叭最霸道,但是论心机和江湖经验,温不做一个唾沫星够他们俩学半年的。所以温家的几位大家长让温乐阳出去办事的时候,大都会派不说不做兄弟跟随。
玉刀裹环大包大揽的笑了:“还有我在……”温不做根本不等他说完:“你先弄明白了什么是水暖工什么钻头再说话!”
玉刀裹环刚要发怒,温不做就已经岔开了话题:“祁连仙宗藏在销金窝里两千年,大穿山甲本来就是他们的护山神兽,逃回到这里多半是求他们庇护的,估计这趟差事,又得打上几架。”
一群人不停的低声议论,脚下却没有放慢半步,就像几头矫健的黑豹,在夜色中无声的纵跃驰骋。温乐阳的皮肤迅速的开阖,把灵识一层层向着周围蔓延开,不敢有丝毫的放松,听到温不做的话,低声回答:“咱们就是问问那头穿山甲苌狸师祖的下落,应该犯不着和谁动手。”
不料温不做却少有的怒喝了一声:“糊涂!穿山甲在峨眉山见过你,苌狸师祖折了祁连仙宗的根本,你以为就问一句话了事,人家却跟你不死不休,咱们和祁连仙宗只要一照面,就是生死仇敌!在你心思里却还不把他们当敌人?”
“而且,”温不做的语气全没了平时的不着调,换而低沉森严:“苌狸去追大穿山甲之后就杳无音信,是被它伤了、被它骗了、还是得到了师祖爷爷的消息之后,顾不上通知咱们就自己追下去了?这些未知之数,全都要着落在那头大穿山甲身上,你不拿它当敌人,怎么能审出真相!”
一向极少开口的温不说点点头正要说话,刚刚闭上嘴巴的温不做又抢过了话头:“咱们这一趟,是抓、是审、不是问!甭管祁连仙宗、画城或者鹅羊道,谁跟咱抢穿山甲谁就是咱们的敌人,仇人!兄弟,你想说啥?”最后一句温不做是对着他三寸丁弟弟说的。
“跟你说的一样!”三寸丁的语气有点郁闷。
温乐阳模棱了一下牙齿,这个动作是他在峨眉山腹打洞的那十个月里养成的习惯,当时每到要拼命砸墙的时候就会咬牙切齿,久而久之成了条件反射,只要一着急一认真,身体里的生死毒随着心意流转骤然加速,就会模棱牙齿。
原本在他看来,其他在销金窝的势力再多跟他也没关系,但是现在照着温不做的话一说,祁连仙宗肯定会回护自己的神兽、画城鹅羊来抢神兽,一下子全成了自己的对头。
温不做严肃了一百多字儿,觉得天高云淡浑身上下舒坦的不行,又恢复了那一脸小人笑,快跑了几步和温乐阳并肩而行:“不过我就不明白了,你猜鹅羊跟画城抓大穿山甲干啥?”
温乐阳的眼神挺无助的。
温不做继续说:“大穿山甲在两千年前就是护山神兽,实力总不会比两个兔妖差劲吧,画城和鹅羊都是胸有成竹的样子,凭个啥呢?”
三寸丁哼了一声:“管他们!”
温不做嘿嘿讪笑:“干跑怪无聊的嘛……”
温乐阳听了温不做的话却皱起了眉头,想到了一个以前一直忽略掉的事情:
在峨眉山,彩虹兄弟的义父,那个疤瘌头老头子,实力虽然不错但充其量也就是五福高手的实力,在一字宫魏老三和小结巴的联手合击下不得已自爆以求同归于尽。
大穿山甲的实力肯定不在两个兔妖之下,可是他却是从瘌痢头老头手里千辛万苦逃出来的。
温乐阳刚想把自己想到的事情告诉其他人,突然像根钉子一样,在急速的奔驰中一下子把自己钉在了地上,顺便一把拉住了收不住脚的温不做……
一把猩红的长剑,就像正在逐渐黯淡的火苗,悄然斜插在温乐阳视线的尽头,销金窝深处,包括地面在内所有的一切都是沉甸甸的铜色,红色的长剑异常醒目。小易再次举起了大喇叭,警惕的望着四周,虽然她两眼一抹黑,有效实力不超过五米,不过值得一提的是,她的眸子在黑夜中,依旧闪烁着泉水般的清澈。
长剑刃口锋利,温不做把它从已经化成金石的地面中拔出时,发出‘仓’的一声轻响。随即温不做低声惊呼,手一松长剑直挺挺的掉落,温乐阳手疾眼快,一俯身在它落地前抄住了剑柄。
温不做的右手向过电一样颤抖着,低声对温乐阳说:“它狠挣了一下!”
温乐阳点点头,他已经感觉到,长剑在他手中也挣动了两下,不过很快就失去了力量;同时一抹隐然的光华消失在剑身上,彻底失去了光泽。
“飞剑还有主人残存的神识,所以挣动。飞剑的主人刚死不久!”不知道钻头和水暖工,不耽误裹环对修真道法的认识:“这把剑炼的火行之力,克金的!”
“克金?有人要在销金窟里克金?”温不做小声嘟囔了一句,也知道自己得不到答案,随着大伙继续向着深处搜索。
除了一柄已‘死’的飞剑之外,周围只有刻骨的黑暗,粘稠而浓郁,就像无形的水蛭,把所有人都紧紧包裹着,在急步狂奔的时候没什么感觉,但是此刻一旦放慢速度开始搜索,所有人才恍然发现,在这天自成方圆的天地中,除了自己越来越沉重的呼吸与渐如擂鼓的心跳之外,什么都没有!
直到再缓缓前进了三四里之后,温乐阳再度站住了脚步,深深的吸了口气,十几个与真人一般大小的道人铜像,挡住了他们的道路。
一共十八个铜人道像看似杂乱的摆在一起,或五心朝天、或仙人指路、或魁星踢斗,姿势各异的伫立在众人面前。三寸丁温不说害怕有诈,抬手掷出一把短刀,‘当’的一声脆响,短刀与铜像之间溅出了一连串的火花,在晦涩的黑夜中一闪寂灭。
温乐阳等人这才小心翼翼的围拢了过去,铜像刻画的栩栩如生,每一具都神色紧张,仿佛在应付大敌生死一线,身上的道袍一叠一叠好像还在迎风招展,在道袍的下摆上,还纹饰着一支形状饱满、好像珊瑚似的树枝。
玉刀裹环冷哼了一声:“祁连仙宗的标志,玲珑冰。”
刚才在画城的篝火营地,温乐阳等人不敢靠的太近,更没仔细看五个祁连仙宗老道身上有什么标志。
小蚩毛纠毕竟还是小孩性子,饶有兴趣的动敲敲西摸摸,笑嘻嘻的正想感慨两句,倏然觉得自己的肩头一紧,一双手已经牢牢的抓住了自己!
小蚩毛纠大惊失色,嘴里低喝一声正要唤出自己的命火施巫,耳边突然想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别动!”抓住他的人竟然是温乐阳。
不说不做兄弟快步跟上来,解开自己随身携带的百宝囊,取出一根根翠绿的中空竹针,手脚麻利的开始灌入药粉,直到这时候,小蚩毛纠才恍惚猜到什么,张开嘴巴愕然问道:“我中毒了?”
话一出口,蚩毛纠自己先吓了一跳,他的声音变得又尖又哑,好像两把锈迹斑斑的铁挫在互相摩擦!随即整个身体都是一僵,仿佛皮肉骨骼都在一瞬间变成了钢铁铜精,硬邦邦冷冰冰得再也不能稍动。
温不说沉声回答了两个字:“金毒!”
三个温不草全都面色凝重,就连温不做都敛去了脸上的笑意,眉宇间饱蕴戾气。温乐阳小心翼翼的把蚩毛纠放到在地,不说不做在火红色的药粉灌进竹针里,迅速的围着他心口的几个大穴。
骆旺根不用嘱咐,立刻带着尸煞退开了几步,满目警惕的盯着周围,防止有敌人趁机偷袭。
小蚩毛纠现在不能说不能动,就连目光之中都渐渐沾染了昏黄的铜色,但是感觉还在,竹针一插入胸口,立刻勾连成一条滚烫的火线,而四肢那种冰冷僵硬的感觉,正一次次的冲击着火线,想要向着胸口蔓延!苗不交就算不懂毒术,也知道一旦剧毒侵入胸口,自己这条小命就算完蛋了。
小易也从温乐阳的背上跳了下来,掏出根胡萝卜轻轻一敲蚩毛纠的脑门,竟然也发出了‘当’的一声响。
蚩毛纠现在也才十岁上下,一听见自己脑门发出铜锣音儿立刻就吓得想哭。
想哭却哭不出来……
温不说运指如风不停的把替换竹针,低声说了句:“火性不够!护不住心脉!”
小易却一点也不着急,笑嘻嘻的一指温乐阳:“我服了!”说着用胡萝卜又敲了一下锣,当当轻响悦耳。
温乐阳嘿了一声,伸手一拍自己的脑门:“一着急就忘了……”话音未落猛地脸色骤变,低声吼道:“我服了别跑!”
佛灯虫我服了一听说主人要自己去给小蚩毛纠解毒,立刻从他胸口爬了出来,沿着温乐阳的肩膀后背仓皇无比四处乱爬,不停的发出忽忽的叫声。
小易笑得顾不上敲锣,拼命压低着自己的笑声:“它怕以火克金,会消减了自己的毒性。”
温乐阳千辛万苦终于捉住了虫子,‘我服了’看主人坚决,可怜巴巴的认命了,跳到小蚩毛纠的胸口上之后,先是一通摇头摆尾,把竹针一股脑的都给扫飞了。小易哎哟一声笑道:“狗东西发脾气了!”温乐阳也哭笑不得。
随后我服了亮出一身钢刺,围着小蚩毛纠的心口卖力气的翻滚了一圈,虫子虽然不愿出场,但是一旦开始干活还是很有职业道德的。小蚩毛纠就觉得自己胸膛霍然燃烧了起来,比着刚才的火线要炽烈无数倍的炙热一下子逼退了渐渐围拢上来的剧毒。
剧毒就像被钢锥刺到的八爪鱼出手,开始剧烈的收缩,我服了不依不饶,小小的身体迅速游走跃起,火行钢刺不停的扎入小蚩毛纠的身体,每一次都准确的击中毒素的末端。
温不做表情愕然:“我服了什么时候毒性变得这么炽烈?”我服了只是佛灯引的幼虫,温乐阳在收服它的时候毒性有限,现在死字号控不住的金行剧毒都能对付,虽然其中包含五行相克的至理,但是相生也好相克也罢,归根结底毒力强弱才是硬道理。
温乐阳看着我服了大显神威,心情变得大好,笑呵呵的解释:“它咬过鼎阳宫大师兄…我记得是叫玉灵子,玉灵子的红色小剑,还有一头火纹老虎,把人家的火性都炼成了自己的火毒,现在也算是不得了了,连鸡笼道的青鸟都被他伤过。”
我服了是火行毒虫,天性喜吞噬火行之力,玉灵子那柄‘火尾’小剑和火纹老虎身体里的火性都不算太凌厉,但是被我服了炼化成毒力之后可就不一般了,就好像把铁矿疙瘩百炼成精钢快刀,虽然数量少了许多,但是属性比着原来霸道犀利上不知多少。
小蚩毛纠觉得我服了所到之处,僵硬的皮骨就像遇到高温的石蜡,迅速松软下来,整个身体又渐渐的回复了知觉。
三寸丁温不说脱掉小蚩毛纠的鞋子,伸手在他后脚跟刨开一道不大的血口,我服了不停的驱赶着毒素,渐渐从胸口跳到了小腹,又爬上大腿、小腿一路向下,半晌之后,终于一缕铜黄色的浓血,缓慢笨拙的从脚跟上的破口中流淌出来,滴落在地,发出啪啪的脆响!
我服了在赶出毒素之后,原本暗红光泽的身体也暗淡了一些,立刻一翻身肚皮朝上,开始装死,小易笑骂了一句把它小心翼翼的碰在手心里。我服了打了个滚,算是跟小易打过招呼,随即肚皮朝天继续装死。
小蚩毛纠刚要跳起来,又被不说不做按住,温乐阳收起我服了也跟着一块忙活,用换过药粉的竹针轻轻刺:“以毒攻毒是没错的,不过可不是克制之后就万事大吉,身体里会有残留的毒素,还得小心处理,别着急,一会就好。”
剧毒已解,剩下的调理中和、驱除残毒对温不草来说只是小菜一碟,温不做笑嘻嘻的说:“不好意思啊,您老刚练成的金刚不坏之体让我们给破了。我说大龙根您以后别逮啥都要摸一摸成不,要是你在我们跟前被毒死了,二娘一准得用黑藤子来勒死我,嘿,那我总算是把梦给圆了。”温不做在苗疆对付一窝蜂时候做的噩梦还耿耿于怀。
蚩毛纠小脸通红,瞪着那十八个铜人道士像怒骂:“谁这么卑鄙,在铜像上下毒!”
温不做笑呵呵的说:“哎哟,您这话可把咱们温不草也骂进去了……”说着,突然变幻了语气,眯着眼睛森然说:“小子,还没看出来吗?那些可不是什么铜像!你刚才要是死了,也是这么一具硬邦邦的好像铜浇铁注的尸体!”
第六十四章 磨牙
自从温乐阳一行进入这座金行之地后,天空始终密布着厚重的乌云,仿佛老天爷在告诉销金窝,再炽烈、再淬厉、再戾暴的气势,也刺不破天!
浓稠而滑腻的黑暗,牢牢裹住了销金窝。
小蚩毛纠听到温不做的话,愣了一会之后猛然‘啊’的惊呼了一声,瞪着十八尊神态各异的铜像:“他们…他们都是尸体?”
温乐阳点点头:“被利金所侵,尸体都变成了铜骨铁皮,不腐不蠹,死不瞑目!不过这些尸体,不像是用来害人的!”
骆旺根看小蚩毛纠没事,温不草解毒的已经接近尾声,长长吐出一口气,领着尸煞退了回来:“什么意思?”
小易替温乐阳声音清脆的解释:“蚩毛纠沾染的是尸体上的残毒!”温不草都是用毒的大行家,小蚩毛纠沾染的是残留的毒性,还是有人刻意用尸体来做毒媒,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骆旺根小心的看着面前的尸体,好像这些死人随时会复活扑上来咬他似的:“残毒就这么厉害?”
十八个道士姿势各异,手里却全都捏起法诀,其中几个人手上还擎着已经变成铜片的符篆,显然临死前正在施法。
温不草这时候也忙活完了,温不做伸手拍了拍小蚩毛纠一本正经的说:“没事了!七十二个时辰之内切记不能有刀剑金创之伤!否则......很疼!”
小蚩毛纠跳起来活动着身体,听见温不做的话噗嗤就笑出来了。
温乐阳也仔细打量着面前十八具铜尸,沉吟着说:“他们结阵御敌,结果还是中了淬厉至性的金毒……”,说着半截,突然心念一动,温乐阳吸气收腹高高的跃起,再落地的时候脸上略带出一丝惊讶:“这些道士,摆了个‘炎’字!”
在居高临下时,他明明白白的看清楚,十八个道人在地面上摆出了一个‘炎’字阵法,乍一望去,就像一抹已经失去生息的火苗:“以火克金,道士们摆‘炎’字法阵用来对付金行的敌人,结果还是被人家用至性的金毒变成了铜尸!”
裹环突然开口了,一副皇帝做派,用懒洋洋的口气说:“从找到飞剑的地方一路走过来,大约三四里,你们散开沿着其他方向去找,三四里处一定能找到另外十七件飞剑法宝!这些道士摆阵的范围不小,从法宝所在一直到这里,越靠近威力就越大。”
温不草早就知道,什么修真之人真元庇护百毒不侵纯属自吹自擂,他们不怕毒是因为毒量太少,毒性不够。但是能驱动这样淬厉的剧毒,让十八个道人在死前都没机会动一下身体,尸体上遗留的残毒就难倒了死字号,别说四位老太爷,就是温家宗族里天资最高的温辣子复活也做不到。
温不做脸色有些惊疑不定:“难道是用毒的高手?”
温乐阳摇摇头刚要说话,突然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无比,还在他胸口赌气撞死的我服了一个跟头翻到了地上,高高的昂起头颅,嘴里发出了急促的忽忽叫声示警!
温乐阳就像一头嗅出危险的头狼,模棱着牙齿面色狰狞的把所有人都拢在了身后,迅速的退到十八具铜人尸体背后,彼此肩膀顶着肩膀、胸膛贴着后背密集的站好,嘴里低喝:“我服了!”
佛灯虫主人心意相通,开始游弋起来,小小的身体仿佛变得万钧沉重,每挪动一寸,都好像用尽了它全身的力气,一条小指粗细的火红色印记,在它身下缓慢而沉重的画出。
不过一会功夫,一阵好像潮水涌动的哗哗声,就从着远处渐渐响起,不说不做兄弟凝神倾听了片刻,脸色猛地变得和温乐阳一模一样!而我服了的身体,肉眼看见的暗淡了下去,等到把圈子画完,一翻肚皮再也不肯动弹了,这次不是撞死,是真脱力了,小虫子辛辛苦苦攒了好几年的火行毒力几乎耗尽。
骆旺根知道肯定是来了敌人,双手一翻就要亮出定魂针,三寸丁铁钳般的手一把握住了他的腕子,面色郑重的低声说:“别动!”随即又补充了两个字:“千万!”
骆旺根这才发现,一向果敢隐忍的三寸丁,此刻额头上都是密密麻麻的汗水!声音渐渐清晰起来,骆旺根这时才发觉根本不是什么潮水声,而是好像三万六千根铁棍子在互相摩擦、好像三万六千名士兵在同时磨刀!
就在摩擦声越来越吵闹,从耳朵一路乱炸炸的砸进血脉心肺,和血肉纠缠到一起、让人再也忍受不了的时候,倏的,死一般的安静毫无征兆的降临了!
从让人发狂的嘈杂摩擦,到比死人手指还要更加苍白的寂静,只过渡了一眨眼的时间。
天地间没有了一丝声响。
没有人敢稍动,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此刻除了擂鼓般的心跳与亘古大河般浩浩的血流声之外,任何一点动静都足以崩断所有人的神经。
霍然,众人头顶一片柔和的清亮,一轮明月破云而升,悄无声息的洒下了层层月华。
浓郁的黑暗瞬间退却,销金窝的淬厉在月光的氤氲下,让人刺眼的痛。
小蚩毛纠几乎在圆月闪出的同时,终于再也遏制不住自己的恐惧,惊骇的低呼了一声:“什么东西……”
紧贴着地面,一层一眼望不到边际的暗铜颜色影子,正在悄无声息的掠过!
天上除了云月,空无一物,地上的影子更像是一层铜水化作的暗潮,毫不停歇的辗转滑过,所过之处无论尖石还是巨木,都在被影子般的暗潮爬满全身后,不发出一丝生息的融化掉!放眼望去,暗潮来的方向上一片空旷,平坦通天!
小易颤抖着深深吸了口气,清脆的声音在至静中显得有些突兀与单薄:“至金流转,流毒!天下果然有这种毒?”锻金成水,在生老病死坊的记载中,天下金毒至性到极处,就会如水流转。
就像苗疆裂地蛤秀儿的那一缕至性生金的土毒一样,剧毒一旦到了极致,就会变了形态和属性。
不过这种记载,也只是温家先祖的推测,即便是炼毒两千年的温家,也从未见过这种至性之毒。
温乐阳也想打破这种比死还难受还让人无法呼吸的寂静,跟着搭话:“也只有销金窝里才会有这种至性金毒!大伙小心着脚尖脚跟、衣衫手臂都别出我服了画的圈子。”
骆旺根强作镇静,结果一张嘴全是绵羊音:“道士们就死在这种毒上?”
出乎意料的是温不做声音一点没变:“狗屁,和至金流毒比起来,把道士变成铜人的毒只能算酱油,还是不咸的酱油!”
至金流毒的暗潮看着好像缓慢,但是在几个人说话的功夫就渗到跟前,十八具铜像尸体甚至连片刻也没能坚持住,就被融化成铜汁,融入了地面,与至金流毒合于一处!流毒就像铁嘴铜牙的蝗虫汇聚而成的洪流,所过之处只留下一片光秃秃的地面,寂静仿佛是死人的乐章,正无声的催促着毒流,片刻不停的冲向温乐阳等人!
蚩毛纠都快哭了,瞪眼望着温乐阳:“撑得住吗……”话音未落,最边缘的流毒已经贴着地皮蜿蜒滑至,天地间猛的炸起了一声好像电锯与钢筋摩擦的刺耳啸叫!尖锐的声音在瞬间抹去了所有人的听力,就连温乐阳的眼前都变成了明晃晃的一片,在几乎一弹指之间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感觉不到!
过了片刻之后,所有人才恢复神智,这才发现我服了不知何时又重回了地面,正昂首而立,全身长刺怒张,好像一个威风凛凛的红铠勇士,牢牢的守在火圈的最顶端!
暗潮般的至金流毒在于火毒较量一下之后,仿佛犹豫了起来,不停的盘绕蜿蜒,把我服了画出的圈子层层包围起来,至金流毒足足盘踞了一片足球场大小,正中间,是我服了画得那个直径不过一米的圈子。
我服了则在圈内不停的盘绕,每有金毒想要试探冲击,它都会忽忽怒吼着跳过去!
小蚩毛纠已经站不住了,小小的身子都倚在了温不做身上:“这些毒…都是活的?”
小易哼了一声,清澈美丽的眼睛已经恢复了光彩:“毒不是活的,驱毒的东西才是活的……”话音未落,不久前刚刚停歇的那种可怕的摩擦声再度嚓嚓响起,一下子把小易的声音撕得粉碎。
在流毒涌来的方向上,围困着温乐阳等人的毒潮立刻裂开了一条一尺宽的缝隙。
两头……蚂蚁?
两只巴掌般大小的铜黄色蚂蚁,正耳鬓厮磨着,施施然从流毒闪开的裂隙中,亲亲热热的爬进来!
一只稍大,一只稍小。
长须、大颚、六足,和一般的黑蚂蚁没有一点的区别,只是颜色铜黄,身体大如麻雀,而响彻天地就快要撕裂耳鼓的摩擦声,就是这两头蚂蚁不停的亲密蹭触的声音!所有人都充满的对望了一眼,两只虫子竟然发出了只有千军万马才能有的声音!
温不做低声啐了一口:“搞对象吗?”他的声音一出口就被震耳欲聋的摩擦声湮灭,没人能听得见。
两只铜蚁一出现,威风八面的我服了在气势上立刻矮了半截,仿佛遇到天龙的恶蛟,虽然依旧张牙舞爪耀武扬威,但是再不足吸引别人的注意力。
温乐阳替我服了不服(这句话很别扭),伸手拍了拍小易,不料小易突然向触电一样:“你要干啥?”
温乐阳指了指两只铜蚁,眼睛又黑又亮,做了一个‘打’的手势。
小易却好像吓了一跳,使劲摇了摇头,但是手里的大喇叭,还是缓缓的对准了两只铜蚁,搞得其他人都是一头雾水。
两只铜蚁一路走到我服了布下的圈子干前,暂时分开了,不再腻腻歪歪的蹭来蹭去,安静再次突兀的塞满了销金窝的每一个角落。个头小铜蚁的停留在原地,个头较大的那只独自上前,围着去圈子溜溜达达的转悠了一圈,移动中蚂蚁的脚步声哒哒响起,仿佛踩在所有人的心头。
我服了如临大敌,在圈子里缓缓的游弋着,大铜蚁到哪它就跟到哪,温乐阳,生怕自己的宝贝虫子受伤,俯首弯腰做身子微蹲,只要铜蚁一动哪怕拼着中毒受伤也要一巴掌捏死。小易看到温乐阳的姿势,吓得差点晕过去,拼命横身半挡在他身前。
大铜蚁根本无视我服了,在转了一圈之后,低下头,用铜丝般的触角,在我服了画出的红线上轻轻一搭,随即就像触电一样,身体迅速的后退了几步,过了片刻之后再度上前,这次那一对长须已经缓缓的压过了地上的红线,所有人只觉得额头上血管嘣嘣直跳,一颗心全都悬到了嗓子眼。
温乐阳习惯性的一模棱牙齿,体内生死毒流转陡然加速,已经准备出手!
不料大铜蚁仿佛突然意识到了危险,身子一晃闪电般一下子爆退到七八米,同时昂起头颅,望向温乐阳。
温乐阳立刻觉得自己的脸正被一只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剃刀缓缓擦过,
另一头小铜蚁抢到同伴身边,好像万分心疼似的蹭了蹭它,大铜蚁似乎是犹豫了一下,终于调转目光不再看温乐阳,两只蚂蚁又是一通惊天动地的亲热。
销金窝,乌云漏月,遍地腐肉蚀骨的至金流毒,两只麻雀大的铜蚂蚁亲密厮磨,发出撕天的巨响,压抑、恐惧、惊骇和不知所措僵硬了所有人的身体,温乐阳几次忍不住都想扑出去一把捏死两头蚂蚁,都被小易横着大喇叭拦住。
终于两只蚂蚁停止了亲热,竟然没在继续探索圈子,而是四只长须上下摇摆,仿佛对着我服了打了个招呼,我服了也发出了两声忽忽的吼叫,随即缓缓收敛了一身长刺。而两只铜蚁却摇头摆尾的走了。
蚂蚁一离开,流毒立刻潮水般的散开,继续向着销金窝深处迅速渗去,不过片刻之后就尽数消失,而此时,众人眼前一暗,天空上的一轮明月似乎看到没有热闹,又无聊的钻回了厚重的乌云中。
温不做取出随身的短刀,试着往外面一扔,当的一声,短刀弹了两弹,横在地面上,既没有变成铜色,也没有被融化。众人这才不约而同的长出了一口气,试探着踏出圈子。
我服了也瘫软在地面上,连跳回主人身上的力气都没有了,温乐阳赶忙把它捧起来,心疼的抚摸了两下之后收回到胸口。这才问小易:“到底是什么东西?”说着抬起胳膊,用袖子的抹掉小易额头晶晶的冷汗。
小易一放松下来,立刻觉得两腿发酸浑身发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抱着大喇叭心有余悸的说:“这个东西,叫做‘磨牙’!”
温乐阳听着这个名字,腮帮子忍不住一紧,磨了磨牙齿,小易似乎是怎么看温乐阳都好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种虫子一出现必然是一对儿,一辈子都亲热无比不停的磨蹭着,声音震天动地,所以叫做磨牙。不是你磨牙,是天磨牙地磨牙!”
说完,小丫头有吃力的喘了几口粗气,脸色这才恢复过来:“我服了是佛灯虫,长大之后变成佛灯引,是火行的至毒虫王。刚才那对‘磨牙’是金毒里的虫王,不过它们可不是幼虫。而且……”小易的声音再度沉重了起来:“生老病死坊里记载的‘磨牙’,最大不过一寸长短,可没有麻雀那么大!”
“也就是销金窟,才能养出这么大的虫子精!”温乐阳勉强的笑了笑,又替自己的宝贝虫子撑场面:“再大不还是被我服了的火毒给逼退了,五行相克,烈火锻金。”
小易撑着大喇叭刚想站起来,温乐阳一搭她的胳膊,忽的一声,把她稳稳的负在了后背上。
小易从后面美滋滋的把下颌搭载温乐阳肩膀上:“相克是不假,但是差的太多也就没用了,就好像拿着个烟头炼不了铁一样,刚才两只磨牙驱赶那么一大片流毒,想要攻破咱们佛灯虫的布下的禁止易如反掌,不过这种虫子都通灵性,一来是我们身上应该没有它们要找的东西;二来同为虫王,彼此心意相通,我服了虽然还小,但毕竟是火行,对它们也有些威慑;第三,应该就是你了!”
温乐阳点点头苦笑:“我也虫王了?”刚才大铜蚁渐渐越过红线,他刚忍不住要出手,大铜蚁立刻退去,看来是发现了他的危险,最终还是选择继续前进,放过了他们。
温不做却毫无来由的问了句:“这个‘磨牙’,平时一出来就会驱赶剧毒到处跑?”
小易摇摇头:“肯定不是,它们要驱毒,事先肯定得经过一段时间来聚敛剧毒,否则也无毒可驱!”
这时候温乐阳对着大伙一挥手:“跟着走吧!”
小蚩毛纠吓了一跳:“跟着谁走?磨牙?!”
温不做嘿嘿一笑:“大龙根怕了?”
小蚩毛纠和不说不做、温乐阳熟稔得不得了,撇着嘴巴哭丧着脸:“不怕……不怕是假的!”
两只麻雀那么大的蚂蚁,轻轻一碰就发出洪钟爆碎的巨响,毫不费力的驱赶着足球场那么一大片侵蚀万物的剧毒,要说不怕吊死鬼都得气乐了。
温不做伸手抹了一下小蚩毛纠的额头:“两头蚂蚁驱赶的流毒和害死祁连仙宗老道的剧毒同宗同源,只是更暴戾了些,现在蚂蚁向着销金窝深处赶去,很可能是跟祁连仙宗为难,大穿山甲自然会帮自己的门派,咱们可不能让大穿山甲死了!”
温不做是老江湖,话唠从来都不耽误他那副缜密的心思,就算是异虫仙种,也不会无缘无故驱赶着这么大片的剧毒到处走,肯定是要对付大敌或者做什么大事。
这座销金窝里,除了祁连仙宗的修士,恐怕也没什么人能值得两只虫子这么拼命。
温乐阳也笑着拍了拍小蚩毛纠:“咱们想办法把大穿山甲弄出来就好,未必就会和蚂蚁拼命!”说话的时候脚步匆匆,继续想着销金窝深处赶去。
小蚩毛纠还是不放心,有些自我安慰:“这个流毒……速度虽然不慢,但是咱们要撒开腿跑的话,应该还能逃的掉吧?”
温不做立刻正色说:“记住了,不到万不得已,一定不能跑!要是在外面,流毒速度不会太快,但是这里的地面都已经变成金石,金毒一旦流转开,比着闪电还快!人力绝跑不过它。”
这也是温不草刚刚察觉至金流毒涌来时,不肯逃跑的原因,在已经金属化的土地上,人是无论如何也跑不过金毒的。
骆旺根这时候突然插嘴:“那刚才干嘛不开枪呢?”他早就听慕慕说过,知道大喇叭的厉害。
小易摇摇头:“两只虫子要是没驱毒,我早就开枪了。这种虫子灵性通天,死前会知道是谁害它性命,流毒肯定会反噬!”
小蚩毛纠气哼哼的一跺脚:“跑不掉,打不得,没点活路了!”一群人全都笑了,他们大都在苗疆见识过这个小子拼命时候的样子,知道他抱怨归抱怨玩命归玩命,谁都没当真。
温不做一边走,一边给大伙列出了时间顺序,大穿山甲先跑过,十八个祁连弟子放它过去,随即惨遭身死,在其后温乐阳等人赶到,不久‘磨牙’驱毒而至,现在磨牙已经赶到了他们前面,算完,温不做苦笑了一声:“前面肯定是祁连仙宗和‘磨牙’的一场大战……”话音未落,居然可怕的金属摩擦声从远处冲天而起,同时一道道红色的剑光不停起落,巨大的轰鸣与摩擦声纠结到一起,却压抑不住一声声让人肝胆俱裂的惨叫!
温不做怪叫了一声:“打起来了!”迈开踏步就冲了出去,全都加快了脚步!
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来捉大穿山甲,此刻是万万不能让它被蚂蚁给毒死,眼看着剑华如火烧天、摩擦声像金山崩裂,显然双方都在全力发动,生怕大穿山甲会战死,也不顾上再隐形潜踪,勉强保持着队形,一路狂奔而去。好在金毒流淌之后地面平整无比,根本就不用辨认方向,只要沿着这条河床般的大路闷头跑就可以。
而当温乐阳等人在不久之后赶到巨战边缘的时候,全都狠狠的抽了一口寒彻肺腑的凉气,眼前乱成了一团,事情根本就不是他们猜测的样子。
第六十五章 日蚀
两只麻雀大小的铜蚁挤在一起拼命的厮磨着,身体周围暗潮般的流毒就像魔鬼的影子,一层层不停向着前面荡去!
在流毒的另一端,是密密麻麻一大片,几百只身体如幼猿、却长着一张狰狞鬼脸的小怪物,正不停的呲出一嘴尖牙怪声啸叫,其中一部分怪物不停的用爪子拼命的挠着地面,每一抓之下,地面上就会涌出一层与流毒颜色相似但略显暗淡、好像毒癣似的东西,紧贴着地皮迎向流毒,两股暗潮一相遇,立刻发出惊天动地的金属撞击声,刺得人耳鼓发乍。
‘磨牙’的至金流毒,比着怪物们的暗铜色的毒癣明显要犀利的多,接触片刻之后铜癣就被流毒吞没。怪物们的空间越来越小,不时有狂怒发狠的怪物高高跃起,硬生生的想要趟过流毒暗潮去捏死蚂蚁,不过没跑上两步就矮了半截,两条腿都被腐蚀殆尽,长声哀号着辗转而死。
一部分鬼脸铜猴子在奋力抵御流毒,而另外的怪物则张牙舞爪,不停向着他们身后的一群道士扑击!
道士们人数也不少,大约二百人左右,分出一半吃力的应付着怪物的扑击与铜癣,其他人则指挥漫天飞剑,在朗朗的法咒断喝中,狂风骤雨般向着不远处一片晶莹如玉的石林狂暴倾泻!
从里向外算起的话,晶莹似玉的石林在最深处耸立,祁连仙宗的老道正在指挥法宝想要砸毁石林;鬼脸猴子围住老道猛打,看样子想要保护石林;而两头磨牙驱赶至金流毒不停的杀猴子,看起来很像老道们的盟友。
谁也没想到在他们眼前竟然是这样的一个阵势。温不做吞了口口水,望着不远处的混战,若有所思的苦笑:“咱们遇到的那十八具铜道士,是被鬼脸铜猴子毒死的。”
玉刀裹环嘿了一声:“什么鬼脸铜猴子!这些东西叫金魑子,也是山魈石怪的一种,都是金行怪物,销金窝里气势淬厉,而那片石林却别具一格如水圆润,刚柔相济,本来就容易生出这种东西来!要是销金窝里没有金魑子,那才叫奇怪了。”
温不做一愣,低声笑着说:“金虱子?这个名字古怪。”
“金魑子!”裹环没好气的重复了一句,随后又补充道:“这些东西都太小,根本就没有神智和妖元,和野兽没什么区别,成不了气候的,时间稍长就死干净了。”
温不做笑嘻嘻的问他:“老祖宗看着徒子徒孙都死了,不打算出手?”
裹环的语气充满了无所谓:“我是土行,他们是金行,既不是同宗也不是同山,他们现在灵智未开,还不能算是妖身,差得远呢!”
从温乐阳等人进入销金窝之后,一切都氤氲着淬厉与暴戾,山石土木也都被利金气势磨砺成斜指苍天的暗铜色巨刃。唯独不远处的那片石林,颜色如白玉似的晶莹剔透,一层层柔和的光芒流转不息,石头的角度也圆润柔和,好像曾经被清泉细细打磨了千万年才有的轻柔,在四处横戟斜刀戾芒闪烁的销金窝中,显得格格不入,看上去让人说不出的舒服。
所有人都点了点头,大概明白了事情的经过,按照裹环的说法,这片怪异的石林应该是金魑子的老巢或者出生地,祁连仙宗的弟子围攻石林,在外面的山魈石怪赶来救援,破了道士们的防御杀过来,而一对‘磨牙’又驱赶剧毒,来帮助老道们。
温不做望着远处围着石林猛攻的老道,脸色越来越纳闷:“老道们又在干什么?砸石头?”
话一出口,包括温乐阳在内的所有人望向玉刀裹环,温不做把所有人心里的疑问都给问出来了。祁连仙宗的红色飞剑也好,‘磨牙’的至金流毒也好,都在不停的向着石林冲击,可是一个敌人也没见到。
幸亏他们还有一个明白人,裹环硬邦邦的声音里,掩饰不住一种心理上的优越感:“石林是阵,是甲,石林里肯定藏着什么东西……”
温不做最不待见玉刀裹环这种腔调:“想好了再说,石林里有东西,就直接进石林里去抓呗,砸石头有什么用?”
玉刀裹环一点也不着急,好像大数学家在帮着小学生算二元一次方程似的和蔼亲切:“法阵不破,道士们根本进不去。”
果然,三五个道士在飞剑流红的掩护下闯上石林,旋即惨叫声响起,老道刚刚触碰石林的瞬间,就变成了几具软绵绵的尸体,好像身体里所有的骨头都被抽掉,又被注入百十斤的自来水,尸体摔在地上,肉眼可见的开始‘流淌’,一会功夫就变成了一滩白花花的软肉,根本就分不清四肢和身体。
小蚩毛纠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愣愣望着几个死在石林上的尸体。
温不做突然想通了一件事,对着温乐阳笑道:“祁连仙宗当然不会怕了画城的人,他们现在有大事要办,所以才不愿和画城动手纠缠。”说着,停顿了一下,喃喃自语的嘀咕了句:“石林里到底有什么东西,要是能看看就好了。”
温乐阳顾不上他的专业八卦精神,皱着眉低声说了句:“来了!”
石林外比着金石还要坚硬的地面,正缓缓拱起一个硕大的土丘,不久之后,一只几十米长的巨大穿山甲破土而出,青黑色的鳞甲在红色飞剑的映衬下,闪烁着墨刀般的冰冷,在它后背上竟然还骑着一个身高不到一米却须眉皆白的侏儒老道。
祁连仙宗的道士们霍然发出了一声欢呼。温乐阳远远盯着大穿山甲一只明显要细了一些、鳞片的颜色还很新鲜的前肢点点头:“就是它!”
大穿山甲‘破土’享受祁连仙宗弟子们的欢呼,神态威严庄重,俨然一副长者的派头,和峨眉山遇到苌狸时那股子惶惶逃命狼狈相判若两人。
穿山甲出现之后,那些鬼脸猴子般的金魑子变得更加惶急起来,根本就不再管身后‘磨牙’驱赶的至金流毒,纷纷转身向着老道们拼命攻击。
坐在穿山甲上的侏儒老道淡淡的吩咐坐下弟子:“全力对付山魈,我与护山神兽,遁地进去就好!”
祁连仙宗的弟子们大声喝应,手里剑诀一转,正在不停轰击石林的漫天剑华继续兜转,向着大群的鬼脸猴子呼啸而至。
穿山甲破土回头吆喝了一声:“坐稳了!”随即高高跃起,大头朝下一头扎进了土中。随即众人能听到一声震天动地的惨叫……穿山甲消失了,老道被留在了地面上。
铜浇铁铸般的土地被老道硬生生撞出一个大坑,老道四仰八叉爬在地上……过了一会吃力的翻了个身,额头鲜血淋漓。
‘破土’的大脑袋又钻了出来,小眼睛里闪过一丝赧然:“事出惶急,忘了施法护你……你还去不?”侏儒老道平时随它遁地的时候,都是要穿山甲施法护住他,自己不能施展任何法术,否则会破掉穿山甲的遁地术,这次猝不及防被来了一下狠的,没撞死他就算走运了。
侏儒老道两眼无神的摇摇头,破土讪讪笑着嘱咐了句:“万事小心!”随后再度消失。
石林上有禁制,祁连仙宗唤出漫天飞剑砸了半天也没能破掉禁制,大穿山甲破土看来是想从地下钻进去。
几个祁连仙宗的弟子一边手忙脚乱的去扶侏儒老道,其他人则腾出手来对付那群铜猴子,一时间气势大增,铜猴子被两面夹击,看来坚持不了多长时间,就在这时候猛地一声穿金裂石的长啸,从温乐阳等人的侧面冲天而起,满头白发怒张的画城首脑乐羊瘦金,凌空高高跃起,一个跟头就翻向了两头耳鬓厮磨正在催动剧毒剿杀山魈的‘磨牙’铜蚁。
这下可把温乐阳等人足足吓了一跳,乐羊瘦金父子本来正在跟鹅羊道的守灯真人纠缠,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已经悄无声息的跟了上来,他儿子乐羊温和鹅羊道的守灯真人却不知道哪去了。
两只‘磨牙’乍遇偷袭,各自狂怒者一震须子,只能贴着地面游走的至金流毒像愤怒的熔岩轰然暴起,不再理会山魈,瞬间把乐羊瘦金层层包裹
温不做撇着嘴说了句:“完了,老头完蛋了……”话音未落,从泼墨般的至金流毒里传出了一阵大笑,能够消金锻水的流毒竟然伤不到他的一根头发,乐羊瘦金已经破茧而出,手中的小楷毛笔毫不留情的向着两头磨牙按去。
两只的磨牙动作也快的不可思议,各自一闪身躲避开敌人的袭击,正要再度反击的时候,乐羊瘦金已经大笑闪电般冲进了金魑子的群里,根本就不在乎脚下遍布的铜癣,手中的毛笔指指点点,不停的刷在金魑子的身上,每一只金魑子无论被他的笔点中哪里,都无一例外的身子一震,脑袋发出啵的一声脆响之后破碎成两半,无头的身体原地转了半圈,伏地而亡!
玉刀裹环的声音也充满了惊讶,对着温乐阳说:“这个老东西身上带着庇赦金行法力的宝贝!”
这些金魑子开始看乐羊瘦金偷袭铜蚁磨牙,还以为是朋友来的,不料他一冲进来就大开杀戒,在反应过来的时候,老头子已经闪电般冲过了山魈群,一头扎进了祁连仙宗的道士中。
侏儒老道指着画城的乐羊瘦金,有气无力的对着弟子们喊了声:“拦住那两个人……”
伏在温乐阳背上的小易远远听见侏儒老道的话,微微一愣:“两个人?”
温不做低声笑着说:“刚才他撞得忒狠。”
无数把红色长剑流光溢彩,立刻向着敌人激射而去,遽然无数条青色的长绫从乐羊瘦金的身上翻卷而起,真到这时他才真正使出了画城的神通,筷子粗细的小楷毛笔像泼风一样在长绫上急速书写着什么,长绫几乎遮天蔽日,每有笔墨溅落都会发出扑啦啦的破空声!
小楷毛笔,写出的字却大逾磨坊,几十丈的长绫根本就写不了几个字,一个个漆黑的大字,在天地间闪烁着奇异的光芒,无论温乐阳还是其他人,都认不出他到底写的是什么,绝不是楷、行、草,也不是古撰,倒有几分像甲骨文,弯弯曲曲歪歪扭扭,在青绫上呼之欲出。
小易低呼了一声,笃定的告诉温乐阳:“他写的是鬼神书!驱鬼哭风,是古湘人的神术……”果然话音未落,销金窝中炸起了一片凄厉的嘶号,好像地狱中万鬼齐哭,一层层暗绿色的疾风带着比刀子还要狠辣锋利的速度,轰然砸进了群道之中!
祁连仙宗的弟子立刻炸了窝,纷纷召回飞剑护身,努力对抗着神鬼书唤出的‘鬼哭风’,乐羊瘦金脚步毫不停留,继续向着石林冲去。
画城是天下散修第一世家,按照修真道公认的实力划分,画城比着五福的实力还差得远,可乐羊瘦金此刻展现出的实力,不敢说比老兔妖不乐,但是比着小兔妖善断,恐怕也逊色不了多少。
眼看着乐羊瘦金眼看就要冲上石林的时候,满头大包的的侏儒老道突然消失了踪影。
几乎同时,侏儒老道又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距离乐羊瘦金七八米的天空上,狞笑着伸手一抓,什么都没有。
乐羊瘦金吓了一跳,虽然不明白怎么回事,但是身形毫不停留,围着石林诡异的转了两圈,竟然通过了禁止,一溜烟的钻进了进去!
乐羊瘦金一遁入石林,‘鬼神书’失去了主人的指引,软绵绵的从空中掉落,碎魂蚀魄的鬼哭风也立刻消失于无形。
侏儒老道两眼无神,但是脸色铁青,大声吩咐弟子:“立刻杀光这些金魑子,再集全力攻破石林!”,说完以后转着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祁连仙宗的弟子再度祭起飞剑,毫不留情的向着那群狰狞的鬼脸猴子斩杀而去。
两只铜蚁‘磨牙’被乐羊瘦金戏弄了一下,变得懊恼而愤怒,猛地分开身体不再亲热摩擦,掰动着自己强壮的下颚,狠狠的啃在了地面上,高高翘起的屁股一颤一颤的,那一片至金流毒霍然向着四下蔓延开去,一下子面积扩大了许多,颜色也变得更加浓郁了些。
前面是祁连弟子的万剑倾泻,后面是磨牙驱赶的利金毒潮,被困在中央的金魑子惨叫连连,被迅速斩杀,彻底失去了还手之力。
小易低声告诉温乐阳:“两只磨牙把自己的金毒也释放出来了!”
温乐阳身子一动,回手把小易放了下来。
小易人明白他的心意,虽然下来但是一只空着的手却牢牢抓住了温乐阳的胳膊:“你怎么进石林?”
温乐阳一行人和画城乐羊父子、以及不知去向的鹅羊道弟子,都是冲着祁连仙宗的护山神兽来的,大穿山甲破土前脚遁地而去,乐羊瘦金就有恃无恐的追了进去。这下温乐阳立刻就呆不住了。
温乐阳皱着眉头:“错拳破法!”
玉刀裹环在他颈下冷笑了一声:“这个法倒是能破,不过你身子骨太弱,不等破掉禁制,就先变成一滩白肉了。”
这时候一直在皱眉发愣的小蚩毛纠突然开口了:“这个石林,也许我能带你们进去……”
没人理他,温乐阳皱着眉头:“那雷心痧呢,轰得开不?”
玉刀裹环又泼冷水:“就算你能轰开,也是彻底毁掉禁制,到时候老道、山魈、铜蚁一股脑的冲进去,你还能活吗……”
小蚩毛纠憋得小脸通红,声音又低又快:“死在石林上的老道中的是巫,叫‘水黄莲’,中者身骨如水!石林上的禁制是巫蛊,不是法术!”
直到他这么一说,大伙才把目光转向了他,神情都关注了许多,温不做抢着问他:“事关重大,你可别逞能。”
蚩毛纠小脸一红:“不信你一会去按按拿几个死人,手上就会沾些清水,放在嘴里苦涩的要命,不过可以明目去火……”
温不做吓了一跳,赶紧点头:“信得过你,不用尝,不用尝。”
小易依稀记得以前在生字号里看过这种巫法的记载,小脸上明显作出了一个惊悚的表情:“这是古巫,你真能破?”
蚩毛纠犹豫着点点头:“有点时间…差、差不多吧!”
小易大包大揽的恩了一声:“那就算你能破!”
骆旺根吓了一跳:“什么叫就算能破?破不了怎么办?”
温不做低声笑着拍了拍他肩膀:“破不了再说,反正石林咱们是一定得进去不是。”随后开始讨论下一个话题:“蚂蚁、老道,怎么过去?”金魑子在两面夹击之下,现在已经死的七七八八,几乎剩不下几只了,不足为患。
裹环犹豫了一下,几乎是咬着牙说:“用雷心痧吧!我唤阳差出来,应该能挡得住至金流毒的反噬!”他的阴错阳差一旦施展,就会崩裂身体,现在已经有了一道口子了,不过为了追大穿山甲找苌狸,他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
小易大喜,挥舞着大喇叭笑道:“第一枪之后,你们再帮我挡上片刻,我就能开第二枪,老道不在话下……”
几个人大概商量了一下,几句话的功夫就算是定下了个破绽百出的主意,温乐阳接过小易的大喇叭高高跃起,对准了流毒中心正在耳鬓厮磨的两头‘磨牙’。
两头磨牙仿佛发现了巨大的危机即将降临,大的那只哀号了一声猛地翻身,把自己的身体彻底掩住了同伴。而我服了也突然从温乐阳胸口跳了出来,忽忽的焦急大吼,已经暗淡的身体全都挡在了大喇叭跟前,在奋不顾身的阻止主人。
手指已经扣上了力量,大喇叭业已激发,就在电光火石的刹那,温乐阳又惊又怒的奋力抖手,勉强让枪口错开了半路跳出来的我服了。
半空中传来浩浩汤汤的神雷轰鸣,万道紫弧妖娆而舞,在一瞬里夺走了天地间所有的光华!
温乐阳挥手把大喇叭抛给小易,虽然不明白我服了到底是为啥阻止他,另外一只手依旧如电伸出,接回了虫子,在跳到地上之后,才感觉到自己一后背的冷汗。
我服了委屈巴巴的趴在主人手心里,一动不动,看来这次也是被吓破胆了。
雷心痧裹动着天雷之威,狠狠的夯在了流毒之上,不过最后枪口的一颤,没能正正砸中两头磨牙,而是稍偏开了几米远,轰在了他们身旁。
‘雷心痧’是当年苌狸把拓斜炸得‘引雷而遁’的犀利法宝,一俟发动就是天威浩浩,根本不是两头怪虫能够抵挡的,虽然没有直接击中,但是神雷荡起的巨力依旧把两只磨牙震得四肢抽搐身受重伤,在飞起来多高之后,重重的砸在了地上,全身的铜色也变得苍白起来。两只虫子却都挣扎着,拼命的向着对方爬去。
就在滚滚惊雷击怒击而下的同时,地面上的流毒也像活了一样,猛地收缩身体,随即汇聚成一盏巨浪,带着嘶哑的金属断裂声,狠狠向着温乐阳扑了过来!
玉刀裹环仿佛再给自己打气,铿锵的咆哮了一声:“断妖身!”
温乐阳颈下发出啪的一声脆响,裹环再度大吼:“阳差!”
空气中狠狠的荡起一阵涟漪,裹环的法宝阳差破空而起,稳稳的挡在了温乐阳的胸前!
在一旁提心吊胆着观战的小易等人不约而同的长出了一口气,谁也没想到这口大气还没喘干净,就在暗铜色的流毒堪堪扑至的时候,法宝阳差无力的跳动了两下,随即又消失了。
温不做差点就一口血喷出来:“这是阳差吗?这是他妈的日蚀!”
温乐阳算是让裹环给坑苦了,现在连躲避的机会都没有,只来得及模棱一下牙齿,就被迎上了暗潮流毒汇聚成的惊涛骇浪。
旋即,一种久违了的感觉,再度爆发!
至金流毒一接触他的身体,立刻被他疯狂的吸敛进去!流毒本来是铺天盖地的冲过来,一下子拍住了温乐阳,可是刹那之后就形成了一道巨大的漩涡,暗铜色的至金剧毒围着温乐阳暴躁的旋转着,肉眼可见得被他迅速吸敛。
温乐阳脑子里嗡的一声,自从他在苗疆吸敛了裂地蛤的土行剧毒之后,就已经几乎百毒不侵,但是身体也不再吸敛毒素,根本没想到这次遇到至性的金毒,又老戏重播。
和上次一模一样,每吸敛一丝剧毒,身体就沉重了一分。
玉刀裹环也觉得自己快要死了,他是货真价实的施展‘断妖身’,这次玉刀上崩裂的缝隙比着原来还要大上许多,但是他的妖元实在太弱,也就勉强把阳差唤出来片刻。
现在温乐阳根本就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只能任由金毒流淌而入,体内的生死毒则飞快的流转着,每进入一丝金毒,就立刻被生死毒的洪流卷走,在挣扎一阵之后最终消融。
无论是不说不做,还是祁连仙宗,所有人现在都傻了眼。
温乐阳隐约的明白了,自从苗疆之后,他的身体不是不再吸敛剧毒,而是不吸敛普通的毒素,他挑食了。
这次遇到比着秀儿那一缕至性土毒毫不逊色的金毒,他的身体就像饕餮附魂,立刻开始贪婪的吞吃起来,对于修炼来说,这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一旦吸敛了剧毒之后,修为肯定会再上层楼。
但是日子不对啊。
温乐阳真恨不得能再有只大蛤蟆跳出来,把他们所有人都一股脑的吞进肚子里去。
满头大包的侏儒老道已经回过神来,伸手一指温乐阳对着弟子们大喝:“杀了那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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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作者水善这个人,豆子只说一句:他是一个明知道第二天一早自己有重要的事,也拼着一夜不睡,帮着豆子来汇总大纲,讨论桥段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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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仙最近这几章又瓶颈鸟~大纲就摆在眼前,可是情节上依旧很纠结,很纠结很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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闪~祝姐妹兄弟笑口常开万事如意!
第六十六章 对峙
侏儒老道骑着大穿山甲被狠狠撞了一下,他修为高,但是说到底还是个人,穿山甲一跃入土的势子何其猛烈,他又没用真元护身,一下子被撞得七荤八素,老命没丢就算走运,一颗和身体不成比例的大头疼得好像要炸开一样,一直都没能回过神来观察周围。
直到雷心痧炸起万道雷光,他才知道来了敌人,目光投过来的时候,正好是‘阳差’消失,流毒怒漩开始被温乐阳吸敛。侏儒老道是识货之人,阳差一闪即逝,足足把他吓了一跳,他当然以为是敌人有心隐藏这件厉害法宝。
温乐阳此刻的情形更让他心惊胆战,侏儒老道在销金窝里修行了二百多年,比谁都明白至金流毒的厉害,现在也不知道是一个还是两个人,竟然与剧毒相持起来。
回荡着煌煌天威的神雷、一闪而过的黑色法宝、与至金流毒抗衡的普通人,侏儒老道想也不想,直接吆喝着弟子们全力出手诛杀敌人。
温乐阳呆呆的站在地上,身体保持着一个刚转身还没来得及跑的姿势,如果不是表情狰狞横眉立目,挺像画上的美人回眸。暗铜色的至金流毒,在他周围层层围拢,飞快的旋转着,时而发出一阵让人牙龈发酸的摩擦声。
祁连仙宗弟子祭起数不清的红色飞剑,就像一条从天而降的红河瀑布,向着温乐阳席卷而去!一刹那火焰轰鸣与金属撕摩纠缠在一起,变成响彻天地的怪响;炽烈的红色光芒像一蓬烧天的怒焰,在温乐阳周围纵情怒放,转眼仿佛烧熔了销金窝所有的一切!
温乐阳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炬,远远望去很神圣。
至金流毒急速旋转,在温乐阳身前挤成了一团,无形里已经变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飞剑汇聚成的赤炼一至,立刻与金毒搅成了一团。
不说不做等跟着温乐阳来的人,都发出了一声怒吼,跳起来就冲上去拼命,小易目眦尽裂,死死咬着牙齿,遏制着双手的颤抖,往大喇叭里装填着雷心痧。
直到大喇叭再次装弹完毕,小易才哇的一声大哭出来,正要站起来随着温不做等人冲向老道的时候,倏地一个硬邦邦的声音,把一句无关的话塞进了她的耳朵:“想进石林就住手!”
温乐阳的随行者们脸上同时一喜,既然玉刀裹环没事,温乐阳自然也还活着,虽然变成火炬还能活这事听着挺玄。
侏儒老道的表情也是一愕,但祁连仙宗的其他道士没有一点反应。
温不做反应最快,眨了一下眼就明白了裹环这句话是对侏儒老道说的,不过来不及对自己人解释干脆一起传音,满心欢喜的暗赞了一声:老妖怪不傻!
现在祁连仙宗已经动手拼命,裹环无论是出言恫吓还是说别的人家理都不理,但是‘进石林’这三个字对老道们来说,实在太重要。
果然侏儒老道没有一刻的犹豫,直接一挥手喝令弟子:“住手!”
随即裹环的声音一下子变得虚弱到了极点,几乎连蚊呐都不如,极低的传音给温不做:“剩下看你的……”
冲天的火光一敛而空,温乐阳的身影再度出现,身前流毒依旧旋转,只不过面积减少了许多,都被祁连仙宗的赤色剑阵消磨掉了。
漫天的飞剑也在侏儒老道的喝令下停住了狂攻,依旧汇聚成赤炼般的势子,像一头骄傲的红色苍龙,在温乐阳头顶蜿蜒翻转,随时准备再次一击而下。不过其中的不少飞剑已经赤芒黯淡,勉强跟在剑阵里,祁连仙宗修行的是火行功法,飞剑也是如此,刚刚在大火炬里金火相克拼命纠缠,至金流毒被毁掉许多,飞剑的火性也被消磨了不少。
侏儒老道的目光扫过了不说不做等人:“是哪位高人传音,还请……”
话音未落,猛地一声雷霆轰鸣从四面八方狠狠的压了过来,万道紫弧狂放的扭动着身体,汇聚一条让人无法直视的怒涛,狠狠砸在了悬空的赤色剑阵上!祁连仙宗的剑阵一下子被天雷削掉了快四分之一,一大片飞剑就像挨被大炮轰了的鱼塘中的死鱼,从天上毫无生气的掉下来,其他的赤色飞剑鸟兽状一哄而散,仓皇的回到主人身边。
祁连仙宗的弟子也倒下了一片,凡是飞剑被雷心痧毁掉的人,都元神剧震身受重伤。没受伤的人在微乱之后,纷纷叱喝着就要再出手。
侏儒老道脸色铁青,对着自己的弟子大喝了一声:“退下!”他的一个心腹弟子面露不忿,快步走过来满脸的不甘心,刚要说话就被侏儒老道低声打断:“蠢材,刚才那一击天雷神通要是打在大群的弟子之间,会怎样!”
那个弟子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无比,小易的雷心痧要是轰在人群里,猝不及防之下祁连弟子肯定伤亡惨重,不过要真是那样的话,祁连宗肯定会暴起拼命。
小易当时就没想那么多,一看温乐阳没死,满满一副小心思里的悲痛立刻变成了欢喜雀跃,随后看到天上的剑阵虎视眈眈不怀好意,一个大喇叭就打上去了。她那一枪是躲在不说不做等人身后开的,到现在为止对方根本不知道惊雷打哪来。
温不做双手背后,挺起胸膛,语气里同时充斥着不屑与威严,目光却淡淡的平和,甚至在嘴角还挂着一丝笑意:“祁连仙宗?有点意思!”
八个字分成两句,好像是赞扬,更像自言自语。
侏儒老道目光毫无来由的盯住了老实孩子骆旺根:“刚才传音的是哪位,还请现身相见。”
温不做突然笑了,像个神经病似的,笑得很突兀,笑得自己很陶醉:“谁说都是一样的,只看你想不想进石林了。”
小易笑眼忒忒走到大伙身旁,横了温不做一眼,从神态、表情、语气,温不做都在学苌狸师祖。
苌狸是猫妖,天下虽大但是能装进心眼的,除了拓斜之外,只有她自己的那一点快活,永远透着的一股只顾着自己开心好玩的神态,不管对面是天王老子还是十殿阎罗,都不能耽误她自己哄自己高兴。
这种神态,放在别人眼中,就是从骨子里渗出来的骄傲。温不做虽然不能学个十足十,但是现在大模样已经有了。美中不足的是,一样的笑容,挂在苌狸的脸上很惊艳,挂在温不做脸上很惊人。
小易就站在他们身旁手脚麻利的装填大喇叭。
任凭温不做怎么变换表情,侏儒老道始终就不瞅他,目光一直牢牢的压住骆旺根:“没有诸位,祁连弟子以剑破法也未必做不到。”
温不做挑了挑眉毛,做了个无所谓的表情:“原来你什么都不知道。”该嘲笑的时候,他反而收起了笑容,只在唇角留下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纹。
老实孩子骆旺根突然开口接过了话:“护住石林的不是法,是失传了七千年的‘水黄莲’,天下巫蛊七百六四门,排行第七!”说着,自信的笑了,伸手指了指刚才死在石林上,现在已经变成一滩软肉的道士尸体:“尸濯纹水,清苦黄莲!道长要是不信,去摸摸尸体,看看是不是会抹上一手清水,在把清水放进嘴里,尝尝苦不苦吧!”
这番话本来应该小蚩毛纠说,但是骆旺根生怕他年纪小,一个应答不慎就会引来灭顶之灾,直接开口接过了话题。温不做站在原地不动,心里对骆旺根大大的赞扬了一声:老实孩子会骗人!
没人知道巫蛊到底是怎么回事,排行典故随他信口去说,第七比着第一要逼真的多了。
骆旺根一开口,侏儒老道晶亮的目光如电斗转,一下子盯住了三寸丁温不说:“当真?”
骆旺根心里挺郁闷,自己说的头头是道,人家却转开了目光。
温不做却大概齐明白了,侏儒老道应该是个斜视。
骆旺根不理侏儒老道的问题,径自向下说:“论威力水黄莲当能排进三甲,但因为收放不易,所以最后在骆天神排名的天下巫蛊中,列为第七。祁连剑阵能攻破禁制不假,但是最后也就落得个玉石俱焚吧。”
温不做心里无奈的撇了撇嘴,骆旺根纠前面说的挺好,可是后面这一描,听在老江湖的耳朵里,就有些着落痕迹了。
侏儒老道没问‘骆天神’是哪位神仙,还是看着三寸丁温不说,语气间已经多了一丝轻蔑:“玉石俱焚?怎么说?”
好在骆旺根聪明,耸了耸肩膀满脸不耐烦:“我又没见过,怎么会知道,书上怎么写的我就怎么说。”
侏儒老道除了说话不瞅正主之外,神态自始至终都沉稳笃定,没再追究玉石俱焚,而是直接问:“你能破掉石林禁制?”
一个刚刚试探尸体的祁连弟子走到侏儒老道跟前,手里握着一根古香古色的木枝,木枝上凝结着几滴晶莹的水珠。他刚才拿这个去捅尸体来着。
这个祁连弟子的表情有点古怪,生怕师尊让他把木枝放进嘴里尝一尝,苦不苦。
骆旺根纠突然迈开大步走到了侏儒老道跟前,伸手在那根木枝上一蘸,抹下了一滴清水放进了自己嘴里,随后对着老道说了声:“苦!”
侏儒老道难得之极的换了一个表情,眯起眼睛盯住骆旺根身旁那个举着木枝的祁连弟子:“你们要是能破掉禁制,老道保你们平安离开销金窝!”
那个祁连弟子一脸坦然,知道师父不是跟他说话。
不料骆旺根也笑了一下,甩下了句:“跟我说没用,我说了也不算!”扭头走回了不说不做身边。
温不做似乎是考虑了一下,好像不划算似的摇摇头:“那你们忙吧,继续让那个东西去砸石林,我们不着急,等你们砸不开的时候再说”说着抬手指了指天,这才想起来天上的剑阵已经让小易给轰跑了,裂开嘴巴笑了,也看不出是不好意思,还是真替自己觉得开心。
温不做害怕祁连宗的老道发动神通,自己这伙人马上就会死于非命;侏儒老道对倏然出入的神雷和传音的高手心存忌惮,双方你一句我一句,侏儒老道想探出来传音的人是谁,更要知道这群人到底会不会破解石林禁制,以及这个禁制是否像老实孩子骆旺根说的那样,欲破则同毁。温不做始终摆出一副淡淡的不关心,说起话来都是滴水不漏。
温不做心里明白,石林里有祁连仙宗势在必得的东西,自己这伙人在老道的心眼里,肯定也是冲着石林来的,这个根本就没的解释,总不能告诉人家我们其实是来抓你们护山神兽的、抓神兽是为了找当初掰掉你们镇山宝物玲珑冰的苌狸师祖。其他的借口也没用,谁都不是傻子,解释只能越描越黑。
双方各有忌惮,又谁也信不过谁。一时间都僵在了原地。
晶莹剔透的石林之前,金魑子几乎被斩尽杀绝,剩下的几只飞快的逃跑了。两只磨牙铜蚁身受重伤,勉强把身体挤在一起,早就没力气再亲热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金行至毒被温乐阳一层一层的吸敛掉。
现在温乐阳不能稍动,不说不做等人的筹码也只有小易手里的大喇叭。
大喇叭不是护身符,而是光荣弹。
侏儒老道似乎也不着急,嘴里应付着温不做,目光却对准了小蚩毛纠,谁也吃不准他究竟在看谁。
温不做学着苌狸,一会变一种态度,但是脑子转的比温乐阳身前的流毒还快,一会已经想了不知道多少个主意,偏偏没有一个可行的。无论是打是逃,最要命的就是温乐阳动不了。上次温乐阳被困在蛤蟆肚子里可是十个月,这次看架势也短不了,根本不是拖延几句话的就能解决问题的,拖得住十分钟,拖不住俩小时,更别说十个月,无论小蚩毛纠是否上前解开石林禁制,老道们都会发动神通。
就在温不做的脑浆子都开始发疼的时候,身边倏的一静!
一下子销金窝里没有了一丝声音,彻底的安静了下来。
即便想温不做这样的聪明人,也要反应一下才恍然大悟,突如其来的寂静,是因为流毒在疯狂旋转中发出的金属摩擦声消失了!
所有跟着温乐阳进祁连山的人立刻就转过身子,不说不做是老江湖,明白这个时候转身最容易被偷袭,但是大喇叭第一个就跑了,其他人就算被偷袭,估计连个惨叫的机会都没有,还不如先回头看看温乐阳来的划算。
侏儒老道愣了一下,看见对方根本不拿他们当回事,更坚定了有高手藏匿的念头。
小易惊喜的欢呼了一声,就像清澈的小溪,哗啦啦的浸润了销金窝的宁静,温乐阳居然神采奕奕的对着大家笑了。
上次吸敛土行剧毒用了十个月,这次吸敛至金流毒才用了几十分钟。而至金流毒形成的漩涡也没有全被他吸敛到身体里,甚至都看不出减少了什么,寂静无声的落回到地面上,再度变回了消融万物的暗潮。
温乐阳站在流毒的中心,正是不久前那两头铜蚁的位置。
小易大大的眸子里,全是温乐阳的笑容,根本就没看见地面上的剧毒,抬腿就向着温乐阳跑去。
温不做惊呼,温不说虎扑,都是本能反应。
温乐阳的却一点也不着急,地面上暗铜色的流毒就像活了一样,在小易脚下的流毒随着她的脚步不停向着两侧退开,分出一条裂隙,在她跑过之后,又悄无声息的闭合。
小易跑了两步之后才发现脚下的情形,意外的咦了一声,先是又惊又喜的看了看温乐阳,随即再度大声欢呼,开始四处乱跑,和流毒闹着玩。
温不说也一个跟头摔进了流毒中,同样,暗铜色的毒潮立刻为他让出了地面。
和小易不同,温不说愣愣的爬起来之后,赶忙一个跟头又翻了出来,跳到哥哥温不做身旁,小声说:“这丫头胆子太大了吧?”
温不做嘿嘿一笑:“丫头是看见温乐阳活了高兴的!”
温乐阳这次不仅很快就能动了,而且还替两头铜蚁磨牙,接管了那一片至金流毒,这个情况就连他自己也没想到。
没受伤的祁连弟子的目光很快从惊讶变成了警惕,至金流毒的厉害,他们比谁都清楚。
两只磨牙铜蚁和祁连仙宗在销金窝里同生共长,算是邻居,彼此都秋毫无犯,这次还为了石林联手,但是现在磨牙的戾毒被温乐阳给抢走了,这个麻烦恐怕不小。
小易玩了一会之后,跳到温乐阳,歪着脑袋仔细的看着他:“怎么这么快?”
我服了费劲巴拉的从温乐阳的胸口爬出来,和小易一样歪着脑袋仰视了一下主人,随后使劲,把自己扔到了地上,在感受了一下它进流毒退、它退流毒进的幸福之后,摇头摆尾的爬向了不远处两只无精打采身受重伤的磨牙。
这三只虫子都是灵种,先是两头磨牙放过了我服了,随后又是我服了在枪口前救下了它们,认识的时间虽短,但是渊源还挺深。
温乐阳知道两头磨牙现在身受重伤,毒力尽丧,伤不了我服了,也不管虫子们的话题,拉起小易的手对她笑呵呵的说:“这个回头再说,看!”说着用另一只手指了指地面,在地上暗铜色的流毒倏然流转起来,眨眼间,在地面上摆出了一个巨大的胡萝卜形状。
小易哈哈大小,把大喇叭奋力扔给温不做,伸手从兜里拎出了一根胡萝卜,塞到温乐阳手里。
自从温乐阳又能活动之后,一直没说话的侏儒老道突然开口了,对着温乐阳说:“阁下的神通,让老道大开眼界!”
温乐阳向着侏儒老道点点头,刚要说话突然一愣,试探着问:“您跟我说话呢?”老道的眼神,死死盯在了小蚩毛纠身上。
侏儒老道的声音不算响亮,也没有什么杀意,但是充满了坚决:“刚才你在行功时,祁连仙宗收回剑阵已经仁至义尽。无论你们是什么人,马上退出销金窝,否则便是祁连宗的生死大敌!”
一条条火红色的流苏,随着侏儒老道的话,被祁连弟子无声的放飞到空中。
温乐阳没有元神,看不透修士的修为,但是刚才祁连弟子发动的赤炼剑阵,至少看上去,比着昆仑道在九顶山对付哭佛施展的万剑朝宗也差不了多少。
温乐阳刚才和流毒相持不下,在老道看来虽然匪夷所思,但是心里却暗地高兴,任谁都会以为温乐阳会有自己的功法,借以抵抗磨牙的剧毒,僵持之后,就算他能破掉至金流毒,自己也会元气大伤。
没想到温乐阳不仅没受伤,而且还收了磨牙的流毒,不知从哪来的神雷已经够难应付的了,暗中还隐藏着一个有利害法宝的高手,现在又多出了一个能够指使流毒的大敌。
侏儒老道现在心里后悔的恨不得骑上穿山甲再去撞一次地面,在摆明了立场之后,紧紧盯住了小蚩毛纠,准备火拼。
小蚩毛纠回头看了看温乐阳,表情挺无奈。
温不做现在就从容多了,只要温乐阳能活动,打不过还可以逃,笑呵呵的正要替温乐阳说话的时候,脚下的大地突然猛烈的震动了起来!
温乐阳一步踏上,大片的暗铜流毒立刻蔓延过来,把身边的人都护在了其中。
而老道们的表情也是惊讶无比,飞剑流转护住了主人,以为是对方突然发动了攻势。
大地剧烈的跳动着,一个巨大的土丘紧贴着石林的边缘,轰轰烈烈的拱了起。
侏儒老道心中一宽,叱喝了一声:“为神兽护法!”所有的飞剑再度结成粗大的赤炼,像一条永远也无法逾越的熔岩直河,横亘在双方之间。
大穿山甲从小丘里露出了脑袋,还没等侏儒老道松一口气,大穿山甲两只粗壮的前爪拼命的抓着地面,一张又尖又大的脸上,每一块鳞片都闪烁着恐惧与惊骇,张嘴狂呼:“拉我出来……”话音未落,倏地发出了嗖的一声响,仿佛在另一端有一股根本无法抗拒的力量,一把又把它拽了回去。
祁连仙宗里,侏儒老道的反应最快,大穿山甲被拽回去的同时,他已经如箭激射而起,快的根本就看不清身影,想要抓住自家的护山神兽。
随即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
穿山甲遁地而出用的是法术,不是挖大洞,现在它被不知道什么东西拽回去,地面一下子就恢复了平整,侏儒老道一夜之内第二次,撞上了早被金行淬厉之势蒸成刚石的地面。
第六十七章 恩人
这边侏儒老道趴在地上还没爬起来,在石林的另一端又猛地传出一声爆喝,一条青色长绫从石林中翻转而出,一个浑身浴血的人嗷嗷怪叫着想要踏着长绫冲出来,要不是他手里还攥着半根已经折断的小楷毛笔,温乐阳根本就认不出来眼前的血葫芦,就是不久前还威风凛然的画城乐羊瘦金。
乐羊瘦金踏着写满符篆的长绫,刚刚逃出石林半步,突然虎吼了一声,身子极其不自然的后仰,好像有一根无形的绳索牢牢套住了他的脖子,正把他向回拖走。乐羊瘦金两只胳膊毫无目的的向着身后乱挥乱抓,几乎连一霎都没能挣扎,就被拖回了石林深处,只在石林外留下了一声痛苦的闷哼,仿佛吊死鬼吐出的最后一口阳气。
扑出石林的长绫轰然爆碎,变成了寸寸青蝶无声的四散……
销金窝里一下子寂静到了极点,片刻之后祁连仙宗的道士才一下子就炸了窝,除了几个老成持重的高阶弟子之外,全都脸色苍白目光还骇然,大穿山甲做了几千年的护山神兽,是他们的老祖宗,更是高高在上几乎无敌的象征,像只逃命未遂的土拨鼠被人抓着尾巴拽了回去;乐羊瘦金连闯三阵冲入石林的时候威风八面犹如天神,现在变成了个血人,也没能逃出来。
侏儒老道被几个亲信弟子扶起来,气急败坏的对着自己人大吼:“劈!劈开石林,救护山神兽!”
祁连仙宗的老道们这才如梦初醒,手忙脚乱的开始施法,火红色长剑汇聚成的赤炼发出一声清亮的长鸣,摇头摆尾怒冲苍穹,片刻之后猛地翻滚而下,就像天神的鞭子,在穿金裂石的巨响中一次又一次狠狠抽向石林。
石林如玉圆润似水流光,任凭祁连仙宗的剑阵赤炼怎样轰砍抽打,都稳稳的坐在地上没有一丝动静,甚至连点石屑都没溅起来。
侏儒老道的眼神还很涣散,但是脸上怒气蓬勃,大骂了一声:“没用的东西,都给我闪开!”不到三尺的身体高高的跳起,在空中踏纲步斗迅捷无比的穿梭着,双手十指颤抖不停的捏出各种手势,最后发出一声刀子般的尖啸:“欻火律令,毕火毕真。流金火铃何在!”
咒法一出,侏儒老道满头须发怒张,眼神都变成了金红色,仿佛要流出火来,就像一头愤怒的老狮,猛地爆发出一生积攒的无上威严!在他的身后火蛇猎猎随风翻卷,一柄足有几层楼高的赤色巨剑凌空而现,剑身中央纵排四个龙飞凤舞的古撰大字:流金火铃!字字笔力苍劲,每一笔都仿佛直冲云霄的怒炎般让人心神震荡不敢直视。
刚刚怒龙般的祁连剑阵和这柄‘流金火铃’一比,在气势上一下子变成了只配喂鱼的红蚯蚓。
祁连弟子们已经收回了剑阵,个个仰脸满目钦佩与艳羡的望着空中正在施展神威的师父。
温乐阳由衷的赞叹了一声,老牌修真门宗的实力果然惊人,现在天下正道当数五福,不算大小兔妖,剩下的几位掌门人里,恐怕谁也比不上眼前这个貌不惊人,满头大包的侏儒老道。
侏儒老道双手捏出了一个剑诀,嘴里雷霆般的大吼了一声:“律令,疾!”在他身后的巨剑轰然乍起,剑锋兜转一斩而出!
刹那间烈火的赤红烧烫了所有人的眼睛,神焰的爆裂填满了周围每一丝空隙,整个销金窝都在哀号颤抖,在崩裂乾坤的焦雷中,巨剑‘流金火铃’狠狠砍下!大剑落处,金石地面就像开了锅的水一样,诡异的冒起了无数气泡,肉眼可见迅速变软融化,一剑之威,烧熔金石!
场中一片寂静,既没有欢呼,也没有惊叫,侏儒老道落回到地面上沉默了片刻,又伸手擦了擦自己的眼睛,脸色似乎有点纳闷。
距离大剑几米之外的石林岿然不动。
温不做眨眨眼睛,看着身边和他一样满脸纳闷的温乐阳,试探着说:“砍歪了?”
侏儒老道的脸不变,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第二次步纲斗、捏剑诀、喝咒语,重新开始挥舞巨剑……
温乐阳这才点点头回答温不做:“恩,砍歪了!”
一个祁连弟子小声对着身边的师弟解释:“师父刚才那下撞得太重了……”说着微微翘起一根手指,隐秘指了指侏儒老道头上顶着的几个大包。
大包紫得发亮,就像熟透了的李子,看上去让人很有揪下来的冲动。
侏儒老道一连劈了四剑。‘流金火铃’威力恐怖,每一斩都荡起狂暴的火焰怒浪,但是石林却依旧毫无反应,就像块自得其乐的鹅卵石,任凭溪水怎样流转,它始终美美的望着天空。
侏儒老道这才颓然收手,愣愣的望着石林,老脸神色黯淡,呆呆的站在地上。先前举木枝的弟子走上来对着身后的师弟们大吼:“祁连剑阵,再轰石林!”
天空中赤炼又起,声势凛然却徒劳无功的开始冲击石林的禁制。
侏儒老道发呆一会之后,对着门下的弟子大吼了一声:“都住手!”随后迈步走向了温乐阳等人,调整了几次方向之后,总算走到了他们跟前,开门见山的问:“你们真能解开禁制?”
温乐阳笃定的点点头,还没说话,不喜欢说话的三寸丁温不说却一步跨到侏儒老道跟前,上身微微前倾,脑门几乎碰到了李子,眯着眼睛神色庄重:“老道,石林里到底有什么东西?”
温乐阳一门心思抓大穿山甲打听苌狸的下落。三寸丁现在和他想得可不太一样。
在一路上三寸丁温不说都觉得,凭着温乐阳的毒功和小易的大喇叭,再加上先前不知道已经过了保质期的‘阴错阳差’,就算销金窝里有什么危机也都能应付,强攻石林也是因为他们有信心对付乐羊瘦金。
但是现在石林里肯定有什么更可怕的东西,把乐阳瘦金和大穿山甲全都坑在里面,他们再贸然进去就跟送死没什么区别。。
在有关苌狸下落的消息、和温乐阳加小易的小命之间,三寸丁温不说当然会选择后者。不过也不是说他们就不管大穿山甲了,立刻拍拍屁股走人,至少要弄明白石林是怎么回事再作打算。
侏儒老道没说话,目光来回在他们几个人身上巡梭,似乎在考虑三寸丁说的到底是不是真话,没回答问题,而是开口反问:“你们要破禁制需要多长时间?”
不说不做同时望向蚩毛纠,笑呵呵的向他点点头,示意他但说无妨。
侏儒老道轻轻的哼了一声,似乎很不满意老实少年骆旺根为啥不动。
小蚩毛纠犹豫着说:“我得先看看再说!”
温不做哈哈笑着拍了拍他脑门:“那就去看看,咱们一起过去。”
温不做和他三寸丁弟弟的念头差不多,不过他又多想了一层,虽然不知道石林里有什么祁连仙宗在意的东西,但是现在他们的活祖宗丢在里面了,如果自己死活不肯破除禁制,老道们最后一定会恼羞成怒,拔刀子和他们拼命。
剑阵赤炼不得了,侏儒老道‘流金火铃’更不是好惹的,现在老道似乎已经不晕了,估计再要劈歪了可能性也不太大,那把巨剑的一斩,比着小易的雷心痧也不遑多让。
祁连仙宗的弟子让开道路,容他们走到石林跟前,小蚩毛纠立刻忙碌了起来,温不做一点也不避讳老道,笑着对他说:“你可小心点,别一下子就把禁制给破了。”
所有祁连弟子都对他怒目而视,温不做怡然自得,骄傲的挺起了胸膛。
蚩毛纠满脸专注,根本就没听见温不做的话,嘴唇不停的嗡动着,也不知道在念叨着什么,一挥手金色的命火倏然出现,无声的燃烧着。蚩毛纠就像捏蜻蜓似的,从扭动的火苗中拈出了一寸巫炎,小心翼翼的把它抹在了石柱上,随即,把空着的另一只手尽数伸进了自己的命火,神情庄重的闭上了眼睛。
石柱上的火苗没有马上熄灭,而是像一头迷路的蚯蚓,在石柱上费力的攀爬,小蚩毛纠脸上的肌肉随着火苗的蜿蜒,轻轻抖动着。
温不做生怕打扰他施巫,一手拉着温乐阳,一手搭着侏儒老道的肩膀,拉着他们离开了两步,才笑呵呵的低声问老道:“石林里到底有什么?”
老道似乎有些无奈:“你们又何必明知故问。”
温乐阳苦笑:“要知道我们犯得着这么装模作样?”
侏儒老道根本就不信,摇摇头郑重说:“还是说几句实在话吧,诸位破除禁制之后,如果立刻退出销金窝,从此就是祁连仙宗的嫡亲挚友;如果想进石林,那就是我们的生死大敌!”说着,顿了片刻之后,又语重心长的说:“你们煞费苦心,一路潜行匿踪,还带着能破禁制的怪小子,实在不用再隐瞒来意了,是敌是友,不过是你们一念之间罢了。”
三寸丁温不说在不远处发出了嗤的一声冷笑。
小易有样学样,也跟着冷笑,不怎么冷……
温不做不耐烦的摆摆手,语气一点也不客气:“老道你动动脑子,这座石林你们轰仨月也休想打开,我们要真为了石林而来,至少也等你们轰到精疲力竭的时候再现身。乐羊瘦金那个老东西进去了没错,他要是不死在里面迟早得出来吧,到时候你们有所防备,肯定又是一场打架,最不济我们也会那时候偷袭,凭着咱们的神雷,想要做个得利的渔翁,总不是什么难事吧。”
温乐阳厚厚道道的笑了,学着说瞎话:“我们来销金窝,是为了……”假惺惺的压低声音:“为了那两头蚂蚁!”别说侏儒老道,就连温不做都被他那股故作神秘的样子激起了满身痱子。
这时候小易突然惊呼了一声!
被蚩毛纠抹在石柱上的那一寸金色的火苗,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生机盎然的翠绿色,猛地开始疯狂的蔓延,围着石柱层层蜿蜒,片刻后绿色的妖娆火焰卷住了整根石柱,就像一条绿色的盘柱巨蟒,对着小蚩毛纠不停的摇曳!
小蚩毛纠一只手探在自己的命火中,依旧闭着眼睛对身边的人喝道:“都别动!”他的嗓音充满嘶哑,全不像平时那种脆生生的童音,让人听起来说不出的难受。
绿色的火蛇在试探了两次之后,闪电般的狠狠窜出,一下子把蚩毛纠小小的身体卷住,蚩毛纠再次开口对着想要冲上来救他的人尖叫:“谁都别动!”
随即温乐阳眼前人影一晃,小蚩毛纠竟然出现在他身旁,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小脸上密密麻麻的都是汗水:“好家伙,真厉害!”
温乐阳吓了一跳,两个蚩毛纠,一个在自己跟前满头大汗,一个在石柱前被绿火烧得流油。
小易也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跑过来伸手捏了捏蚩毛纠的脸蛋。
直到半晌之后,石柱前的蚩毛纠突然发出了一声尖叫,啪的一声消失了,绿色的妖火才渐渐熄灭,地面上只留下一个拇指大小、被烧得黢黑的铁娃娃。
小蚩毛纠简单的说了句:“这是换命蛊,平时炼制起来不容易,关键时候能救命。”捡起铁娃娃,用一块白花花的皮子精心包裹好放回怀里,随后才笃定的点点头:“是巫蛊没错!”
侏儒老道皱起了眉头仿佛在思索着什么,过了突然莫名其妙的叹了口气,这才问道:“能破吗?”
小蚩毛纠却所答非所问:“害死老道的,是水黄莲没错,刚才差点烧死我的,是护巫蛊,专门用来对付想要破巫戾蛊,想要破巫就要先破掉护巫蛊,护巫蛊里纠缠着木头蛊、金刀蛊和回水蛊,”说着,他对着侏儒老道苦笑了起来:“真不是趁机敲竹杠,我得知道这座石林的来龙去脉,才能对症下药!”
温乐阳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一点也不在意老道们阴森森的目光,向着小蚩毛纠挑起了一根大拇指:“好小子,好样的!”
温乐阳和温不做刚才铺垫了半天,现在小蚩毛纠最后一压,侏儒老道也不再犹豫:“你们既然知道祁连仙宗,自然知道,两千年前,祁连仙宗不是现在这般落魄。”
温不做笑得有点猥琐:“祁连山玲珑冰被毁,大山失了聚敛灵气的法宝,从福地洞天变成了凡境人间,说起来着实可惜啊……”
侏儒老道没心思跟他胡扯下去:“玲珑冰没了之后,大山遮不住金行的淬厉,所以销金窝显了出来,不过,利金生水这四个字总是不会错的,销金窝既然能长出第一棵玲珑冰,就还能再长出第二棵来……”
温不做噗嗤一声就笑了:“老道,这话你也好意思说?”
温不草对五行的道理也研究颇深,像玲珑冰这种天才地宝,不是种大葱,需要在极大的机缘巧合之下才能生长出来,再被销金窝淬厉的气势氤氲培养上不知道多少万年,才会最终成型。
侏儒老道的表情狰狞了一下:“先祖们最初也没这么想,只想着能将毁掉玲珑冰的罪魁祸首抓住,剥皮抽筋开膛剜心……”
温乐阳吓了一跳,赶紧打断了他:“扯远了,扯远了……”
祁连仙宗根本奈何不了猫妖苌狸,更甭提还有拓斜师祖。最后两位师祖力敌天下高手,从容退走从此不知踪迹,祁连仙宗的大仇,也只能不了了之。
玲珑冰被毁,灵脉一夜之间变成了凡山,再不能为修士聚敛天地灵元,祁连仙宗弟子的进境一下子变得缓慢之极,比着普通的门派也强不了多少,以前惹下的厉害对头就像嗅到鲜血味的恶狼,开始蠢蠢欲动伺机复仇。
不过几十年的功夫,祁连仙宗连遭重创,已经趋于式微,老一代的弟子死伤惨重,而新秀却一个都没有,眼看着再也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了,就在这时候,一个陌生人上山求见掌门人,给他们带来了一粒冰珠,残存下来的玲珑冰魄。
玲珑冰成形之后,可以聚敛天地灵元,但是残存的冰魄,就和普通的冰疙瘩一样,无论对于天地大山,还是修真之人来说,都没有任何效用。
说到这里侏儒老道猛地一跺脚又岔开了话题,怒道:“到现在我们也想不明白,我们和那头猫妖无冤无仇,她为何要毁掉玲珑冰,玲珑冰一旦残碎,就效力全失,与她根本没有一丝好处!”他脚下金石所铸的地面出现了一层龟裂。
温乐阳和小易苦笑着对望一眼,心说要是让你想明白了,恐怕得更生气。
小蚩毛纠的心思都在石林的巫蛊上,瞪着大眼睛追问:“那这个人带着残存的冰魄要干什么?”
温不做的脑筋一直随着老道的话不停的转动,听到小蚩毛纠的问题,跟着回答:“估计是要种下去,种玲珑冰!”说着自己忍不住又挂上了满脸的小人笑,人工养殖玲珑冰,这事不知道能不能上新闻联播。
侏儒老道却一本正经的点点头:“不错,有了这棵残存冰魄,原本是可以种到销金窝里,再长出玲珑冰的!不过,当时销金窝已经拱破了山势,金行的淬厉开始四溢流淌,只怕过不了多久,连这片销金窝都要荒败,根本不够残存的冰魄生长的。”
玲珑冰被毁,销金窝就像在短时间里就像无人打理的植物,一下子开始疯长,拱出了地面,金行戾气四溢流淌,但是只要时间一长,至金的气势耗尽,销金窝也就毁了。
所以祁连仙宗的先祖,在这个陌生人的相助之下,连通了山间水脉,用活水圈住了这片销金窝,让销金窝不再疯长,也保住了销金窝里的淬厉金势不再外溢,总算把这颗残存冰魄种了下去。”
温乐阳满脸的骇然,忍不住追问:“到底是个什么人?”
祁连仙宗为了种下冰魄,让销金窝再长出一棵玲珑冰,竟然在那个高人的帮助下,真的硬生生引来了大山里的各条水脉,把销金窝围住,阻住了金行的流淌,金行的淬厉之势被尽数封闭起来,以尽快催生玲珑冰。
这番心思用的不错,但是修真之人归根结底也还是人不是神,神通未必比钻头来的更犀利,在两千年前这个工程,对于他们来说,也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所以温乐阳一下子对‘高人兄’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侏儒老道似乎笑了一下,没理会温乐阳的问题:“自从河工完成、种下残存冰魄之后,祁连仙宗就不再理会人间事物,退入销金窟,静等玲珑冰再生之日。那个人也没留下只言片语就离开了。嘿,他可一直是咱们祁连仙宗的大恩人啊!”老道把‘恩人’两个字咬得极狠,怨毒就像无数根钢针,藏在他的语气中,悄无声息的刺进了听众们的耳膜深处。
“九百年前,种下冰魄的地方生出了一眼清泉!”说着,老道伸手指了指那一片石林:“五百年前,清泉凝成冰湖,二百年前,玲珑冰重现人间!”
温乐阳啊了一声,玲珑冰竟然真的长出来了:“玲珑冰在石林里?”
侏儒老道摇摇头,再次伸手指向石林:“这片石林,每一根石柱都曾经是玲珑冰!”
温乐阳这次连‘啊’都惊呼不出来了,瞪着眼前高耸入云的参天石柱:“玲珑冰……这么大?”自从他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就以为玲珑冰就是个刚从冰柜里拿出来、冒着冷气的珊瑚盆景,从来就没想过,玲珑冰居然是个恶搞类的名字。
侏儒老道知道温乐阳惊诧什么,迅速的给他解释:“玲珑冰成形之后,会在冰心处结一朵珊瑚样的冰魄,它的名字就由这朵冰魄而来!”说着抖了一下自己的小号道袍,下摆上纹饰着一朵精美的冰花,应该就是冰魄的样子。
温不做从来都是不懂就问,不怕别人笑话他无知:“玲珑冰长出来了,你们怎么还在销金窝里呆着?”
“长出来没错,但是还没长成,什么时候冰柱盖住了整座销金窝,形成一块巨大的玄冰、结出冰魄才算真正长成了。到那时,也就是祁连仙宗重现人间之日、大功告成之日了。玲珑冰从生出到长成,总要千多年的功夫,老道知道自己活不到那一天,只盼着有生之日里,能看着玲珑冰日益长大,覆盖越来越多的销金窝,也就心满意足了。”老道的声音很清淡。
温不做抬头看着跟前的石林,没心没肺的说了句大实话:“这是冰吗?看着跟石头似的。”
侏儒老道瞬间暴怒,几乎是跳着脚怒吼:“本来是冰!透明、森冷、遇火不化,阳光之下瑰彩四溢!可是现在却变成了这般丑陋无比的模样!”说着,泄恨似的猛然跳到半空中,唤出‘流金火铃’,照着石林就是狠狠的一击!
凭良心讲,石林柔和灵逸不仅不能算丑陋,甚至应该说是天下奇秀,不过现在就算把石柱换成一片世界小姐,老道也照样会破口大骂。
温不做小声对温乐阳说:“那个怪人平白无故帮着祁连仙宗开山引流,重长玲珑冰,嘿,也未必就是便宜。”
两千多年前,猫妖苌狸为博坛子一笑为祸天下,祁连仙宗也跟着倒足了大霉。几十年之后,眼看着祁连仙宗就要支持不住的时候,来了一个怪人,帮着他们开山引流,封住销金窝的淬厉之势,重新种下玲珑冰魄的种子。
本来祁连弟子对这个怪人也充满疑虑,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目的,但是两千年下来,销金窝日渐淬厉,玲珑冰悄然生长,后世的老道们也就打消了顾虑,把这个怪人奉若神明。
但现在侏儒老道似乎想通了什么,在说到怪人的时候,语气里充满了骨头缝里渗出的怨毒。
第六十八章 钥匙
侏儒老道在砍过石林之后,迅速收敛了怒气,跳回到温乐阳跟前继续说往事。
环河成形之后祁连仙宗就此隐退,切断了与外界的一切联系,世代传承着在销金窝中守护玲珑冰,当然了,不时还是会有人出谷,去偷孩子回来当弟子。
玲珑冰日渐增长,一棵棵巨大的冰柱拔地而起,祁连弟子欢欣鼓舞。玲珑冰幼时,凡人的气息对它们的生长影响极大,所以祁连弟子只是远远的守护,极少靠近。
在销金窝里常驻的只有三股力量,祁连仙宗,两头铜蚁‘磨牙’,另外则是在玲珑冰魄初化灵泉的时候,随之而生的一群金魑子。
两头铜蚁磨牙为了撷取金魑子的金行剧毒,几百年里不停的捕杀它们,不过无论是磨牙还是金魑子,都和祁连仙宗井水不犯河水,一直相安无事。除此之外,偶尔会有外来的修行者,只要他们肯留在边缘修炼,祁连仙宗也不去理会。
“可是,在二十年前,”老道的语气陡然一转,变得淬厉无比:“一天里,突然从石林中传出了异响!”
小易已经被侏儒老道的故事彻底吸引住了,充满专业精神的追问:“什么声音!”
侏儒老道一直古井无波的老脸上,愤怒、无助、迷茫、阴戾等等各种神情缠在一起,映衬得额头上的‘李子’闪闪发亮:“我也说不清楚是什么声音,像快要病死的娃子哭,像虚弱的母狗分娩,像没有下巴的野猪在啃肉,像脖子被折断的公鸡打鸣,又像被拔掉舌头的羊……”
小易漂亮的额头上密密麻麻的全是鸡皮疙瘩,情不自禁的紧紧抓住温乐阳的胳膊,温不做也苦笑着打断老道:“你哪来那么多形容词!”
蚩毛纠的小脸上却布满了惊骇,对着老道说了句:“等等!”说着一挥手,再度唤出自己的金色命火,跟着从自己的皮囊里小心翼翼的捏出一条四五寸长的皮革带子
小易兴致盎然的问:“这是什么东西?”
“花狗舌头。”
小易哎哟一声,脸蛋上都是后悔,扶着温乐阳胳膊的手攥得更紧了。
蚩毛纠又取出黑色的巫刺,在花狗舌头上迅速的画了个古怪的花纹,随即把它扔进了自己的命火里,双手跟着堵住了自己的耳朵。
花狗舌头一进命火,立刻响起了一阵根本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惨叫声,那种只有阎王爷的手揪住了小鬼的舌头根,正在奋力向外拔的时候才会发出的、掺合着哀号与彻骨剧痛的惨叫!
惨叫持续了几分钟之后,才渐渐消散,小易的小脸惨白,对着蚩毛纠怒道:“下次提前打招呼,容我把耳朵捂上。”
蚩毛纠对着小易又作揖又鞠躬,这才转头望向侏儒老道:“是这种声音不?”
侏儒老道仔细回想了一会:“有些想,那股惨味儿差不多,不过当天夜里的异响要大的多,几乎连打雷声都被遮住了,而且其中还对了一丝生气,你这个响声,一听就是死物发出来的;那股声音里,更像有什么东西活过来。”
蚩毛纠满脸的郑重,像个小大人似的点点头:“是巫唱,极重大的巫法在成型前会有巫唱声。”说着又从皮囊里拿出七八根‘花狗舌头’,一边用巫刺刻着花纹一边问:“当天还下雨了…….”
温不做赶紧跳到蚩毛纠跟前,攥着他的手腕使劲把他手里的狗舌头往行囊里塞:“差不多,你知道啥意思就成了,不用再学了。”
刚才的惨叫声太渗人,只要听过一次就能管三年的噩梦,无论谁都不想再听了,就连侏儒老道都跟着点头。
温乐阳则开口问侏儒老道:“当时有外人进来?”
侏儒老道笃定的摇摇头:“肯定没有!”
当晚异响之后,侏儒老道生怕玲珑冰出了问题,顾不得自己的凡人之气会影响冰枝,连夜进入玲珑冰林去查看,冰林却里一切正常。在以后的几天里,老道又连续进去了几次,依旧是什么都没发现过,当时虽然满头雾水,但是也没太在意,毕竟谁也没种过玲珑冰这种大个蔬菜,这种异响也许本来就是正常的也说不定。
一天两天、一个月俩月自然看不出来,可是几年下来之后,祁连仙宗就看出不对劲了,玲珑冰林从那晚开始就停止了生长,老道们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偏偏又束手无策,谁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冰林里明明就什么都没有。
侏儒老道说道这里,惨笑了一下:“我当时还在自我安慰,也许玲珑冰长到这般程度的时候,就会停歇一阵,孕育冰魄也说不定,嘿!”
这种情形一直持续到几个月前的一天,那种异响再度划裂长空!
侏儒老道伸出一根手指,颤抖着指向石林:“那一片玲珑冰林,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当天傍晚的时候我来看,还是晶莹剔透流光溢彩,到了晚上就变成了这一片枯石头!”
同时石林也被禁止封闭了起来,老道急怒攻心,想要施展神通劈开石林,结果因为心神巨震差点走火入魔,吐血三升身受重伤,直到不久之前才勉强痊愈。在他养伤的时候命令弟子出谷,去寻找平时都在外面胡混的护山神兽。
同时其他弟子也试图攻进石林,没想到一直和他们相安无事的金魑子一看老道要打自己的出生地,立刻翻脸了。
祁连仙宗的掌门重伤修养,普通弟子挡不住金魑子,也始终没能正经的去攻打石林,直到几天之前,侏儒老道痊愈复出,大穿山甲也闻讯赶回,这才结阵去打石林,想要攻进去找出到底是什么妖物作祟,把欣欣生长的玲珑冰变成了这样一片石林。
温不做不屑的撇了撇嘴巴,似乎是随口的嘲笑:“你们的护山神兽平时都在外面乱晃?就不怕被和尚老道诛了妖?”
侏儒老道怒道:“‘破土’前辈两千年前就威震天下,有什么人能伤它?”
不说不做兄弟对望了一眼,知道大穿山甲回来的时候,至少没受伤,其他的暂时不敢多问,生怕祁连仙宗会起疑心。
后面的事情温乐阳基本都看到了,金魑子成群结队的赶回来拼命,两头磨牙追着猎物而来,大穿山甲遁入石林,侏儒老道在额头上种李子…….
画城进入销金窝的时候,祁连仙宗正在一面抵御金魑子一面轰击石林,无暇顾及他们,五个老道去抢回弟子的尸体之后,又急着赶回去支援同伴。
侏儒老道说到这里,突然岔开了话题,把目光投向了温乐阳:“刚才你已经试探出来,石林上的禁制是巫蛊。而玲珑冰林二十年中两次惨叫似的异响,也是施巫的声音?”
小蚩毛纠插话:“不是他,是我试探出来的,两种惨叫就是肯定是巫唱。”
侏儒老道依旧盯着温乐阳怒道:“我就是在问你!”
温不做对着蚩毛纠露出一脸小人笑:“小子,你成心的吧?”
侏儒老者也省起了都是斜眼惹的祸,神色不变的再次岔开话题:“先祖之间口口相传,那个高人会引妖火驱鬼开山,画神撰领鱼分水。他的法术先祖闻所未闻,曾经有人问过他,他说这种法术就叫:巫蛊!”
小蚩毛纠的思路就像只青蛙一样,随着老道的话四处乱跳,现在已经乱成了一团:“你到底想说什么?”
侏儒老道阴冷的笑了:“有人用巫蛊无端的帮我们,玲珑冰二十年间连续两次巫唱变成石林,现在又被巫蛊的禁制封住,嘿嘿!我是怕,祁连仙宗辛苦了两千年,结果给人家做了嫁衣裳,成了帮人家护宝的狗子!”
小蚩毛纠长出了一口气:“两千年前借冰魄种巫,两千年后发动成形,也不是不可能的。”
祁连仙宗不懂巫蛊之术,但是把前后的事情串在一起,侏儒老道几乎是立刻发现了一种可能性:那个‘恩人’帮着祁连弟子种下冰魄,根本不是想要重生玲珑冰,而是借着冰魄的生长,来培育什么其他的东西。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祁连仙宗可就是先当免费的苦力开山,又做了两千年的家丁保护玲珑冰,而且还一直念叨着人家的好处,就差建个牌位了。
侏儒老道顿了顿,才继续说:“先前我们以为是有冰林里悄悄长出什么厉害妖物,所以玲珑冰变了样子,所以说什么也要打进去看看。现在看来,也许是我们祁连仙宗被人牵着当了两千年的傻狗,嘿,要是这样,他那一番心思也休想得逞!”
温乐阳看了温不做一眼,心里也充满了疑问,巫蛊之术虽然神奇,但是在修真者眼中,也只能算是小术,苗不交是顶尖的巫门,但是像稽非水镜那样差劲的散修,在七娘山下都安然无恙,要不是妖女蚩椋出手,他俩早就大摇大摆的逃出去了。
想来想去,能用巫蛊之力折服祁连仙宗这样大门派的人,似乎也只有他们拓斜师祖一个人才能做到。
但是那个高人上山的时候,距离拓斜苌狸两位师祖大战天下修道高手不过几十年,估计拓斜师祖就算化成灰混进糨糊,再抹在金魑子身上,也照样能被日夜诅咒他的仇人认出来。
小蚩毛纠面色正常的问:“那个人长什么样子,叫什么名字,还有什么特征。”
温乐阳在心里夸了小号大龙根一句,从小易手里接过了一根胡萝卜。
侏儒老道说这一段往事的时候,语速一直极快,事情虽然略有复杂,但是说起来并没有花太多功夫,现在脸上已经有些不耐烦:“怎么,这个人的长相名字,也和你破除禁制有关系?”
小蚩毛纠理所当然的点点头:“天下巫蛊流传了几千年,也许那个人你不认识,但却是咱们苗人里了不起的人物,要是能猜出他是谁,就能知道他用的是哪一门巫,破解起来会省事很多。”
侏儒老道将信将疑的点点头:“师祖相传,这个人长的又黑又瘦,后背上背着一个巨大的小香炉似的大肉瘤,平时用一根僵硬的铁头蛇做拐杖,好色嗜酒,自称‘掠落’。”
小蚩毛纠越听越皱眉头,把目光望向了温不做。
温不做哈哈一笑,对着侏儒老道拱了拱手:“道长,荣个空子,我们兄弟之间有几句话要说。”
侏儒老道的脸抽动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阻拦,只问了句:“尽快!”带着弟子们后退了几步,不过还是在石林之外,把温乐阳等人围了起来。
至金流毒缓缓的流淌过来,就像一条蜷曲的蛇,把温乐阳等人护在了中心。
而侏儒老道也说了句:“诸位见谅!”巨剑‘流金火铃’和祁连弟子的赤炼剑阵凌空而起。老道怕他们有什么办法,就像乐羊瘦金那样,一闪身就钻进石林里去。
一俟老道们退开,小蚩毛纠立刻低声对着大伙说,小脸上压抑不住的兴奋:“石林巫术的路子,跟我们七娘山的路子极像,但是高深的多,就算把历代大龙根都加在一起,也封不出这么厉害的禁制。但是……”
温不做却做出了一个愁眉苦脸的样子,低声提醒所有人:“老道们都在外面看着呢,表情动作都注意点!”
蚩毛纠惊了一下,立刻低下头低声说:“这个禁制,就是为了我们才封的!”
“什么意思?”所有人都是一愣,随即表情各异,有难过,有无奈,有发愁……远远看过去就像一群两天没吃过饭的倒霉蛋。
“苗不交里有一项的蛊术只能大龙根来炼,叫做‘红印子’,炼制的时候要在两个月里抽调身体里快五分之一的血液,还要……”
三寸丁温不说吐出了四个字:“长话,短说!”
小蚩毛纠委屈吧啦的哦了一声:“反正痛苦无比,基本上每天都要死去活来一次,而且炼成之后根本就没有用,但是祖宗遗命,每一任大龙根都必须炼成这个蛊,我们谁也不知道为啥要炼这个红印子,不久前我还问二娘……”
三寸丁温不说再次打断他:“长话,短说!”
温不做也笑着骂:“没看出来,你小子话还挺多。”
小蚩毛纠委屈啊,居然被温不做骂话多:“刚才我一试探石林的禁制,一下子就明白了,凭着‘红印子’,想进石林的禁制易如反掌!禁制是锁,红印子就是钥匙!”
小易低低的惊呼了一声,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难道师祖早就知道咱们有一天会过来?这个禁制真是拓斜师祖留给咱们的?那个…‘掠落’和拓斜师祖,长相上差的也太多了吧。”她这几个问题,根本没有人回答的了。
‘掠落’是个又黑又瘦的砣子,拓斜师祖是个富富态态的坛子,两个人差异太大。
老实孩子骆旺根的见识也不少,皱着眉头好像在喃喃自语:“用僵硬的铁头蛇做拐杖,是岭南巫的习惯……”巫术在修真道上是不入流的东西,但是民间炼巫的人可不少,按照地域分成了不少的流派,有苗巫、岭南巫、湘巫等等,苗不交与世隔绝,和这些巫蛊的流派没有一点关系。
小易耸了耸秀气的肩膀:“也许师祖爷爷易容了吧,不过红印子真的是钥匙?刚才还可差点让绿火烧死。”
小抽毛纠的眼神里,都是狡黠的灵动,却在脸上摆出一副哭丧像:“假的!绿火是我自己的蛊,装模作样来骗老道的!做做几下,才好问他们来龙去脉。”
温乐阳这才明白,二娘为啥放心大胆的让小蚩毛纠跟着自己来销金窝,这孩子不仅巫蛊不错,而且实在太聪明。
七娘山的苗不交从来不和外人接触,世代之间在大龙根身上流传着‘红印子’钥匙,就算风雨彩虹组合都能想明白,这把‘钥匙’肯定是当年拓斜师祖刻意留下的,现在拿钥匙的人,终于找到锁了。
温不做他本来顾虑石林里有什么厉害东西,会害了大伙的性命,但现在看来这座石林根本就是在等他们到来,里面就算有妖怪,大家也是自己人,做出语重心长痛心疾首样子:“那个侏儒子,也没跟咱们全说实话!要真是像他说的那样,石林立只有妖物和厉害法术,他们祁连仙宗何必不许外人进去?找我看,这里面有宝!”
温乐阳拿着半截胡萝卜眉,垂头丧气的问:“您是说,拓斜师祖在里面给咱留了宝贝?”短短的一句话,几次都没绷住,差点乐出声来。
小蚩毛纠和老实孩子骆旺根闻言,也一起摇摇头叹口气,满脸的心酸难过。
大穿山甲关系苌狸师祖的下落,石林有关拓斜师祖留下的线索,里面的凶险对于他们来说都是‘自己人’,这趟石林无论怎么看也都肯定要进去了。
三寸丁温不说最干脆利索,石林是无论如何也要进去了,就直接开始和小蚩毛纠讨论战术:“禁制怎么算破?”
温不做帮着他弟弟补充:“是你自己能穿进去禁制不变?还是彻底毁掉禁制?又或者你能带人进石林?那个…长话短说!”
小蚩毛纠想了一会,似乎在措辞:“红印子是钥匙,禁制是铁门,钥匙能在屋外打开铁门,就谁都能进。钥匙也能在屋里关掉铁门,但是需要点时间。”
“多长时间?”不说不做异口同声,表情关切。
“不知道!”小蚩毛纠长话短说,干净利落。
几个人又低声商议了几句,最后小易挥舞了一下大喇叭,对着大伙点了点头。
侏儒老道在外面看着这群人假惺惺的垂头丧气,整个人都心惊肉跳,短短的几分钟,好像过了一辈子那么长,总算等到他们差不多说完了,身形一晃就到了温不做跟前:“老道说过,破开禁制,诸位离开销金窝,从此就是祁连仙宗的嫡亲挚友!”
温不做也不说什么,拍了拍小蚩毛纠的肩膀。
蚩毛纠作出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从自己的行囊里拿出蛇头骨、老鼠牙、蜈蚣珠、五彩斑斓的蚕蛹、风干的金头苍蝇等各种各样气息古怪的东西,小易看得毛骨悚然,一本正经的告诉小蚩毛纠:“以后你那个背囊理我远点!”
命火缓缓的旋转,把那张小脸映衬的忽明忽暗,小蚩毛纠最后从怀里摸出一只红色的竹哨咬在了嘴里。
哨音既不尖锐,更不响亮,而是一种低低的,滑腻的湿泥摩擦的声音!这种声音温乐阳、不说不做再熟悉不过了,当初在苗疆他们遭遇苗不交‘一窝蜂’的追杀,四下里就一直是这种声音。也不知道小蚩毛纠究竟是在装模作样,还是施展‘红印子’就得如此。
销金窝里正是黎明之前,黑暗最最浓稠的时刻,两拨人各怀鬼胎,都屏住了呼吸,静静望着小蚩毛纠施展巫术破除禁制。稀泥摩擦的声音,就像潮水一样,远远的向着周围蔓延而去,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温不做情不自已的看了看周围,有没有长出黑色藤子来卷自己的脖子。
蚩毛纠的表情庄严而痛苦,隔一段时间,就会从身边捡起一样东西扔进自己金色的命火了。每有一样古怪的事物在命火里烧起,外面的稀泥声里就和进了相应的声音。
蛇头骨被烧,稀泥里掺杂进毒蛇游动吐信的丝丝声;老鼠牙被烧,稀泥声里立刻冒出喀喀嚓嚓的老鼠磨牙声;金头苍蝇被烧,又多出了一股嗡嗡的声音……
不知道多少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掺和在一起,所有人都觉得滑腻的稀泥已经把自己层层裹住,身边正有不知道是老鼠还是毒蛇的东西迅速的穿行着,就连原本清凉的夜风,也夹杂了阵阵让人作呕的恶臭!
清玉般的石林,在让人心烦意乱的声音里也慢慢发生了些变化,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温乐阳仿佛觉得,那些高耸入云的巨大石柱,仿佛正渐渐的活过来,就像一个个参天巨人,正鄙夷的低下头,高高在上的俯视着他们。
豆大的汗水一颗一颗从小蚩毛纠的脸上滑落,金色的命火就像贪婪的青蛙,灵活的翻卷着火舌,把晶莹的汗水裹进肚里,随即,火势更加旺盛了。
所有人都能感受到,周围的一切正在无声的变化,同样所有人都不知道,究竟哪里变了。
侏儒老道的脸色阴晴不定,针一样的目光死死盯住温不做。温不做挺烦的,知道老道看得不是他。天天上那只巨大的‘流金火铃’纹丝不动,就悬在众人头顶,偶尔翻卷出几条烈焰,就像恶兽在舔嘴唇。
天边的云隙间,缓缓露出一阵惨白,破晓时分。
第六十九章 错乱
无力的阳光根本没能像祁连弟子盼望的那样,来驱散身边滑腻的烦躁,反而像几滴掺入糨糊的油脂,让一切变得更加混乱与恶心。
竹哨‘啪’的一声,爆碎成无数碎片,而周围的时缓时急的异响更加的欢快起来。
小蚩毛纠猛然睁开双眼,伸手闪电般抄住身前竹哨的碎末,连着自己的手一起塞进了已经吞饱了汗水、正妖娆劲舞的命火中。金色的命火就像被钢锥刺伤的毒蛇,在所有人的耳鼓深处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狠狠的跳跃起来,在半空中的刹那就已经变成殷然的血红火焰,一头撞进了石林!
小蚩毛纠同时凄惨的尖叫了一声:“快逃命,禁制爆发了!”站起来做了个转身欲逃的姿势。
温乐阳等人都在脸上摆出了一个惊骇欲绝的表情,身子却纷纷诡异的扭动着,就在祁连仙宗老道们心神巨震的瞬间,所有人都退进了石林!
‘快逃命’,是温乐阳等人提前和小蚩毛纠约定好的暗号,只要一听到这三个字,就说明石林的禁制已破,大伙立刻往里冲。‘禁止爆发了’,是小蚩毛纠的临时发挥,虽然他只是一个群众演员,但是始终以大腕的标准来要求自己。
侏儒老道第一个回过神来,愤怒的怪叫了一声,半空中的巨剑与赤炼剑阵怒啸而斩!
与此同时一声焦雷彻底击碎了惨薄的阳光,万道弧光尽情绽放,就像无数把天刃,带着磅礴的神芒狠狠的迎向那把炽烈的‘流金火铃’。
石林的禁制被小蚩毛纠的‘红印子’蛊破掉,变成了普通的石柱,在禁制恢复之前,根本抵御不住威力巨大的法宝,这段时间里就得靠着温乐阳和小易,来挡住祁连仙宗。
温乐阳站在石林内最靠外的边缘,身前的至金流毒疯狂的盘旋而起,暗铜色的怒涛就像捕食的巨蟒,准确而敏捷的迎住了剑阵赤炼。
小易站在他身后,刚打出第一枪正手忙脚乱的准备填弹,同时心里信誓旦旦的发狠,第二枪一定不手软,一定要照着老道打。
不说不做等人帮不上忙,退到了石林中更深一些的地方,温不做来不及欣赏周围的景色,不住口的催促:“大龙根,赶紧的吧!”
小蚩毛纠一屁股坐在地上,手里两根巫刺上下如飞,指挥着自己的命火不停的翻滚着,额头上大汗淋漓!
石林边缘,焦雷轰天、巨剑震鸣、纠和着至金流毒的摩擦声与赤炼剑阵的尖啸,把黎明的清净恢宏壮烈的砸了个粉粉碎碎。
雷心痧唤出的万道霹雳,好像雷公的千钧之怒倾泻而出。
巨剑‘流金火铃’首当其冲,在激烈的震鸣中荡起烧天的怒焰,奔腾破晓着裹向雷霆!
两股声势足以让天地震颤万山哀鸣的力量,无论是温乐阳还是祁连仙宗的弟子,都情不自禁的屏住了呼吸,咬牙切齿的等着两股巨力相撞、天崩地裂的那一刹那。
猎猎燃烧,几欲碎天的‘流金火铃’却在天雷涌动而下之前,在接触第一道细小的可怜,只能用玉米须子来形容的闪电的瞬间,猛地哀号了一声,就像一条被电翻了的胖头鱼,跳了一下之后笨拙的摔向地面。
那么大个的宝剑迎上雷心痧,居然像只遇到神龙的鸡一样不堪一击,而且还是母鸡。
天上的巨雷不停,尽数砸在了正在和至金流毒滚滚相缠的赤炼剑阵上,赤炼被天雷正中腰身,哗啦一声立刻被截成了两段,飞剑被毁,大批的祁连弟子哀号摔倒。
剑阵一破,游散的飞剑虽多却再也抵挡不住至金流毒的怒涛,纷纷哀鸣着,现在流毒之中挣扎不出。
一切都发生在星火之间,温乐阳看到巨剑一触而溃,先是一愣,跟着猛地跳起来,对着身后的小易大吼了一声:“跑!”
半空中正在剿杀飞剑的至金流毒随着他的心意,陡然转向,闪电般射向小易身前!
一声只属于烈焰的咆哮!
在至金流毒扑涌而来的时候,一方碗口大小的红玉法印毫无征兆的从空气中跳跃出来,带着暴躁的怒吼,和流毒纠缠在一起!
暗铜色的流毒肉眼可见的迅速被烧灼成灰,簌簌落地,而法印也像落进了泥沼的恶禽,奋力的扑腾着却始终挣脱不出。
巨大的‘流金火铃’,只是侏儒老道的障眼法,徒具声势却没有一点威力,先前劈裂地面的力量都是老道自己的真元,跟大剑一点关系没有。隐在半空中的这只红玉法印‘真火鉴’,才是他修炼的法宝。
侏儒老道最忌讳的,就是温乐阳这伙外人中倏然出没的万道雷霆,一直就用‘流金火铃’虚张声势,刚才小易上当,老道毫不犹豫的发动‘真火鉴’,先要去除这个最大的危险。
温乐阳到现在为止,还不明白天上那么大个的一把宝剑,怎么连被厨子飞上天的菜刀都不如,晃晃悠悠的就掉下来了,但是他身体里的生死毒流转,皮肤开阖,灵觉一直牢牢覆盖住周围的一切,倏地发现一个好像实心大碗似的东西向着小易如电而至,立刻指挥流毒拦截。
侏儒老道须发怒张,顾不上研究自己用道法精心隐藏、悄无声息击出的‘真火鉴’是如何被温乐阳发现的,矮小的身体一转,闪电般冲向了小易。
小易根本就没看清眼前发生了什么,打完雷心痧之后大眼睛一眨,巨剑飞了、赤炼炸了,至金流毒兜转到自己跟前拦住了一只大印。
大眼睛再一眨,侏儒老道突然出现,瞪着她身边的温乐阳,森然怒吼道:“小贱人受死!”随即十指箕张,向着自己抓了下来,随即眼前一黑。
在一瞬间小易既不害怕也不仓皇,而是本能性的奇怪了一下,这次没眨眼,怎么黑了?
温乐阳像一座不怎么魁伟的小山,就在侏儒老道要撕碎小易的刹那,倏然横亘在两人之间。随即,山倒了!
侏儒老道撷着万钧之力一头扑进温乐阳的怀里,二百多年修炼的火行真元,就像万把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了温乐阳的身体;温乐阳刚刚吸敛了至金毒性的错拳也像暴风骤雨一样,数百击重击几乎在刹那爆发,毫不留情的轰击老道瘦小干枯的身躯。
流毒、真火鉴、以及天空中残余的飞剑各自咆哮呼啸着,纷纷涌向两人,想要救主伤敌。
抱成一团的温乐阳和侏儒老道都站立不稳,像一对滚地葫芦,连带着他们身后的小易,乱七八糟的摔进了石林。同时小蚩毛纠焦急的呼叫传来:“禁制成形,退后……”话音未落,突然惊呼了一声,就此杳无声息。
整座石林都猛的一震,刚刚一直在石柱上妖娆燃烧的金色命火毫无征兆的消失了。
石林边缘轰然巨响,至金流毒和诸般法宝全都砸上了石林,虽然声势凛然,却根本无法撼动重新封印石林的禁制,都被留在了外面。侏儒老道和温乐阳翻滚了一阵,彼此都挨了不知道多少下狠击,直到小易的一声痛呼响起,两个人才猛地分开,一起扑向了小易!
侏儒老道现在心眼里就有一个念头,无论如何也要先把小易毙了再说,温乐阳宁可自己死八回,也不能让小易掉一根头发。小易被摔的七荤八素,正晃晃悠悠的坐起来,大眼睛一眨,俩人迅猛如鹰隼向着自己猛扑,百忙之中又把眼闭上了。
随即觉得小易觉得身体一紧,一股熟悉的味道霍然将自己包围,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温乐阳的一只手正牢牢抱住自己。
侏儒老道却不见了。
不止老道,不说不做、小蚩毛纠、老实孩子骆旺根再加上尸煞,全都不见了。
石林里一块石头都没有,身边既无风掠过,天上也没有太阳星辰,眼前一望无际,遍地黄土直铺天际。
小易皱了皱眉头:“老道呢?他们呢?”
温乐阳身体微弓,像只嗅到危险的豹子,警惕的望着周围:“不知道。老道刚扑起来之后一下子就不见了。”
小易满脸的稀奇古怪:“不见了?隐身法?”
温乐阳摇摇头,从兜里拿出了一根胡萝卜,对着小易说:“就是这样不见的。”说着把胡萝卜用力一掷,胡萝卜刚刚飞出四五米,倏地消失了。
没有任何征兆,连一声被咀嚼的脆响都没有,一下子就消失无形。
小易哎哟一声,两只眸子里都是惊疑,也从自己兜里摸出根胡萝卜,犹豫了一下,掰成了两截,其中一截依样扔出去。
这次更奇怪了,胡萝卜明明向前飞,飞到半截之后猛地一震,突兀的拐了个直角,翻着愉快的小跟头向着横出摔了出去,在地上弹了几弹之后,落在十几米之外。
小易试探着得出一个结论:“半截的…会拐弯?”
温乐阳苦笑着摇摇头:“你再看看。”说着伸手一指。那半截掉在地上的胡萝卜,莫名其妙的又消失了,眼前只剩下一片毫无生气的黄土连天。
小易只觉得全身毛孔发乍,手一松,另外半截胡萝卜向地面掉了下去。随即只觉得头顶一沉,明明掉到地上去的胡萝卜竟然从半空跳了出来,砸到她的脑袋上。一向胆大包天的小易这次都快吓傻了,颤声说了句:“这地方闹鬼!”像条灵巧的鱼似的一翻身,一只手还牢牢攥着大喇叭,手脚麻利的爬上了温乐阳的饿后背,跟着又充满诧异的惊叫了一声。
她明明是向着温乐阳后背爬的,这个业务她熟练无比,都快成本能了,结果完全没想到,翻身爬了两下之后,竟然和温乐阳脸对脸,胸膛对着胸膛,爬进了他的怀里。
很诡异。
就好像躺在床上,双手一抻把被子抖起来往身上盖,结果被子没了,屁股底下多了床褥子……
小易一双清澈的大眼睛,死死的盯住了温乐阳的脸,生怕自己一眨眼,温乐阳会变成侏儒老道。
温乐阳用一只手稳稳的托住她:“怀里后背都无所谓,你千万别离开我就是了,这个地方古怪的很!”
小易像只小章鱼一样,圈手圈脚把自己抱在温乐阳身上,垫了垫屁股觉得坐的挺稳,把下颌舒舒服服的搭在温乐阳肩膀上,红着小脸笑了。
温乐阳觉得那副小小身躯异常的柔软,好像快要融化在自己怀里,心脏在胸膛里不争气的砰砰乱跳,小易的长发软软斜斜的蹭在自己脸上,出奇的痒,一时间什么灵觉都没有了,就像侧头去亲亲小易吹弹可破的脸蛋。
小易不知道第几次惊叫,一下子敲碎了他的胡思乱想,温乐阳霍然转身,背后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以他的眼力都没能看清楚是什么。小易把脑袋从温乐阳的肩膀上缩回来,和他四目相对,大大的眼睛里都是不敢置信:“温…温不做…刚才在我眼前转来着……到底怎么回事,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温乐阳伸出另一只手,在小易的眉心上揉了揉,帮她放松:“这个地方……什么都是乱的。东南西北、前后左右都在不停的变化,摔一跤未必是向下,跳一步也许一头就顶到了地面。”
小易笑得甜美而清澈:“不懂!”
温乐阳也不着急,双臂微微用力把她抱下来放在地面上,不过一只手扔牢牢抓住她的柔荑,两个人四目相对。
温乐阳嘱咐她:“你向后退一步试试。”小易抓着他的手,小心翼翼的向后退开,结果脚明明向后迈出,人却一头扎进了温乐阳的怀里。
小易又惊讶又奇怪,死死抓住温乐阳的手,不停迈步向着前后左右试探,一下子就明白了怎么回事,这里的空间和顺序根本就是乱的,有时候像左走,实际人却向后退开;有时候向前扑,人却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跑到了右边。
温乐阳苦笑着等她玩够了,才解释说:“这里的方向乱成了一团,动作小的话就会前后颠倒左右调换。”
小易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那动作大的话呢?”
“这里的空间被割成了无数块,你看不出来,不过咱们眼前这一块,也许是刚刚从咱们背后绕出来的,也许不久之后又会跑到咱们头顶上去,你能明白不?”说着,自己也额头冒汗:“就像咱俩,如果距离稍远,面对面的站着不动,也许一会我就跑到你身后去了,也有可能跑到远处你看不见的地方。不是我在动,而是我所在的这一小块空间,把我给带走了。”
小易这下算是明白了:“他们….不说不做他们,还有老道,都被空间带走了?”
温乐阳的脸上却突然郑重起来,好像没听见小易的话一样,拉起小易诡异的左右跳跃着,好像在一片飘移的石板上选择道路一样,迅速冲出了几步,随即伸手一抓!
就在温乐阳伸手的同时,老实孩子骆旺根突兀的出现,被温乐阳一把抓住了胳膊揪了出来。
骆旺根面如土色,在看到温乐阳,先愣了一会,才颤声说:“这里闹鬼!蚩毛纠一封上禁制,他们就全都不见了……”
小易却一声欢呼,满脸欢喜的看着自己的英雄:“你能看得见?”
温乐阳的灵识在进入石林之后依旧四散铺开,把周围的一切都如实呈现,这次和以往的‘环形电影’稍有不同,屏幕都碎裂成无数块,在电影院里四处乱飞。不过温乐阳还是能勉强分辨方向,及时发现正在靠近自己的同伴。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温乐阳才能左躲右闪着扑到小易身旁,而侏儒老道不知道一头扎到哪去了。
三个人手拉手,温乐阳屏息凝神,静静的寻找着其他人。第二个被温乐阳抓出来的人是温不做,温不做脸色如常,告诉大伙:“我看见侏儒老道了,奶奶的,没来及骂……”
所有修真法门的灵识都是将自己渐渐融入天地,借万物之眼来观察周围,就是所谓的天眼。即便是道法高深的修士,到了这里也只剩下晕头转向,温乐阳的灵觉和他们迥然相异,是把自己的感觉抽离于四周,从第三者的角度来看天下,石林中的空间虽然破碎移动,但是他还能勉强分辨。
只不过他的灵觉距离有限,只能带着救出的人,不停的向着四周移动,费力无比的去寻找失踪的同伴。
就在这个时候,小蚩毛纠突然拉着三寸丁温不说和尸煞,从温乐阳跟前跳了出来,六个人立刻手拉手串成了一串,温不做这才满脸惊奇的瞪着小蚩毛纠:“你也能看得见?”
小蚩毛纠满脸得意的点点头,充满敬佩的咱了声:“师祖爷爷算无遗漏!”在他心里已经牢牢的认定,留下禁制的人一定就是拓斜师祖。说着跑到队首,拉起温乐阳的手:“跟着我走,我能看清楚出路!”随即迈开双腿跑了起来,前面明明什么都没有,小蚩毛纠却带着大伙东躲西钻,不停的跳来跳去。而温乐阳眼中的疑虑,也渐渐变成了信任,放心大胆的跟在他身后。
蚩毛纠在前面带路,嘴巴也不闲着:“石林的禁制一共两层,外面下的封印坚固无比,任凭再厉害的法宝轰击也岿然不动,只有施展‘红印子’蛊才能解开!进到石林之后,还有一层法术,颠倒乾坤错乱空间,我本来也晕头转向难辨东西,但是一施展‘红印子’蛊,立刻就能看清楚了!”
温不做似乎不甘心把话全让小蚩毛纠说了,听到这里的时候猛地喝了声彩:“明白了,红印子是两层禁制的钥匙,当初布下禁制的高人,生怕拿钥匙的人会被敌人胁迫进入石林。”
这下所有人都明白了,脸上都洋溢起由衷的佩服,如果蚩毛纠是被对头挟持着一起进入石林,那在第二层颠倒天地乾坤的法术里,只有蚩毛纠自己才能看清道路,想要逃跑易如反掌。
小蚩毛纠脸上的敬佩之色,比所有人都更甚,嘴巴啧啧有声的感慨:“两道禁制,都是巫蛊之力啊!什么时候我才能炼出这样的禁制!”
小易撇撇嘴巴:“师祖爷爷的本事,你基本不用想了,那个侏儒老道呢?”
小蚩毛纠哈哈一笑:“正乱窜呢,脸色又青又白,吓人的很……”
大伙随着领路的蚩毛纠绕来绕去,个个神擦飞扬,两层禁制都是为了‘红印子’而设,在加上侏儒老道说过的话,温乐阳、小易、蚩毛纠和骆旺根仿佛已经看见师祖爷爷留下的宝贝,正忽闪忽闪的烁烁放着光、向他们拼命招手。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蚩毛纠欢呼了一声,对着大伙说:“跑出来了!”随即拉着温乐阳用力一跳!
所有人只觉得一阵清凉彻骨的风猛地吹过身体,脚下无边黄土在清风的吹拂下,就像稚嫩的雪花,迅速消融瓦解;眼前的光亮好像在跳跃着,每一震就会明亮一些,片刻后周围景象就彻底变幻了,清晰而稳定!
脚下是冰一样的地面,光可鉴人,周围都是粗大、高耸入云的石柱,如玉般的温润光泽层层流转,几个人终于从那边出了黄土什么也没有的错乱天地中,又回到了石林。
但是温乐阳甚至还没来得及呼吸一口新鲜的空气,就一伸手把小蚩毛纠拉到了自己的身后。
在他们面前,一条粗大斑驳的血线,弯弯曲曲一直通向了石林的深处。
温不做只看了一眼,就笃定的告诉其他人:“有个血人,从这里爬过……”
小易这时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给大喇叭装弹,手脚麻利的把雷心痧和火药灌了进去,温乐阳的灵识如水铺展,小心翼翼的带着大伙,沿着血线而行。
没走多久,他们就找到了血线的尽头,一具血肉模糊,完全看不出人形的尸体,瘫软无力的趴在地面上,几根被鲜血浸透的长绫歪歪斜斜的摆在尸体旁边。
温乐阳皱着眉头,低声说了句:“乐羊瘦金!”
话音刚落,突然有人轻笑着在他耳边问道:“他叫乐羊瘦金?”
天籁般的声音,清新而动听,问话者嘴里轻轻呵着气,吹的温乐阳耳朵痒痒的。
第七十章 锥子
温乐阳只觉得头发根发乍,像只发现了毒蛇的母鸡一样,张着双臂手忙脚乱的把小易、蚩毛纠等人掩在身后,手忙脚乱的向后退。
自从进入石林之后,温乐阳的灵觉就始终牢牢控制住周围,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会有人毫无征兆的出现在他耳边轻声说话。
直到温乐阳失声惊叫,其他人才发现,有个陌生人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他们的队伍里,一下子就炸了窝。
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子,身上胡乱裹着几条乐羊瘦金施法用的青色长绫,正饶有兴趣的侧着头,目光不停在他们身上打转。
长绫下的身体凸透有致,高挑而妖娆,一头长发好像乌黑的瀑布,温顺的直铺到脚踝,把女子的白皙映衬的有些刺眼。双眉修长,鼻梁通透,下颌尖尖,眼睛灵活而有神。
苌狸的美丽,是在魔术般不停变换中的完美,绝不属于人间;小易的美是天然的溪水,清澈,清凉,不带世俗的颜色;慕慕的美丽如火,第一眼望去就会被她烫伤,但是谁都忍不住,再去被她烫伤第二次第三次。一字宫的十九也算美丽的女子,初望时处处平淡,细看下堪称完美。
温乐阳没有大伯那么眼界开阔,见过的美女不多,除了这四个人之外,排第五的是二娘,成熟稳重,热情大方,第六就是小红溪红姑婆了,满脸掉白垩,一动弹就掉粉……
以五官和身材而论,眼前这个年轻女人都算得上很不错,不过比起苌狸小易等人也不见得有多精彩,但是她带着一股其他女子全都没有的神韵,就好像快要被露水压弯的稚草,好像刚刚被暴雨淋伤的雏鸟,她的头发明明干爽而柔顺,偏偏让人觉得好像有些湿漉漉的……
一种从柔弱中透出来的诱惑。
诱惑,被她精心的隐藏着,从而变得更加诱惑(自己觉得这个形容很雷,独雷雷不如众雷雷…)。
刚刚闯过两道禁制,地上一具狰狞的血尸,就算是最专业的色鬼,现在也没心思琢磨别的事情,温不做低声喝问:“你是谁?”说着,情不自禁的吞了口口水。
少女侧过头,斜斜的看了温不做一眼:“我不和你说话!”说着,目光像水一样,悄无声息的流转到温乐阳脸上:“你是谁?”
小蚩毛纠立刻低声提醒:“别告诉她!”
石林里的两层禁制,都是最厉害到匪夷所思的巫术,没准这个性感少女就是个巫术大家。巫者对弈,最忌讳的事情之一就是把名字告诉对方。
温乐阳把三个年纪比自己小的少年都护在身后,身体里的生死毒如水奔涌,让他惊讶的是这个女子明明就在他面前,说句夸张点的话,一个人打个喷嚏,另外一个肯定得擦把脸,这么近的距离但是灵觉里却始终察觉不到。
性感少女充满期盼的目光,轻轻的在温乐阳脸上游弋着,好像要是不回答她的问题,是一件天大的罪恶。温乐阳摇摇头,少女早知道会失望似的,轻轻叹了口气,随即长长的睫毛一眨,似乎想到了什么快乐的事情似的,像朵草原上的小花一样笑了:“不说就算了,咱们走吧!”
温乐阳愣了一下:“去哪?”
少女的大眼睛里写满了幽怨,好像在责怪温乐阳明知故问:“惩恶扬善,救济天下,挽苍生倒悬于水火……好玩不?”
温乐阳瞪大了眼睛,脸上一不小心露出了个笑容,少女一看到温乐阳冲着她笑,立刻从骨子里透出一股受宠若惊,温乐阳让自己的表情又放松了些,把话题拽了回来:“那你叫什么?怎么在这里?”
少女在快乐的时候,也透着一股让人心疼的可怜:“我叫锥子!”
温不做咳嗽了一声,忍不住要说话,少女就像躲色狼似的向着旁边一跳:“你不许说话......”似乎又觉得力度不够,补充了一句:“否则我就杀人。”说着,伸出芊芊细指,指了指他身旁三寸丁温不说。
三寸丁脸上错愕,反应了一会之后才重重的哼了一声,心说自己招谁惹谁了。
温乐阳吓了一跳,叫锥子的少女只是轻轻一跃,但是全身上下没有一个关节稍动,就像一片落叶突然被风吹远了些似的。
小易举着大喇叭对准了少女,挺秀的眉头微蹙着:“那你姓什么?”
锥子倒是不抗拒小易,楚楚可怜的委屈着:“姓锥呗……”她的话还没说完,倒毙在地上已经快变成一堆碎肉乐羊瘦金竟然倏地跳起起来,手一翻抄起地上的半截毛笔,鬼魅般的欺身而进,光秃秃的笔头凝聚着一点饱满的墨汁,阴狠的划向了骆旺根的眉心!
谁也没想到早已经死透了晾凉了的乐羊瘦金还能再活过来,更想不到他毫无来由的去偷袭老实孩子骆旺根!一群人里只有温乐阳的勉强反应了过来,手腕一翻就牢牢的抓住正从自己身边掠过的乐羊瘦金,生死毒一簇而发,正要合身扑上的时候,手地下发出了啪的一声闷响,跟着腥血四溅!
乐羊瘦金的身子诡异的一抖,不知怎么竟然卸掉了自己的半个肩膀,另一只手擎着毛笔毫不停歇,追向骆旺根!
温乐阳忙不迭的放手,把手里半截湿漉漉软绵绵的肩膀扔到地上。
骆旺根根本就来不及有任何动作,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团血肉模糊,举着根毛笔鬼魅般的扑向自己。
尖锐的破空声遽然响起,所有人都觉得浑身一愣,不知道多少把晶莹透亮、大小不一的冰锥就在秃毛笔堪堪点到骆旺根眉心的时候破空而出,无一落空尽中诈尸的乐羊瘦金。
血肉模糊的尸体被不知多少冰凌同时击中,瞬间被冻成硬邦邦的一大坨坚冰,凝集着厚厚白霜的鼻尖,距离骆旺根的眉心只剩下不到一尺的距离。
骆旺根身旁的尸煞慢慢腾腾的举起大脚丫子,狠狠踹在冰坨子上,啪的一声脆响,急冻尸立刻炸成了无数碎片,劈里啪啦的掉在了地上。
少女锥子满脸歉意的对着骆旺根说:“对不住对不住,我一时不察,刚才应该杀透了他。”
骆旺根喉结动了动,憋了半天才问出来:“现在…杀透了?”
锥子依旧是那副楚楚的神情:“杀透了,放心吧……”
‘杀透了’这个词很别扭,但是一点没妨碍温乐阳一下子对这个少女锥子的感觉亲近了许多,毕竟人家出手救了自己人,而且凭着锥子的身法和漫天自己根本无法察觉的冰锥,要是想害他们易如反掌。
身体也放松了下来:“这个人刚才也是你杀的?”
温不做也算是看清楚了锥子的实力,为了三寸丁弟弟的小命,紧紧的闭上了嘴巴,生怕不小心露出一个字,但是心里忍不住想,要是苌狸师祖对上锥子少女,会是件多值得期待的事儿。
锥子看见骆旺根还惊魂未定的样子,脸上的歉意更浓了,指着碎成一地冰渣的乐羊瘦金无限伤心的说:“他不是好人,偷着进来,带了宝贝来想要杀我。”又抬起手指,一一点过温乐阳、小蚩毛纠和骆旺根,随即犹豫了一下,又勉强指了一下不说不做兄弟:“你们都是通过禁止进来的,是好人,来救我的!”
要是换成另外一个女人,即便是第一流的演员像锥子这样不停的委屈,不停的可怜,也早就挨打了,但是锥子那种可怜却是实实在在从骨子里渗出来的,甚至有时候大家明明知道她这是她装出的委屈,却仍旧情不自禁的会心疼一下。
温乐阳立刻紧张的追问了句:“那神兽呢?神兽是好人还是坏人?”
他们来销金窝就是为了祁连仙宗的护山神兽,结果意外带着蚩毛纠牌钥匙进了石林,如果那个‘掠落’就是拓斜师祖的话,那师祖爷爷留下的东西多半和眼前这个锥子有莫大的关系。
师祖爷爷留下的东西当然要找,师祖奶奶的下落也一定要查,别回‘师祖爷爷留下的东西’把‘师祖奶奶下落的线索’当成坏人给杀了,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锥子一听温乐阳的话,几乎有些呜咽的回答:“神兽当然是好人!”
温乐阳刚松了一口气,不料锥子小姐抬起胳膊,伸出手指指着自己问:“难道你们觉得…觉得…觉得我不是好人?”大大的眼睛里,充盈着委屈的泪水,身上的长绫却随着她的动作,露出了一丝丝若隐若现的诱惑。
“我们是觉得你不像神兽!”,温乐阳吓了一跳,要不是见过穿山甲的人形是个拖着粗尾巴的大汉,现在真该怀疑锥子小姐是穿山甲了,赶紧摇着头说
锥子愣了一下,好像再琢磨着自己该不该为了不像神兽来委屈一下:“那神兽应该是什么样子?”
温乐阳觉得自己心口发闷,很有越问越糊涂的烦躁,干脆直接发问:“大穿山甲死了没有?”
锥子恍然大悟,这才明白温乐阳说的神兽是那头大穿山甲,轻轻的笑了:“大穿山甲算什么神兽!它当个妖怪都马马虎虎,别说它了,就是你脖子地下挂着的那个,都算不上神兽!”说话的时候,看似轻柔的一挥手,温乐阳只觉得胸口上微微一凉,玉刀不知怎么就到了对方的手里。
小易很不高兴的说了句:“你别动手动脚的!”锥子既歉然又难过的看了小易一眼,小易一点不买帐的挥舞了一下大喇叭。
温乐阳生怕又扯跑了话题:“穿山甲死没死?”
“没死,它很凶,我没办法,只好拔了它全身的鳞……”锥子的表情万般无奈,好像又一大群凶神恶煞逼着她拔穿山甲鳞片似的:“后来它就晕了,光秃秃的真难看,就像…就像……”
穿山甲害得苌狸师祖下落不明,温乐阳对它一点好印象没有,知道它还没死就放心了,笑呵呵的接下她的话:“就像只没壳的王八!”
锥子一下子就笑了,用力的点着头:“像极了!”随手垫了垫温乐阳的玉刀,正笑着半截,倏地脸色一变,满脸柔弱可怜的笑容突然变成了极度的惊讶,继而万分的感慨,好像千年里积攒的各种情绪,尽数的爆发了,愣愣的低着头一言不发,谁也看不清她的神色,直到半晌之后,锥子才有重新抬起头,勉强的笑了笑,好像在自言自语的轻声说:“惹了祸,躲到这里就没事了吗?”,随即又把玉刀抛还给温乐阳。
玉刀裹环自从第二次施展‘断妖身’,召唤了个日蚀、随即出言恫吓祁连仙宗之后,就一直没有了动静,元神损耗的太厉害,陷入了沉沉的昏迷,在锥子的手里转了一圈之后,突然被惊醒了,先是抗声骂了句:“老子惹什么祸了?老子活了不知多少年,就从没躲过什么,再说有这么躲的吗……”他的声音比着锥子可委屈多了,但是说着半截,突然好像被蝎子蛰了舌头尖似的,猛然惊叫了一声,声音发颤的说:“你…你…你是…你是……”
‘你是’了半截,又没声音了,温乐阳吓了一跳,生怕他就这么死了,下意识的抓着玉刀晃了晃。
锥子噗嗤一声就笑了:“他元神虚弱,得睡上一阵了,死不了放心吧!”说着随手扯下身上的一截青绫,露出了一截雪白的肌肤,在场男人的心集体猛跳了一下。
咔嚓一声,小易恶狠狠的咬了一口胡萝卜。温乐阳伸手摸了摸小易漂亮的留海儿,露出了个让人踏实的笑容。
锥子在布条上轻轻划了两下,走上两步把布条塞进温乐阳手里:“用这个包裹玉刀,管些用处。”
温乐阳接过布条的手立刻乍起了一层白霜,看似柔软的青绫,竟然透着彻骨的奇寒,浑身三万六千只毛孔都猛烈的开阖了一下,说不出的舒服。温乐阳一边包裹着玉刀,一边疑惑的问锥子:“你认识裹环?”
锥子点点头:“当然认识!要不是他和那只猫妖惹下了滔天的大祸,我又怎么会在这里?不过…….你们会救我出去的对吧?”
温乐阳根本没听到她的后半句话,‘猫妖’两个字突然从锥子那双永远湿漉漉的唇间轻轻吐出,就好像小易突然举起大喇叭照着自己的耳朵狠狠轰了一记雷心痧似的,脑子里嗡的一下子,仔细想了一下裹环和自己说过的关于苌狸师祖的事情,认真的望着锥子:“滔天大祸?怎么说?”
“他们两个在黑白岛打得昏天黑地,硬生生砸折了一根钉妖的天锥……”
这个事情裹环曾经说过,苌狸趁他修炼分身的时候,抢走了‘阴错阳差’,两个旷世大妖一路追逐到极北的黑白岛。
洪荒恶兽九头蛇柳相就被九根天锥死死钉在黑白岛上,苌狸和裹环一翻惊天动地的大战,最终打碎了一根钉妖的天锥,又引出了三个‘隐世护天的剑仙’,这才逼出了自己的菜坛子师祖,在蜀地两位师祖联手,和天下修真的高手打了一场恶战。
锥子继续说:“那只九头蛇可是了不起的妖物,混沌开的时候就有它,与天地同寿,不知修炼了多少年九根天锥分别是金、木、水、火、土、日、月、星,外加一根混沌锥,用阵法借了乾坤之力,才算勉强把它封住。嘿,一根锥子被砸碎了,乾坤借力的阵法自然也就破掉了一门,九头蛇柳相早晚有逃出来的那一天,这个算不算滔天大祸?”
温乐阳点点头:“算...算吗?”他对九头蛇柳相一点概念的都没有。
锥子似乎有些发愁的看了他一眼:“反正柳相要活过来,会有大麻烦就对了。猫妖和这头裹环惹了这么大的麻烦,是一定会造天劫的,无赦天劫,根本就没得渡。躲在玉刀里也没用的,漫天神雷绝不容他还有一丝魂魄融于天地间的。”
温乐阳立刻模棱了一下牙齿:“胡说!苌……裹环在玉刀里好的很!”
锥子柔弱无依的向后缩了缩身子,仿佛被温乐阳的样子吓到了,楚楚可怜的说:“那就是柳相还没活过来呗,阵法虽然被破坏了,但是总还剩下的八根天锥,柳相想要挣脱、彻底毁掉阵法,总得花上些功夫。”
温乐阳换算了一下,这些老妖精的时间概念和他差异太大,人家张口闭口,就是百年千年,跟不要钱似的,要是有谁到他们跟前说一寸光阴一寸金,立马就得挨打。
小易对这个锥子一点好印象都没有,皱起鼻子问:“柳相这么厉害,还会被钉在黑白岛上?”
锥子似乎站累了,找了根石头柱子懒懒散散的依着:“能降伏柳相的,自然都是开天辟地的大神,九根天锥也是凝结了天地灵元所铸,现在大神们早就不知道跑到哪去了……”
温乐阳摇摇头,还是不甘心,替苌狸师祖开脱罪名:“那也不对劲,天锥要是这么厉害,得结实成什么样啊,能那么容易就被打碎了?”
锥子小姐瞪大了眼睛,几分柔弱的销魂和不可思议纠结在一起:“容易?你知道那个猫妖和裹环的力气有多大?而且九根天锥也不是多结实,它们只是和柳相的九头属性相克,布阵之后能接引乾坤之力。”说着一指小易的大喇叭:“就好像这个法宝,打出的雷儿挺厉害,自己去比木头棍子强不了多少,它就是个引子。”
小易啊了一声,满脸警惕的问:“你怎么知道的?”小易可从没当着锥子小姐的面用过大喇叭。
锥子耸了耸肩膀:“里面包蕴雷力,能激发雷火,我早就感觉到了,刚才你还用它对着我呢。”说着,在唇角抿出了一弯伤心。
小易伸了伸舌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只属于清纯的笑意清凉的荡漾开,稳稳抵挡住锥子那股可怜中透出的性感。
温乐阳把玉刀层层包裹好,放回到怀里,望向锥子的目光里充满了友善:“那你到底是谁,怎么回在这里?”在他心里,已经隐隐的出现了答案,但还是飘渺着,模糊着,必须要问个明白。
锥子毫无来由的叹了口气:“他是怎么搞的,人没错,可是什么都不知道。”她的声音虽轻,可是要有不知道内情的人突然听到这句话,立刻就会挽起袖子去把掠落找来痛骂一顿才觉得出气。
一向好脾气的温乐阳终于受不了这种又像哄小孩,又像挤牙膏似的问话,狠狠的一跺脚:“锥子……”
锥子立刻眼睛一亮,挺起胸膛回答:“在!”
温乐阳的话一下子就被呛了回去,喘了两口大气之后才继续说:“到底怎么回事,从头到尾,你快点说吧!”
锥子皱着眉侧着脸,似乎是在想自己哪里不对,随即抬起头也不再废话:“我就是镇压柳相的九根天锥之一,水行冰锥……被猫妖和裹环打碎的冰锥!”
像心思机敏细密的不说不做、小蚩毛纠,包括温乐阳这样稍微有点心眼的人,都已经从她的名字和谈话中,隐约的猜到了她的身份,但现在听她亲口确认,还是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当然了,小易和老实孩子骆旺根的惊呼是二十四k的含金量。
“九根天锥凝结天地灵元,早就有了神识,我们都是秉承天地正气而生,算是神兽,不算妖魔。”
温乐阳突然明白了一件事,自己在遇到祁连仙宗‘十八铜人’之前,曾经在画城的营地偷听乐羊温和鹅羊道三通真人的谈话,他们口中的‘神兽’,估计是面前这位锥子小姐,不是那位不知道在哪昏厥的破土师傅。
锥子的声音,好像生病少女的呢喃,听着让人说不出的心疼:“猫妖和裹环在岛上打得惊天动地,护岛的人来的太晚,我已经被打碎了,元神基本都已经散去,只剩下一丝,附着在自己一小块身体上,就是棵残存的冰魄,在大海里随波逐流,也不过就是苟延残喘罢了,坚持不了几百年的……”
温乐阳心说你也够能喘的。
“后来有人找到了我,又有人带我来到这片聚金之地,”锥子说着,脸上也不由自主的显出了佩服和惊奇的神色:“利金生水是没错的,但是想要帮我重塑水身可难愈登天,也不知道他用的是什么神奇的法术,竟然真的让我重活了回来!”说着,天锥又恢复了一脸可怜相:“还差一步,我就能重回天地间了,你们能过那两道禁制,自然是他让你们来的,一定会帮我的,对吧。”
温乐阳点点头,心里却在想着其他的事情,喃喃自语的重复了一遍锥子刚才说过的话:“有人找到了我,又有人带我来这片聚金之地……”随即猛的抬头:“找到你的,和在这里施法助你重活的不是一个人?”
锥子点点头:“帮我施法重活的,是个驼背的好人,在大海里把我捞起来的人,是个矮墩墩的菜坛子……”说着,锥子又肯定的补充了一句:“他也是个好人!”
第七十一章 算计
终于听到了‘菜坛子’三个字,温乐阳如释重负似的长出了一口气,正要继续追问,突然发觉自己身后半步的小蚩毛纠脸色发白,小小的身体激烈的颤抖起来。
温乐阳心里微微惊异,生怕小蚩毛纠不知不觉的中了敌人的手段,立刻退到他身旁,双手稳稳的按住了他的肩膀,上身微微前倾,又紧张又关切的低声问:“怎么了,受伤了?”
小蚩毛纠两眼无神的摇摇头:“没…没事。没受伤。”
温乐阳心里一松:“别那么激动,菜坛子也未必就是咱们师祖爷爷。”他以为小蚩毛纠突然听到拓斜师祖的下落,心情太激动。
小易听见温乐阳的话,大眼睛里满含笑意,狡黠的重复了一遍:“菜坛子,未必就是师祖爷爷!”菜坛子三个字被她清脆的声音咬得极重,听上去愉悦动人。
温乐阳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对师祖的大不敬,吐出舌头讪讪的笑了几声,随手又拍了拍身边小蚩毛纠的肩膀。
不料蚩毛纠又摇摇头:“不是师祖的事情,是…是天底下除了师祖爷爷之外,竟然还有人……那个掠落,能炼出这种威力的巫蛊!”
巫蛊和毒、控尸一样,只能算是民间的奇术,在修真者眼里根本就是不入流的东西,但是石林里的两层巫蛊禁制足以让顶尖的修士束手无措,而复活水行冰锥更是堪称神迹。
如果这些都是拓斜师祖做的,小蚩毛纠自然无所谓,可现在听少女锥子的话,当初以巫开山,以巫养冰,以巫重炼身体的另有其人,是那个叫掠落的砣子。
他是青苗大龙根,这几年里炼巫的进境出奇的快,从天资上说隐隐就是青苗两千年中的第一人,虽然还是小孩性子,但是自视极高,可他的本事掠落留在石林里的巫蛊一比简直相差千里万里,小蚩毛纠一下子觉得心灰意冷,大受挫折。
温乐阳明白蚩毛纠在想什么,用袖子抹去他小脸上的冷汗,和声和气的劝着:“天底下能人多了,个个都去比不早累死了,别说咱们了,照我看什么祁连仙宗、正道五福、散修画城,真的和那些奇人一比,也差的远了!”
小蚩毛纠对他的安慰无动于衷,咬着牙满脸的坚毅:“别人我才不管,巫蛊上除了师祖……”说着,情不自禁的抬起头看了看不远处的锥子,又叹了口气,他给自己找的目标实在有点太高了。随即他有看了温乐阳一眼:“要是有人能用毒用到这份上,你也不服气,你也会比!”
温乐阳这次是真心笑了,笑得没心没肺,笑得老实厚道:“不比,比也比不完!”说完就走到少女锥子面前:“锥子。”
“在!”锥子看温乐阳又找她说话,立刻欣喜的挺起了胸膛,抹在她上身的青绫都跟着一颤。
温乐阳的眼不知道该往哪看,赶紧摸出了根胡萝卜:“你从海里被救出来一直到现在,还能记得多少?”
锥子神情认真的努力回想着,好像在努力讨好大人的乖囡囡:“我在大海里飘了几十年,被鱼吞掉过,也被泥沙埋没过,直到突然有一天,一个家伙劈波斩浪,一把把我从海底捞了出来,开始我吓了一跳,还以为是海龟精怪,后来仔细一看,才知道是个菜坛子…….菜坛子好人!当时我的情形比着裹环可差远了。”说着锥子指了指温乐阳刚刚收进玉刀的胸口:“根本没力气说话,只能勉强感觉到外面,菜坛子好人把我捞起来之后,开心之极的哈哈大笑,说了句:终于被我找到你了!”
锥子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指,对着地面凌空画了几下,几根弯弯曲曲的线条简单的拼出了个形状:“菜坛子好人,就长得这般模样!”
她画的很写意,不过温乐阳低头一看,基本就认出来画中人就是自己的拓斜师祖了。
小易也扶着大喇叭笑了,锥子的画功跟苌狸不相上下。
“菜坛子好人兴高采烈的带着我跃上一块礁石,跟着双手一错一扬,”锥子挥舞着白藕般的双臂,突然比划了诡异而突兀的动作,和苗不交施巫的手势很有几分神似,小蚩毛纠从旁边看着,眼睛猛地一亮:“天命之火!”跟着低声给温乐阳解释:“有些功力的巫者,都能炼出自己的命火,平时隐在别处随叫随到;但是寨子里传说师祖爷爷平时没有命火,在施巫炼蛊的时候,随时随地都能从天引火!”
锥子果然从旁边点点头:“当时海面上正有飓风,小山似的浪头不停的翻腾着,菜坛子好人一施法,立刻所有的海浪,都变成了熊熊跳跃的火苗,海面之上,肉眼所及的地方全都是妖娆狂舞的紫色火焰,有的像离离嫩草,有的却像千仞的孤峰,那场景比着黑白岛的极北天光,都毫不逊色。”
锥子的声音一直很低,仿佛怕惊扰到别人一样,拓斜从天引火施展巫法的壮丽景象,在她好像呢喃般的叙述中,少了一份夺人胆魄的威猛,却多了几分勾人心魂的诡异:“我是真水之身,法术不外柔水坚冰这两种,他施展的门道太邪,我是看不懂的,直到飓风收敛,他才消退了烈焰,带着我一路向东而行,不知多久之后,总算上了岸。”
温乐阳看了小蚩毛纠一眼,后者苦着脸摇摇头,拓斜师祖以天命之火施展巫术,究竟是在做什么,他也不知道。
不过锥子很快就给出了答案:“到了岸上之后,早就有两个人在等他了,其中一个就是驼背的好人掠落。我这才明白,菜坛子好人在海上引火,是为了传递消息。掠落和另外一个人看到我们上岸,脸上也都没什么惊喜,反而还挂着一丝苦笑,掠落先说:想不到,竟然真给你找到了!”
温乐阳全神贯注,生怕漏掉了一个字,没想到锥子却突然停了下来,有些怯生生的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的问:“你才,掠落说的那个‘找到了’,是找到了什么?”
温乐阳一跺脚,没点好气的回答:“你!”
锥子立刻欢呼了一声,用力的点点头:“不错,就是找到了我!掠落说完之后,另一个人则怒气蓬勃的说了句:算你走远!”
温乐阳追问了句:“第三个人叫什么,长什么样?”
锥子摇摇头:“叫什么我可不知道,掠落的名字,也是他到了祁连山跟道士们说话的时候,我才得知的。第三个人长的比砣子、菜坛子都要威风多了,虬须环眼虎背熊腰,胳膊比一般人的腰还粗,是个铜鼎似的肥壮大汉。”
温乐阳点点头,做了个继续的手势。
少女锥子无论是表情、动作还是声音,一直都是柔弱可怜,虽然所有人都知道她是继苌狸之后第二个不得了的人物…或者妖怪,但是相处的时间稍长,就不知不觉的把她摆在了弱势的一方。
“菜坛子好人笑得挺厚道,有点像你……”
温乐阳嘿了一声,苦笑着赶紧摇头:“这里没我什么事,赶紧接着说吧!”
少女锥子用力的点点头,满脸的诚惶诚恐,让温乐阳感觉自己变成了个大恶人,“菜坛子好人一点也不生气,笑着对掠落和大山说:既然找到她了,事情就拜托给你们了!说着,就要向那两个人鞠躬致谢,掠落和大汉就像被踩到尾巴一样,立刻一左一右的跳开了,大汉跳开之后,只留下一句:认识你算我倒霉,你给我鞠躬,我只能更倒霉!说完迈开大步就走了,走着走着,突然又哈哈大笑起来,回过头向着菜坛子挥了挥手。”
大汉走后,砣子掠落也没再多说废话,从拓斜手里接过了锥子残魂附着的冰珠,点点头说:“我要做的事情最简单,做完以后还有什么……”
拓斜哈哈一笑,伸手拍了拍掠落的肩膀:“不用担心……”话音未落,突然惊呼了一声:“老东西你害我!”,猛地把手缩回来,不停的甩,他的五根手指居然都变成了弯弯曲曲的昂首吐信的毒蛇。
而砣子也同时惊呼:“你也不是个好鸟!”,迅速的扑打着自己的肩膀,一丛黢黑色的小草从肩膀上用力的拱了出来,随即开花、结果,果实又掉在了砣子的肩膀上,又长出了更大的一蓬黑草。
说道这里的时候,锥子毫无来由的笑了:“两个手段惊天的家伙,又叫又跳,哇哇怒骂了半天,突然又哈哈大笑起来,也不管身上的中的奇怪法术了,砣子就任由黑草越来越多,连脸都盖住了,菜坛子好人也甩不脱自己变成蛇的五根手指,眼看着蛇子变大变长,把他全身都缠住了,可是笑声却始终没断,笑道后来又互相怒骂起来,还夹杂着一声声的呻吟,显然两个人都是又疼又痒。过了一会之后,两个人下在对方身上的法术,又同时消失了。”
拓斜和掠落各自从地上爬起来,砣子掠落又恢复了自己那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一个字都没再说,转过身走了。
温乐阳几个人面面相觑,从驼子的通天巫力,也不难想出那个彪形大汉的本事,听锥子说的话,师祖和他们俩个人之间有很深的情谊,是来找他们帮忙的,事情多半和弥补苌狸师祖惹下的大祸有关。
这两个人到底是谁,驼子来复活冰锥,大汉和拓斜师祖干什么去了,温乐阳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瞪大了眼睛看着锥子:“师……菜坛子不会去黑白岛替你当锥子去了吧?”
锥子噗嗤一声就笑了:“菜坛子的本事不小,可是当不了天锥,就好像能炖野牛的铜鼎当不了熬药的锅子!九根天锥各有奇性,别人当不来的。”
温乐阳还是有点不放心,心里琢磨着找到苌狸之后,打听一下黑白岛在哪,同时打定主意,这事跟裹环打听,一定不能让自己那位猫妖祖宗知道,保不齐她去了黑白岛,就把另外八根锥子也拆了。
后面的事情,和祁连仙宗的侏儒老道说过的差不多,掠落带着冰魄来到祁连山,用惊人的巫蛊之力帮着祁连仙宗,花费了几十年的功夫,引出水脉开凿环河,封住了销金窝的淬厉金行,让金行的厉势为冰魄的成长养分。
锥子说着,脸上又浮现出一股由衷的感激:“砣子掠落的门道,和菜坛子好人在大海上引火很像,不过火焰是米黄色的,没有一点光泽,却浓郁的让人想吐,还有无数稀奇古怪的东西,有骨头,也有玉石,长着人脸的蚕……”
小蚩毛纠啊了一声,两眼放光的瞪着锥子:“什么颜色的蚕?”
“碧绿的,身上绕着红线,人脸都是笑咪咪的,劈里啪啦的向着黄色的火里跳,被烧死的时候,还会发出一声怪声生气的笑声。”
小易的额头上又开始起鸡皮疙瘩了,蚩毛纠的小脸上却充满了向往,拼命压抑着兴奋,对着温乐阳说:“是极乐蛊,是极乐蛊,是师祖爷留下的巫蛊神术,但是从没人练成过!寨子里前前后后有过七位大龙根想要炼成极乐蛊,都因为巫力不够被蛊虫反噬而死。”
老实孩子骆旺根追着他问:“炼成以后呢,有什么用?”
小蚩毛纠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声嘶力竭的吐出四个字:“以命换命!”
温乐阳先是吃了一惊,第一个念头就是掠落受拓斜师祖所托,要用自己的命换回锥子的命,不过随即又想到,锥子刚刚说过砣子掠落做的事情最简单,他还想着在施展巫术之后再去帮拓斜来着,肯定不会就这么死了。
这个砣子和拓斜师祖平辈论交,施展的巫蛊当然不是自己能揣摩的,摇摇头也不再继续向下想,把目光再度投向锥子。
锥子就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小心翼翼的解释着:“我当时什么也做不了,就算想死都不能,砣子好人施展了我根本就没见过、没听说过的门道,没过多久就睡了过去,直到刚才问过那头穿山甲,才知道已经过去两千年了。”温乐阳听她提到穿山甲,表情明显变得关注了一些,锥子用力的保证:“放心,它现在晕掉了,过一阵才能醒来,被我封在石柱子里了。”
温乐阳点点头:“那你是什么时候醒来的?”
锥子做了一个害怕的表情:“二十年前,被一阵鬼哭狼嚎给吵醒了……”
温乐阳和小易对望了一眼:“第一次巫唱。”
“我刚醒来的时候,神魂已经完整了,但是还没有身体,当初附着的那颗残损的冰魄,现在已经变成了一片硕大的冰林,我的元神就附着在其中一棵不起眼的冰柱上。跟着就有个侏儒老道进入冰林查探,我的元神刚刚凝聚成形,虽然凝聚不起一丝神通,可元气却流转不停,很容易被修士发现。但是就在我俯身的冰柱了,还凝结了一个玄冰法印,法印还没成型,上面的水篆都是模糊的!”
温乐阳等人一愣:“什么意思?”
锥子的脸上,充满了对砣子掠落的感激与敬佩:“对于祁连仙宗的人来说,玲珑冰里凝结出来的法印,哪还得了,一定是只有神仙才会有的天才地宝!而我本来就是真水之魂,流转的元气也是水元,侏儒老道一相情愿的觉得,冰柱上流转的真元,是玄冰法印在聚敛真水之力,贪心蒙住了五感六听,只剩下了欢喜。”
说着锥子顽皮的一笑:“侏儒老道看到法印之后欣喜若狂,每过几天就会来看一看。我苏醒以后,一直没什么力气,但是能感觉到冰林之间,正缓缓流转着砣子好人施法时候的那种古怪力量,直到几个月之前,又是一阵鬼哭狼嚎。”
温乐阳点头,知道是第二次巫唱。
“我只觉又麻又痛,我所在的冰柱在迅速的融化,每一滴水都凝结成骨肉身体!片刻之后我的肉身就重铸而成,而整座冰林也变成了石林,禁制瞬间生成,彻底封闭了这里!那个法印也就不见了,我肉身刚成的时候,一点力气也没有,就是个娃娃拿着块石头,也能杀了我,禁制和我的肉身一起成型,正好能护住我,经过这几个月的修养,原先的力量才恢复的差不多了!”
温乐阳的脑筋转的飞快,把进入石林前侏儒老道的话一直到锥子刚才的叙述全都串了一遍。
照着锥子的回忆,掠落让她重活的巫法分成了两步,第一步是重铸元神,第二步是重塑肉身。
在销金窝静养了两千年,再加上掠落匪夷所思的巫蛊之术,锥子功德圆满,元神尽数恢复,又过了二十年肉身成形,一直到现在基本恢复力气。
估计是因为什么限制,石林里几乎牢不可破的禁制是从锥子元神苏醒之后,才开始缓缓聚集力量,直到她回复肉身的时候才能同时发动,护住她刚刚重生还未生力的时候。
两千年的时间,两步惊天巫术之术,彻底复活了黑白岛九大天锥之一的真水冰锥。
掠落的这番心机,更让温乐阳觉得心里发凉,先是打着玲珑冰的旗号,诳整个祁连仙宗开山引流,随后又心甘情愿的当了护山隐修,保住销金窝两千年的平安。
而锥子重生,有两个最危险的隘口,第一个是第一次巫唱,她元神已成,肉身未雕的时候,巫唱声会惊动守在外面的祁连高手,发现冰林里有元气流转。掠落施巫作出了一方玄冰法印,一下子吸引了侏儒老道的目光,在玲珑冰里长出来的宝贝可不得了。侏儒老道理所当然的以为巫唱声是冰印出世的异响,流转的水元是冰印在吸敛真气,满心欢喜的等着有一天这件天才异宝成熟出世。
第二个隘口则是第二次巫唱之后,锥子肉身初成,却未生力的几个月,那时候她已经藏不住肉身了,老道要是看见玲珑冰林里法印没了,却多了个裸奔的,一准得闭上眼睛拼命,不过同时冰林已经被禁制封闭了,变成了石林,一般人是进不来的。
温乐阳也是一边琢磨着,一边把这些想法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老实孩子骆旺根听得目瞪口呆,满脸的不敢相信,皱着眉头问:“幸亏大穿山甲和画城的人来得晚!”
锥子也忙不迭的点头,不过旋即又一笑:“谁也不是神仙,算不尽天下事的,驼子好人已经做了这样的安排,要是我还不能重活过来,就只能算是天意了!”
骆旺根也心有余悸的点点头,好像侥幸活过来的是他不是锥子:“也幸亏老道贪心,见到玄冰法印就……”
锥子笑得没有一丝力气,让人看了就恨不得赶忙接受她的笑意,不忍让她在辛苦下去:“你不知道在玲珑冰里结出法印,是个什么概念,如果要是真的,祁连仙宗凭着这支法印,足以成为天下修真的第一大派,就算是真的神仙来了,也得在玄冰法印下伏诛,其实我觉得侏儒老道,不是想不到是驼子好人的苦心安排,只不过不愿去想,押下这一宝了。”
老实孩子骆旺根点了一下头,不过随即又摇晃起了脑袋,在他身边的尸煞跟着他一起煞有介事的摇头,满脸否定:“那我还是不明白,驼子掠落的禁制这么厉害,干脆就应该在你元神初成的时候发动,封起来一了百了……”
小蚩毛纠满脸无奈的笑了,以前可从没发现骆旺根还这么有求知欲:“再强的巫蛊之力,也没办法延续两千年的,当年掠落前辈留在石林里的,是术,不是力,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巫,但是大概也能想出来,禁制的发动,需要借锥子肉身成形做引子。”
小蚩毛纠说了半天,觉得自己还是没能说明白,最后干脆说:“施展巫蛊就像搭俄罗斯方块,不能想怎么摆就怎么摆,人力有穷竭,只能利用各种条件的限制,求一个最大的平衡,求一个最好的结果!”
骆旺根哦了一声,随即很诧异的瞪圆了眼睛:“你什么时候玩过俄罗斯方块?”
苗疆从不与外界接触,连电线都没有,更甭说方块了,蚩毛纠小脸一红:“在温家村玩了一会。”一下子温家村里的人个个面上有光。
骆旺根随口嘀咕了一句:“现在还有人玩俄罗斯方块?”马上又把思路抓了回来,望着锥子问:“那你现在怎么还……”
温乐阳突然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打断了他的话:“怎么这么多的问题,一会再说!”随即向着锥子笑了笑。
锥子却歪着脑袋,带着只属于她自己的诱惑,柔软的笑着望向了温乐阳,毫无来由的说:“你不信我。”
温乐阳还没说话,一声惨淡的叹息,从不远处传了出来,在他们身后挺远的地方,空气猛地一跳,侏儒老道跌跌撞撞的出现在石林里,脸色青白而惨淡,但是望向他们的目光里,却充满了刻骨铭心的怨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