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重逢(第一更)
求粉红票!新书上架,强求粉红票!至于那季度PK的,大伙就无视它好了。
¥¥
这一天,卫洛在山林中直呆到太阳开始西沉了,才在泉水中洗了一个澡,待把湿淋淋的头发一风干,她便向府中走去。
她有点紧张,手更是紧握着袖袋中的木剑。
到了这个时候,公子泾陵应该都归家大半天了吧?自己所睡的侧殿就在他寝宫之外,这一回去就不免会与他面对面。
老天保佑,保佑这家伙不记得我了。
她想到这里,不免有一点点不舍,可是,更多的是希望。希望泾陵公子不记得自己的存在了,更不记得两年多前的事了。真说起来,在两年半前,他们之间也只是打过几次交道而已。虽然那几次交道对卫洛来说很不寻常,可对泾陵公子这种日理万机的人来说,也许根本不值一提,早就被他抛诸脑后了。
越想,卫洛的脚步便是越慢。
当她来到主院外时,院中传来一阵阵清朗的笑声。这笑声并不是泾陵公子的。
卫洛跨过院门,走过林荫道,一眼瞟到左侧的草地上,就塌跪坐着几个散发男子。散发,一般是童男的装扮,在这个时代,只有成了年才可以束冠,没有成年之前只能散发了。
散发男子中间的主塌上,一个高大的身影背对着卫洛跪坐,他的坐姿有点懒洋洋的,微倚着一个塌几。可是,不知为什么,卫洛光是看到这个背影,便觉得这空气又变得沉凝了。她咬了咬牙,暗暗忖道:卫洛,你也太没有出息了,怎地过了两年半,还是一见到泾陵公子就这般紧张?哪怕是他的一个背影?
在谈笑风生的几个男人身边,公子泾陵的身侧,则跪着两个头戴贤士冠的人。卫洛一看到这种把屁股撅得高高的跪姿,便有点冒寒。
不行,我得走快点,可别让泾陵公子发现了。
卫洛想到这里,便低下头,顺着另一侧石子路向前稍快地走离。
这时,又是一个朗笑声传来,“泾陵公子大胜得归,齐,楚诸国皆派来使者相贺。听闻,这次随使者前来的,还有不少为世所知的贤士剑者,自眉姬退后新上来的蔡姬,连同庆姬,元姬也已前来。听闻这蔡姬乃是贵人出身,本乃前蔡侯之女,现蔡侯之妹,至今还是处子之身,她若来,也只有公子才能让她自荐枕席!”
泾陵公子听到这里,懒懒地说道:“一姬而已。”那人说得天花乱转,他显然一点都没有为之所动。
说罢,他微微转头,徐徐说道:“君侯令你两人前来,便是召我后宫相见,说是接风洗尘?”
那跪在他面前的,两个屁股撅得老高的中年贤士同时应道:“然。”
顿了顿,那跪在最前面的脸黑眼长的贤士又开了口,他声音清朗地说道:“请公子早做决定。”
泾陵淡淡一笑,声音有点冷,“不必,回禀君侯,泾陵刚归家,待沐浴休息后再见君侯。”
两人顿了顿,同时应声,“诺。”
泾陵公子懒懒地盯着两个贤士离开的身影,嘴角微勾。
这时,他的眼角一瞟,瞟到了一个修长中透着文弱的少年身影。
这个身影?他的眼睛慢慢眯了起来。
于是,在卫洛低着头,很快速地向房中走去时,泾陵公子挥了挥手,很随意地说道:“且唤那小儿前来。”
“然。”
不一会,一个高大的剑客拦住了卫洛,他手一摆,朗声说道:“小儿,公子唤你!”
他的话刚说完,便看到卫洛的小嘴连颤了好几下。
卫洛低下头,讷讷地应道:“然。”
她转过身,慢步向泾陵公子走去,来到他脚前五步时,她慢慢跪下,头点地,颇为胆怯地说道:“小人见过公子。”
泾陵公子低沉磁性的嗓音响起,“抬起头来。”
“然。”
卫洛慢慢的,慢慢地抬起头,四目相对!
泾陵公子的眼神依然深如子夜,里面流淌着任谁也看不透的光芒。两年半没见,卫洛发现他更显威严了。那刻在骨子里的优雅华丽还在,却威严更甚,高耸的鼻子在现在看来,分明是杀戮决断,无情果敢之相。
他也长得更像是雕塑了,那分明是刀斧刻出来,以山为棱以河为秀的面容,更有着让女人尖叫的魅力。
他更成熟了。
卫洛只瞟了一眼,便眉眼微敛,她的表情一直是恭敬的,小心的,胆怯的。
泾陵公子定定地盯着她的双眼。
这是一双墨玉做成的眼,黑瞳很黑,纯得没有一点杂技的黑,白仁也很白,也白得没有杂质。组合起来,这是一双如极品墨玉般的眼。
然后,他转眼看向她那变得白皙的面孔,看向那小巧的不起眼的鼻子,嘴唇,耳朵。
在他的目光盯视中,卫洛开始低头,开始有些微的颤抖。
泾陵公子收回目光,他还没有说话,在他下位的一个十七八岁的散发少年叫道:“唏!是儿生了一双好眼!面目也可喜,可是府中的童男子?”
泾陵公子没有回答。
他低下头,慢慢品了一口斟中的酒,半晌后才淡淡问道:“小儿何名?”
卫洛一惊!
她差点就此抬起头来惊愕地看向泾陵公子。
幸好她的理智强行压抑了这个举动。
他不识得我了?他真不识得我了?
卫洛睁大眼,傻呼呼地想道:他会不识得我了?我易容时,是缓步把这面容弄白的啊,好似与二年半的黑糊糊的样子并没有太明显的差别。还有我的眼睛,它更是一点也没有变。
他真的不识是我了?
卫洛的心在七上八下,无法判断泾陵公子的话中之意,也就无法做出应对时,泾陵公子低沉优雅的声音再次缓缓传来,“胡不语?”
这时,卫洛已经从惊讶中清醒过来,恍然明白过来,就算他是真不识得又怎么样?自己必须说实话,不然转眼便会被别人拆穿。可不能因这种小事而引起他的不快了!
想到这里,她头再次点地,清脆的,讷讷地回道:“禀公子,小,小人是卫洛。”
一句话说出,久久没有声音传来。
半晌,泾陵公子低低地说道:“且近前来。”
“然。”
“抬起头来!”
“然。”
四目再次相对。
第七十六章 泾陵的亲近(第二更)
静静盯着近在一米的卫洛的脸,泾陵公子垂了垂眼敛,淡淡的,微笑地说道:“这两年,卫洛果然活得自在。眼中神光直是炯炯然,凛凛然。”
他这话一出,卫洛马上明白了,原来这家伙早就认出自己来了,他刚才的话是欺诈的。幸好自己反应得快。
不过这得意只是刚一闪,卫洛便重新垂头丧气了:两年半也,他不但记得自己,还记得这么深,那笑容也是不怀好意,事情不妙了。
这时刻,她努力地忽视心中涌出的缕缕欢喜。
泾陵公子瞟了她一眼,吩咐道:“侯一旁。”
“诺。”
卫诺应了一声,从地上爬起,走到他的身后侍立。
三个散发童子都在打量着卫洛,表情中不免有点惊异,以他们对泾陵公子的理解,他似乎不是好男色的人,而且眼前这个童男虽然长得还算清秀,在童男子中却是最平庸的姿色。这样的人,为什么泾陵公子会另眼相看?
他们盯着卫洛打量时,泾陵公子也没有开口,他朝后面扬了扬手中的空酒樽。
他这个动作一做,卫洛等侍仆都是一怔。两个已悄步上前的侍婢对上他扫来的目光,连忙脚步一刹,转头看向卫洛。
卫洛眨了眨眼,看了看泾陵公子的后脑壳,又看了看两个侍婢,见她们还在盯着自己,不由很无奈地低下头去。
她低着头,悄步来到泾陵公子身侧,伸手持过陶酒壶,给泾陵公子的酒樽倒酒。
她毕竟心灵手巧,这些事虽然从来没有做过,此时做来也是从容轻缓,仿佛习惯了。
随着那浑黄的酒水汩汩入樽,泾陵公子又抬起眼,淡淡地扫过她的面容。然后,他嘴角微勾,修长的手指端过酒樽,朝着对面的几人晃了晃,说道:“饮胜。”
说罢,一饮而尽。
这时刻,在座的另外几个贵人都知道了,公子泾陵确实对这个生了一双好眼的童男有不同。他们连忙收回放在卫洛身上,肆无忌惮地打量的目光,端起酒樽也晃了晃,一饮而尽。
卫洛倒完酒后,慢慢向后退去,重新侍立。
她半垂着头,安静地呆在泾陵身后,闻着他身上传来的阵阵雄性体息,卫洛压着砰砰乱跳的心脏,有点暗恼地想道:怎么一见到他,我又有心慌意乱?
转眼她又想道:他这么关注我,我可如何应对是好?
她正寻思际,突然听得身前的泾陵公子低沉舒缓的声音传来,“卫洛?”
卫洛一怔,连忙应道:“然。”
泾陵公子微笑道:“今晚随侍!”
“诺。”
随侍?这事卫洛并不陌生,她有点不解地想道:泾陵公子干嘛要特意吩咐?自己本来便是他的贴身之厮。
在她寻思的时候,一个脸白,下巴上生满了短短的黑须的散发童子笑道:“天地之始,阴阳有序。想不到堂堂的公子泾陵,如今听了蔡姬之名毫无所感,对这童男却颇为另眼相看了。”
他瞟向卫洛,突然举起手中的酒樽,朝她晃道:“咄!童男子!你今能侍公子泾陵,富贵可期,且饮一樽!”
卫洛听出了这话中的不怀好意。
同时,她也被此人提了醒:泾陵公子一向喜怒不形于色,他在这些人面前刻意近我,还真是有问题呢。
她一边脑中思绪电转,一边向外侧站出两步,让自己的身形出现在就塌的几个贵人眼中。
她弯下腰,双手一叉,清声说道:“贵客错矣!”
几人一怔,同时抬头看向她,卫洛依然低眉敛目,声音清朗地说道:“公子泾陵何人也?乃天下间数一数二的大丈夫!世上男色女色,对他唾手可得。他之近小人者,戏耳。”
戏?
泾陵公子会有戏耍之心?
几人同时露出不信之色。
这时,卫洛清脆略哑的声音再次传来,“以小人之色,难进公子之眼。然,小人胆大,言出侃侃,不畏于他,因此公子才令小人随侍。”
她说到这里,几位贵人倒是赞同了。眼前这个墨玉眼的小子,确实长相不怎么样,胆子也确实大。如寻常之人,面对这么多贵人,不是胆怯畏缩,便是气昂昂过了头,只有这小子能从容不迫,举止有度,让人一见悦之。
卫洛说出这席话后,她不用抬头,也能从几人的呼吸之中感觉到他们已经相信了。当下,她的心中一松。
如泾陵公子这样的人物,是万众瞩目,若是传出自己是他所近之人,不知会有多少主意打在自己的头上,到那时,便是麻烦不断了。
泾陵公子懒懒地向后一靠,似笑非笑地瞅着卫洛,淡淡地说道:“果是小儿!”
什么叫果是小儿,难道你才认出我?
转眼,卫洛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说,自己果然还是那个牙尖嘴利的小儿。
她自然不会回话,低下头,卫洛再次后退,又侍立在泾陵公子的身后。
那短须童子这时哈哈一笑,伸了一个懒腰,大声说道:“我一想到新田城会热闹非凡,美人如云,贤客成流,便心痒痒之,眼睁睁之。几位,公子泾陵甚是无趣,以蔡姬这等美人也不欲一亲芳泽。本公子却不行了,如今心如春风荡,恨不得就搂上一佳人来欢愉。我要走了!”
说罢,他站了起来。一看到他站起,另外几人也同时站了起来。他们嘻笑着向泾陵公子叉手行礼。
这些人都是身份高贵之人,而且在泾陵公子出征的这两年半来,一直坚定地站在他的身侧,为他明中暗中立下了汗马功劳,可以说是他的好友了。所以,他们的行为举止中,便对泾陵公子没有什么惧意和拘束。
泾陵公子挥了挥手,笑道:“去也,去也。”
他说完后,又晃了晃空酒樽,卫洛这次可不用别人提醒,她连忙上前一步,半跪在地,持起陶壶倒酒。
她这般靠近泾陵公子,两人之间相隔不到一尺,她倒着倒着,突然间,耳洞被一暖气扑至,一个磁性低沉地嗓音沙沙的在耳边响起,“卫洛,观你之眼,清中有艳,观你之手,粗中无骨,闻你之息,清冽藏香。两年前,你曾坦言易容。却不知你此时之容,是真容,还是易容?”
这话低低而来,温软而沙,那暖气不断地顺着她的耳洞渗入心尖处,令得心尖颤巍巍的。
随着泾陵公子这么一凑近,两人从侧面看来,却如耳鬓厮磨一般。那几个公子还没有走远,无意中看到这一幕,同时一呆,然后相互看了一眼。
第七十七章 再次交锋(第三更)
求粉红票啊粉红票!!
***¥
卫洛一僵!
她僵硬着身子,感觉着从耳洞中丝丝渗入的暖息,还在他那强烈的雄性气息。那无所不在的,从每一个毛孔渗入她体内的雄性气息!
不知不觉中,她的心跳又狂猛得超出了她的自制,渐渐的,她又开始感觉到整个天地间,只有自己紧张的心跳。
好不容易清净两年啊!
卫洛很想哭。
她眨巴了一下眼,慢慢的,慢慢地转过头去。她不敢转得太快,因为他实在靠得太近,卫洛害怕一不小心,便把自己的脸送到他的嘴唇上贴住了。
卫洛转过头,睁大一双墨玉般的眼,眨巴了一下,瞅着他。
随着她眼睛这么一眨,泾陵公子的唇角不受控制地向上勾。眼前这小儿,那双眼如墨玉,清而冷,仿佛是吸引了数万年天地灵气的玉石,本不染世俗尘埃的。可随着她眼睛这一眨,那玉石便立马变了,变成了阳光下的湖水,荡漾着,跳跃着。清冷也换成了狡和怯。
卫洛眨巴着眼,呆呆地看着泾陵公子,看着看着,她小巧的嘴颤抖了一下,然后,她慢慢的向后抽离身子,让自己的脸孔与他的脸孔隔了个半米远。
她做完这一切后,眼神瞬间灵动了,只见卫洛双眼一斜,似睨非睨地打量着泾陵,扁嘴说道:“小人当真不知,原来公子远在秦地作战时,还在念着小人。”
她的眼神实在轻蔑,表情还有点居高临下,对了,是一种以为他非她不可的居高临下。这眼神,嗖地一下让泾陵公子的眉心跳了跳,双眼也微微阴沉起来。
他这么一拉脸,刚才那股浓烈的雄性气息便变淡了许多,卫洛不由悄悄地松了一口气。她刚才真的感觉到,泾陵公子身上散发的荷尔蒙气息太过浓烈,她很担心他会失控把自己给怎么了。
嘿嘿,这样就行了,太过激怒这头豹子可会尸骨无存的。
卫洛想到这里,连忙收起脸上多余的表情,她再退后一步,双手前趴,五体投地,她早在半年前便可以用内息控制声音的粗细,现在她的声音便有点低沉,语调更是带上了十分的诚恳,卫洛以头点地,说道:“如今天下诸国中,楚国最强,几拥天下半壁!晋秦齐次之。越吴等国虽贵,却是附庸于楚而已,卫宋诸国更是不足道哉。”
卫洛突然说起这些国家大事,泾陵公子不由怔住了,他慢慢地收起阴沉的表情,身子向后仰了仰,静静地盯着她,倾听起来。
卫洛继续伏在地上,朗声说道:“小人知以公子之能,欲领晋称霸天下,使得诸侯臣服,一呼百诺。”
她顿了顿,感觉到泾陵公子的呼吸已趋于平稳,显然他放下了对自己的怒火,终于松了一口气。她继续娓娓道来,“当此之世,何为最贵?人才也!有一贤相,一言可退十万军,有一贤将,一战可下敌十城!公子志气高远,小人愿效犬马之劳!”
她重重地说了最后一句话后,便听到泾陵公子哧笑道:“小儿之才,竟是国士不成?”
他这是在讽刺卫洛不知轻重,把自己当成了什么人物了。
卫洛慢慢抬起头来。
她就这样双手趴在地上,仰头与他四目相对,墨玉般的眼中,清而冷,艳而静,竟是无比的自信。
泾陵公子不由一怔。
他慢慢地坐直身子,盯着卫洛,徐徐说道:“说罢,你有何能?”
卫洛与他炯然相对,清脆地说道:“欲攘外必安内,公子首要之责,便是成为晋侯!”
泾陵一怔。
‘欲攘外必安内’,这六字虽然简单,却是响亮之极。它是经过数千年风雨,一直到后世都为世人所谨记的,自有其不凡的生命力。
不知不觉中,泾陵公子看向她的眼神变了。
卫洛看得出来,他的眼神中有挣扎。
他居然在挣扎,他为什么要挣扎?
这一瞬间,无数念头,无数思绪,无数说不出是喜还是忧的心情都一涌而出。
卫洛连忙垂眼,把情绪掩藏住,她再次以头点地,脆声说道:“公子志在天下,小人亦自信能以才学令公子重之!小人身卑位贱,无十人当中取人头颅的剑术,亦无前拥后从的随侍,小人就算来历不明,行为鬼崇,又能如何?当今之世,战乱纷起,纵富贵至极,亦是朝不知夕。公子欲收天下士,欲霸诸侯,怎可过于审慎,凡事求个明白?若前来相就公子的贤士食客,人人必须身家清白,面目可信,有道有德,公子岂不是拒才于天下?需知这世间人有百种,难得一全。只有此人之才能为公子所用,纵他本是奴隶,曾经杀人放火又有何干?”
她说到这里,重重一叩,声音沙哑地说道:“小人起于危难,实不愿意让真面目见于世人。数年来惶惶恐恐,所求不过一安身之地。今入公子之府,察得公子实乃当世明主,心实归之。愿公子勿再追究来历面目,小人将誓死以报!”
卫洛说到这里,再次以头点地,久久不起。
沉默,无比的沉默。
卫洛伏在地上,竖耳倾听着泾陵公子有点急的呼吸声,不由大是纳闷:我这一番话有理有据,言词动人,他为什么还在犹豫?他这样野心勃勃的人,不应该犹豫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泾陵公子挥了挥手,沙哑地说道:“卫洛!”
卫洛一喜,脆声应道:“然。”
泾陵公子的声音淡淡地传来,“你之所言令我意动。暂令你为三等食客!”
“诺——”
卫洛这声应诺,当真是清脆响亮,气势十足,丝毫没有掩饰她的欢喜快乐。
她的应诺声刚刚响起,泾陵公子的身子便微微前倾。
他缓缓逼近卫洛,双眼如墨,静静地盯着她的双眼,缓缓说道:“然!你小儿百般掩饰,巧言令色,其中虚妄之处人人可察,非是刚才所陈之词能掩!”
刷地一下,卫洛刚刚兴奋得发红的小脸又开始变得雪白。
泾陵公子持过几上的酒樽,轻轻地抿了一口后,扫过她的面容,说道:“易容之术精到矣!二年前纵羞惧之极,红色难透,白色难现,如今却一眼可见。”
卫洛嗖地一下,嘴唇颤抖的抬眼看着他,也不知为什么,这时刻,卫洛脱口而出的居然是,“你,你怎能如此?知我易容,又以言欺我?”
这语调,怎么听起来很有点恼羞成怒?
泾陵公子不由哈哈大笑起来,他施施然地站起,朗声喝令道:“卫洛虽仅为三等食客,言其言语可喜,诚一弄臣也。令,升为贴身之臣!”
他的声音一落,几个清朗的声音同时传来,“谨遵公子令!”声音落地时,刷刷地提笔声传来,已是有相关之人把这一任令记载下来。
这话一落,等于是卫洛的身份又变了。由贴身之厮,变成了三等食客和贴身之臣——弄臣。
第七十八章 赴宴(第一更)
这时,一阵舒缓的脚步声传来,不一会那,一个女子曼而高,惊喜之极的叫声传来,“八兄?”
接着,一个身量高挑,高挑健美,圆脸大眼,皮肤白净中透着健康的淡棕色的少女像是一阵风一样卷来。她急急地冲到泾陵公子身前,才脚步一刹,在离他不到半米的地方站定,仰头望着他,双目含泪,极是欢喜地再叫道:“八兄!”
这少女,便是卫洛曾经见过的那位公主了。她现在已经知道,这是晋十三公主,她已于一年前,在泾陵公子的安排下嫁给了三闾大夫文适。
如她这样的公主,一般是远嫁他国,成为某位诸侯或公子的妻子之一的。晋十三公主又是当世有名的美人,其美貌之名早就远扬,晋侯不可能没有想过把她的利益最大化。
看来,这也是泾陵公子与晋侯博奕的结果。
十三公主仰着头,无比欢喜地看着她的八兄,声音在咽中哽了半天,还是只哽出两个字,“八兄!”
泾陵有点好笑,他伸手在她的肩膀上拍了一下,施施然地坐回塌上,然后,他朝卫洛晃了晃那只空酒樽。
卫洛连忙上前一步,靠在离他有半米的地方,小心地,恭谨地持壶倒酒,随着浑黄的酒水汩汩而入,十三公主转眼看向卫洛,打量起来。
这是两年半后两人第一次见面,十三公主显然没有认出卫洛来。她警惕地盯着卫洛那双墨玉般的眼,转头向泾陵公子问道:“八兄,此子?”
泾陵没有回答,倒是一旁持笔记下卫洛新身份的内史官上前一步,躬身答道:“禀十三公主,此子是公子刚才封为三等食客兼贴身之臣的。”
“贴身之臣?”
十三公主那双本来便圆滚滚的眼这下瞪得溜圆了,她不敢置信地盯了一眼卫洛,转向泾陵公子,樱唇动了动,见他沉着一张脸,并无意作答的样子,便又把问话给生吞了下去。
十三公主又认真地打量起卫洛来,直盯到她斟完酒,退后低头站定,她才收回视线,转向泾陵公子。
她端起一侍婢刚为她斟满的酒樽,双手护着,小小地抿了一口,问道:“八兄,听闻父侯为你在宫中设下宴席,以接风洗尘,你不欲去?”
泾陵公子身后微微仰了仰,懒洋洋地说道:“你因何得知?”
十三公主笑嘻嘻地说道:“小妹听闻八兄回来后,便急急赶回新田。刚才在路上得遇两位使臣,他们见到小妹后欣喜之极,凑近诉苦,因此小妹知道了此事。”
泾陵公子淡淡地笑了一下,见到他这样的笑容,十三公主不由身子前倾,先是目眩神迷地看着他的脸一会,片刻才说道:“八兄,今晚之宴?”
泾陵笑了笑,缓慢起身,说道:“既然十三公主都来劝了,自是应去。”
瞬时,十三公主晕生双颊,目露无限惊喜之色。
卫洛在一旁瞟到泾陵公子那冷漠的面孔,嘴微扁了扁,暗暗想道:“又在以言欺诈了,这家伙,肯定早就准备去的。”
说也奇怪,她自己以言欺诈,卫洛一直认为是应该的。可泾陵以言欺诈,她就觉得他太过狡猾,太过份了!如他的手段身份气势,无须欺诈别人也是招架不住,他居然还要欺诈。最重要的是,还老是对自己欺诈。
众侍婢听到泾陵公子准备赴宴,眼见此时此刻,太阳已沉入地平线,灯笼开始挂起,便愣了愣:这般匆忙,可没有时间沐浴更衣啊。
泾陵公子一言道罢,离开塌几转身欲行,他走了两步,转头看向十三公主,淡笑道:“不是赴宴么?何故迟疑?”
十三公主娉娉婷婷地站起,她曼步走在泾陵身侧,仰望着他,以无比崇敬的口气说道:“然!”她望着泾陵公子,暗暗想道:这世上,也只有我的八兄这个太子在听闻了君侯相召后,想去则去,想不去则不去,就算要去,连沐浴更衣也不曾。
几人走了不到十步,几个侍婢已急急地跑近,她们围上泾陵公子,为他披上外袍,另换一根镶满金玉,显得富贵堂皇的玉带,再为他在腰间别上一把同样镶满金玉的华丽的宝剑。
当泾陵换上顶头镶了两颗夜明珠的鞋子后,整个人已焕然一新!
卫洛佩服地瞅着这些侍婢,暗暗忖道:她们可能猜到泾陵今天晚上还是会赴宴的,这些东西早就准备在一侧了。要不然,也不会来得这般快速。
一切准备妥当后,泾陵公子已是一副典型的王太子的装扮。
当他提步离去时,卫洛犹豫了一下,悄悄地歪也歪头,从他的侧面瞅了一下他的脸色,见他冷冷地瞟向自己,连忙加快脚步,跟在他的身后。
一行人来到主院外的广场上时,马车驭者剑客食客,都已侯在一旁等侯。这让卫洛不得不再次感叹他们的速度。
众人各自上了马车,卫洛是新上任的贴身之臣,自然上了泾陵公子的马车,与他同车而行。当她跨上马车时,已坐在另一辆华丽的马车上的十三公主伸出头来,紧紧地打量了卫洛好半天。
骑马的剑客开道,马车驶动,不一会便出了府门,来到了新田街上。
可怜的卫洛,还是二三年前出过这府门的,她现在是看什么都新鲜。因此,她安静地跪坐在塌上时,上身挺得笔直,双手也安份地放在膝头,只是一双眼睛,扑闪扑闪地透过车帘望着外面的来往行人。
随着太阳的最后一缕残红消逝,天地间开始出现了一层夜雾,街道中火把熊熊燃起,无数灯笼飘摇。
望着行走在街道上,彼此嘻笑打骂的少年男女,卫洛不由露出了一线羡慕:这让她想起了以前学校放学的那一会,大伙冲出教室门时,不也是这般快活?
这一路,泾陵公子一直闭目养神,一直都没有理会卫洛。渐渐的,车队驶进入晋宫主道。这主道上马车挤挤拥拥,排了好长的队伍,不过所有的马车,在见到泾陵公子的马车后,全部退在两侧,恭敬地侯着他先行。
因此,他们的马车可以说是通行无阻,不一会便出现在晋宫中。在一旁稍后的马车上,十三公主正伸出头去,跟众人频频打着招呼,她那有点高昂的嘻笑声不绝于耳。
这样的平述性章节本来应多码一点字的,可今天停电了,笔记本存的电量不足,只能码上二千来字便急急上传。下一章字数会多些。
继续求粉红票。
第七十九章 又一个与泾陵联姻的越公主
求粉红票!
##
到了晋宫后,不时有人昂着头向泾陵公子的马车内看来,卫洛不想接收那些异样打量的目光,早把车帘给拉下了。
车帘拉下后,她看不到外面的景色,也不敢看向泾陵公子的方向,便侧过头闭着眼睛,学着他那般养神。
摇摇晃晃中,外面的喧嚣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响,透过车帘照射进来的光芒也越来越亮,到后来直是宛如白昼。不一会,马车停了下来,一个清朗恭敬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公子,到了。”
泾陵公子这才睁开眼来。
就在他睁开眼的时候,一声尖厉地喝叫声打破夜空,“公子泾陵到——”
那声音真是尖厉,又响亮之极。一时之间,四周的喧嚣笑闹声消失了。
这时马车车帘已被掀开,就在光亮透进来的那一瞬,卫洛像只兔子一样朝背光的一侧角落里一缩,那动作真是敏捷之极,迅速之至!
泾陵公子懒洋洋地瞟了她一眼,也没有说什么,便施施然地下了马车。他出现的那一刻,上百个声音同时叫道:“见过泾陵公子。”
泾陵公子温和的朗笑声传来,“诸位多礼了。”随着他这一开口,喧嚣声再起,众人一边笑呵呵的向他走来,一边彼此寒喧几句。
卫洛一直缩在马车的角落里,一动也不动。
直过了好一会,喧嚣声渐渐淡了下来,然后,杂乱的脚步声响起,众人的声音越来越远,看来众臣已筹拥着泾陵公子向大殿中走去了。
这时,卫洛才小心地来到车帘处,悄悄地朝外瞅了瞅,见这马车附近果然没有几个人在,这才跳下了马车。
她如兔子一样溜下马车,抬头看了看五十米开外的泾陵公子,开始屁颠颠地向他靠近。
泾陵公子身周围了几十个大臣和名贤,卫洛来他身后十步处,便停下了脚步,开始亦步亦趋。
她老实地低着头,尽量让自己没有丝毫存在感。事实上,如她这样打扮的少年,也着实没有存在感,根本不用她刻意。
泾陵公子来到殿门口时,那尖哨的声音再次响起,“公子泾陵入殿——”声音嘹亮,久久还有回音流转。
当泾陵公子等人都进了大殿后,卫洛才低着头,顺着殿角慢慢蹭向泾陵公子那一席。
这是可容千人共宴的大殿,高高的穹形顶上,挂着无数的灯笼,每隔十步,便站着一个全身护胸甲的剑客。卫洛抬头瞅了瞅,不由有点迟疑。
泾陵公子身为太子,所坐的位置极为显目。那是面对众贵人的主席!这主席一左一右共两个,坐在左边塌上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眼睛下面有一对大大的金鱼泡的戴着侯冠的男子,他应该便是晋侯了。
晋侯很瘦,脸色削而黑,唇鼻间的法令线向下拉得长长的,一副阴沉之相。他的五官与泾陵公子有相似之处,可在晋侯的身上,真感觉不到半点俊朗,有的只是阴沉和色欲过度的黑黯晦涩。
泾陵公子在众人的筹拥中,施施然地来到主塌的右侧,他向晋侯施过礼后,便跪坐而下。
那个位置,是整个宫殿的最中心位置。一侯一太子的塌几后面,只远远地靠壁站了几个宫婢,便再无他人在。卫洛想了想,身子向靠近主席的角落后缩了缩,然后,她紧紧地靠墙站着,头微低,垂手,一副侍仆的模样。
坐在右侧塌前,一字排开坐了八九个面目相似的公子,他们是如此相似,与泾陵公子和晋侯都很象,任何人一看便知道,这便是晋侯的另外几位公子了。
卫洛只是一瞟,便收回了视线,这整个大殿中,有数百号贵人在,吵吵嚷嚷的。
等各位贵人全部落塌后,卫洛终于松了一口气,因为,泾陵公子带来的食客贤士剑客们,也全部落塌了。
终于找到组织了。
卫洛欢喜地松了一口气,她所站的地方虽然是角落,可是所有的宫女侍仆,都是从角落里进出的,他们一个个端着木盒在她面前经过时,害得她老得向墙壁上挤,实在不舒服。
卫洛悄手悄脚地来到左侧第九排处,轻手轻脚地找了一个空塌,然后坐下。当她坐下时,那些剑客食客都回头瞟了她一眼,同时目露不屑之色——他们已经知道了,眼前这小儿便是新晋的三等食客,凭媚上之术而幸进的。
晋侯打量了一眼济济一堂的贵人,持起四方青樽,慢慢站起来,他把四方青樽朝着众人一晃,操着沙哑疲惫的声音说道:“今我公子泾陵,大败秦卒,割得城池六座,扬我晋人军威而回。此番宴饮,便是为他接风洗尘。”说到这里,他把酒高高举起,右袖微挡,仰头一饮而尽后说道:“饮胜!”
众贵人同时举起几上酒,同时一饮而尽。
晋侯把酒樽放下,他浑黄的双眼无神地打量着众臣,又开口道:“今我国威得扬,已遍告诸侯,上表周天子。少日,各国使者将前来庆贺,齐之稷下宫,楚之诸子台,都派名贤前来。天下剑者,纷纷进入新田。如此之威,始于公子泾陵,诸位且庆——”
在晋侯沙哑着嗓子说出‘诸位且庆—’后,众贵人齐刷刷地从几上站起,手持已被旁边的宫女重新满上的酒樽,转向泾陵公子,同时朗声叫道:“臣等庆公子得扬晋威——”
整齐的朗唱声,在大殿中不断地回荡,回荡。
泾陵公子哈哈一笑,他举起几上的酒站了起来,朗声说道:“同庆!”
说罢,他右袖微挡,左手高抬,仰头把樽中酒一饮而尽。
待泾陵公子喝过这酒后,晋侯笑了笑,他的脸实在太没有光泽,纵使笑着,也给人一种枯稿晦暗的感觉。
笑过后,晋侯持起重新满上的酒樽,转向泾陵公子说道:“八儿此次之功,父侯已以太子之位为赐。然,此功甚大,父侯还有赏!”
晋侯说到这里,泾陵公子的眉心跳了跳,卫洛望见他微抿的嘴,便知道他的心中已生警惕,不由有点好奇地想道:赏?赏什么?
事实上,如卫洛这般好奇的,并不止是她一人,整个大殿中,本来还在叽叽喳喳私议不休的众人,同时安静下来。他们昂起头,专注地看着主位上那一对父子。
晋侯咳嗽一声,沙哑疲惫地笑道:“我儿已冠数年,早应该娶妻生儿了。奈何三年前楚王作主所许越侯之女,却在联姻路上,于楚地被匪人所害。越姬一死,我儿便蹉跎至今,楚王念我儿对越姬情深一片,特再向越侯请婚。”
晋侯的声音并不响,不但不响,而且中气不足,给人有气无力的感觉。不过这大殿中回音甚好,在一片安静中,他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清楚地传遍了每一个角落里。
所有人都没有吭声。
卫洛昂着头,瞪大滚圆的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主座上的这对父子。一直以来,刻在她心中的迷,这时终于有了一些解答了。
她望着台上泾陵公子微笑的,温和的俊脸,一时之间是百感交集,半响都脑中空空如也。
主席上,晋侯的声音还在沙哑无力地响起,“此次楚王所嫁之越女,乃越侯最宠爱的嫡公主,身份远贵于前越姬。我儿定当满意。”
他说到这里,双手一合,“啪啪啪——”鼓起掌来。
随着他清脆地掌声传出,一个盛装华服,头上珠玉垂满,小脸蛋上涂满了白粉的少女在四个侍婢的筹拥下,低头走了出来,她那粉红色的裙摆,拖得长长的,裙摆上珠光闪闪,金光耀眼,竟是镶满了黄金和珍珠宝玉。
那越嫡公主小步来到泾陵公子和晋侯面前,冲着两人盈盈一福后,以一口尾音绵绵的越地晋语曼声说道:“妾身见过君侯,见过太子。”
卫洛昂着头,杏眼睁得老大,一瞬不瞬地打量着这个越嫡公主。盯了一会这个头戴沉重繁琐的珠玉凤冠,脸上白粉涂得厚厚,都看不清本来面目的越之嫡公主,卫洛转过头看向了公子泾陵。
第八十章 咄咄逼人的公子泾陵
泾陵公子脸上的笑容在淡去。
他盯着那越公主,徐徐问道:“楚使何在?”
他的声音并不大,却很沉,在安静的大殿中静静回荡。
坐在右侧首位的一个三十来岁的,做楚使打扮的贤士站了起来,他冲着泾陵公子双手一叉,笑道:“楚王令臣恭贺公子泾陵武勇非凡!”
泾陵公子慢慢把目光从越嫡公主身上收回,他目光这么一移,众人便清楚地看到那嫡公主身子一软,竟然整个人瘫软在地!
大失体统!
瞬时间,后她半步的两个侍婢连忙上前一步,把她扶了起来。而楚使和晋侯的脸上都有点难看。
本来安静之极的大殿中,开始响起了嗡嗡的议论声。
在众人的角度,自是以为泾陵公子只是打量了越嫡公主一眼,这么一眼,便把这个堂堂公主吓得瘫软在地,实让以武勇为傲的时人不耻。
这些人中,只有卫洛和少数与泾陵走得近的贵人,以及众臣才真切地明白,这个总是笑得很温和,还不时大笑几声的泾陵公子,一但威严起来,却能慑人心魂,那等威慑,纵使大丈夫也没有几人敢肖受,何况是一弱质少女?这实在怪不得人家公主胆小!
此时此刻,卫洛望着这个应该是姐妹的越嫡公主,心中都涌起了一股同情。
泾陵公子抬起头来,冷冷地盯向楚使,他的目光中冰冷而森严,本来还对越公主有所不满的楚使,此时对上他的目光,当下也激淋淋地打了一个寒颤。
泾陵公子缓缓地站了起来。
本来喧嚣的大殿再次安静下来,所有人都错愕地看着泾陵公子,不明白他这样盯着人家楚使。
一片安静中,泾陵公子蓦地头一仰,哈哈大笑起来。
他的笑声雄浑响亮,令得这回音效果极好的大殿不断地把他的笑声传荡。
他越笑越响,越笑越响,笑着笑着,那笑声戛然而止!
泾陵公子收住笑,他森森地盯着楚使,声音一提,厉喝道:“三年前,我妻越姬死于楚地,尸骨无存!如此之事,楚王至今也不曾给泾陵一个答案!我真不知,他有何面目再许婚于我?”
楚使一怔,他圆胖的脸上的肉球跳了跳,薄唇颤动,正要回话。蓦地泾陵公子的声音又是一提,再次厉声喝道:“我晋何等尊贵?我泾陵亦是晋之太子!楚王当真目中无晋乎?先是令我妻死于其境,现又假惺惺再使一女来。难不成,我泾陵还是他任意差使的臣下,我晋亦是他楚之附属不成?”
泾陵公子的声音响亮,沉沉而来,语气激昂,怒意滔滔。时人血性十足,不畏死者众多,听到他这么一连串地质问,不由也起了义愤填膺。
顿时,在座的晋人纷纷转眼,向楚使怒视而去。
楚使圆胖的脸一抖,几滴汗水顺额流下,不自觉地,他转眼看向晋侯。
这时的晋侯,也不知是被泾陵这么一发怒给吓着了,还是怎么了。他一动不动地坐在塌上,头低垂着,目不斜视,也不出声,甚至没有动作,都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泾陵公子对上有点慌乱的楚使,从鼻中重重一哼,他厌恶地盯向被两个侍婢勉强相扶才站住的越公主,厉声说道:“贵使还请转告楚王,我泾陵的妻,已死于他之境内。他若能使得我妻复活,我自是一切好说!否则,当日之辱,泾陵要向天下人讨个公道!”
他说到这里,眼睛微阴,声音放低,语速也和缓了不少,“我泾陵堂堂丈夫,顶天立地,所娶之第一妻,自是敬重非常!真不知楚王怎地想来,三年前弄死我妻,今日他找来一嫡公主,便能令我泾陵化去死妻之耻不成?当今之世,周天子还在,楚王虽壮,却也不能无德无行!”
泾陵公子说到这里,长袖一挥,高喝道:“来人!”
几个声音同时响起,“诺!”
“将楚使连同越公主一并赶出殿去!”
“诺!”
朗朗地应诺声刚刚响起,一边装睡的晋侯马上喝道:“且慢!”
他的声音沙哑无力,不过毕竟是君侯。当下已经提步的四个剑师同时住脚,泾陵公子和楚使,以及那越嫡公主同时向他看去。
晋侯黑沉无光的脸上显出一抹潮红,他看向泾陵,叹道:“八儿何必如此?楚王知你扬威于天下,才向越侯求来他最心爱的嫡公主许给你。堂堂楚王如此待你,你又何必动怒?我儿雄武为世人所佩,为妇人所爱,又何必苦念一死去的越姬?哎。”
晋侯说到这里,略顿了顿,想是要顺一口气再说,可是,他刚停顿下来,泾陵公子的冷笑声便已沉沉响起,“父侯之言,泾陵不敢受!”
果断地打断了他的话后,泾陵公子朗朗说道:“丈夫生于世,自当恩仇快意。我妻死地楚境,此事我泾陵终是不服!”他说到这里,挥了挥手,皱眉道:“赶楚使出殿。至于越嫡公主,”他顿了顿,突然晒道:“留之父侯宫中可也,若是父侯有意,不妨立之为姬。料想越侯和楚王也不会反对。”
他最后一句,语带轻薄,简直就是当众妥落晋侯了。晋侯本来潮红的脸刷地一红,他砰地站了起来,伸着老树枝一样的手,指着泾陵道:“你,你这逆子。你!”
泾陵公子侧目看着自己的父亲,叹道:“父侯何必激动?一妇人而已,儿也是玩笑,你不要就不要罢。”
他转向一直站在那里的四个剑师,皱眉喝道:“还不打将出去?”
四剑师同时叉手应道:“诺。”提步向楚使走来。
那楚使圆胖的脸早就涨得通红,他连忙向后退去,一边退一边喝叫道:“公子泾陵,你,你好大胆!”
泾陵公子冷冷地盯着他,纵声喝道:“然,我确实胆大!我晋人铁血铮铮,人人胆大!你我分属两国,君若有恨,阵前可见。如此侮辱,恕泾陵至死不受!”
泾陵公子这一番话,沉沉而来,力道十足。那激昂的语气,那血悍的内容,令得众晋人热血沸腾。众人齐刷刷地仰视着他们的王太子,也不知谁叫了一句,“若有恨,阵前见!至死不受此辱!”
这叫声一起,本来便热血沸腾的众晋人同时激昂起来,他们扯着嗓子叫道:“若有恨,阵前见!至死不受此辱!”
“若有恨,阵前见!至死不受此辱!”
喝声如歌,千人共此音。这个大殿本来极易回音,顿时传唱得这“若有恨,阵前见!至死不受此辱!”的话如同雷鸣一样,远远地传了开去,久久不绝。
在众晋人的大笑声中,喝叫声中,那楚使被四个剑师强行押着丢出了大殿,而那越嫡公主则早瘫软在地,不知不觉中,被几个侍婢从侧门弄出。
第八十一章 讨要卫洛
晋侯脸色潮红地看着这一幕,终于,他再也忍不住了,在群情鼎沸中他刷地站了起来,硬硬地丢下一句,“孤倦矣!”说罢,他转身就走,在一队宫女的围拥下离开了大殿。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向泾陵公子看上一眼,泾陵公子也一直目视前方,表情凛然的与高呼号叫,激动不已的众晋人相对,恍若不知道晋侯已气怒离席。
众人的叫喊声越来越小,渐渐的大殿转向安静。就在众人抬眼看向晋侯的空塌时,有点不自在时。泾陵公子沉稳磁性的声音在大殿中传荡,“父侯不适,已先告退。诸位尽欢可也。”
他说到这里,伸手端起四方青樽,向着面对着的贵人们朗朗地说道:“丈夫若无血勇,与妇人何异?泾陵这一杯敬诸位的血勇!且饮!”
说罢,他仰头一饮而尽。
众贵人一起仰头,右袖微挡,一饮而尽。
泾陵公子把青樽放在一侧几上,待得宫女们满上后,他又拿起,再次向众人举杯道:“我晋得秦之城池六座,如此,我泾陵他日祭祀祖庙时,可以挺直腰背矣!且饮!”
他声音一落,众人同时喊道:“公子扬威!”再饮下这第二杯酒。
卫洛坐在后面,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她发现,大殿中所有的晋人,对于刚刚把楚使驱逐而出的大事,一个个都不以为然。很显然,大伙都知道,这次之事实是楚王理亏,他万万不敢以此为借口向晋提出异议或挑衅,纵使他拥有半壁天下。
卫洛又看向台上的泾陵,她刚才一直脑中空空,直到现在才有一点思路。这下她总算明白了自己与他之间的仇恨了。
她咬了咬唇,暗暗忖道:他知我易容,又对我颇感兴趣。如今只希望这三年时间中,我的长相变化很大,不为他和他身边之人所识。
女大十八变,她由十四岁的小女孩子变成现在十七岁,那面目应该会有很大变化的。如以前只是匆匆见过一面的人,定然认不出来。何况自己的气质行事与以前之人大不相同?
最大的可虑只是,如果自己的长相与还在越宫的某人相似,不管是越侯,还是生身之母,只要过于相似了,便会有人怀疑。
这时,卫洛身前的一个泾陵府食客低声说道:“公子如今尽得人心矣!”
另一人也笑道:“然也,君侯奈何不了公子。”
一个二十七八岁的白脸青年笑了起来,“可惜了那越国嫡公主。越女美艳,天下无双。这越国嫡公主出嫁可与上次不同,这次不管是越侯还是楚王,应再无心戏弄侮辱,这越国嫡公主陪嫁之中,定然有国内公卿的好女儿。啧啧啧,真不知其中有多少旷世佳人,想想就替公子可惜了。”
男人一提到这个话题,不管在哪个时代都是很有精神的,顿时,啧啧哧笑声不绝于耳。
卫洛听到这里,又明白了一些。她上次出嫁,虽然醒来时很晚了,人都死得差不多了。可是还可以看出,随从极少,又无战车奴隶相随,更无陪嫁之女。别说是公卿家的好女儿,甚至连侍婢都不曾有!原来应该是数千上万人的嫁女队伍,居然只有数百人在。当真,当真是有点过份。
她刚想到‘过份’两字,不知怎么地,内心深处便涌起一股浓浓的委屈和痛苦。这感觉突如其来,既猛且烈,竟在一瞬间把弄得卫洛眼涩鼻酸,心中抽痛,差点掉出泪来。
这,又是这个身体的意识在作崇了。
卫洛微闭双眼,按照呼吸之法静静地吐纳了一会,终于让自己恢复了平静。
她现在已经明白了,连这个身体都感觉到如此屈辱,何况是泾陵公子?
晋侯已退,众人又都向泾陵耐媚,终于,众公子也坐不下了,一一告退。泾陵公子也无所谓,他们说离去便任他们离去。
这时,泾陵公子也不坐在前面了,他施施然地下塌,来到众人当中,一边与众人谈笑,一边饮酒。此时笙乐已起,编钟悠扬,舞姬们已翩然舞来。
泾陵公子与众贵人一一饮酒嘻笑会,慢慢来到了第八排,来到他的府中食客剑师队伍中。
一看到他走来,卫洛连忙低着头向后缩了缩。
在第七排处找了一个空塌,泾陵公子施施然坐好,又与一贵人饮起酒来。
这时,十三公主也扭着腰,从贵女丛中抽身而出,向泾陵走近。
然后,在十三公主的身边,跟上了一个青年官员,这脸白稍长,五官端正的青年身后,又站着二个昂扬剑客。
卫洛眼一抬,便双眼睁大,差点抽了一口气!
那两剑客中,站在右侧的,身量高长,肤黑脸瘦,双眼炯亮如狼的,可不正是成奚?
成奚!没有想到二年半后又能见到他!
是了,那青年与十三公主态度亲密,应该是她的丈夫文适了。没有想到成奚成了十三公主门下之客。
卫洛盯着成奚寻思,她虽然只看了一眼,那一眼也立刻引起了成奚的注意。只见他头一转,双眼炯亮的向她盯来。卫洛瞬时记起这人的喜好,连忙头一低,避开了与他四目相对,让自己重新低头垂目。
十三公主来到泾陵公子身侧,她跪坐而下,也不管众人地注目,径自伸手搀起他的手臂,嘻嘻笑道:“八兄好威武!”
她与泾陵靠近很近,丰满的胸脯在他的手臂上蹭动,吐出的气息也向他绵绵涌来。不过十三公主这个举动在时人看来实在寻常,连她丈夫文适也不觉得如何不对。
泾陵公子笑了笑,不经意间地抽出被她搂紧的左臂,他再次向几人举起酒樽,笑道:“再饮!”
十三公主被他这么当众甩开,微微有点不自在。不过她转眼便忘记了,径自嘻嘻笑道:“八兄好无情也,那越嫡公主定是一绝代佳人,弃之可惜了。”
泾陵公子淡淡一笑,并不回答。
十三公主有点没趣,不由眼珠子一转,这一转,她看到了低头敛目,老实坐着的卫洛。
一看到卫洛这小儿,她的心中便格登一声,眼中不由浮现了这少年与八兄之间的暧昧。
当下,她向泾陵公子微微一倾,眨巴着大眼笑道:“八兄今日欢乐得意,妹要向你讨要一人。”说罢,她纤手一指,指向了卫洛,道:“此小儿墨眼如玉,神情灵动,看了让人心喜,八兄,你把她给了我罢。”
..#
第一更求粉红票!
诸位,那季度PK的,尽管忽视,无视吧。
第八十二章 被推到风尖浪口的卫洛
第二更求粉红票!
¥¥
十三公主一句话,令得众人都转头看向卫洛。
卫洛嗖地一下抬起头来,双眼晶亮——这是真的晶亮,墨眼中闪动的光芒可以夺人眼珠。
卫洛双眼晶亮地看了十三公主一眼,又看向泾陵公子,然后,她迅速地收起自己那显得过于兴奋的眼神,微微敛目,低下头去。她熟知泾陵公子的恶趣味,他如果知道自己这么欢喜期待,一定不会肯的。因此,她得冷静,自制!
她这一抬头,令得众人把她的面容清楚地收入眼底。成奚疑惑地盯着她,眉头微皱,显然感觉到似曾相识。
两年半时间并不短,他又是个热情奔放的人,早就找到了别的心上人了。对卫洛,他只剩下了模糊的记忆。何况,现在卫洛的模样,与两三年前的她还是大有区别。纵使是易容后。
众人打量着卫洛这个面目清秀,双眼神光奕奕的少年,打量了一眼罢,便不再在意她。而是把注意力放到了泾陵公子和十三公主身上。
十三公主笑盈盈地看着她的八兄,圆脸上尽是期待和渴望。当然,这期待和渴望是她刻意装出来的。
泾陵公子懒洋洋地盯了一眼卫洛。
他持过酒樽,缓缓抿了一小口,淡淡地说道:“此儿令我悦。”
此儿令我悦!
这小儿令我很开心!
这一句太有份量了,瞬时间,所有人的注意力再次转到了卫洛身上。
低着头,无比期待泾陵公子就此把自己转手的卫洛嘴角抽搐了一下,有点想哭。她抬头无力地看着泾陵公子,很想说些什么,却知道自己现在正为众人所注意,便又不敢说了。
泾陵公子对上卫洛那一下变得黯淡的双眼,嘴角开始不受控制地上勾,上勾。
十三公主不开心地嘟起嘴,她又盯了一眼卫洛,再转头看向八兄竟然对着这小儿露出笑容后,她的嘴嘟得更明显了。
腾地一声,她站了起来。只见十三公主袖子一拂,转身冲离。
她生气了。
这是大殿当中,数百上千名贵人集聚之所!
十三公主是泾陵公子最为亲近的妹子!
一时之间,本来还在议论纷纷,嘻笑不禁的大殿,顿时安静了少许。众人好奇地看了一眼十三公主离席冲走的身影,又转过头来,看向泾陵公子这一席。
渐渐的,无数低语声响起,“说是向公子泾陵索一人而不得。”
“十三公主向来与公子亲近无间,莫非,此儿大有来历?”
“呶,便是那最后一小儿。”
“此儿是谁?”
“观其面目亦就寻常,只双眼灵动如玉,公子泾陵竟是欢喜此类模样?”
“咻~!公子这几年,不见纵情于女色,竟是与我等一样,喜好童男子?”
“此儿面目太过普通,何德何能可使泾陵公子垂爱?”
一时之间,无数议论声响起,无数低语声回荡。卫洛低眉敛目,垂头不语,心中却激起了滔天巨浪:坏了,这下是真坏了!十三公主这一走,居然把我置于风尖浪口之上!
这一下,会有无数人关注我,无数与泾陵公子敌对的,或交好的势力把目光投向我。从此后,我是真正处于风尖浪口了。
这时的卫洛,只觉得一阵寒意嗖嗖地刺来,嗖嗖地淋遍她的全身!
她突然发现,自己在最不经意的时候,被十三公主轻描淡写的一个小动作,便给捧得高高的了。从来捧杀两字便是这样,先是捧得高高的,当摔下时,便是一摔可成烂泥!
卫洛眨了眨眼睛,慢慢地抬起头,怯生生的,求助的,求饶地看向泾陵公子。
泾陵公子刀斧刻出来的五官此刻是微微含笑,长长的睫毛在眼敛处投下了垂影。他,很神定气闲地品着樽中酒,任由一切私语,一切议论声越来越响。
他也没有看向卫洛。
卫洛只是这一眼,那些议论声又响了几分,“咄!墨眼流辉,其顾盼兮,如乞盼雨露,如泣求一笑。竟是动人之至。此小儿乃上品!”
这话一传到卫洛耳中,她差点吐出一口血来。谁乞盼雨露了?谁泣求一笑了?奶奶的,我卫洛顶天地立,什么时候会去渴望一个男人的垂爱,一个男人的一夕之欢?
这实在太恶心了!太令人气闷了。
卫洛胸中一堵,便急急地低下头去。
议论声还在响起,“此儿可有名?”
“然也,是唤卫洛,乃贵人出身。”
“卫人乎?那眼中神光潋滟,颇有越人之艳。”
“然,正是越人。”
这一下,卫洛直是绝望了。她位低身卑不好直斥其非,这类事她又无从分辩,现在的卫洛真是无策可施,无奈之极。
在‘卫洛’这个名字传出时,成奚刷地一下睁大了双眼。他不敢置信地紧紧地盯着眼前这白皙中见清秀的少年,回味着他刚才抬眼的那风情,久久都无法动弹。
他还在呆愣间,他的主子文适大夫已向泾陵公子提出告退了。直到离去,成奚还在向卫洛频频回望。
众人低语了一阵后,开始安静。泾陵公子有了一个所喜的童男子,这事虽然新鲜,却毕竟是小事——这年代,哪位王孙权贵不是处女童男成群,美姬无数的?
当众人开始收回目光时,卫洛终于松了一口气。她刚才有种要被众人的目光淹死的错觉。
泾陵公子懒洋洋地把樽中酒慢慢品完后,便把酒樽放下,开始抬头欣赏卫洛的表情。
卫洛小脸灰白,双眼无神,樱唇颤抖,放在膝头的双手相互绞动,显然正在急促地想着对策。
看到这一幕,他的唇角再次上勾,再次露出一个华丽灿烂的笑容。
笑过这后,他施施然地站了起来,转身向主席位走去。
众贵人察觉到了他的动作,一个个都侧过头,看向他。
泾陵公子在主席位上跪坐下后,双手一拊,含笑说道:“良辰易逝,为欢几何?我此番从血海中博杀而回,最想念者,莫不过是晋国的佳人美酒。”
他这话说得轻松,众人嘻笑起来。
泾陵公子继续呵呵笑道:“接下之宴,诸位尽可搂着美人,品着檀口之酒,诉说治国之道。”他这是要众人大开议论,畅所欲言了。
能搂着美人与人争辩,正是时人所好。因此,众人的嘻笑声更响了。那些整理好最近总结出来的见解,早就准备在今晚上大放光彩的贤士们,更是一脸雀跃。
泾陵公子满意地看着这一幕,双手一合,“啪啪啪”三声掌声中,一队专选出来,供贵人们宴席作乐时享受的处子童男开始鱼贯而出,而乐音,此时也渐渐转为糜荡。
第八十三章 准备一鸣惊人的卫洛
这些处子童男一进来,大殿中顿时春光荡漾。他们站在两排塌几之间,任由贵人们选择。
贵人们选择完后,便轮到了贤士剑师,不一会功夫,已是人人膝头都坐上处女或童男,当然,卫洛没有。
卫洛是没有,可她刚开心了才不到一息,便发现前后左右不时有人向她偷偷看来。
卫洛对上一众偷偷打量的目光,心中无比纳闷,隐隐的,一种极为不详的感觉袭向心头。
众人瞟了她一眼后,便瞟向高坐在对面,没有处女和童男敢靠近的泾陵公子。
他们如此来回看了几遍后,卫洛刷地一下脸红至耳!她明白了,这些人正在等着,等着泾陵公子把她喊到他身边,等到她坐到泾陵公子怀中去!
真乃欺人太甚!
一时之间,卫洛的呼吸也急促了几分,怒火在她的胸口燃烧。可惜,她只能干生气,却连瞪一眼谁也不敢,也不能。
她屏着呼吸,竖起耳朵倾听着泾陵的每一个举动,脑子在飞快地转动,只准备他要叫起自己,便慷慨陈词,务必要还自己一个清白!
在她的期待中,众人的期待中,泾陵公子终于抬起眼来。他朝卫洛深深地盯了一眼,所有人都以为他要开口唤她近身时,他却是嘴角一扬,目光转向众人,以轻松愉悦的声音说道:“诸公以为,这治人之道,当以严刑律人,以法制人为好,还是贯彻先贤之志,以仁德约之为好?”
泾陵公子这句话问得很轻飘,特别是这个场合下也不够庄重的情况下更显轻飘。
卫洛抬眼间,便看到他那双幽沉的双眼中闪过的一道光亮。顿时心中一跳,寻思起来。
众贵人和贤士们都在与美人们嘻笑。听到泾陵的问话一落,一个中年贤士想也不想,便朗声应道:“自是以仁德约之为好!昔禹,昔汤,拥天下之爱戴,无不是以仁德而治。”
这中年贤士的话音刚落,一个生着三络长须的清瘦贤士站了起来,他激昂地说道:“仁德是其一,无为而治方为至理。愚民之心,令得鸡犬不相闻,天下何事可生?”提倡无为而治的,一般是道家。
他的声音刚落,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圆脸贵人哈哈一笑,打断他的话头说道:“鸡犬不相闻,便无事可生?当今之世,诸侯纷纷,最初时也是鸡犬不相闻的,何乱纷纷而起?若我说之,这仁德约之虽可,然民皆愚昧,得以严刑镇之,如有乱民,先以酷刑处于众,如此,谁敢再乱?”
这人的说法迹近法家了。
这贵人的声音刚一落,一个头发有点花白的贤士推开腿上的童男,腾地站了起来,瞪大双眼大笑道:“酷刑处于众?昔商纣便是如此,剖比干心,破孕妇肚。哈哈哈。”
这贤士直把那贵人的话引向商纣,令得那贵人顿时目瞪口呆,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一赤足麻衣的剑师站了起来,他沙哑着嗓子说道:“若人人相爱,无分富贵贫贱,弃豪华之宴,去靡靡之音,何愁天下不能大同?”
这是墨家的主张了。
这剑师的话一出,众贵人都露出不悦之色。他们最是看不起贱民了,怎么可能想象那种‘无分富贵贫贱’的生活?顿时,数十个反对声此起彼伏。
吵闹了半晌后,一个额头生满皱纹,状若老农的贤士站了起来,声音嘶哑地说道:“昔神农氏亲身力耕,令得万民饱食。今饥寒者众,若能亲农耕,散甲士还田,却剑客而归乡,天下粟米丰足,何愁不能大同?”
这是农家的观念了。
同样,农家所说的话并不是贵人们所喜,连同剑客和大部份贤士都不赞同。他们过惯了这样的生活,哪里还能够回到那鸡犬不相闻的乡下去种田?因此,一个个反对声再次蜂涌而起。
卫洛眨巴着一双大眼,直是听得津津有味。她一边努力地分析每一个发言人分别是诸子百家的哪一派,一边左顾右盼,直是兴致勃勃。
听着听着,她的目光转向了泾陵公子。此时,他正皱着一双浓眉,那俊美深刻的脸上微微有点不悦。显然这些人说的话,没有只字片语合他的心意。
卫洛看着他,突然间,心神一动:因十三公主那一拂袖而去,自己已是处于风尖浪口了,再也不能想着低调。既然如此,自己可以更高调啊!要是让世人知道自己着实有才,又有谁还会在意自己是不是一个童男子呢?再则,自己的名头响了,也许泾陵公子便不能轻易地处置自己了。
她越想,越觉得妙不可言,顿时心神大定。
她侧耳倾听着众人的议论,一边盘算着自己该从何处着手。这一鸣是要惊人,但是又不能吓了人。自己毕竟年纪太小,又出身来历不明,要是自己所说的太过超前,只怕又有别的不妥。
她想到这里,又在心中寻思了一下怎么措词后,便耐心地等着众人稍稍安静的时候。
这时,一个二十岁,应是刚刚加冠的青年贵人朗声叫道:“治人而已,何必如此麻烦?贱民生事者,斩之可也,顺从者,奴之可也。至于我等,乃天生尊贵之人,便无须治之。”这青年贵人与泾陵和晋侯有几分相似,难不成是一位没有先行退席的公子?
这青年的话音一落,众人瞬时安静了少许。
就在这时,一个清脆地少年的笑声传来。
这少年的笑声实在清脆,也实在响亮,一时之间,众人纷纷转头看来。
只见那个面目清秀,生了一双好眼的童男卫洛施施然地站了起来。一看到他这样的身份的人也站起来准备发言,顿时好几人准备喝斥。
卫洛当然不会等这些人喝斥出声。她大笑一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后,便下巴一抬,小脸一昂,直视着那位公子侃侃言道:“若贱民生事者斩之,顺从者奴之,当今之世又与商纣时何异?贵人无治,乃历代乱国之由!真不知公子何以如此说来”
卫洛干脆利落地说出这句话后,也不管那位公子面临着被一低贱童男喝斥的羞愧。她径自转向了泾陵公子,双手一叉,朗声说道:“以小人看来,治人之道有三法也。”
三法?
这一下,众人收回了将要脱口而出的喝斥,倾听起来。
卫洛下巴再次一抬,朗声说道:“治人之道,一则颁布律法,然后,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与法家的观点有点相似,顿时众法家开始抬眼看向卫洛。
泾陵公子与众人一样,也沉默下来。他身子微微前倾,定定地看向卫洛。
卫洛接着朗声说道:“二则,施以仁德,令民众友爱谦让。”这条符合儒家的观点,令得这两家的几人也转眼向她打量。
卫洛声音再一提,声音在大殿中回荡,“三则,兴农,利器,令民富足,饱暖而生安逸。”
这却是照顾了农家和墨家了。
好了,说了这三条也够显摆的了。卫洛心中想道,她双手再次一叉,目视着泾陵公子咄咄说道:“以公子言,小人之言有理否?”
卫洛这话,咄咄而来,那双墨玉般的眼炯炯有神,隐有狡黠。泾陵公子不由一愣。
##
第三更送到!粉红票啊粉红票,求之思之,多多益善啊。
第八十四章 慷慨激昂的无用功
泾陵公子还没有回答,那刚被卫洛讥讽过的公子已经回过神来,他哧笑道:“约以法律又施以仁德?我却不知,这两者如何能并施。”
卫洛一怔。
她转过头去,只见大殿中众人都频频点头,从低语声中可以听出,这些人都觉得这位公子所说的对。
是了,这个时候诸子百家派系分明,每一个派系觉得自己的学问已是上究苍天,洞微察细。从来没有想到还要与别的派系融会贯通。
卫洛笑了笑,那双墨玉般的眼流光溢彩的,“以法律约之,乃针对国之大事小事,民之大事小事,均以律写明,人人必须守之。以德施之,乃是法律不外乎人情,灾者助之,病者医之,战死者抚其家属。如此之德如细雨微风,缓缓而施,细细而润。”
卫洛这一番话说起来很有道理,不过毕竟只是说起来,真要实施,却是无比巨大的章程,还要耗费巨大的国力。
因此,那公子微怔了怔后,又哧笑道:“贱民奴隶不过与牲口同,还施德以细雨微风?可笑,可笑!可叹,可叹!”
他连声可笑可叹,摇头晃脑间哧哧不已。卫洛微微皱眉。
她知道,自己所说的这一切,真要实施起来着实为难。不过,她今天之所以要出这个风头,其目的却只一个,那就是让所有人都知道自己有才!有不错的才!至于自己所说的话能够实施与否,时人采纳与否,她是丝毫不在意的。
现在,她从众人异样的目光中,知道自己的目地已经达成。既然如此,那就不要与一位公子争这口舌之利了。
想到这里,卫洛不再理会那位公子,转过头去看向泾陵公子,声音朗朗地再次问道:“小人所言,公子以为如何?”
主座上的泾陵公子双手扶膝,深如子夜的双眸定定地对上她隐含得意的双眼。四目相对了片刻,他徐徐说道:“约以法律,兴农利器之说却是不错。”
他的话音一落,卫洛那本来昂得高高的小脸,顿时绽开了一朵灿烂的笑容。她所等的,就是泾陵公子这句话。
泾陵公子话音一落,殿中众人也频频点头。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卫洛这三句话中,是有一些大有道理的。
眼前这小儿起起来不过十五岁许,还没及冠,又有过那样的经历,却没有想到有这等见识,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众人的嗡嗡议论声中,一众向卫洛看来的目光,也确实是刮目相看了。不知不觉中,这些目光中已有了一些敬意。
在这个时代,识字,受教育,有见识,乃是贵人的象征。这么多年的征战不休,令得小国破灭无数,王孙沦为奴隶,公子变成童男。众人都见惯了这种变化,所以纵开始对卫洛不屑一顾,知道他有见识后,眼神便马上有了善意。因为,眼前这个卫洛纵当过童男子,但他毕竟是贵人出身,依然有值得尊敬的过去和见识。
卫洛转过头来,对上一众含有善意和赞许的目光,不知为什么,心中大是一暖。这时刻,一个从来没有想过的念头浮出心头:这些尊敬的善意的目光让人真舒服啊,要是能经常享受一下就好了。
很快的,她收起这种陶陶然,熏熏然地状态,向着众人双手一叉,朗声说道:“诸位。卫洛虽不才,也是一堂堂丈夫,有祖宗需祭祀的堂堂丈夫!在此之前,洛已得公子泾陵亲口赐封为府中三等食客!大丈夫建功立业,光宗耀祖,乃是至高的愿望,洛也不例外。以后,还请诸位不要再将卫洛视作童男子。”
她说到这里,在众人的低语声中看向泾陵公子。对上他深如子夜,看不出半点波澜的眼神,卫洛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让那双乌黑纯净的眼荡成了一泓春波。只见她双手一叉,声音一提,向泾陵公子朗声问道:“公子以为,以卫洛之才,可堪为一丈夫否?”
她这是将军!
直接的将军!
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先是表现了自己的才华,然后又发表了那么一番感慨,现在这句话便是向泾陵公子要求正名。她要求泾陵公子正视她的才华,不再把她当成可以戏弄嘻嘲的童男子或弄臣看待!
她料到他必须答应,因为他不能给天下人落下口实,让天下人以为他重色不重才,不能让天下人以为他屈辱贤士,强令有才之士为自己的塌上之臣!
想着想着,卫洛笑得很欢快。
那时真正的欢笑,墨眼如波,华光流动,那明亮得扎眼的眼光中,流露出一种狡黠,一种得意,一个乐不可支,一种胜利后的嚣张。
这样的卫洛,以这样的眼神,这样的光芒和得意咄咄逼人地盯着泾陵公子,等着他给自己一个回答。
慢慢的,泾陵公子嘴角微勾。
一看到他上扬的嘴角,卫洛那得意得嚣张的笑容便是一敛,那华光流动的墨玉眼中增了一分警惕,宛如一只猫,开始眼神眈眈。
看到这里,泾陵公子又是扬唇一笑。
他轻笑着,慢慢从几上举起酒樽来,慢慢地饮了一口。直到卫洛眼神中的警惕越来越明显,神情的戒备清楚可见,他才淡淡地回道:“你也说了,我已封你为府中三等食客了,又何必多此一问?再则,你卫洛何时是童男了?”
是啊。
卫洛晕头转向地想道,他这话也有道理。
不对!不是这样,他封我为三等食客时,后面还加了一句的,说我是他的贴身之臣的。哎,我刚才怎么没有一口气把那个也说出来?
其实,做为一个公子的贴身之臣,从来不算很过份的侮辱。时人对肉欲看得很轻,很随便,真不觉得这事有什么大不了。
因为那层肉体接触可以忽略不计,所以世人在意的,只是身份的变化。而这贴身之臣与童男子却是大不相同,童男子乃是卑贱之身,贴身之臣却已是家臣了。
因此,卫洛就算说出泾陵令她当他的贴身之臣,众人也会不以为然的。可以说,她所以为的‘让天下人以为他屈辱贤士,强令有才之士为自己的塌上之臣!’的想法,本来便是占不住脚的。
卫洛傻傻地看着泾陵公子,几乎是突然间,她发现自己一番慷慨激昂,并没有明显地改善自己的处境。自己还得呆在他的身边,还得承受随时揭穿身份的危险,还得忍受着他的戏弄。呃,当然,自己也有戏弄他呢。
泾陵公子又小小地抿了一会樽中酒,直是欣赏了好一会呆若木鸡,晕头转向的卫洛,他才在渐渐转大的喧嚣声中和蔼可亲地向卫洛笑道:“说已完,何不坐下?”
“啊?然,然。”讷讷地应答声中,卫洛迟疑地坐了下来。此时此刻,她还是愣愣的,因为她的大脑中,正忙着梳理,思索。
##
第一更求粉红票。
第八十五章 越嫡公主
喧嚣声再响,又不时有贤士站起,表达自己的看法。
卫洛低着头寻思了一会,抬眼看到府中的几个贤士在自己抬头时,略点头示好,心下一喜。
她眨了眨眼,喃喃自语地说道:“实不甘为弄臣也!”
她这暗是自言自语,实际上也是说给旁人听的。她才出了这么一大风头,府中诸人都在注意着她。
坐在卫洛稍前的,一个二十六七岁左右的青年贤士认真瞟了她一眼,忍不住说道:“大丈夫所求的,正是光宗耀祖,公子又不禁你娶妻,纵弄臣又如何?”
这话大大地出乎卫洛的意料之外,她怔忡地看着这个说话的贤士,直到这时她才明白,原来时人并不觉得一个男人,身为另一个男人的塌上之人,会很难接受!
她嘴唇哆了一下,突然庆幸刚才当着众人之面,没有把那句自己是泾陵的贴身之臣的话说出来。因为以她的性格真要说出那事,必是慷慨激昂,说得委屈十分,侮辱七分。
幸好幸好。
哎,自己来这世界虽有三年,却一直深居简出,少与人来往,又要小心翼翼地掩饰自己穿越者的事实,说话问话都藏三分。导致对很多时人的习惯想法并不熟悉。
这时,那青年贤士又说道:“府中贤士上千,能引公子注意者不多。他日公子成为君侯,你便一步登天了,光宗耀祖,名动天下指日可待。小儿你实是好福。”
卫洛闻言,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回应。
她无力地低叹一声,又在心中寻思起来。
好了,这贴身之臣原来不是可耻的,那自己要怎么做才能抛去这个身份呢?自己应该用什么样的话来抵制住泾陵公子,令他把自己赶得远远的呢?
这问题实在有点难,卫洛低着头,愁眉苦脸地思索个不停。
这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卫洛也一点一滴地开始焦虑。这宴一散,泾陵公子说不定会秋后算帐,那今天晚上自己的日子又不好过了。不行,一定要想出个对策来。哪怕是临时逃离几天也好啊。
她百思不得其法,见有人朝殿外走去,突然想到自己也可以借口如厕,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
想到做到,卫洛瞅了一眼泾陵公子,见他正在认真地倾听着一贤士的回话,并没有看向这边。再加上到处都是侍婢宫女剑客穿行,自己这一处时不时被人群挡住。便站了起来,转身顺着殿角,轻而迅速地朝殿外走去。
这般宴会每次都要持续大半夜,因此如厕出行的人很多,卫洛走到殿门口时,看到有几个泾陵府中的剑客注意到了自己,却没有阻止,心下微松。
一轮半圆的明月挂在天空,数缕浮云飘过。碧蓝的天空一清如洗,要仔细看才可以看到几颗星星在。
卫洛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故意找了个泾陵府中的剑客问了厕所的所在后,便提步欣然走去。
走过一道回廊,便是丛丛高大的树木。树影婆娑中,卫洛修长的身子给拖得老长。
卫洛低头看着自己的影子,不由低叹一声。
好风如水,好景良辰,卫洛苦恼地想道:真想认命算了,就那么大声的告诉他,我本是女子。就那么露出面容来跟他对个质!大不了一死!
她刚想到这里,便畏缩了一下,忖道:千古艰难唯一死,这死字可不容易,一死就啥也没有了,可不能随便了。
想到这里,她又是一声长叹。
她一边胡思乱想,一边信步走去,走了一会,她抬眼一看,瞟到右侧石子路子尽头,有湖光荡漾,当下加速提步。
这湖不大,四条回廓相通,湖中一亭台楼阁在月光下悄然而立。卫洛看着看着,提步踏上回廊。
她刚踏上回廊,便见左右小道上各站有两个剑客,在他们的身后的泥土上,各插了一根腾腾燃烧的火把。卫洛回头张了张,见那四人都对自己无视,便放心地向前走去。
回廓全是汉白玉为栏,以木为板。卫洛脚步轻盈,走在上面几乎无声。
她一边行走,一边看着月光在湖水中折射出的层层叠影,不由又想叹息。
正在这时,一阵轻微的‘嘤嘤’泣声传来。
卫洛脚步一顿,下意识地想道:有鬼!
转眼看了一下月光照耀下,明彻通亮的天地,又反应过来:怎么可能有鬼?
她迟疑了一下,正准备向回走去时,听得一有点耳熟的哽咽声传来,“早知会有此侮,我宁可如四女一样死在楚地!”
这声音真有点耳熟。
卫洛还在皱眉寻思时,另一个少女的声音传来,“九公主乃天人之姿,再说有楚王和晋侯做主,此事定有他法。”
听到这里,卫洛心砰地一跳:这九公主就是那越国嫡公主!是她,她怎么在这里哭泣?对了,她说什么‘宁可如四女一样死在楚地’,那四女莫不是我?应该是我!原来我是越国四公主。”
知道哭泣的人是越国嫡公主后,卫洛便好奇了。当下,她蹑手蹑脚地又靠近少许,直来到一根巨大的白玉柱旁才停下。从她的角度看去,可以见到那亭台两侧十米处,都侯在剑客贤士。显然是保护越国嫡公主的,所以她也不敢靠得太近了。
这个时候,卫洛最奇怪的事,莫过于这越国嫡公主怎么在这里哭泣?她不知道,晋侯匆匆而退,楚使又被狼狈扔出。这个被泾陵公子的人临时扔到后院客殿的越国嫡公主,压根没有人理会,也没有人对她的行止做安排。就算那些平素替晋侯处理此类事物的人,这个时候也把全副心神放在安抚楚使的身上了。
这越嫡公主无人理会,见这里有一安静所在,便躲起来痛哭一场。
听到她‘嘤嘤’的哭泣声,卫洛不由又想叹气了。
这时,那越嫡公主再次泣道:“近日,天下各国之士都将赶往新田,介时,我之事定为世人所笑。我,我真恨不得就此跳下去一死了之。”
越嫡公主这话含着三分认真,当下砰砰砰地跪地声不断传来,转眼间,她身后的宫女侍婢跪了一声,五六个声音同时恐慌地说道:“九公主,万万不可!”
恐慌纷乱的叫声中,一剑客旁边,头戴贤士冠的中年人上前一步,他盯视着越嫡公主,沉声说道:“九公主,你之一身系家国颜面,切不可出死之言!你若就此一死,如君侯何?如楚王何?”
他说到这里,深叹了一口气,道:“公子泾陵所予之耻,也有化解之道。”
越嫡公主闻言不由大喜,她急急地上前一步,伸手扯着那贤士的衣袖,“何策可化?”
那贤士低头看着月光下,自家九公主美丽的容貌,低声道:“公主美貌无比,纵石人也心动。何不多诱之?纵不能为妻,为公子泾陵之姬亦可。”
卫洛听到这里,不由疑惑起来:真这样的吗?
越嫡公主的呼吸明显的急促起来,半晌,卫洛听得她隐有羞涩地声音传来,“可否?”
“然也。”
卫洛听到这里,好奇地伸出头去瞅了瞅,她有点好笑,看来泾陵公子的魅力对一个少女来说,实在太强了。这越嫡公主被他侮辱成这个样子,一听到可以近他的身,纵以公主之身做他的姬妾也是愿意。
想着想着,卫洛摇了摇头。
##
嘿嘿,本章节的七公主全部改回四公主。另,求粉红票推荐票!
第八十六章 当众并塌相依?
越嫡公主的呼吸明显的急促起来,半晌,卫洛听得她隐有羞涩地声音传来,“可否?”
“然也。”
卫洛听到这里,好奇地伸出头去瞅了瞅,她有点好笑,看来泾陵公子的魅力对一个少女来说,实在太强了。这越嫡公子被他侮辱成这个样子,一听到可以近他的身,纵以公主之身做他的姬妾也是愿意。
想着想着,卫洛摇了摇头。
她自己也对泾陵公子有着心动。不过她人就是这样,心动归心动,理智归理智。心动只是源于对美好事物,对极合自己心意的优秀男人的喜爱。这种心动可以说只是爱情的前提,一但有变,纵使心在疼痛她也能收回心动,不会因之而失去自己的原则和判断。
卫洛这么一伸头,刷地一下,越嫡公子身侧的一个剑师转过头直直地盯来。他目光如电,吓得卫洛头立刻一缩。
剑师的举动惊动了几人,只听那贤士问道:“何也?”
那剑师略迟疑了一下,答道:“无事。”
卫洛呼了一口气,见一伙人又开始劝起越嫡公主来,她便蹑手蹑脚地向回走去。在这种情况下,虽然真被那剑师给逮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总归不好解释。热闹也看得差不多了,回头算了。
当卫洛走出回廊,回到湖边的草地时,两个剑师急急地向她走来。月光下,他们面对面的大步靠近卫洛,卫洛一抬眼便认出了,这两人是泾陵府中的。
果然,一直有人在盯着自己的行踪。
卫洛颇有点垂头丧气。虽然她现在名份上就是泾陵府中的食客,不可能轻易脱身离去,但她还是存着一线希望的。
两个剑师来到她面前,在离她约五米处双手一叉,前面那人说道:“卫洛,公子令你回宴中。”
卫洛的嘴角抽了抽。
她忍不住抬起头来朝两人一瞪眼,低怒道:“盯得真紧!”
两剑师相互看了一眼,却没有回她的话。
在两人的照看下,卫洛只得一步一步地向宴中走回。当她踏入大殿时,那两人才转身离开。
大殿中很热闹。
众人此时已是酒足饭饱,酣畅淋漓之际。乐音靡靡中,一众贵人们已搂着膝头上的处女童男亲的亲吻,揉搓的揉搓。无数的灯笼光中,殿中人很多都已衣裳半解,丑态毕露。
卫洛只是瞟了一眼,便小脸羞红。
她低着头,在一众嘻笑呢喃中,顺着殿角来到了自己的塌旁。她刚跪坐下,只听得前排一个贤士说道:“卫洛,公子唤你了。”
刷地一下,卫洛抬起头来。
她看了一眼说话的贤士,又看向坐在最主位上的泾陵公子。
仿佛是感觉到卫洛地注视了,正浅酌慢饮的泾陵公子懒懒地抬起头来。他黑如子夜的双眸定定地对上卫洛的双眼时,嘴唇一勾,露出一个笑容来。
基本上,他笑容一露,卫洛便开始寒毛倒竖。
泾陵公子对上她睁得滚圆的,警惕地墨玉眼,嘴唇更是一勾,他懒洋洋地举起手中的酒樽,朝着卫洛晃了晃。
卫洛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这时,她前排最左侧的一个贤士回过头来,向她皱眉喝道:“卫洛,公子在唤你前去,何故迟疑?”
卫洛的脸皮猛烈地跳了两下。
她眨巴了一下眼睛,抿了抿苍白的小嘴,转向那贤士故作不解地说道:“公子未言,君何从得知?”
那贤士眉头皱得更深了,眉心最中间的那条直纹都皱到了鼻子上。他轻哼一声,冷喝道:“何愚至此?”
你怎么愚蠢到了这个地步?
卫洛的脸皮又跳了跳,她想干笑两声,一抬眼却对上左右前后都有点不耐烦的目光。当下便再也不能拖延了。
卫洛低着头,慢慢地站了起来,然后,她来到殿角处,慢慢地向前走去。
大殿中依然喧嚣鼓躁,热闹非凡。众人膝头上的处女童男依然娇笑连连,香喘细细。闻着越来越浓烈的靡香,卫洛的嘴唇都咬出了牙印。
她走得很慢,很慢,这时刻,似乎没有人注意到她的速度。可是,当卫洛想停下来喘一口气,或休息休息时,来自主位上的那双幽深的目光便森森逼来,害得她生怕他耐不住性子喝骂出声,不得不又开始向前走去。
这一段路,不过五十米不到。可卫洛足足走了近一刻钟。
当她来到第一排塌几处时,泾陵公子微微转身,他半倚在塌上,懒洋洋地朝旁边拍了拍,淡淡地说道:“再备一塌!”
“然。”
两个清朗的应答声中,紧挨着泾陵公子处放上了一塌,那塌与泾陵公子的塌紧紧相连,卫洛双眼一直,呆呆地看着那新添的塌几。她发现自己如果坐在那塌上,只要一不小心,便会贴到泾陵公子身上去。
卫洛的小脸缩成了一团。
殿内的衣服摩擦声,亲嘴声,哺酒声,调戏声越来越响,‘美人儿’地叫唤声更是不绝于耳。这种种声音交织在一起,构成了浓烈的靡荡之音。直让卫洛的小脸都红到耳尖处,红到颈项下,红到她的心尖处!
这时刻,卫洛发现自己的心跳又急促了,‘砰砰砰砰’一下接一下,都不给她一个喘息的时间。
卫洛走得这么慢,简直是可比蜗牛,泾陵公子却也不催,他一边浅酌慢饮,一边眯着眼细细地欣赏着卫洛的每一个动作。
按照常理,只要汉陵公子不催促,卫洛是巴不得这一段路可以走到明天去的。可惜的是,泾陵公子是何等身份?他的举动早就引起了寻欢作乐的贵人们的注意。当下,一双双目光都寻向卫洛,当看到他的动作时,众贵人好奇了。因此,他们专注的目光越来越多,越来越强,直如一道道网,把卫洛罩得喘不过气来。
终于,卫洛咬了咬牙,眼睛一闭,脚步一跨,高高地提起,走出了蚂蚁大小的一步——还是原地踏步。
泾陵公子看到这里,嘴角猛然抽动几下。他连忙伸起左袖挡住脸,把那口抿了半天的酒一饮而尽。
当越来越多的目光开始注意到卫洛时,卫洛心中一横,牙齿咬得格格作响,袖摆一拂,小下巴一抬,终于雄纠纠气昂昂地跨出五步,来到了泾陵公子身侧。
然后,只见她喘了一口粗气,又重重地咬了咬牙,再在那空塌上坐下。“砰”地一声,她跪坐的姿势太猛,直砸得地板都生疼了!
$$
为了可怜的地板,赏一张粉红票吧!
第八十九章 是胜了,还是败了?
这股冲天怒火腾腾一升,顿时把卫洛晕沉的大脑一冲。终于,她找回了一线清明。
这时,她腰间又是一紧,接着下巴被一只修长的手扳转,只听得泾陵公子低沉的笑声传出,“香唇渡酒,相濡以沫?善!”
他一边说,一边竟是真仰头含过一口酒水,头一低便向她的小嘴罩来!
汉陵公子的薄唇越逼越紧,众贵人中开始传来一阵小小地鼓躁和笑闹声时,突然间,卫洛身子一滑!
她这一滑,用上了五分力道!
现在的她可不是吴下阿蒙,这一用力,竟是把泾陵公子紧搂着腰间的大手给弹了开去。
只听得“砰”地一声传出,卫洛生生地弹开了泾陵公子的手后,整个人一滑一溜,便从他的膝头退了出来。她也不等泾陵公子反应过来,脚步稍稍后退,整个人便是跪趴下,以五体投地的方式,跪在泾陵公子脚前颤抖不已。
卫洛这个举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一时之间,等着看好戏的众贵人都是一惊,他们齐刷刷地抬头看向泾陵公子。而后面喧闹着的贵人,声音也越来越小,一个个也转头望来。
泾陵公子淡淡的,静静地盯着跪趴在地上的卫洛,深刻俊美的脸上甚至还有一抹笑容:他就知道这小儿定有招数使出。
他微微侧头,双手置于膝间,身子前倾,盯着卫洛乌黑的后脑勺,懒洋洋地笑道:“足矣,可以说矣!”
他是说,你颤抖也颤抖够了,可以说话了。他这句话一说出,前排听得到的贵人们都睁大了眼,一脸愕然,也一脸不解。
趴跪在地上的卫洛,自是对这句话置若罔闻。她依然把额头贴在地板上。暗中咬了咬唇后,卫洛颤着声音,以一种极为老实,也极为不安的语气说道:“禀公子,洛昨晚得梦先父。”
她才说了这么几个字,众人的脸色便凝重起来。泾陵公子的眉心跳了跳,冷冷地盯着她,一股危险的火焰在他的眸中燃烧。
卫洛这句话中提到了先父,这可不是一个寻常的字眼。时人最重者,排得比自己的生命,家族的前途还要重的,便是祖宗祭祀几个字。
这是一种很强的信念,很强很强,一直到了今天。绝大部份中国人都是“见神就拜,见庙就进”的,西方人心目中珍之重之的主和神,在中国人眼中就是一个“信则有,不信则无”的玩意。
但是,看似散漫而不敬鬼神的中国人,他们的心目中普遍有一种信仰的,那信仰便是这个:祖宗!
所以,卫洛拿‘先父’两字说事,可是一种很严重的,也应是经过慎重考虑地举动。
卫洛依然额头贴着地板,颤着声音说道:“先父责骂于我,说富贵权势当于直中求,智中取,剑中索!岂能以区区丈夫之身而行弄臣之事?”
卫洛虽然颤抖着声音,音量却并不小。正在寻欢作乐的众贵人,已在不知不觉中全部安静下来。在这回音极好的大殿,卫洛的颤音传荡得很响亮。
在泾陵公子紧紧地盯视中,卫洛抬头再重重地一叩,说道:“求公子做主!”
她的话都说得这么明了,都说了自己不能以丈夫之身而行弄臣之事了,还要公子做什么主?
当下众贵人都看向泾陵公子。
他们的眼神很淡然:不过是个生了双好眼的清秀童子而已!他既不愿意,弃之就是。这天下间愿意侍侯公子泾陵的童男还少了去?
众人很平静,也很不以为然。只等着泾陵公子顺口应了。
泾陵公子依然双手放在膝头,维持着微微前倾的姿势盯着卫洛。
刚才那簇怒火,在他眼中只是一闪而过。还没有人看清,便已被他收起。此时的他,脸上依然带着一股淡淡的,似笑非笑的笑容。
他深深地盯着卫洛,半晌,才缓缓说道:“且近前来!”
。。。。。“诺。”
卫洛膝行两步,慢慢地来到他的身前。
蓦地,一只修长的手伸出,勾起了她的下巴。
卫洛抬起了头。
纵使抬起了头,她的眼睛也是微垂的,长长的睫毛正在那里不停的扑扇着,苍白的嘴唇充份的表达了主人是真在紧张。
事实上,她压根不敢看向泾陵公子,她害怕。
泾陵公子勾起她的下巴,近距离地盯着她的脸,慢慢的,慢慢的,他的脸凑近卫洛。
当他吐出的气息一丝丝渗入卫洛的耳洞时,他开口了,声音很淡,很平和,“藏头遮面之徒,也敢拿‘先父’说事?”
他这句话,真的说得很平常,非常的平常。听不出半点火气,也没有半点不对头。
可是,他手指勾着的卫洛,脸色却是刷地雪白,她不知不觉中,紧紧地咬住了嘴唇。
她慢慢地抬起眼眸,看向泾陵公子。
这双墨玉眼珠光盈盈,满满都是乞怜,乞怜。
卫洛苍白着脸望向泾陵公子,嘴唇颤动半天后,却说了一句,“如入君手,盼请垂怜!”
这句话,她一说完便隐隐感觉到有点熟悉。
这句话,曾是一个脆弱的处女面对一个欺凌自己的恶汉说的!
此时此刻,卫洛珠泪盈睫,颤抖着说出这八个字,是因为她真地感觉到了他的杀机!
她感觉到,他的耐心真不多了。以前他觉得自己有趣,再说在他而言,天下美人多的是,对于卫洛的真面目是很美还是清秀,他并不怎么在意。他只是喜欢逗逗她而已。
可是,他现在说出的这句话中却有了杀气,沉沉而来的杀气。
卫洛说出这八个字后,嘴唇一个劲的颤抖,墨玉眼中泪水盈盈欲滴,小脸惨白如纸,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的模样。
泾陵公子紧紧地盯着她,紧紧地盯着,一瞬也不瞬。
半晌后,他手一松,施施然地站了起来,俯视着她淡淡地说道:“不欲为弄臣?也可。”
他的声音虽淡,却与刚才的低语不同,众贵人都听得到。
这是贵人们意料中地回答,没有人吃惊。
泾陵公子盯着又趴跪在地上的卫洛,磁性低沉的声音在大殿中缓缓传响,“念你有贤才,可暂掌副内事一职。”
他说到这里,声音蓦地一寒,目光沉沉,在他的盯视中,卫洛的小身板不由自主地,努力地向地板上趴去,都差点成了扁平体了。
盯了她片刻后,他轻哼一声,以一种状似轻描淡写的语气说道:“若有欺我,罪无恕!”
这声音中杀气腾腾,任何人都可以听出的杀气腾腾。
依然没有贵人在意,因为,既纳其言,又惩其擅言,恩威并施,这也是贵人们的驭下之道。虽然对于高贵的贤士不怎么用,但对于墨眼小儿这种,曾有过卑贱经历的人使出,也很正常的。
##
第三更,求粉红票。
第九十章 副内事
只有卫洛听出了这话的大不寻常,那句‘若有欺我,罪无恕!’是严厉的警告!也是一种威胁!
卫洛贴在地板的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如她,欺骗泾陵的话实在太多了,多得他和她都心知肚明。
在众人地哄闹中,泾陵公子施施然地坐下,他盯着卫洛乌黑的小脑袋,半晌才挥了挥手,淡淡地说道:“退下吧。”
“诺。”
卫洛爬起来,躬身后退两步,才转身向席中走去。她的每一个动作,都恭敬之极,老实之至,令得看到的权贵们,更是不在意地把视线从她身上移开:一怯弱小儿而已!
卫洛回到塌上,她刚跪坐好,前排的那青年贤士便转头向她看来,他盯了她半晌,叹道:“父令不得为弄臣?哎,丈夫诚丈夫,却道路艰难矣。”
倒是一个黑瘦的麻衣老者赞赏地瞟了她一眼,声音嘎嘎地说道:“功名富贵,本应直中取,剑中索!善!”
卫洛勉强朝两人挤出一个笑容来。
在她的前后左右,都有贤士剑客向她看来。这些目光中,居然大部份是赞赏的。特别是一些贤士,对上她的目光时,还会向她微笑点头示好。
在这些人中,有一高胖的剑客也对她大点其头,露出一口黄牙笑道:“小儿有好父!终又少一奸邪子孙。善!”
这话一出,卫洛那勉强挂着的笑容都维持不下去了。
下面的时间里,卫洛一直低着头,老实地低着头一动不动。
笙乐飘荡,软香靡靡,众贵人显然意兴正浓。不过公子泾陵与众人寒喧了一阵后,便宣布散席了。
众贵人离席之时,纷纷把看中的处女童男索回去继续欢愉。
回来时,卫洛不再是公子泾陵的贴身之臣,所以她也没有资格坐上他的马车。当然,她也并不愿意。
跟泾陵而来的都是一等贤士,他们的马车中也没有卫洛的位置。
最后,卫洛自己要求坐上了驭夫之侧。
坐在这最宽敞的地方,呼吸着外面的新鲜空气,卫洛的心渐渐开朗起来。她眯着眼仰望着天空上的明月,欢喜地想道:不管如何,总算今晚可以安稳地睡一觉了。
‘支支滋滋’的车轮滚动声,腾腾燃烧的火把光中,卫洛笑了一会,不由自主地抬头看向驶在前面的泾陵公子的马车。
看着看着,她慢慢收住了笑容。
不一会,车队回到了泾陵府,卫洛找到一个管事说了自己的新任命后,便被那管事在三等食客区安排了一套小厢房,厢房共有七八个房间,有浴房有厨房,虽然厨房中空荡荡的,连个陶片都不见。
她如今是泾陵公子亲口任命的副内事,因此,她住的厢房里,不但配有两个侍婢,还被管事任命她的工作,便是主管奴婢们。
也就是说,三等食客区这一大片的奴婢,进出任职,卫洛都可以插手管了,尽管原来便有人管着。
一切处理妥当后,卫洛把两奴婢使出,清洗了一下便躺到了床上。
她原来以为,自己会一落床便睡得香香的,没有想到她根本睡不着。
这一晚上,她明白了很多事。最重要的是,她明白了自己这个前身与公子泾陵的仇怨来由。
一想到这里,她便打了一个寒颤。以前她很乐观,总是安慰着自己说,泾陵公子对自己还是不同的,也许一直是自己想多了,也许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后,并不会杀了自己。再说,这三年来自己长变了很多,他和他的人应该不会记得一个应该死去的小丫头的。
可是,经过今天晚上,她没有办法这么乐观了。而且那越国嫡公主出现了,说不定她和她身边的人便认得出自己!
伸手捂着胸口,卫洛侧过头,透过纱窗看向外面的明月。明月团团,浮云缕缕相缠。卫洛忍不住轻叹一声。
心动,对她来说,实是寻常事。见到优秀的,自己喜欢的那一型异性,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心动过,心动过很多次。
不过这种心动,只是淡淡的,隐隐的,只是某种含有期待和羞涩的情绪。不过一转身,一离开数日,这种原来只是淡淡的心动便会被她抛到脑后。
可是这一次不一样,真不一样。
在今天之前,她在这种平生最强烈的心动中,已有了某种渴望,某种梦想。
在今天,得知了两人的恩怨来由后,她的心开始发凉,可是,她依然没有办法控制自己去渴望,去梦想。
少女情怀总是诗啊。
胡思乱想了一阵后,卫洛刷地一下坐起身来。
从纱窗口洒进来的银光中,卫洛双眼炯炯,睁得老大:不对!他最后一句话很不寻常!我要想一想,我再仔细想想!
淡淡的银光中,她的一双杏眼慢慢地眯了起来。
不管如何心动,她都要做最坏的打算!她都要为将来的每一步变化,想一想对策!
寻思了一会,她的脑海中便开始发晕,便有点不清醒。卫洛又跳下塌,从袖中掏出木剑,开始在淡淡的月光下练习。
只有剑,才能令她神魂安定。可惜,她一直没有办法知道自己有多强。
潜意识中,剑术是卫洛逃生的最后的本钱,所以她从来没有想到过,要与泾陵公子属下的剑客们过招。她不想完全泄露自己最后的底牌。
有点虚淡的风声呼啸了一晚,直到将近凌晨时,卫洛才和衣倚塌合了合眼。
卫洛现在是府中的管事级人物,也算是有点权力的了。尽管这种奴仆们才看在眼中的权利,在食客们眼中也不算个啥,卫洛还是得到了不少自由。
早餐时,是一碗粟米粥伴着一碗青豆,青豆上放了油,油光莹莹。然后每个月还能得到一块羊肉。卫洛现在的生活,比之以前有了根本的好转。
用过早餐后,她出去一趟,找到原来的管事,交待他一切如常,不必理会自己后,又回到了房中。
她得抓紧时间想个法子来,就算一时想不出法子,练练剑也能使她心神安定。不知怎么的,泾陵公子昨晚最后那句‘若有欺我,罪无恕’一直在她的脑海中响起,一直响起。
要是能出去就好了!
自昨晚后,这个想法开始占满了卫洛的大脑。
练好一会剑,卫洛开始提步外出。现在练剑救不了急,她得开始试一试人际交往,也许从其中可以找到脱身的法子。
##
早上发出的那贴解释的话,大伙当没有看到算了。因为我写文的时候随心所欲,任意所之,还不一定按那上面说的写。那贴子放在那里,对我的思路有约束,所以我删除了。
删除后,我又感觉到轻松了。哎,我老是这样,大纲都是空架子,今天的想法明天推翻。
我一般都不喜欢在书中留言,因为写文时思路滔滔,文字便顺势出来了——大伙看我的小说便应该感觉到我的文字特别流畅。然后这样出来的文字,通常带着某种情绪,不会令得每个人都满意。我从写书以来便发现,每次想解释什么,最终发现越说越乱。
大伙喜欢的话,进我的群吧。在群里我们可以畅所欲言,有些想法可以当面呈清,没有误会或混乱出现。
现在奉上第一更,求粉红票。
第九十一章 杀人不眨眼的卫洛
..
在这个时代,等级森严,下人们都是局限于一角,当然,连贵族也是局限于一地,因此,大多数人都没有什么见识。
没有见识,对卫洛来说,便没有交往的必要。她不知道的,这些人也一样不知道。而且她说多了话,反而容易泄露自己的无知。
她现在打算的人际交往,也是多多走走,试一试。毕竟昨晚宴席上,不少府中有身份地位的食客剑师都对自己印象深刻,也对自己有了一些好感。
树叶森森,卫洛信步而行。现在府中之人,都已认得卫洛了,看到她时,很多人都表现得有点恭敬。
可正因为恭敬了,所以卫洛每每走近,众仆人便一哄而散。而食客剑师们都很严肃,看到她时,淡淡地一瞟便不再理会,她也不好意思凑近去热乎。
这样一来,卫洛上午逛了一圈,也没有与人说半句话。
无奈之下,她下午接着逛。信步走了一个时辰后,卫洛有点好笑也有点无奈地想道:真要刻意去找人说说话,没有想到会这么难。
她不想想,泾陵府是何等地方?等级森严,以她这高不成低不就的身份,能套近乎的还真不多。
到了第三天下午,她还在逛。不过这个时候,她并不是一定要找人说话了,她发现这样逛着,有利于她观察府中的地形,以及府中剑客的排布值班情况,更可以从每个人的表情和偶尔听到的私语中,知道一些事。
今天的阳光有点烈,卫洛走在林荫道上,吹着拂林而来的丝丝凉气,感觉挺舒服的。
走了几步,她看到前方有一块石头耸立,最上面显然常有人坐,磨得很光滑,不像侧面那么厚的青苔。
她也走得累了,便就着石头坐下,在树荫下打起眈来。
睡着睡着,迷糊中卫洛被一声音惊醒,“那叫卫洛的小儿,现在亦是管事,又曾为公子贴身之人。不如找他说去?”
人听到自己的名字,是最容易警醒的,卫洛眨了眨眼,便站了起来,向树后退了退,让可容五人合抱的大树挡住了自己的身影。
声音是从侧面二十米处的另一条林荫道传来的,这次说话的还是一个少女的声音,“可,可如何接近他?卫洛乃贵人出身,又忝为管事,我一说,他不悦后杀我又如何?”
头一个稍年长的少女顿了顿,才低低说道:“我曾听闻,么姑在卫洛刚来时,曾令他去牛厩,此两人有仇矣。你现在安好,么姑这一动,你处境堪忧矣。何妨借他一用?”
少女说到这里,又停了一下才说道:“再则,么姑忌惮卫洛,曾放言若得时机,必置他于死。你去说了,却是救了卫洛。”
卫洛一听到‘必置她于死’这几个字,瞳孔缩了缩。
另一个少女欢喜地说道:“然,然,我亦听闻。”她才说了这几个字,又迟疑了,“我,我实不敢近他。”
这一下,两人都沉默起来。
等到她们走远,卫洛才施施然地站起。对么姑,她几乎没有印象了。是了,当时自己只是表现得像个有才能的人,便被她所忌恨。这女人到了现在还掂记自己?真是好强的妒恨心啊。
此人不能留!
卫洛提步向么姑所在的地方走去。动作施施然,缓缓然——以她现在的地位,虽然是虚得很的地位,对付一个如么姑这种奴仆中的小管事实在是手到擒来,卫洛甚至可以不用任何理由。
当然,从现代过去的卫洛,还是准备找一个理由的,她又不杀人,只赶出府就成了。
不一会,卫洛便来到了么姑所在的地方。这地方,也属于她所管的三等食客处。
当她来到那最初与素一直进府的小花园时,正好看到一堆人在那里指指点点。
卫洛还在树林中走动,便听得么姑有点高亢的声音得意地传来,“我从来最厌者,莫不过低贱之人有贵人之姿,二者,便是如你这般,面目虽可,却左也不愿右也不从,难不成,以你之貌,还能登贵人之塌?”
卫洛听到这里,不由有点好奇了:这个么姑,居然都做起媒人的事来了?
么姑的声音一落,一个少女哽咽的脆嫩的声音传来,“然,然,索妾之人,不过三年,已杀死五姝了。妾虽以处子进,却原是侍奉贵人的。姐姐把妾索来弄给此凶汉,妾实不服也。”
这少女的声音很甜美,一听便让人觉得她应该极可爱。
少女的声音刚一止,一个语调放得极慢,有点装腔拿势的男子声音淫笑道:“不服?不服又如何?爷便今日索你,明日弄死你,也无人敢说一词!”
卫洛听到这里,瞳孔再次一缩。
她慢慢提步,向这堆人靠近。
走了几步后,那个开口的恶汉清楚可见了,那恶汉高大魁梧,脸呈四方,皮肤苍黑。他一双有点黄的浊眼正紧紧地盯着一个黄裳清丽的少女。
这汉子有点眼熟!
卫洛寻思了一会,突然记起,在三年前,她与素便是在这个汉子的带领下,见了眉大家一面。对了,那次这个汉子便当着众人的面,调戏了一个美少女,那少女还说过一句话,“如入君手,盼请垂怜。”
是了,就是他!
难不成,当初那个可爱灵动如兔一样的少女被他弄死了?而且他并不止弄死一人?
卫洛想到这里,缩小的瞳孔中已带了杀机。
那恶汉说了那句话后,全场一片鸦雀无声。
卫洛还真不知道,在泾陵公子的府中,也有这样的事存在。想来也是,泾陵公子府第极大,又管理凌乱,而这一片区域,向来是童男处女进出的场所,流动性大,是最容易藏污纳垢的。
而且,泾陵公子自开府到现在,不过短短几年间,他全部精力都放在练兵之上,府中又没有女主人在,几乎就是一团散沙。
在一片安静中,么姑有点不满的声音传来,“莫再轻易杀人!此女若去,一年内休想再索!”
那恶汉对么姑很客气,连连搓着手说道:“然,然。”
他应了两声后,大掌一伸,便向那黄裳少女的胸襟揪去。看他那般大力,只这一抓,怕会把人家少女的衣襟撒破了。
卫洛这时已缓步走近,看到这里,她冷笑一声,双手一合,“啪啪啪——”地鼓起掌来。
她这掌声一响,令得众人都是一惊,连忙回过头来。
么姑两人回头一看是她,瞬间变色。
么姑瞪大双眼,尖叫道:“卫洛?”
那恶汉脸也是一白,却强自镇定,只是那双四处转溜的眼神中,可以看到他的不解。很显然,他还不知道卫洛是什么人。
那黄裳少女一愣,马上大喜:这地方极偏,罕有有身份的人前来。么姑多年来在这小地方一手遮天,旁人只要不触犯到自己,便没有人会得罪她。
而这些处女,都是来自各地,根基浅薄,几乎都是进府几天便被处理了。谁会为一个不认识的人说话?
当下,那黄裳少女急急地朝卫洛面前一冲,离她还有三步便扑通跪趴在地,膝行两步,泪如雨下地求道:“贵人救我,贵人救我!”
卫洛看了少女一眼,抬起眼来,缓步走到么姑面前。
盯着这个也不到二十的少女,卫洛缓缓问道:“何相煎至此?”
么姑脸色一白,嘴唇颤抖了一下,突然双腿一软,泣道:“实,实渴财耳~!”
是为了好处啊。
卫洛懂了。
正在这时,她眼角瞟到那恶汉猫着腰要溜。
嗖地一下,卫洛木剑在手!
然后,她右手一扬!
“卟”地一声钝响传出!
众人只看到一道淡淡的光芒闪过,再定神看时,那恶汉的背心已稳稳地扎了一柄木剑,木剑直入体内,只留剑柄于外!
所有人都惊呆了!
没有一个人能发出声音来!
在这个乱世,这里的大部份人都见过杀人。可是,如卫洛这种文弱少年,一句话也不说便杀人,还以木剑杀人的,还是罕见。
她表现得太干净利落了!如她这样清秀文弱的少年,不应该是干这种事的人。
又是“卟”地一声,在冲天而起的血雾中,卫洛从尸体中抽回木剑,转过头,把血淋淋的木剑指向了么姑!
她脸上没有表情,心中也没有波动,这么杀了一人,便如杀鸡一样。自那几年林中练剑时,卫洛便发现自己对杀戮没有感觉。仿佛她天生便是干这一行的。
淋淋的鲜血,稠稠的,一滴连一滴地滴到么姑的脸上,颈间,衣襟上。她已脸白如纸,瘫倒在地,双眼闭得紧紧的,连嘴也闭得紧紧的,裙下濡湿一片,浑身如抖糠。显然骇怕到了极点,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卫洛用血淋淋地木剑在么姑脸上拍了拍,在她脸上留下两个血印后,再次淡淡地问道:“何相煎至此?”
她的声音一落,么姑突然“啊——”地尖叫起来。
尖叫声中,她眼神涣散,如疯狂一样爬着向外冲去,一边冲一边尖叫,“杀人啊,杀人啊——”
她的尖叫声又是凄厉又是高昂,那吓怕了魂才能发出的凄叫声,远远地冲破天空,传了开去。
几乎是一瞬间地,无数脚步声,破空声响起。显然,大量的剑客被惊动了!
众人担心地看了卫洛一眼,开始只有一个人向后退去,渐渐的,一个个都向后退去。不到片刻,连那黄裳少女也爬了起来,头也不回地跑远了。空旷的小花园中,只剩下卫洛和一具尸体,当然还有五十米开外,披头散发状如疯癫的么姑。
看着么姑的背影,听着越来越近的破空声,卫洛低叹一声,她脚步一提,极轻捷极迅速地追向么姑。
在树林中能纵跃如飞的卫洛,已在不知不觉中,仿佛练有了一身轻功一般,在平地上一弹一跃便是两三米。
只是一眨眼,她便追上了么姑。然后她嗖地出手,木剑从背后入手,透胸而过。么姑的疯叫声戛然而止。尸体还保持着前冲的姿势,直冲了两步才‘砰’地一声倒在地上。
卫洛果断地拔出木剑,右手一晃,那剑便远远地扔了开去,落到一处洼地的灌木丛中,转眼消失不见了。
她刚做完这个动作,嗖嗖嗖几声风声传来。几个剑师出现在小花园中。他们看了一眼两具尸体,又看向卫洛。
见是她,他们表情稍缓,一人问道:“何事?”
卫洛摇了摇头,笑道:“无事,忝为内管事,处置了两贼,尖叫乃一贼发出。”
几个剑师点了点头。
他们扫了一眼卫洛,又看向两具尸体,见尸体上没有兵器,略略有点奇怪。不过也没有多想,他们便转身离去。
等惊来的剑客都散去后,卫洛才挥手唤来几个仆人,拾回木剑,在尸体上把血迹擦了擦后,她命令道:“拖出去处理。”
“诺。”
卫洛转身而走,直到她走得远了,那些跑得远远地少女们才敢向她看来,那黄裳少女更是躲得远,直是一扫到卫洛的身影,她便颤抖不已,小脸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