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一章述职结束后
天的夜幕降临得格外早李清述职后没多久天色便今天的述职到此结束重臣们也66续续回府紫宸殿显得愈加空旷幽暗。
李隆基却没有走他依旧坐在高高的龙椅之上双目紧闭似乎已经睡着了又似乎在等待什么。
宫殿里除了一些侍卫、宫人剩下的大臣就只有杨国忠一人忐忑不安地等候李隆基的落他心中害怕到了极点他想喊、想求饶但李隆基的沉默就仿佛一道密不透风雨的墙将他生生隔离。
当然在李隆基的身后高力士依然笔直挺立他仿佛是一个用檀香木雕刻的人尊贵、沉默、永远不知疲倦但他此时的心里却比任何人都要焦躁、都要恼火或许李清不知道原因因为从他站的角度是看不到李隆基的后侧方那里有一幅厚厚的帘幕遮挡就俨如舞台的上场等待处那就让我们走过去看一看到底是什么让高力士如此紧张和不安。
李隆基的后侧方赫然矗立着鱼朝恩他也抱着一叠述职报告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这就象一个多妻的大族大夫人费尽心机阻止竞争者的出现年老色衰她便让自己心腹丫头去伺候老爷到最后外患已靖她才忽然现自己选中的丫头竟然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
第一个哥舒翰的述职便是鱼朝恩站在李隆基的身后当然李隆基的借口是高力士太辛苦了需要让别人来替他分担一二可这种分担就如床上之事一样高力士怎会能容许?
高力士知道问题就出在李琮的身上。李琮几乎是倾尽所有地讨好杨家经年累月地厚积薄终于得到了回报再加上他这三年的低调和隐忍使李隆基对他好感渐增就在这个立储的原则性问题上他与李隆基生了矛盾。
“你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个字也不准隐瞒。”李隆基终于开口了作为一个帝王他要善于驾驭臣子。而这种驾驭不是今天将这个剥皮明天将那个腰斩它应该是门很深的学问正如现在李隆基问杨国忠他不是别人一走便急吼吼地问生什么事?
他在等等杨国忠地心理倍受煎熬。等他快要崩溃之事再稍稍给他挖一条渠后面就不用他多说了杨国忠自然会源源本本将一切交代出来。
‘扑通!’杨国忠重重地跪下“皇上救我啊!”他终于泣不成声地喊了出来。
“等等!”李隆基突然止住了他的话示意让所有人都退下。包括鱼朝恩大殿上就只剩下他和杨国忠以及高力士三人。这使高力士又看到了一线曙光。
杨国忠一边低声饮泣一边将自己怎么一时糊涂为得安禄山的信而交给他他保证书后来安禄山又怎么用这封保证书来要挟他一五一十没有半点隐瞒地说了。
李隆基一语不他只是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这种事生在别人身上。他会大雷霆但生在杨国忠这个草包的身上是再正常不过。
杨国忠讲到最后安禄山要剔除几个不听指挥的刺头将时李隆基的眼皮‘突’地跳了起来。
他立刻意识到安禄山还没有准备好至少河东他并没有完全掌控事到如今李隆基已经毫不怀疑安禄山的反意此人狼子野心已经一步步暴露出来。私自收编了朔方军又打上安西陌刀军的主意。
除掉安禄山已不容置疑。关键是怎么除直接将他杀掉也可以但河北那边怎么办?李隆基心里很清楚大唐的精锐都到了边关中原的兵府早已成了一具空壳用来建立募兵制地钱都被自己花掉了一旦安庆绪起兵整个中原地区都会沦陷如果他兵锋再指向江淮扼断漕运不出半年长安便会枯萎而死。
“不!绝不能让兵事起来否则让我如何向列祖列宗交代。”
李隆基又闭上了眼睛他要寻一个最有利的解决办法思来想去也只有按预定的计划进行先慢其心再慢慢夺其权不可让他知道自己已经察觉到什么。
他的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向杨国忠招了招手命他上前一点杨国忠此时泪痕已干他忽然现李隆基似乎并没有责怪自己的意思心中那根绷得快断掉弦蓦地松了他屁颠屁颠走上前弯着腰听皇上的训话。
“你记住!你什么也没有对朕说保证书的事情朕压根就不知道。”
杨国忠一楞他没有听懂李隆基地意思不由疑惑地向李隆基看去却见他目光阴森、凌厉地直刺自己他心中打了个哆嗦将刚刚要问的话又咽了回去。
“蠢货!你现在立即派人去阻止调查之人返京若有必要就给我灭口。”
李隆基低低地骂了他一声眼中凶光乍现他又回头对高力士道:“你再去一趟李清府上告诉他述职既已结束西域诸事繁忙让他三日内离京返回龟兹你现在就去!”
高力士正要走李隆基却忽然叫住了他“且慢还有一事!”
“请陛下吩咐!”
李隆基沉思片刻决然道:“去传朕的旨意命鱼朝恩为河北宣抚使到范阳去替朕犒劳三军。”
高力士心中猛地一跳心中异常震惊这样一来等鱼朝恩返回之时他就会有机会接触军机大事高力士心中虽吃惊但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只躬身应了一声便快步去了。
这时杨国忠也告辞了空旷的大殿里就只剩下李隆基一人他背着手在台阶上来回踱步脸上不时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最后他停了下来自言自语道:“鱼朝恩既然你喜欢拿安禄山的金子朕倒希望你今回多拿一些。”
外面地天色已经渐渐转黑。几十名太监侍卫走进大殿准备护驾回宫听取了一日的述职李隆基也觉得有些乏了他长长地伸一个懒腰刚要下旨回宫忽然看见一名小太监急匆匆跑来他满头大汗惊惶大叫道:“皇上。李太师家人来报李
行了已到弥留之际。”
“李林甫。他要死了吗?”令道:“摆驾吧!朕去看看。”.
李林甫确实要死了。他已处于昏迷状态。脸若金纸。身子瘦成了一把干柴他那把最心爱地破旧黄的藤椅也已经拆散堆放他地脚下。一大群子女妻妾围在他身边哭泣各自嘴里都不停地在诉说什么。整个房间里弥漫着一股垂死地味道.
“快!快!大家快出去。皇上来了!”
长子李岫一阵风似地跑来对大家连声叫喊众人顿时慌了神。一哄从后门挤出有几个不舍。可又惧怕李岫新定的家法只得哀哀哭几声走了。
片刻无数地侍卫将李林甫的卧房围住身着常服地李隆基大步走进李岫立刻跪倒在地呜咽着泪如泉涌。李隆基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快步走到李林甫地身边他的脚步一下子停住了在他眼前哪里是从前那个心狠手辣地李相国分明就是一具骷髅被一张薄薄的皮包着。
“他晕过去多了?”
“二天了。”李岫低低声道。
“那好若太师能醒来你就告诉他朕来过了。”说完李隆基转身就走房间里的味道实在令他闻之欲呕他一刻也呆不下去.
李岫心中暗暗不满。可又不敢表露还得恭恭敬敬道:“陛下宠恩臣全家铭刻于心。”
可就在李隆基要跨出门之时忽然听到一个断断续续地声音“陛下是.
“啊!父亲醒了。”李岫一阵惊喜急忙上前将李林甫扶坐起来李隆基目光冷寞重新回到床前他却忽然现。李林甫气色完全变了原本蜡金状地脸色变成了潮红色。眼中闪烁着一种奇异的神采。
“陛下!”李林甫声音嘶哑吃力地道:“臣已经不行了请陛下看在臣一片忠心地份上放过臣地家人。”
李隆基脸色微变他干笑一声对李岫道:“太师已经糊涂了将朕说得象残暴之君一般。”
他低头对李林甫笑道:“太师好好休息吧!朕改日再来看你。”
他刚站起来李林甫却一把抓住他又道:“陛下臣对安禄山之事还有建议。”
李隆基以目视李岫李岫会意慢慢退了下去。
“你说!”
李林甫轻轻叹了口气脸色地潮红色愈加鲜艳“安禄山狼子野心对他不能手软不能给他机会陛下须当机立断要立刻将他杀了!”
“可是这样一来他儿子安庆绪必反朕此时调兵遣将恐怕也来不及。”
“陛下病出苗头就得立刻诊治若久拖不医会酿成大患安庆绪虽反但毕竟不如安禄山服众只要一战受挫陛下再对其部将分而诱之叛军便会分崩离析虽有小痛也总比天下大乱要强得多。”
李隆基见他越说越激动口中散出一种恶臭面目可怖他心中忽然一阵厌烦死到临头了还在教训自己什么小病不治若不是他安禄山会坐大到今天吗?此刻李隆基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在李林甫的头上他冷哼一声甩开了李林甫地手大步走出屋去。
“陛下!陛下!”出丝帕冷冷地擦拭李林甫抓过的手背头也不回便扬长而去。
李林甫叫喊半天也没有李隆基地回应他不由大恸仰天悲哭道:“吾家休矣!大唐休矣!”
连喊数声一代权相咽气而.
如果仅仅从述职来说李清地述职是成功地他所有的计划都得到了批准向西域的移民事宜由现任户部侍郎崔焕全权负责。西进战略已正式启动。
但他在安禄山上地策略却没有得到李隆基地赞同。他与李林甫的观点一致如果事情无法避免。那索性就让它早一点爆将破坏程度降到最低。但李隆基地态度却恰恰相反。他依然想用政治的手段来解决即使要用武力至少也要等他自己部署完毕高力士地到来就明确地将这个信息传递给了他。
此刻在李清地书房内高力士忧心忡忡地给李清传达了李隆基命令要他三日内离开长安返回龟兹。李清一言不他明白李隆基的意思李隆基已嫌他不合拍。不希望他再插手安禄山地事情所以要赶他走。
“大将军你今天不该抖出李献忠的事情。打乱了陛下的部署。极可能将安禄山逼反。这是陛下现在不愿看到的事情。”
高力士地心情显然也不是很好一个庆王李琮一个鱼朝恩。都直接关系到他的切身利益可偏偏他又无可奈何。而安禄山之事则是整个大唐的危机。也更让他烦乱。
他叹了一口气继续道:“陛下不是不想处理安禄山但他也需要时间你久在西域有所不知。这几年朝廷财政日渐窘迫早说要实行地募兵制到现在还没有开始。去年裴宽上了个折子他随意抽查了许州地三个军府兵力皆不足三成且武备荒弛已久连训练的场地都长满了一人高地草弓积尘、刀生锈。一叶可知秋中原空虚啊!“
“那后来呢?皇上是怎么处理此事?”李清没有回头。冷冷地说道:“是不是将这个三个军府地都尉斩示众最后不了了之。”
高力士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事实上李隆基就是这样冷处理了此事头痛医痛、脚痛医脚甚至裴宽地后来要求彻查全**府的提案他连看都没有看可看了又如何当时左藏地钱不足三十万贯连给杨娘娘过寿都还不够。怎么可能支付得起几千万贯地军费开支。
但高力士依然要替李隆基辩解他苦笑着道:“可是这个这是大唐开国时便留下来的兵制弊端怪不得皇上。”
李清轻轻地摇了摇头诚恳地对高力士道:“我并没有说军府败坏是皇上地责任我当然知道军
端。百姓无地谁肯去自掏腰包当兵。还要家里供养才是正常既然府兵坏了就要建新制所以当年我开征盐税就是为了积累钱财以实行募兵制可从天宝五年到现在六年过去了累征了至少也有几千万贯但财政却依旧窘迫钱都到哪里去了我看征多少税也填不满那个大窟窿。”
说到此李清微微有些怒了“我现在被百姓们骂为李税魔这个不提也罢!就算皇上稳住了局势安禄山一时不反他会削减宫廷开支吗?高翁在他身边多年难道还不了解他吗?再过几年恐怕军备愈加荒弛而安禄山却相反那时兵精粮足将士用命高呼一声‘均田地’而万民响应那时我大唐真地危险了。”
高力士脸色严峻他不得不承认李清说地是事实决非耸人听闻但事情已经无法挽回李隆基在这件事情上极为顽固无人能劝说他甚至连杨贵妃也不能。
沉默了片刻高力士忽然低声道:“大将军你可知道皇上派鱼朝恩到河北犒赏三军去了应该是派他去探听虚实或许等他回来皇上就会改变主意。”
“现在还需要探什么虚实?”李清轻轻地摇了摇头淡淡一笑道:“皇上这样做无非是想让安禄山以为他尚疑惑不定等鱼朝恩吃了安禄山地重赂回来说河北将士忠心于皇上那时皇上再装装糊涂继续他的歌舞生平安禄山造反一事便不了了之。”
李清连连冷笑道:“高翁他是在把头埋进土里自己看不见外面就以为天下太平了焉不知这就是安禄山所期盼。”
“那现在该怎么办?”高力士终于意识到了问题地严重性作为对李隆基一种本能的关心他不希望由李隆基来背负这个历史责任现在或许只有李清才能制止最坏的情况出现。
“你说我能帮你做点什么?”
李清负着手走到窗前凝望着远空。一个国家的中兴是生于忧患之中。大唐百年安靖无论统治者还是普通民众都早已养成了一种惰性积弊难改只有在灾难面前这种社会惰性地枷锁才可能被打碎。让国家重新焕出勃勃生机。在某种程度上安禄山造反也未必是一件坏事只要能控制它对社会经济地破坏。
但控制一件未知地社会动乱需要巨大地勇气和智慧他李清有这个勇气和智慧吗?答案是肯定地他能!想到此。李清回过头。目光清澈而坚定他凝视着高力士缓缓道:“我需要取代安思顺兼任河西节度使。”.
从外面看安禄山的府里异常安静灯光也大多是熄灭了仿佛大家都已早早休息但若走到府里去。便会现其实并不安静亲兵们默默地在整理着一个又一个包裹。焚毁书信、收拾马匹种种迹象表明安禄山准备逃跑了。
此时。安禄山和谋士高尚以及安庆宗正躲在密室里商量着最后的大计。他在下午便从宫中得到了消息李清述职时竟提到了李献忠败军之事一个时辰前。杨国忠派人来报信说李隆基起了疑心。派太监鱼朝恩去河北名义上是犒军。实际上就是查访那些败军的去向让他早作准备安禄山当即命亲兵们开始收拾东西准备随时撤离。
而高尚对李隆基派鱼朝恩去河北之事也疑惑不解他看不出李隆基走这步棋的用意但有一点是肯定地事情越来越不妙必须趁早离开长安。
他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思考着对策。想罢他果断地说道:“大帅现在情况起了变化刺杀李清之事只能暂时放下我们必须要尽快离开长安回河北。”
“我也是此意杀李清会引起不必要地麻烦还是尽早回河北可就怕李隆基真的没有拿定主意我这一跑反而露了馅。”
安禄山面临两难的决定时机不成熟。他现在还不想造反最好能再给他几年时间准备。他满脸忧虑地对高尚道:“先生有没有什么办法既能尽快离开长安又能不让李隆基生疑。”
高尚微微一笑道:“我刚才已经想到了一计可让大帅明日便回河北。”
安禄山大喜急道:“先生请讲!”
“明日可派一人佯扮信使说契丹人作乱大帅便可立刻向李隆基请辞如果他不答应则说明他真有杀大帅之心大帅便立刻逃走不要走潼关从凤翔绕朔方经太原回河北。”
说到这里高尚又对安庆宗道:“假如李隆基明日准大帅回河北那公子还是留在长安若不准公子则和我们一起逃走回河北后咱们立刻起兵。”
安禄山缓缓地点点头这确实是最好的办法既试探李隆基又能回河北可谓一举两得。
“既然如此我们都回去收拾东西明天一早我便向李隆基请辞。”
高尚离开密室匆匆向自己房间走去他住在后院为一个单独的小院安禄山特地派了几个年轻美貌地女人服侍他他刚进院门一名安禄山地亲兵从后面跑来叫住他“高先生府门外来了一人说是你地兄弟有要事找你”
“兄弟?”高尚愣了一下自己的兄弟在商州怎会跑到这里来“他叫什么名字?”
“他说他叫高云从商州来。”
“带我去看看!”高尚转身跟随亲兵匆匆向大门走去从商州来应该是他了。
第三百三十二章 安禄山跑了
大哥我在这。府门外一个中年男子在向高尚使劲幽暗看不见他的脸庞但从他的声音高尚听出他便是自己的亲弟高云便快步走上去高尚是开元年间进士候官不得他便走了当时最常见的一条路投身军阀权贵为幕僚以博前程他慧眼识人不顾别人耻笑毅然投靠了当时尚未迹的安禄山随着安禄山的一步步高升他也慢慢向自己的人生辉煌迈进。
云弟你怎么来了。黑暗中在他弟弟的身旁还站着一人背负着行李想必是他的仆从家人高尚一时也没有留意他的弟弟在商州务农平时来往甚少今天怎么会有空来而且是来长安而不是幽州高尚着实不解。
听说大哥升了官我特来祝贺他弟弟一边道一边打量安禄山气势恢弘的府第连连感慨道:这座宅子比州衙还气魄当官就是好啊
你说什么高尚一呆他见旁边之人脸上带有笑意不象是个下人不由一指他问道:这位是
他不就是大哥派来接我的贾先生吗
什么高尚大吃一惊他忽然反应过来这其中有诈他大吼一声来人转身便跑但是已经晚了旁边之人的笑容已经变得异常诡异狰狞他抬起手嗖地一声从袖子里射出一道寒光直没入高尚的后脑随即他连跑数步。纵身跃下台阶。等门口的士兵反应过来他已经消失在茫茫地暮色之中。
安禄山父子赶来时地上只有两具冷冰地尸体。安禄山半天也说不出话来一个是他最信任的幕僚而另一个是自称他弟弟的刺客门口地士兵一口咬定这个人就是同伙。
父亲这怎么办突来的变故使安庆宗惊慌失措。他越想越害怕最后方寸大乱地回头喊道:弟兄们都上马我们冲出去。
混蛋安禄山狠狠地扇了儿子一记耳光怒喝道:滚回去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动。
士兵们吓得急忙将安庆宗推进门去这时安禄山慢慢走到高尚尸前最后再看了他一眼长叹了一声。吩咐左右道:把他抬走好好厚葬了。
他回到房中强迫自己先冷静下来现在已经没有时间来追查高尚的死因。惟有自己平安地离开长安才是当务之急现在离城门关闭还有一个时辰。是走还是不走安禄山遥望兴庆宫方向突来的变故使他心中充满了忧虑明日他能走得了吗
罢了罢了自己已在人算计之中如果再不走必然还会生变大丈夫当断则断走
想到此安禄山转身走到桌前给李隆基写了一封信只说契丹作乱河北军民死伤籍枕他心忧社稷必须连夜赶回来不及向皇上请辞下次再来请罪云云。
写罢他命安庆宗天亮后给李隆基送去自己则在一千铁卫的护卫下向城门冲去他们刚刚离开在安禄山府对面地房顶上一条黑影便迅起身轻轻跳下地向兴庆宫方向疾奔而去。
说来也巧安禄山一行刚到明德门正好遇见右金吾大将军高仙芝从北都太原练兵返回高仙芝调回长安已经一年多了心境已从最初的愤怒绝望转为平淡他已经适应了现在的生活右金吾大将军地位虽高却是个闲职高仙芝也随遇而安和家人一起过过平静的日子渐渐地往日的辉煌与雄心都消磨在一日复一日的家庭琐事之中。
他是几个月前奉旨去太原练兵一直到正月初三才结束返京夜暮中只见一大群骑兵拥挤在城门处守门士兵不肯放他们出去。
高仙芝策马上前厉声道:何事吵嚷
守门校尉认识高仙芝急忙上前禀报道:禀报高大将军安禄山的随从要离京可他们没有兵部遣返令属下不敢放他们出城。
这时安禄山的亲兵都尉上前怒视校尉道:我家大帅下午去了咸阳刚刚派人来说他那里不安全所以我们要赶去护卫这是我们分内之事还需要什么兵部令牌
下午不是我值勤我不知晓。推给了高仙芝既然在高大将军在这里我们听大将军的命令
这个
高仙芝忽然现自己上了贼船不准会得罪安禄山准了又怕有人弹劾他罔故法度着实让他难办很多事情往往就是这么阴差阳错若高仙芝一直在长安他必然会对安禄山造反一事的传闻有所耳闻也就不会冒这个险他并不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关系只沉吟一下便道:既然安帅在咸阳确实是需要人护卫这次情况特殊就放他们去吧
高大将军有令可放行
守门校尉话音刚落千余骑兵蜂涌而出铁蹄击地声若雷鸣从高仙芝身畔风驰电掣而过忽然高仙芝现了在十几名士兵中隐藏着
此人用黑巾覆面但他的身子异常肥胖正是安禄山在高仙芝一怔间那十几人已经冲了过去。
不对那人应该就是安禄山。高仙芝忽然反应过来哪里是去接人分明是安禄山离京了离京就离京却做得这般诡异而且还没有兵部的调令高仙芝疑窦顿生。
思量半天他一纵马向兴庆宫奔去擅自让安禄山走已经犯错但隐瞒不报这就是错上加错一般而言。倘若犯了错领导大多不会放在心上。下次改正便是。但隐瞒不报性质便完全不同这是一个态度问题。所以欺君一直是大罪。自古以来就是这个原因。
高仙芝在兴庆宫前来回踱步。消息已经传进去了若李隆基命他去将安禄山追回来这可如何是好正忐忑不安时只见报信的太监匆匆走出来手上还托一个锦盒高仙芝急忙上前问道:公公皇上怎么说
他太监瞥了他一眼。拉长了声调道:皇上说高将军辛苦了。过年也无法和家人团聚。
他将手中锦盒递给他又道:这是皇上赏赐给你地几件珍玩让将军早一点回府休息。
高仙芝一呆紧张的心情随即便放松下来他向太监谢了一声接着锦盒转身便走了那太监呲牙搓手。半天才望着他背影恨恨道:连最起码地做人都不懂难怪会被免职。
且说安禄山冲出城门按照高尚之计。先向东急行数里随后掉头向西往凤翔今天宝鸡方向疾驰而去至此安禄山造反地车轮最终无法被阻止
夜已经很深了。李清坐在书房里给女儿讲解诗经。他地妻子赵帘儿则坐在一旁默默无语丈夫原定在家一个月。但这才过了几天皇上一纸敕令便要将他赶回安西她心中愤愤不平却又无可奈何。
这次李清回安西帘儿决定让李惊雁跟他去以照顾他地起居虽然李清没说但帘儿已经知道他在安西有一个女人来源是一封信一封语气极谦卑地信一个西域贵族这件事她也不准备和丈夫挑破
在西域戍边寂寞而漫长男人身边若没有一个女人这对他们是极为残酷善良地帘儿最终原谅了丈夫将此事隐忍在心只要他还记住这个家记住自己和孩子们也就够了。
在灯光下女儿的小脑袋紧紧到依偎在爹爹地怀里想起她出生时的艰辛想起她每次吃饭总要把自己最喜欢的炸小鱼用纸包一点起来说是要留给爹爹泪水便渐渐涌上帘儿的眼睛女儿又将有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爹爹不知他们父女再见时又该是怎么一番情景。
这时门口传来管家的声音老爷邵先生来了说有急事找你。
小月你该睡觉了。帘儿上前拉了李庭月的手腕强作笑颜看了李清一眼低头对女儿道:小月乖爹爹还有事咱们先去吧
李庭月不甘心地对父亲道:那爹爹睡觉前可一定要来看看我。
会地爹爹睡觉前一定会来看你。李清一手搂着妻子削瘦地肩一手抚摩女儿的头对她俩坚定地道:最多二年我们全家就能永远在一起不再分离。
帘儿眼圈一红向丈夫点了点头带着女儿去了。
片刻一脸紧张的邵天行匆匆进了李清的书房躬身行了一礼不等李清问他他立刻道:禀报主公事情已经办妥我们已经除掉高尚。
干得好李清大为兴奋除掉高尚便是去掉了安禄山最得力的一臂让他在很多大事上无法作出正确判断他走了两步见邵天行地神情依然紧张不由诧异地问道:还生了什么事情吗
在高尚死了没多久我们有人现安禄山的千余亲兵出了明德门我怀疑是安禄山跑了。
一定是安禄山跑了李清一皱眉城门怎么会放他们出去他们有兵部的令吗
邵天行摇了摇头道:具体不清楚不过听说是高仙芝放他们走的
我知道了你先去吧
李清将邵天行打出去自己则仰头靠在椅子上闭目不语安禄山走了李隆基没有采取任何措施来控制他地人身自由由此可见李隆基是希望他走他还是打算慢慢谋算安禄山不想将他逼反。
李清叹了口气李隆基暧昧的态度使他心中微微有些失望寄希望于他逼反安禄山的可能性看来是不存在了。
我是该回去备战了。
望着天花板李清喃喃地自言自语道:也好。那就让历史按着原来的轨迹走吧
次日安禄山离开长安地消息没有引起什么波动。倒是李林甫之死轰动了朝野。李隆基深表悲痛特地休朝一日以示哀悼皇城内地官员议论完毕后。纷纷开始打道回府。户部地官员却一个人也没有离开。倒不是他们不想回府去表示哀悼
们的老上司前任户部侍郎李清要求他们必须在两天的方案。
新年已过了五日。关中平原依然沉浸在欢庆地气氛之中阳光明媚暖洋洋地照在人身上使人提不起精神这也难怪要过完上元节天宝十一年的新年才算结束。
一行骑马之人在广袤肥沃的关中平原上飞驰春寒料峭。但树梢枝头已经开始青河面开融几只鸭子在水里游玩嬉戏春天的气息扑面而来。
大将军。前面就是高陵县了。新任户部侍郎崔焕手指远方李清打手帘遮住平射的阳光。一座城池在数里外隐约可见。
高陵县在长安北这里人口密集也是关中土地最膏腴之地许多京城公卿权贵的田庄就分布在该县此时正值新年田野里看不见一个人清晨地白雾薄薄地覆盖在土地之上一只土狗在田埂上奔跑不时将一群群觅食的鸟雀从田野里惊起飞向另一处。
李清和崔焕是特地为移民之事而来高陵县第一批近三千户的移民就将从华州雍州以及京畿地区的高陵县新丰县武功县等土地兼并最严重的地区抽取安置地在碎叶以南热海湖畔的叶支城那是一片极肥沃的土地阳光充足水源丰沛。
李清明日便要返回安西李隆基按照陇右节度的标准给了他七万四千人地编制但这仅仅只是个额度罢了钱粮兵源都要他自己想办法去解决还有移民的安置修筑城池这些都需要钱甚至在遥远的安西即使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到所需的物资。
千年后地美国西部开用了近百年的时间而他至少也要十年才可能看到一点眉目这是一个浩大而漫长地工程决非能一蹶而就好在王昌龄在沙州经营多年已经打下了不错的基础无论干吏和开经验都有很好的积累这能使他少走不好弯路。
想着一行人进了县城县令早得了消息忙率领县丞县尉主簿及一众县吏前来迎接进了县衙李清阻止他们张罗招待对县令道:朝廷在高陵县抽了五百户无地佃户名单在前日便抄报与你不知你准备如何了
县令面露难色向主薄瞥了一眼对李清勉强笑道:下官这几日在筹办上元灯会之事此事我已交给主薄去办节度使大人可直接问他。
高陵县主簿约三十岁姓张是天宝九年进士眉目清秀说话做事都恰倒好处显得十分干练他见上司将这个烫手的差事扔给自己心里一阵苦笑但他已是最低一级官再无人可推只得硬着头皮道:那份名单下官和县里的户籍簿一一核对并没有错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李清听出点味儿来不依不饶地追问他。
张主簿胆怯地向县令看去向他请示是否该说县令却拱拱手对众人笑道:下官去给厨房打个招呼午饭切不可办得奢华了你们慢慢谈。说罢也不管主薄的苦相一拍屁股跑了。
说吧实在得罪了人我让吏部将你调到西域去让你做县令。李清见他没有搪塞自己不禁对他生出几分好感。
张主簿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才低声对李清和崔焕道:这五百户大半都是尚和乡人在我帐簿里身份都是佃农但实际上他们已经成了奴隶。
这时崔焕在一旁忽然问道:是不是他们的主人手中奴隶已过蓄奴令的上限
张主簿默默地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道:这样的话我就没办法将他们西迁。
事情果然没有想的那么简单。
崔焕回头对李清解释道:我在苏州当刺史时知道有些权贵不敢过朝廷颁布的限奴令上限便采用不报官府的办法实际上将佃农占为奴隶这是一种常用的变通手法通常官府也是睁一眼闭一眼不敢得罪这些权贵。
那他们的主人是谁
张主簿的脸苦到了极点他不敢和李清炯炯的目光对视垂着眼皮声若蚊哼般低低道:是庆王
庆王崔焕失声叫了出来朝廷中人谁都知道庆王虽然没入主东宫但从这几天各种公开的仪式来看他实际上已经在行太子事他又是皇上的长子若提他为储无人会反对可这件事情怎么又牵涉到他了。
事态十分严重崔焕不敢再查他不由紧张地对李清道:大将军不如我们先回去或去武功县看看。
李清却轻轻地摇了摇头庆王他暗暗冷笑一声天赐良机怎么能轻易放过他不露声色地对崔焕淡淡一笑道:我想去亲自尚和乡看一看崔大人可愿一同前去
第三百三十三章谋河西(上)
大将军你不知道庆王现在已是.他忽然想起当年李清在苏州调查柜坊案时将庆王的老窝一锅端二人冤仇已深难道现在他又想如法炮制吗好容易调进京掌握户部实权千万不要再被他连累可李清的手已经挽住他的胳膊那力道分明就是在向外拖他崔焕急得快哭出来“大将军明日就要走了可我还得在庆王眼皮下就职这、这.军这实在是强人所难啊!”
李清不为他的哀求所动只呵呵笑道:“我只要崔侍郎去做个证旁观便可届时崔侍郎还可说力阻我无效总比现在临阵逃脱的好。”
或许是李清最后一句话打动了崔焕他老脸微微一红无奈地摇了摇头苦笑道:“你这人啊!真拿你没办法。”.
尚和乡距县城约十里李清和户部十几名官员在前他的三百铁骑远远跟着一行人在一望无际的平原上行走北方连绵不断的山影便是秦岭巍峨的山体挡住了南下的寒流使这里的气候温暖又有渭水的灌关中平原成了名符其实的物宝天华之地。
“大人就是那里那里原是一片村庄现在都变成庄园了。”张主薄遥指一片青烟袅袅的树林道。
李清顺他手指望去只见在一望无垠的农田中间有上百株参天大树占地足有十数顷其间屋顶檐角隐隐可见最外面是一道延绵的矮墙将其围了起来。见李清有些不解张主薄又解释道:“那里原本是一个村落后来庆王将其改建成庄园又将其在高陵县的千户奴隶都迁来居住再修一道围墙里面就俨如独立王国官府管不了。”说到此张主薄心中也异常恼恨他在高陵县做了三年主簿。这座庄园他竟一步也没有踏进去过。
春耕尚未开始土地硬实崔焕等十几名文官在主薄的示范下下马从田埂上行走以示体恤农人但李清却不理睬他一策马率三百铁骑冲入田野加向大门处驰去。
张主薄呆住了。他忙回头惊疑地问崔焕道:“侍郎大人难道节度使要动武么?”
“你现在才知道吗?”崔焕摸了摸鼻子苦笑着道:“要不然他怎么会答应将你调到安西去。”
大门处五六个庄丁正坐在门口晒太阳、谈女人忽然听见一阵巨响仿佛半空滚过一阵闷雷几人面面相视皆不约而同抬头向天望去可就在这一愣神时黑压压的铁骑已经在他们侧面出现。战刀出鞘在阳光下散着阵阵杀气几个庄丁吓得脸色惨白跌跌撞撞向门内跑去‘砰!’地一声庄门重重关上。里面传来用巨木顶门地声音。
“冲进去!将所有管事和庄丁都给我抓出来敢反抗者杀无赦!”李清命令刚落两条粗索向大门梁柱飞套而去百余骑兵上前拉住绳索一齐向外加力‘一、二、三!’大门晃了三晃‘轰!’地一声巨响大门轰然倒地激起大片尘土透过尘雾。只见十几名穿灰衣的庄丁正狼狈向里逃窜不等尘埃散尽李清的铁骑便如蟒蛇入洞一般冲了进去。
约一刻钟后十几名文官也气喘吁吁赶到大门外早跪了黑压压一大片庄丁为两个管事摊软在地浑身战栗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住在田庄里的奴隶不知生何事纷纷爬上墙头向外偷偷探视。这时几名亲兵向李清低声禀报什么。李清点点头马鞭一指两名管事道:“田契与卖身契何在?”
“皆、皆在长安!”两名管事对望一眼一齐颤声答道。
“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李清冷笑一声回头对亲兵道:“将此二人分开带进去先说者活命后说者杀!”
十几名亲兵纵马而上俯身各抓起一名管事向庄园里冲去只片刻时间亲兵们便抬着一口箱子出来拎着一名管事的人头而另一人则被吓晕过去一亲兵上前向李清施礼禀报:“大将军我们在地窖找到了田契和所有人的卖身契。”
李清笑了笑策马到崔焕面前道:“就拜托崔侍郎替我善善后我先走一步。”
说完他向崔焕拱拱手也不管他一脸苦相回头对亲兵喝一声“回长安!”
众亲兵纷纷催马跟随着李清飞驰而去很快骑兵队变成了一团黑影渐渐地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崔兄这件事该怎么办?”张主薄一直望着李清消失才胆颤心惊问崔焕道:“咱们要不要写份折子?”
崔焕瞥了一眼这个竟敢和自己称兄道弟的主簿微微冷笑“如
薄想写的话请自便本官什么也没有看见。”.
庆王李琮一次又一次冲击东宫失败后他渐渐有些摸到了李隆基的心思自己地父皇竟想千秋万代压根就没有立嗣之念在这种情况下越是向东宫努力离东宫也就越远从天宝八年起他便渐渐地改变了策略以不争为争一方面他努力行善在民间谋取好名声另一方面他广交墨客、兴办书院以取天下士子的心但更重要的一点是他将自己牢牢地和杨家绑在一起无论逢年过节给杨家巨额供奉还是生意、官场上利益共享他都竭尽全力。
在李隆基面前他低调隐忍使李隆基在朝政上看不见自己的身影可又能时时听到自己的名字功夫不负有心人李隆基日渐衰老他的目光又慢慢放到这个长子的身上这是一个有耐心的儿子或许能在自己百年后继位于是。在正月初二万邦朝觐仪式上李隆基便让他扮演了一回太子的角色在随后地几天里无论是新年宴会还是边将述职李琮屡屡露面俨然就是一个储君地姿态。
已经吸取教训的李琮越到紧要关头他越是小心谨慎虽然父皇已默许诸王可与百官往来但李琮依然格守旧制所有来给他拜年的官员一概不见。所有贺礼均统统上缴在他现在看来没有任何事比他迈向储君之位更重要。
今天是正月初六昨晚李林甫病逝他和所有皇室亲王一样都及时送去了悼词但人却不能去这会引起不必要的议论。
李琮哪里也没去而是将自己关在书房里苦读史书。院子里不时传来他琅琅的书声‘.难而七庙堕身死人手为天下笑者何也?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
据说李亨为太子时父皇在他身边安插了人他的一举一动都在父皇掌握之中。那自己身边有没有探密者这暂时不得而知但为了谨慎起见李琮依然要摆出一副上进的姿态。
读诵了约半个时辰他心里烦乱丢下书来到院子里。随手拾起一块胡饼喂食池塘里的鲤鱼可心里却在想着安禄山之事安禄山有反意他也有所耳闻但安禄山是支持他为储这让他十分为难朝中大臣的支持固然重要但地方上地支持也不可小视尤其是掌握军权的几大节度使他们的态度犹为重要。安禄山、张齐丘、哥舒翰、安思顺、李清、封常清、鲜于仲通若得一半以上支持那父皇再想立别人为储就不得不三思了。
安禄山无疑是资格最老势力最大的节度使李琮也知道现在已撼不动他他的态度原本将直接影响父皇的最终决定而现在谁敢和他走得太近?
到此。李琮就觉得一阵心疼安禄山是下了好大地血本才拉过来。只一个谣言便成了泡影他不由暗暗恨现在他手上只有一个势力最弱的鲜于仲通还是看在杨国忠的面上才支持他而张齐丘支持颍王李璬哥舒翰支持永王李璘而安思顺则支持延王李诸亲王众人各取其一皆不肯为人后至于北庭封常清有消息说他竟支持自己地兄弟李++限父皇屡次加赏现在他竟已成为仅次于安禄山和哥舒翰的第三大节度使所控制的势力范围甚至还过前两人。
李琮叹了口气李清原来是支持前太子李亨现在李亨倒台后他态度不明永王拉他几次也没有成功
如果能将他引为己用这个念头一起李琮便摇头苦笑怎么可能自己屡次刺杀于他早已仇深似海。
正思量着一名家人快步走来手中拿着一张拜贴李琮眉头一皱斥道:“我不是说过我谁也不见吗?为何还要拿贴过来!”
那名家人战战兢兢道:“我也这样说可他却道王爷必然会见他我只得拿来。”
“我必然会见他!”李琮一阵冷笑“他是谁?杨国忠还是陈希烈?”
“是安西节度使李清。”家人低低声道。
“什么!”李琮霍地站起来手一抖半只胡饼掉进池塘里他惊讶得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一迭声道:“快请!请他到我书房。”又想了想他一把推开家人亲自向大门跑去。
“大将军竟然光临鄙府让人想不到啊!”门他见李清面带微笑心中更是激动上前拉着李清的手连连感慨“大将军荣升小王几次想去府上祝贺可又没那个胆量却没想到大将军会来我这里
到!想不到!”
他一连说了几个想不到喜悦到头心中却又升出一丝狐疑李清与他宿怨未了今天来他府上该不会不安什么好心吧!
李清就象看透了他心事似的向他拱拱手微微笑道:“无他明日便要返回安西了今天特来拜访一些旧人。”
“旧人?”李琮一愣自己应该是他旧敌才对心中胡思乱想但礼数却不能丢。李琮又抓住李清的手腕向府门里拖并笑道:“大将军选这个时辰来明显就是来打我秋风我还藏有一瓶百年高昌葡萄酒正好与君共饮。”
“那就打搅殿下了!”李清也不客气随他进了府门李琮将他让进自己书房并命人准备几样小菜。他踮脚从橱柜顶上拿下一只细颈青花瓷瓶对李清笑道:“我这瓶酒还是先皇所赐是葡萄酒中的极品放了几十年了多少人想喝而不得今天就让我与大将军共谋一醉吧!”
李清地眼略略一眯淡淡笑道:“殿下的酒恐怕李清没这个福气享用。”
李清此话一出笑容便在李琮脸上僵滞住了这时。几个家人抬一着小菜正要进屋李琮忽然向他们一挥手怒喝道:“给我滚出去!”随即一把将门拉关上。
他回到自己位子上将酒瓶往桌上重重一顿阴沉着脸道:“说吧!你有什么事?”
“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李清笑容依然亲切他从怀中取出一份名册向李琮面前一推道:“这是户部从高陵县无地农中挑出来的五百户西迁百姓我上午去高陵县才得知这里面至少有四百户地身份与官府记载不同。他们都成了殿下的奴隶此事让我为难啊!”
李琮的鼻子上已微微浸出汗来李清的笑容虽亲切但话却犀利天宝八年朝廷推出了限奴令。规定了每户可以按爵位拥有一定数量的奴隶数他是亲王可拥有五百户奴隶但事实上他在各地拥有的奴隶数量几近万户为了不让人抓到把柄他准备开春后便将手上地奴隶统统卖掉但还没有着手便被李清抓个正着。
“大将军弄错了吧!他们虽然住在一起但佃户是佃户奴隶是奴隶。身份完全不同本王一向遵守朝廷法度此事定是弄错了!弄错了!”
事到如今也只有矢口否认等朝廷在调查此事之前抢先一步将他们的卖身契毁掉让他们死无对证。
李清却似乎不为所动他从怀中取出一张黄地薄纸摊在李琮身边道:“殿下请看一看。这位王十郎在名册上排第十五位可我却从贵庄园取到了他地卖身契。这你又如何解释?”
“你、你!”李琮猛地站起来脸色铁青浑身颤栗着指着李清大吼道:“你大胆!竟敢闯进本王的田庄来人!”门外忽然响起了激烈的脚步声。
李清冷笑一声手中依然端着茶不急不慢道:“庆王殿下门口有我三百铁骑你敢动我一根汗毛我就杀光你全家。”
他将腰中剑解下来往桌上重重一拍盯着他的眼睛道:“就从你开始!”
李琮望着露出的一段寒冷的剑锋他心中一阵胆怯急向门外喊道:“没事退下去!”脚步声到门口嘎然而止随即轻轻地退了下去。
“这就对了我喜欢与识时务之人打交道。”李清将那张卖身契收了这才对他微微笑道:“殿下你不妨想一想假如我此时是在皇上的御书房里你地下场会是怎么?”
李琮渐渐地明白过来李清到自己这里来竟是为了讲谈条件他心中又升出一线希望对李清迟疑着问道:“那大将军有什么条件请尽管说!”
话既然已经挑白李清也便毫不客气道:“我只有一个条件我要兼任河西节度你去给杨国忠说让他去给皇上提出建议。”
“这个.顺且不说他不好对付就算安思顺被撤职也轮不到他李清想做节度使的人多着呢?
李清明白他地为难便又笑道:“如果殿下能达成我这个心愿我不但将所有的东西还给你而且还愿祝殿下再高升一步。”
李琮大喜李清的意思就是支持他为储这可是他梦寐以求之事。他再也顾不得李清条件的苛刻慷然答应道:“咱们就一言为定!”
第三百三十四章 谋河西(中)
大唐开国设立节度使以来很长一段时间里节度使只权虽然掌管着大大小小的军府但他们没有自己的势力随时可能被撤换所拥有的权力在某种程度上还不如地方刺史实为鸡肋之职但从开元二十五年开始朝廷从内地招募长征健儿赴边疆戍边在边疆地区用募兵制替代了府兵制节度使的权力渐大到了天宝八年后朝廷再无力支撑边军庞大的军费各节度使开始自己设法养军直到这时节度使之权开始空前庞大在各自所辖的范围内军政一把抓每一个节度使的任命和罢免渐渐变得难之又难。
同时各节度使之间为了争夺兵源争夺赋税财源他们的关系也变得暧昧与复杂起来在各节度使的排名中安禄山爵位最大实力也最强当之无愧可列为榜紧随其后是陇右节使西平郡王哥舒翰哥舒翰素来与安禄山不和这是朝野公开的秘密安禄山看不惯哥舒翰暴户般的直升而哥舒翰则瞧不起安禄山的屡战屡败。
同时哥舒翰又与河西节度使安思顺不和这倒不是因为安思顺是安禄山的族弟而是河西节度与陇右节度本是一体这就如同一条河的上中下游安西是上游河西是中游而陇右是下游在朝廷供养时期本来大家相安无事利益均沾但天宝八年后各节度使需自己养军矛盾便开始凸显。河西没有陇右的富庶和人口优势也没有安西的地大物博在甚至劫掠严重影响到了哥舒翰地切身利益为此。他与安思顺翻脸甚至到了兵戎相见的地步。
哥舒翰的述职在昨日便结束了今天原本李隆基还打算再召见他一次但李林甫突然去世将他的召见延后了哥舒翰只得呆在家里闷闷不乐地饮酒打时间偏巧。这两日他的足疾再犯痛彻入骨使他日夜不得安宁。
和所有边关大将一样哥舒翰在长安也有自己的宅子他地妻女都留在长安为质此刻哥舒翰正斜躺在罗汉床上用药汤泡脚。两名侍妾一左一右给他按摩足穴虽然纤手如白脂细腻但脚痛却让他无福享受这位戎马征战的大将杀人如麻却熬不过自身的病痛。
这时。门被轻轻敲响管家在门外低低道:王爷大门外有客来访。
听哥舒翰没有应答他犹豫了一下又道:是安西节度使李清要不要让他改日再来。
他明日就要走了什么改日请他到我书房稍候哎哟轻一点
两个侍妾小心翼翼地将他的脚擦干。把他扶了起来又给他拉了拉褶皱的下摆一侍妾道:老爷给你换身衣服吧
哥舒翰疲惫地摆了摆手算了都是吃风沙的人还讲究什么扶我去就是了。
两个侍妾扶着哥舒翰一瘸一拐慢慢前行转一个弯便到了书房门口管家已将李清请进屋去。透过虚掩的门缝哥舒翰看见李清正站在书架前弯腰察看他的藏书他心中微微有些得意他虽然是胡人但酷爱兵书涉猎之广除了老上司王忠嗣无人再出其右。
若有喜欢我可借给你看。
哥舒翰推开门带着前辈对晚辈地口气规劝道:你虽打了几场胜仗那是敌人不强的缘故若遇到真正的强手恐怕你就没这么好的运气趁年轻多看些兵书才是正经。
他唠唠叨叨说了一通李清哑然失笑久闻哥舒翰好为人师今天看来果然不假他急转身向哥舒翰长施一礼微微笑道:孟子曰尽信书不如无书长安满腹经纶者多如牛毛可能如哥舒一般带刀夜行乎
哥舒翰听得心中畅快忍不住仰头哈哈一笑不料笑过头了又扯起脚痛一时脸色尽变哥舒翰闷哼一声一下子跌坐到椅子里痛得汗珠滚下额头脸都扭曲变了形。
李清大惊急对他道:既然哥舒郡王身体不适那李清下次再去陇右拜访今天冒昧了。
说罢他拱拱手便要离去哥舒翰一把抓住他摇了摇头示意不碍事又向椅子指了指请他坐下过了一会儿疼痛稍减他长长舒了一口气叹道:我早晚有一天会死在这脚上。
随即挥了挥手命侍妾退下又过了一会儿疼痛完全消失哥舒翰这才对李清道:我正想明日寻你一道进宫面圣安思顺那厮越来越过分了用不了多久我大唐与西域的贸易就会毁在他手上。
这也正是李清来找哥舒翰的目的他刚刚从庆王府出来庆王被他连打带拉终于屈服答应立即去找杨国忠但要说服李隆基让自己取代安思顺同时兼安西河西两镇节度使光靠杨国忠还不行必须还要再施一把力至少要先将安思顺拖下来李清想到地这个人就是哥舒翰。
哥舒郡王说得极是本来从商贾身上取税是常事关键是眼光要长远不能竭泽而渔这样贸易商队才会络绎往来生生不息可安思顺却谋财害命将商队斩尽杀绝这样早晚会将商队逼到北线绕大漠入河北这样的话我们三家皆无税可收。
说到这
略向前移了移身体低声道:我今天来就是想和你如何保证西迁移民的路途安全我最担心的就是河西一段你我都明白所谓的马匪其实就是安思顺派人乔扮我已给皇上说起此事但他却不太相信所以我想请哥舒郡王被皇上召见之时。顺便提提此事有此人在安西和陇右两端都不得安宁。
哥舒翰却笑而不答他轻轻捏着自己地脚背似乎在想什么事过了半天他笑了一下。才徐徐说道:陇右人口稠密盛产粮食但马匹却不多而河西人烟稀少粮食鲜薄但水草丰美自古便是养马之地其实这两地本是一体你长我短。正好可以互补所以陇右河西的节度使一直为一人兼任也就是这个缘故
哥舒翰一面说一面捻须望着李清李清早明白了他的意思什么两地本是一体说了半天。这哥舒翰也是在打河西地主意想必是他本人不好提此事便打上了自己主意让自己出面荐他但他更深的想法恐怕是在防止自己与他竞争吧
李清心中一阵冷笑。但脸上却呵呵笑道:英雄所见略同若哥舒能坐镇河西是我西迁百姓之福李清在大宛也就无后顾之忧了。
说到此他伸出一只手掌来对哥舒翰笑道:让我们共同将安思顺撵走我必上书推荐公为河西节度使。
哥舒翰大喜他早已和永王秘密谈妥。将由裴宽出面推荐他兼任河西节度使若李清推荐他则就去掉一个最有力的竞争对手而且还能让他配合自己搞掉安思顺可谓一举两得只要安西和陇右都对安思顺不满那李隆基无论如何要将安思顺调走了。
他伸出右掌与李清重重一击两人对望一眼皆各自心怀鬼胎地哈哈大笑起来
从天不亮便离开家门李清这一天忙碌不止。连午饭也没有吃上回到家时天已经擦黑了明日便要离京本来说好中午回来就哪里也不去在家陪陪妻女可事出突然答应过的事也只能不作数了。
但走到大门时李清却意外地现对面杨国忠府前竟停了一辆华丽的马车旁边站有几个家人正是中午在李琮府上见到他会意一笑想必庆王此时正鼓动嘴皮子说服杨国忠呢
老爷回来了
几个在门口翘企盼地家人大喊着跑进屋去李清拦之不及片刻之后只见一群女人怒冲冲向他大步走来
正如李清所猜庆王李琮正在杨国忠地书房里拼命劝说这位大唐右相他并没有提到自己把柄又被李清抓住一事只是在向他侃侃分析当前的局势。
皇上的身体右相应该比我清楚听说最多还有五年他本人其实也知道自己已时日不多所以才突然将我推出但这并不能说明我一定能入主东宫从前的教训已经足够多各家亲王都虎视眈眈且各有支持者在立储这件大事上皇上必然会广泛争求百官的意见如果李清能支持我不仅得了一个强有力的外援而且从前章仇党的旧部还有户部都会惟他马是瞻
尽管李琮说得头头是道但杨国忠却提不起半点兴趣讲来讲去都是他的好处与自己何干况且李清与他仇深似海现在却要自己推荐他兼任河西节度使这委实是有些困难其实他倒也愿意帮庆王这个忙主要是面子拉不下来。
听得有些腻烦了杨国忠捂嘴打了个哈欠歉意地对庆王笑笑道:不如我们先吃饭晚饭后再接着谈。
李琮见杨国忠态度暧昧显然是不肯答应自己他立刻变成异常恼怒自己几乎是倾家荡产来贿赂他门杨家到了关键时候却又不肯帮忙李琮很想将受李清威胁之事说出来可每次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
他背着手走了几步忽然意识道:一定是杨国忠嫌他没有好处所以才迟迟不肯表态。想到此他冷冷一笑对杨国忠道:俗话说宰相肚里能撑船右相一直对李清耿耿于怀若皇上知道了又会说你没有做丞相地雅量相反若你二人和解这就变成了我大唐地将相和;再者你已和安禄山翻脸若再和李清交恶这种复背受敌实在是不明智的做法本王以为最好的办法应是拉拢一边打击一边。
好了别说了杨国忠霍地站起身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道:你若实在想这样做看在你的面上我帮你一次便是不过我要提醒你李清阴险狡诈你千万不要被他蒙了。
李琮大喜连忙追问道:那你几时去说他心忧那些田契与卖身契若时间拖得长了恐怕会夜长梦多。
杨国忠瞥了他一眼淡淡一笑道:我明日就去给皇上说这下你可放心了吧
第三百三十五章 谋河西(下)
清之所以产生谋求河西的想法是来源于安禄山产生的一个副产品那就是安思顺的仕途安思顺是安禄山族弟李隆基怎么可能对他不起防备之心安禄山在河北根基已稳安思顺则不然他任宝九年高仙芝攻下朅师国后李隆基便考虑用高仙芝取代安思顺为河西节度使但安思顺却挑唆胡将抗顺河西胡人将反李隆基也就罢了这个念头可现在情况却生变化若安禄山起兵造反安思顺再随之呼应使长安腹背受矣
安思顺的述职是放在朔方节度使张齐丘之后已刚刚结束时已近午李隆基用过午膳正在偏殿休息虽然他有午睡的习惯但今天躺了近半个时辰却无法入睡这几天安禄山之事一直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这些年他过得太安逸对政事早已经不过问突来的挑战使他的心态在一夜间变应便是杀了安禄山可他不敢一直忠心耿耿的安禄山竟然有不臣之心那哥舒翰呢安思顺呢他们是不是也常清张齐丘所有手握重兵的边将他都怀疑在这种情况下他不敢轻举妄动惟恐移一子而动全局惟恐杀了安禄山一人而将其他人激变唯有装着什么也不知道。让事态继续展他再从背后使力将所现的危机一一化解。
从杨国忠那里李隆基已经知道安禄山对河东还没有完全掌控一时半会儿他造不起反来他有时间可以从容布置。现在他需要挑出一个人来作为试探看看其他节度使的反应。
哥舒翰可在候旨李隆基眼睛忽然睁开一条缝若有所思地问道。
一旁高力士恭恭敬敬答道:回陛下的话哥舒翰早上便已到了。
宣他来见朕
片刻哥舒翰被带到偏殿他昨晚因足疾几乎一夜未睡脸色疲惫而焦黄。但他不想在李隆基面前表现出身体不适便强打精神随太监进了李隆基地内室此时李隆基还躺在榻上中间只隔了道薄薄的纱帘哥舒翰巨大的躯体轰然跪下俯身道:臣哥舒翰叩见皇帝陛下
赐坐李隆基坐直了身体关切地问道:朕听说你足疾加重。这两天受了不少苦吧
口气虽然亲切温和但哥舒翰听来却似当头泼下一盆冰水皇上不仅知道他患了足疾而且连这两天他足疾加重皇上竟然也知晓了。这说明什么说明皇上一直了解他的状况哥舒翰心乱如麻他不敢再深想便起身答道:多谢陛下关怀臣的足疾只是小恙作时只是不能骑马其他并无影响。
李隆基淡淡一笑。并不再多问略微沉思了片刻他话题一转道:这两日朕很忙也没有时间和你深谈召你来只是想和你确认一件事
陛下请问臣知无不答。
李隆基背着手走了几步才徐徐说道:前次朕接见安西节度使李清时他曾给朕提起河西走廊马匪猖獗甚至暗示他们都是安思顺派人装扮。你可曾听说过此事
李隆基要动的人就是安思顺不仅仅是因为他是安禄山地族弟更重要是他的势力在各大节度使中正好排在中间;其次安思顺就职时间不长根基不深;再者河西的地理位置也注定它对长安的影响不大它不象陇右距离长安太近也不象安西可以无限向西展它的北临大漠南靠祁连山东接陇右西连安西被压缩在一个长条型的地域里。
考虑了两天李隆基最终决定向安思顺下手来试探各节度使的反应
但动之需出师有名总不能因他是安禄山的族弟便株连于他那岂不是就明示了安禄山要造反么所以李隆基便将哥舒翰召来借其手来除掉安思顺。
陛下李清所言句句是实河西马匪确实是安思顺派人装扮在西域这已是公开地秘密人人皆知陛下若不信可派人去河西查访。
哥舒翰一边说一边透过纱帘偷偷窥视李隆基的表情只见他面朝里背对着自己一对拳头攥得死死的肩膀在微微抖由此可见他胸中已愤怒到极点哥舒翰心中暗暗得意他又添油加醋道:陛下打劫商旅这还是轻的他还擅自提高税赋巧设名目收刮钱财据臣所知在田赋上他设立了青苗钱对放牧养马他又设立了马钱其他盐税茶税商税人头税只要想得到的名目他皆收税河西百姓民不聊生有逃去安西有逃到我陇右
够了李隆基一声怒斥打断了哥舒翰的述说他猛地转过身来紧紧盯着他道:将你所知道的都给朕写下来一个字也不准漏掉。
他又一指高力士令道:给他纸笔让他现在就写。
臣遵旨急低下头跟着一个小太监快步走到殿外去了。
此时李隆基再也没有困意宫女服侍他简单洗漱一下便起驾向紫宸殿而去内阁宰辅们也正在各自的房间里休息听说陛下提前到来大家纷纷赶去大殿。
下午鲜于仲通的述职改到明日上午朕现在有事和诸位爱卿商量。
李隆基使了个眼色高力士立刻将放有哥舒翰奏折的朱漆盘端到杨国忠面前。
你们先传阅一遍朕再说话
大厅里气氛肃然十分安静。不停传来刺耳的咳嗽声众人一个接一个地传阅哥舒翰地奏折墨迹很新鲜有地字甚至还没有干透显然是刚刚写成哥舒翰列了安思顺十大罪状。一桩比一桩重竭尽所能地攻击安思顺有些罪状甚至有些离谱了比如他在第三项指责安思顺私养十万胡兵这明显是在胡编河西本来就有七万余军队再加上十万胡兵以河西一地的人口鲜薄。哪里养得了近二十万大军。
虽然漏洞百出但没人敢指出来李隆基
显而易见他是要罢免安思顺众人各怀心事皆沉
琮儿也看一看沉默不言。你也可以说说你的意见。
是父皇。数行他心中暗暗震惊目光迅一挑。和杨国忠对视了一眼怎么会这样巧昨日李清找到自己今天父皇便要讨论安思顺之事难道他事先知道不成
陛下臣想说几句话。
户部尚书张筠长身站起向李隆基欠了欠身道:据臣所知安思顺在河西素得胡人之心。如果真象这折子上所言那岂不早已民怨沸腾朝廷又怎么会一无所知或许安思顺有不当之处也不至于如此残暴臣建议先不要下结论派御史赴河西调查了情况再作决定。
张筠是天宝末年少有的几个敢说真话之人他家世雄厚地位尊崇连李林甫也奈何不了他他自然知道李隆基地意思但他反对用安禄山之事来株连安思顺。虽然两人是族兄弟但他知道安思顺不会跟随安禄山故而张筠率先出言反对。
张尚书此言误国书生之见也
说话地是陈希烈他虽然是左相但实为杨国忠的傀儡手中没有半分权力甚至还不如李林甫主政之时平时在李隆基面前也没有他表现的机会难得今天张筠当众驳皇上的颜面正好成全了他。
他先李隆基躬身请示道:陛下可否准臣说几句
李隆基不满地瞥了张筠一眼随即摆了摆手道左相请说
陈希烈捋着山羊胡向张筠微微冷笑道:张尚书说先派御史赴河西调查如果真有其事呢张尚书可保证安思顺乖乖来长安受审私募十万大军这可是杀头之罪若依张尚书的话去做他安思顺不反才怪所以臣建议立即将安思顺投下大理寺严加拷问。
那你的看法呢杨相国
杨国忠忙起身道:臣素知哥舒翰乃忠直之人必不会妄出谬论所以臣赞同左相之言。
那兵部是什么意见李隆基的目光又投向了韦见素韦见素吓了一跳他紧张地站起来连连摆手道:臣没有意见
兵部没意见礼部倒想说几句声如洪钟正是礼部尚书裴宽只见他站起身对李隆基躬身施一礼道:请陛下恕臣冒昧。
裴爱卿但说无妨
裴宽向众人团团抱拳一圈这才呵呵笑道:老臣也是带过兵之人哥舒翰地话可信但也不能全信比如私募十万胡兵在河东在剑南这等人口稠密之地或许行但在河西那样人烟稀少之地不可能想必这一点哥舒也是道听途说又比如说抢劫商旅老臣也听说河西有此事姑且信之总而言之臣也认为安思顺确实不宜再留在河西但也不至于象陈相国所说投入大理寺拷问。
说到此裴宽忽然加大了声音向李隆基郑重地说道:老臣愿保举安思顺为工部尚书入朝为官。
从表面上看裴宽极为油滑既不象张筠那般软弱也不似陈希烈那样偏激走中间路线两边都不得罪可事实上他是真正看透李隆基心思的人要平稳顺利不得惊动安禄山否则又何必让哥舒翰写什么弹劾奏折。
果然李隆基向裴宽投去赞许的一笑徐徐点了点头道:裴爱卿所言深合朕意那你再说说看如果朕将安思顺调入朝为官谁来来接任更合适
裴宽早与永王商量过此事哥舒翰是永王地坚定支持者河西节度使一职非他莫属只见他低头想了想道:陇右河西本是一体战则合其兵休则换其民所以臣推荐哥舒翰兼任河西节度使。
李隆基笑了笑他没有表态眼一斜他见杨国忠跃跃欲言便笑问他道:杨相国可是有好的人选
是杨国忠站起身来瞥了李琮一眼道:臣看好的人选是安西节度使李清他曾为沙州都督与河西诸将颇熟而且年轻有为精力充沛由他来兼任安西节度使正当其时。
杨国忠此言一出所有的人都呆住了久闻他们二人矛盾重重甚至到了你死我活地程度他今天怎么会变了性子竟然推荐起李清来众人面面相视百思不得其解
连李隆基也感到了一丝诧异不过他并不表露出来回到座位上对众人摆了摆手道:朕有些乏了今天便到此吧
遣散了众臣李隆基也向兴庆宫进他走的是外城墙夹道数千羽林军在左右严密护卫
龙辇之上李隆基正闭目休息高力士则在一旁小心翼翼侍侯快到兴庆宫时李隆基微微睁开了眼睛他一路都在考虑河西节度的人选裴宽推荐哥舒翰而杨国忠却推荐李清说实话这两人李隆基都不想用本来就手握重兵怎么可能让他们再兼一镇这样岂不成了安禄山第二
陛下要出城墙了让老奴为陛下拉好车帘。高力士上前小心翼翼将车帘给他拉上。
李隆基瞥了他一眼忽然问道:大将军你对河西节度使谁来担任可有好的想法
高力士点了点头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他沉思了半天才从嘴里挤出三个字封常清
天宝十一年初由于哥舒翰地弹劾李隆基免去了河西节度使安思顺的职务将他调回朝廷任工部尚书同时调北庭节度使封常清为河西节度使而空出的北庭节度一职则由安西节使李清兼任自此李清一心一意想谋取的河西节度使最终没有能到手但无心插柳柳却成荫他却意外地得了北庭。
第三百三十六章 江山如棋(一)
月北国严冬渐去冰雪消融新枝吐蕊河西走廊大平原上牧草开始新长远处一群群健马在草原上奔驰牛羊低头在河边悠闲地吃草这时在甘州以东的官道上缓慢地行驶着一队长长的马车延伸到两里之外。
这里从华州和武功县抽取的第一批西域移民一千余户没有自愿官府从失地农户中随机抽选一声令下家家户户都开始收拾自己微薄的财产携妻带子还有白苍苍的父母他们仓皇告别了土屋草房告别了故土三日后开始向西迁移唯一的补偿就是一辆马车这是由五户农户拼凑而成。
队伍里老人抱着孩子坐在马车之上呆呆地望着越来越远的东方浑浊的泪水挂在他们眼角不时给他们的孙辈低声嘱咐孩子你们要记住你们根在大唐在华州
女人们脸色木然地在马车的另一头忙碌着张粮而男人们则跟在马车旁徒步行走和老人的眷念故土不同他们表情轻松眼睛里洋溢着希望不时将怀里的官文拿出来细瞧上面有安西大都护亲笔签名一百亩上田又轻轻将它叠好小心翼翼地放进怀中虽然是在遥远的西方但一百亩土地都是永业田对于这些身负养家重担的男人来说土地永远都是最致命的诱惑。
在队伍的两端则是一千名护卫的官兵队伍行进缓慢磨练着他们的性子可谁也不敢抱怨半句因为在队伍的最后赫然跟着安西节度使和广平王。
李清是行到凤翔时得知自己兼任北庭节度使由封常清取代安思顺任河西节度使此任命对他来说是有失有得。看来李隆基的用意还是要自己集中精力开西域不让他卷入安禄山的事件之中。
此刻他立马在一处低矮的土丘上打手帘遮挡住平射的阳光他望着行进缓慢地队伍无奈地叹了口气。队伍已经走了近二十天才到甘州照这个度到碎叶至少要五月了这还只是一千户将来数十万户迁到西域更不知要到何年何月去了事情急不来关山万里。能顺利抵达便是一个壮举。
告诉王都尉今晚就在甘州歇息
是一名亲兵接令而去。
李清回头又对张继道:界。条件就会好起来大家都能吃到热饭热菜。
张继拱拱手带着几个士兵到移民队伍中去了这时马蹄声从身后传来李清回头只见十几匹马向他快驶来一马当先在前马上人丰神俊朗英姿勃勃。正是广平王李俶。
大将军人家升了官都是喜气洋洋为何到你这里却变得波澜不惊李俶策马上前与李清并驾而立这里视野开阔他望着远方草原上奔驰地群马马鞭一指笑道:河西自古便是历朝历代的牧马重地得河西即得骑兵。可惜花落别家院大将军可是为此而感到遗憾
自作聪明的家伙李清轻轻给了他肩头一拳又探头向他身后看了看笑道:可是李老道告诉你我想谋河西
李老道便是李俶的授业之师李泌他原是东宫供奉又做了翰林学士一直与杨国忠关系不好在他任右相后李泌便辞去翰林之职正好李俶要远赴西域。李泌便欣然跟他前往除了李泌这次还有一百余名文官同行他们都是京畿地区抽调的下层官吏去安西任职两年。
李俶朝李泌乘坐的马车远远地瞟了一眼嘿嘿一笑又道:师傅还说大将军若真得了河西这个节度使最多只能再做一年然后便入朝升为左相。
李老道倒是有点眼光不愧是世外高人。李清随意笑了笑微微侧目瞥了一眼李俶见他脸上挂着一丝得意李清随即笑容一敛冷冷道:你师傅还说了什么
李俶一呆随即脸胀得通红眼睛里闪过一道愧意低下头道:多谢大将军李俶受教了
李清点了点头微微歉然道:算了你也是有儿子地人了我以后不再说你。
说罢他轻轻捏了捏李俶的肩膀掉转马头向后驰去李俶望着他的背影脑海中不由想起父王临行前对他的嘱咐皇上当年将镇纸赐给李清时曾说过李清的大用是辅佐继任君王而让你随他去安西意义深远现在皇上看似有意要立李琮但谁也不知他真正的用意此去安西你一定要将李清牢牢抓在手中切不可给别人机会。
辅佐继任君王李俶喃喃低语他的眼睛里蓦然闪过异样的神采胸中豪气顿生一纵马向移民队伍飞驰而去
看见李清向自己奔来李惊雁立刻将车帘扯开微微嗔道:李郎你到哪里去了一下午都不见你
我这不是来了吗
李清轻轻拍了拍她放在窗沿地手笑道:我的郡主愈加成熟也就愈加漂亮可是一生气这漂亮便减了三分眼角的皱纹却多了两根。
你竟然敢说我老当心我敲你地头忍不住拿出铜镜低头细看自己的眼角只见光洁如玉哪有半点皱纹她俏脸一冷装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可偏又装不像只凝神片刻便扑哧笑出声来轻轻在他手背上掐了一下低低声笑骂道:你这个死家伙也不陪我说说话。
李清见她肌肤洁白如雪眼似秋水心中一荡目光迅向
扫见护卫的亲兵都在欣赏远方地风景便凑上前涎那我今晚上好好陪陪你
你在胡说什么李惊雁脸上挂不住她又羞又急急向李清使个眼色告诉他自己身旁有人顺着她眼色看去。只见车厢里面隐隐约约有一张娇美的俏脸。正抿着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俩李清这才想起里面还坐着广平王的爱妃沈珍珠。
哈哈河西的气候确实比长安要冷一点。他干笑一声摸了摸后脑勺。又向李惊雁主动请缨道:我去射几只野鸭子晚上烤给你们吃。
说罢。他向亲兵一招手儿郎们跟我打野味去撒马便逃走。
望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李惊雁又好气又好笑这刚二月初哪有什么野鸭子她嘴角现出一抹令人迷醉地笑意。真是一只呆鸟轻轻将车帘刷地拉上了
西迁的队伍继续向前一路餐风露宿。这一日傍晚。终于抵达了沙州境内李清一颗久悬地心也终于松了下来这一路上没遇到马匪。也是庆幸想必是军队的威慑起了作用再加上这些西迁地百姓并无油水可捞马匪们也不感兴趣
得到李清的事先通知刚刚升为沙州刺史地王昌龄早准备充分。在官道沿路搭建了近百顶巨大的帐篷蒸好了热腾腾地馒头和浓稠的高汤见西迁队伍浩浩荡荡开来干吏立刻上前将百姓们领到帐篷里休息吃饭一直到此时。疲乏至极的移民们才终于得到了一次喘息地机会。
大将军沙州刺史王昌龄求见。
李清刚刚在大帐里安顿下来门口便传来亲兵的禀报声。李清向李惊雁使了个眼色李惊雁急忙和侍女收拾了几样东西进了内帐。
请他进来
片刻帐帘一挑脸庞又黑又瘦的王昌龄匆匆走进帐内向李清深施一礼属下见过大将军
玉壶兄不必多礼。请坐
李清摆了摆请他坐下又亲自给他斟了杯茶方笑道:当年我第一次见到玉壶兄时还以为是哪个老农走错了房间。可现在八九年过去了玉壶兄风采不减当年。
王昌龄仰头一笑也慨然叹道:当年我为县丞阳明为主簿可现在我为一下州刺史阳明却成为尚书左仆射安西大都护人生际遇如斯。也堪称为天宝传奇不过也多亏阳明念旧情我才能在沙州一干便是七年否则早就被调走了。
不然李清缓缓摇头道:并非是我念旧情若没有玉壶兄哪有沙州今天的生机勃勃将一个不足两千户地穷乡僻壤变成一个五万户地上州
去年河西逃来不少流民现在是七万王昌龄小声纠正道。
好家伙只隔一年又变成七万了。李清呵呵大笑忽然他心中生出一个念头如果在沙州龟兹拔换城今阿克苏各设立疏导点这将极大缓解移民迁徙之苦使那些老弱之人不至于死在半途突来的想法使他按耐不住心中地激动背着手在帐篷内来回踱步细细考虑自己想法地可行性关键是粮食这样一来移民在路上耗费的时间更长对粮食的消耗是巨大地而朝廷拨不出粮食一切得靠自己解决。
想到此李清又追问道:现在沙州仓禀里还有多少钱粮
王昌龄想了想答道:钱还有近二十万贯而存粮原本有四十万石上月张巡要去十万石军粮应还有三十万石左右不过沙州民间储粮颇足可再收购一些我估计最后能到五十万石。
李清点了点头这五十万石粮都给我留着我打算在沙州建一个移民疏导点让他们能在此将养一二个月再上路你看可行
虽然是商量的口吻但王昌龄知道这只是李清念在故人的份上对自己客气点罢了实际上就是一个命令不容违抗也不容讨价还价王昌龄当即答应道:我明日便着手此事请大将军放心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沙州地近况这时亲兵进来禀报李泌在门口求见
请他稍等片刻
阳明既然还有事我就不打扰了王昌龄见李清有客便告辞而去李清也不留随即派亲兵去将李泌请进来
很快一身道袍的李泌挑帘而入只见他年纪约三十五六岁身材瘦高皮肤白皙显得血色略有不足额头异常饱满一双细长的眼睛总蕴涵着调皮地笑意。
虽然李泌已经次去翰林之位但李清地礼数却不减见他进帐李清立刻起身笑呵呵迎了上去李翰林一路前行都不曾理我今天怎么会有雅兴
我现在已经不是翰林只是一介平民大将军不用如此客气。李泌向李清拱拱手回礼道:在下是为广平王之事特来找大将军。
广平王之事李清有点错愕但他立刻便反应过来神色严肃地走到帐门口特地叮嘱亲兵几句命谁也不准进来。
李清此时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他淡淡一笑问道:说吧为广平王何事
自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李泌慢慢走到李清面前坐下谢过亲兵倒的茶随后他见左右无人便将身子靠近李清压低了声音道:我是为广平王谋取帝位一事而来。
第三百三十七章 江山如棋(二)
李翰林妄议储君可不是我们为人臣的本份!”李清泌他是李亨的挚友是广平王之师说这话无可非议但他不应这么直接、这么坦率地在自己面前说出这并不是一个有理智者应做的事有的时候一份含蓄更耐人寻味。
李清轻轻端起茶碗让时间在沉默中延续片刻如果这片刻时间内李泌没有答复那他就会毫不犹豫命亲兵将他拖出去不管此人在历史上曾是怎样有名。
李泌历史上和郭子仪一样经大唐玄、肃、代、德四代君王他可以令大唐天子枕在他肩头痛哭也可以在位极人臣时弃官出家享受闲云野鹤般的生活又数度在大唐危难时被召回朝堂入卿拜相力挽大唐于水火。
这次李泌是有备而来他并不为对方冷漠的态度而吓倒从李清与李俶的数次交谈中李泌已经慢慢摸到了李清的企图这是一个极为清晰的路线图从李亨到李俶尽管李清在朝堂上数度起伏尽管几乎所有的人都认为李清已经放弃了对东宫的支持甚至包括李亨自己但李泌还是独具慧眼地看出李清从未放弃过对李亨父子的支持他与高力士之间的默契也令李泌感到惊讶从李俶逐渐被重用使他开始意识到了李清的努力正一步步走向成功。
虽然李琮近来的强势表现似乎已有问鼎太子的趋势但李泌始终认为在事关皇位继承这样的原则性问题上李隆基不会这样草率将有劣迹的李琮扶上皇位这极可能是个权益之计帝王的心思没有任何人能了解。
面对李清的责难李泌并没有慌乱他微微笑了笑道:“大将军不必动怒我今日前来虽有些冒昧。但我也是深思熟虑请大将军相信我的诚意和眼光若我是莽撞之人当年大将军射太子一箭我便早已告。”
李清冷冷地盯着他一言不。李泌心中渐渐地开始感到了一丝忐忑李清当年以苦肉计帮李亨逃过一劫此事极为隐秘一直是一桩无头公案他也是从种种迹象中推断出来事隔多年他在不经意中抖出如果李清将它视作是威胁。极可能会杀人灭口李泌也觉得自己有些失言了。
半晌李清依然没有说话。气氛被压抑得几乎要爆炸李泌甚至已经感觉到了帐边隐隐散的杀气他的鼻尖开始渗出细细地汗珠。
忽然李清展颜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先生请用茶!”
蓦地一松空气中紧张的气氛顿时缓解下来李泌端起茶碗手微微有些抖。背上冰凉一片汗水已经湿透了内衣他忽然明白过来李清竟在不知不觉间已反客为主掌握了话语主导权。
‘好厉害的手段。’他暗暗叹了一声只细细品茶不语。
他知道李清虽有意扶持李俶但李俶所任的安西宣抚使在职能上与李清的安西大都护有冲突尤其李俶明显是李隆基用来监视李清。如果不及时解开这个结二人早晚会生矛盾这便是他李泌夜访李清地真正用意但此时话语权已经被李清夺走他也不便直说只静待机会慢慢引导李清。
“先生此来小王爷可知否?”既然双方已经说透李清也不再掩饰事实上他也希望有一个看得透形势的人在一旁提醒自己。比如这次谋河西的计划却得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结局出乎他的意料。
而在安禄山一事上如果有人能提醒他他就不会直接劝谏李隆基用杀安禄山这样过激的手段而是劝他软禁安禄山或许李隆基就会接受安禄山也就不会从容逃走李清后来才慢慢醒悟到在这件事上他的考虑是有些欠妥了。
自从和高尚打过交道后他也希望自己身边也有一个象高尚那样的幕僚能助他洞察先机、算无遗漏而身边地张继管管文书还行参与谋划军国大事他做不来颜卿是他新幕僚能商量大事但已经被他派到河东去观察安禄山的动向这方面他也帮不上忙。
而眼前的这个李泌既然能看透他冷射李亨之事还有上次看出他有谋河西之意说明此人确实名不虚传可以引为己用但他与李亨父子地关系又使李清不得不慎重。
他略一沉吟便坦率说道:“我的意思是说先生是否是代表小王爷而来?”
李泌不知道李清此话的用意一时有些犹豫了他今晚来并没有事先和李俶商量一方面他是李俶之师李俶对他言听计从告不告诉他并无大碍另一方面他也不愿李俶过早涉足朝堂的权力斗争不希望权斗改变他仁孝温恭的性子。
他欠了欠身据实答道:“不瞒大将军我今晚来小王爷并不知晓有些事情我并不想告之太多。”
“如此便好我也和先生所想一致我之所以决定辅佐广平王这与我出身东宫并无关系我是看中他宽厚仁孝且能断大事这是为仁君、明君的基础先生既是广平王之师当教其探之百姓疾苦胸怀万里之志。”
说到这里李清眼一挑目光炯炯地盯着李泌道:“至于朝堂争斗将他扶上皇位之事便由我等来做让我们同舟共济一起共举大事先生看这样可好?”
尽管李清说的含蓄但李泌已经有些明白过来李清是在拉拢自己呢!他微微一笑举起右掌道:“大将军若相信李泌的诚意我们可击掌为誓!”
李清大喜也举起右掌和他重重一击两人对望一眼喜悦之情溢于颜表皆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次日李清便任命李泌为安西节度府判官同时任命张继为安西节度府掌书记大队人马继续前行不
第一批西域移民终于抵达了龟兹李清遂命席元庆率移民的青壮者先赴碎叶筑房量地其余老幼妇孺皆留龟兹修养。等开春后再随下一批移民前往碎叶。
李清回龟兹后便忙于处理积压文书、整顿诸军。杂事繁琐使他无暇外巡不知不觉春暖花开、雪山融化带来丰沛地水源西域大地上绿意昂然呈现出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这一日傍晚李清从官衙回府。夕阳的余光懒散照在石狮上将它身上涂上一层金色一切都和平常一样安详、宁静。
忽然。李清现了一点异常在大门旁边的木桩上栓着几十匹马马匹显得都很疲惫正安静地吃着草料。正它们对面则停着一辆马车一辆火红色的马车仿佛火焰在夕阳下燃烧。李清的心中突地跳了起来。他不愿去想也难以面对之事在他最没有防备地时刻悄然而来。他当然认识这辆马车来自崇拜火的石国是石国女王罗澜地马车。
然而他心里却又隐隐有一种期盼他很想看一看同时贵族身份地李惊雁和她站在一起会是怎样一种效果一个是清雅到极点的东方女子含蓄、深沉精致而细腻。宛如一块温润无暇的白玉。而另一个却是美艳无双的西域胡女她热烈、奔放、毫无保留的付出俨如一枚璀璨的宝石光芒四射。
“她是什么时候来地?”李清一指马车问一名守门的士兵。
“禀报大将军已经到了快二个时辰。”
二个时辰这在女人之间意味着一切都已经透明。他没有必要再作什么多余的解释这时李清心中忽然有一种意识恐怕帘儿早已经知道这一切所以才让李惊雁跟自己来西域。
他无暇细想将缰绳甩给亲兵硬着头皮步走进门去李清地府第原是龟兹国王的副宫门庭高阔金壁辉煌整个府第全用一色的青石铺砌。布局方正宽大院落幽深在院落的最西面有一座高高地眺望塔可俯视全城具有典型的波斯风格。
府里很安静就象什么事情也没有生李清穿过中庭来到后院隐隐约约似乎听见了女人的笑声又走过一扇被浓绿枝蔓包裹起地小门李惊雁与罗澜二女赫然出现在他面前:
她们二人手挽着手正亲密站在一棵杏树下头顶是大片雪白、芬芳地花朵在余辉的渲染下树下地空气中飘荡着紫色地柔光将她们二人映衬出成了一种梦幻般的美丽一个身穿宽襟白丝裙浑身不染一点烟火她目光朦胧而柔和嘴角含着淡淡的笑意仿佛从仙境下凡的仙女;而另一个则穿着镶了金边的细腰紫袍裙湛蓝色双眸里洋溢着火一般的热情却又宛如从西方神域飘然而至的精灵。
“你们.海里不可抑制地跳了出来是的任何一个人看了她们亲密地情景都会产生和李清同样的想法她们就仿佛老友重逢一般。
“李清真没想到连平阳郡主也是你的.目光忽然黯然她和李清分别已有半年对他的思念仿佛一条落入心房的春蚕无时无刻不在疯狂地咬噬着她的每一天此刻她只想让李清抱着她在杏树下飞旋让幸福将她彻底融化。
可是她的眼角余光微微扫了一眼李惊雁女性独有地矜持使她的漏*点迅消退她忽然意识到李清并不仅仅属于她一个人而且离她遥远失望的情绪开始在罗澜的心中蔓延犹如一株被雷劈中后的老树焦枯而没有生机。
“李郎罗澜是我的旧识。”李惊雁款款上前轻挽住她的手臂似笑非笑地望着李清道:“她还是个小胡娘时我便在长安认识她曾与我一同住过数月没象到以天下之浩淼无垠我们居然在龟兹重逢可见也是命中注定的缘分。”
她特地将‘缘分’二字咬得很重。随即在罗澜耳边低语数句一转身便飘然而去走到门口她回眸一笑眼波流动让李清又喜又忧喜是此事似乎有了松动而忧是今晚该怎么安排。
“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李清话音刚落。罗澜再也抑制不住内心地激动。她一头扑进李清的怀里死命地掐着他宽厚的背脊仰着脸紧紧地盯着他象在对他诉说内心地思念。
李清轻轻地抚摸她的脸庞低头在她鼻尖上吮了一下怜惜地道:“你瘦了!”
罗澜慢慢将脸庞贴在他胸前。泪水终于肆无忌惮地汹涌而出一串串晶莹的泪珠滑过她的脸庞扑簌簌滚落到草丛里。
“李
当晚。李清一人独睡可他怎么也睡不着他翻身下床慢慢走到院子里。院子里很安静不知名的小虫在墙角低吟浅唱一轮皓月当空。黑云象纱雾般不时从月下飘过。光线时亮时暗他此时地心情也象这月光一样始终有一抹阴影挥之不去。这就是罗澜现在地身份李清并不在意娶她他感受得到她对自己的深爱可她是石国女王若娶了她必然会在朝中引起掀然大波心怀异心的罪名也必然会坐实他掌安西军毕竟时日尚短安西军还不是他的私军。不过这个问题并不大时间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但真正让李清忧虑的是民族矛盾自己要在西域大量移民以石国为起点逐渐将昭武九姓国一一汉化这必然会引起原住民突厥人的不满而她作为石国国王又将何去何从?
李清仰望皓月陷入了沉思。这时他身后响起了轻微地脚步声随即一件厚袍
他的身上不用想李清也知道这是李惊雁来了。手她的手温润而细腻李清回头笑了笑将她拉到自己身边李惊雁紧挨着他坐了下来也仰望着一轮皎洁的满月默默无语。
“她睡了吗?”李清象是不经意地问道。
李惊雁点了点头“她远道而来实在太疲惫了。”
随即两人又沉默了李清略略瞥了一眼身旁的佳人只见她专注地凝视着天上地满月不知她在想些什么。
他轻轻握住了她的手但她的脸色却微微一沉倔强地用劲挣了挣似乎要将手抽出李清却反而将她地手握得更紧并与她的手指交叉扣住僵持了片刻李惊雁忽然低低地叹了口气手一松放弃了反抗轻轻地将头依偎在他肩上。
李清嗅着她身上散着淡淡的幽香低声问道:“你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我们第一次来龟兹时的情景那天晚上也是一轮满月我们手牵着手在街头漫步只有我们俩真令人怀念啊!”李惊雁仿佛在梦吟般的自语深邃的目光中浮动着对往事的怀念。
李清忽然动了一个心念他抓住李惊雁的手腕低低声道:“跟我来!”
“李郎!你.了点头拉着李惊雁从后门偷偷溜了出去。
大街上飘着一层薄薄地雾很静偶然可以看见几个行人匆匆沿着墙角疾行更夫有精无神地敲着梆子巡逻的士兵列队穿过街道很快便消失在黑幕中此时已是子时一刻大部份店铺都关了门但有几个酒肆还从门缝里透出几缕淡淡的光线。
李清与李惊雁手牵着手沿着大街慢慢向前走熏风习习丝毫不感到寒意他们不时对望一眼彼此的目光中都充满了喜悦与爱恋。
在街头有一个卖牛肉汤的小摊摊是一个约七旬的突厥老人做完最后一个生意他正准备收摊回家。
“饿了吗?”李清指着小摊笑道。
李惊雁摇摇头随即又点点头李清微微一笑上前唤道:“老人家还做买卖吗?”
老人慢慢抬头看了这对年轻人一眼浑浊的眼里闪过一丝温和的笑意徐徐道“有买卖总是要做地。”
他将桌椅又重新从马车上卸了下来李清连忙上前帮忙又将装牛肉汤的大罐抬下拍了拍罐子笑道:“老人家来两碗牛肉汤要原味的。”
说完他拉李惊雁坐了下来望着忙碌的老人他笑了笑道:“看见这情景我倒想起十年前在仪陇卖冰棒的事来。”
只有他们两人李惊雁变得活泼起来她轻轻地捏了捏李清的鼻子抿嘴笑道:“我还记得你的只有三十贯本钱的小掌柜。”
望着她娇媚无限的俏脸李清心中一荡搂住她的腰坏笑道:“那现在呢?”
李惊雁白了他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拉长声音道:“现在么?还是掌柜不过是我家掌柜地。”
李惊雁忽然动了情仰头在李清脸上亲了一下她媚眼如丝声音变得又嗲又糯地娇声道:“现在你是我的夫君!”
李清食指大动低声在她耳边道:“等会儿咱们还去那个老店就是咱们第一次来龟兹住的那里。”
李惊雁羞涩地点了点头。
这时老人将两碗热腾腾地牛肉汤端了上来笑道:“小夫妻俩这么晚了还出来来!喝点汤暖暖身子。”
只片刻李清便将一碗汤喝个底朝天李惊雁拿着小勺只喝了几口便将碗一推笑道:“我也好了。”
“那咱们走吧!”李清随手朝怀里摸去忽然‘呀!’了一声这才想起自己竟然忘带钱了。
李惊雁却嫣然一笑从头上拔下一支金钗轻轻放在桌上拉着李清便离开了小摊半天从小摊那边隐隐传来一声叹息“少见的一对玉人啊!”.
店还是那家老店连门前黑漆剥落的招牌也没有换掌柜依然养得白白胖胖虽然是深夜来投宿但看在一颗拇指大的明珠份上他一句话也不多问带着他们进了最好的一间院落。
“客倌你们运气好要的房间正好空着我下午刚清理。”
他将手中的灯笼递给李清道:“需要什么尽管来找我二位休息我不打扰了!”
说完他关上门走了李惊雁抚摸着古老而黄的家具心中感慨就是这间屋子她当年曾经住过仿佛就在昨天可一晃已经过去六年了。
“李郎今晚上你还睡外面!”
她话音刚落只听‘噗!’地一声眼前便一片漆黑她的郎君早已经急不可耐地吹灭了灯笼一把搂住她的腰嘿嘿地笑了两声低头向她吻去李惊雁闭上了双眼婉转相迎双唇紧紧地吻在一起任他的狼爪伸进自己衣襟里肆意轻薄。
渐渐地李惊雁的身子躬了起来她浑身滚烫娇喘着低低声道:‘抱我!’
李清一把抄起她的腿弯将她横抱起来用牙齿咬开她的衣带纱衣飘落李惊雁丰满起伏身子袒露在外李清用脸颊在她身体上爱抚虽然已成婚多年但李清依然被她细腻娇嫩且富有弹性的肌肤所惊叹他不禁心荡神迷张开大嘴含住她的**快步向里屋走去.
第三百三十八章 江山如棋(三)
日天麻麻亮龟兹城里便乱了套到处是一队队士跑挨家挨户地搜查几乎全城都被惊醒了就在龟兹城内乱作一团时李清和李惊雁却悄然回到府中。
书房内李清在简单整理桌案上的文书门轻轻敲了敲却没有了下文李清笑了笑快步走上前拉开了门果然是罗澜站在门口。
她穿着一件淡黄色窄袖短衫肩披红帛下着绿色曳地长裙系着一条红色的腰带她头上梳着高髻薄施粉黛胸前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完全一副唐女的装束此刻她正低着头两只手指不安地绞着。
李清微微一怔随即便明白过来他心中有些感动笑着伸手将她拉进书房上下打量着她微微笑道:恩你这身打扮我喜欢。
李清见她眼睛有些红肿粉黛下难以掩盖憔悴的脸色心中暗暗叹息一声便拉着她坐了下来半晌李清缓缓地问道:你有没有想过嫁给我或许要放弃王位。
我可以放弃王位。她的声音很低李清费了好大的劲才听清楚他轻轻点了点头罗澜你要想清楚假如有一天越来越多的唐人来到昭武九国而这一切都是我在幕后操作你还愿意嫁给我吗
罗澜的脸刷地变得惨白她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半天她颤抖着声音道:李清你要将我们昭武九国人赶尽杀绝吗
李清摇摇头不会我从来就没有这个想法。他站起身慢慢走到窗前。望着远方悠悠的白云他的声音坚定而又不容质疑我可以允许你们保留自己的信仰习俗我也会给你们生存的土地而且唐人到来还会将先进地耕作方法还有大唐的文化都带到昭武九国就象现在的安西四镇唐人突厥人回鹘人栗特人都混杂而居大家和睦相处文化互相融合没有怨言没有战争。只有和平与安宁。
他忽然回头目光炯炯地盯着罗澜一字一句道:罗澜你应该相信我大唐有博大的气度有海纳百川的胸怀。
我知道所以我对大宛建镇一直保持沉默可是可是.&1t;
她知道实行均田制。昭武九国的底层百姓是热烈欢迎的但各国贵族对土地的占有还有国王的权力在大唐均田制下在大唐郡县制下将荡然无存而她会被视为昭武九国地叛徒。
李清仿佛知道她的想法他慢慢走到她面前蹲下抓住她放在膝头的手诚恳地凝视着她的眼睛道:罗澜。你退位吧大唐西扩已是大势所趋我不想你的肩头承担太重的责任石国那边我会安排好一切。
罗澜低着头。沉默良久才道:让我想一想好吗
李清拍拍她的脸笑道:我给你时间你可以慢慢考虑好了我要去官衙了。
他起身走到门口忽然又回头道:下午我要去一趟北庭可能要过几日才能回来你就留下来替我陪陪惊雁。
街上地唐军已经平静下来。秩序渐渐恢复了正常李清在百名亲兵的簇拥下来到了节度使官衙。
大将军。人已经带到李清刚下马张继便上前来禀报。
将他带到我房间来。李清快步上了台阶又想起一事回头吩咐张继道:去告诉贺娄余润吃罢午饭便出去北庭。
李清是在凉州与封常清交接了兵符随即命李嗣业赴北庭整军他回来已快一个月也该去看看了。
他快步走到房间安西行军司马兼屯田使张巡早已等候在此在李清回京述职时一直由他与李嗣业分掌安西政务与军事他是昨日傍晚刚从疏勒返回见李清进来张巡欣然上前呵呵笑道:大将军疏勒有好消息啊今年又开垦出一屯新田一屯约五十顷如此疏勒屯田已达十屯养军足足有余。
张司马一路辛苦了快快请坐
李清揽着他的后背请他坐下又亲自给他倒了杯茶望着他满脸风霜的脸李清歉然道:从天宝四年将你带到沙州至今已经七年了若在中原以你的资历现在最少已是刺史早知道我入朝那几年就应将你调回去可现在还跟着我戍边哎实在有些委屈你了。
大将军真是多虑了。
张巡摇头笑道:以我的不善钻营若在中原为官恐怕现在还是个小县令现在虽然累一点但所付出的努力都见到了成果心情着实畅快再者我妻女皆在龟兹回去我可从来没想过。
张司马能这样说让我欣慰。李清忽然想到在安史之乱时他仍然是一个小县令心中释然又微微一笑道:张司马的能力众人都看在眼里我已上表皇上请奏张司马为安西长史到四月时估计朝廷的任命便会下来。
张巡大喜忙起身向李清长施一礼多谢大将军栽培属下莫齿难忘
张司不必多礼。李清见他喜形于色心中也暗暗叹息若没有自己他应是在安史之乱中大放异彩以至名垂千古自己虽然保他不死但对他未必是一件好事。
想到此李清心中索然无趣他勉强对张巡笑了笑道:张司马先去处理公务吧一段时间不在恐怕积压地文书又够张司马忙碌一阵了。
那我就不打扰大将军了
张巡走后李清慢慢地收拾桌子忽然他若有所感。一抬头只见一名亲兵站在门口好久了正要向他汇报他立刻醒悟抢先问道:可是我要找的人带来了
是已在外面等候。
将他带进来
片刻几个士兵便
找的人带了进来却是石国前正王车鼻施之子车多咄宫替李清作证后随即被李清送回龟兹几个月的将养。他比从前长胖了脸色也红润了许多。
大将军。你找我吗
经过一系列之事车多咄也渐渐成熟不再象从前那般易情绪波动对李清地态度也从仇恨抗拒变成了合作父亲已经死了。但他依然要生活下去而且只有依附李清他才能得到想要地东西。
请坐李清笑咪咪请他坐下。又命亲兵给他倒了杯茶。
我原本想让你做康国国王但我现在改变了主意。李清一边说一边注视他地表情变化见他地脸色突然变得惨白便笑了笑又道:罗澜女王已经决定退位我想来想去。还是由你任石国国王最为合适你可愿意
这.国为王他的心中轰然狂喜。结结巴巴道:大将军不是开玩笑吧
我自然不会开玩笑李清心中冷冷一笑。看来这个车多咄想得太多了他还以为是当从前地国王吗
李清也不说破温和地对他笑道:我下午还要去北庭就不和你多说了。你且下去休息过些日子我会派人送你去拓折城朝廷那边也不需你操心。
打走车多咄李清闭上眼睛休憩了片刻圆满地解决罗澜的后顾之忧。他终于可以放开膀子大干在他的计划中大唐西扩并不难。但是需要时间大食东侵后昭武九国的实力都被严重削弱正是西扩地大好时机。一旦昭武九国地元气恢复过来那时再往西走所付的代价会更大他现在最需要地就是人。
时间紧迫。不能再等了
他立刻抽出一张纸给王昌龄写了一封亲笔信命他无论如何想办法在两个月内先从沙州迁移两万户过来随即又派康怀顺率人在沿路设立接应点迁移所需的粮食车辆皆由他负责筹集。
安排完这些天色已经过午他草草吃罢午饭这时亲兵已经给他收拾好了行李他刚走出衙门忽然马蹄声从远方传来他抬头寻声看去只见十几匹马远远奔来激起滚滚黄尘来势异常迅疾不等战马停稳马上之人已飞身跃下。
大将军席将军在贺猎城以南遇到不明人偷袭。
李清大惊急追问道:那广平王可有事随军的官员可有事
广平王无事随军地官员也无事但西迁移民略有死伤。
广平王无事使李清略略放下心来但怒火又随即在他心中燃起前些日子又有一批近二千户移民抵达就在前日他们中的青壮以及前一批移民中留下地老弱妇孺已经起程前往碎叶突来的消息让他对路途地安全担忧不已他克制住情绪沉声问道:西迁移民多少死伤是什么人干的
禀大将军死二十二人伤了九十七人偷袭人来自拔汗那国。
损失不是很严重但拔汗那三个字又让李清心中生了警惕拔汗那国在碎叶以南石国以东西迁移民它将是一道绕不过的坎罗斯一战中拔汗那国在兵力及粮草方面对唐军鼎力相助使他一直对其宽容但郡县制地实行必然会与之生冲突他原本想坐下来和他们谈判但他们现在抢先出手形势已相当危急。
他略一沉吟便立刻下令道:暂不去北庭改道碎叶
一个时辰后三千轻骑如龙出水浩浩荡荡向西逶迤而去由于没有粮草辎重地拖累骑兵队行军异常迅当天便追上了移民队伍他们没有停留而是继续向西疾行十天后便抵达了碎叶城。
碎叶城的变化并不大这里主要以驻军为主另外还有数千户民居大部分是原来的汉人奴隶。还有一部分是突厥人。由于有不安全因素地存在先期抵达的移民青壮和近百名官吏都暂时住在这里广平王李俶和新任安西节度府判官李泌也在。
李清刚进城门碎叶大宛两镇都兵马使段秀实便迎了上来他现在也是葱岭以西地军政最高长官罗斯之战后李清在碎叶大宛一共部署了近万人其中大宛镇驻军六千余人也就是那支由原奴隶组成的大宛军。由荔非元礼任大宛军兵马使而在碎叶驻军三千余人。号称碎叶军由李清地心腹武行素率领。
李清眼一扫不见席元庆在列便厉声道:席元庆何在
段秀实见李清脸色阴沉急忙躬身禀报道:大将军。席将军为保护广平王受了箭伤无法起身来迎。
罢了我去看看他。李清怒气稍平他挥了挥手。策马便行走了两步他又扭头对段秀实道:你派人去一趟拔汗那告诉裴罗国王就说我要见他让他即刻来碎叶城
段秀实点头刚要走李清又叫住了他。还有有两千多户百姓正在西来地路上你派人去接应他们不得再有任何闪失。
段秀实一一领令。自去安排不提。且说李清在军士的带领下来到了席元庆养伤之地碎叶城里空置的屋舍甚多大多是用石料建成十分结实耐用。许多都被驻军利用起来作为营房和各种设施也有类似后世的医院住有几十名随军军医席元庆和受伤地百姓便在此处疗伤。
李清走进房内。见李泌也在不由微微一愣李泌连忙上前对李清笑道:席将军为保护小王爷受伤。王爷甚过意不去本想亲自来探望偏巧他这几日又受了风寒便命我代他前来。
李清淡淡笑了笑道:先生既为我安西判官。好象心不在职啊
李泌脸一红李清命他前来是负责土地分割授田他至今也只去了叶支城一趟。其他尚未着手不过他却
的想法正好要和李清商量。
他见李清有话要问席元庆便指了指隔壁房间示意自己在那边等他见李清点头他便快步走了出去。
大将军卑职有罪躺在床上的席元庆挣扎着要坐起来李清急上前按住了他先躺下
他坐在床边沉吟一下道:你将当日受袭之事给我一一道来不得有半点遗漏。
是卑职不敢隐瞒那天傍晚我率军护卫着一千多移民地青壮还有广平王殿下及官吏离贺猎城还有二十里地眼看要抵达终点大家都很高兴
讲着席元庆渐渐陷入了回忆之中
席将军天快黑了不如我们就地驻营吧一名偏将见夕阳如血便赶上席元庆建议道。
席元庆打手帘向西面看去他眼力甚佳看见数里外隐隐有一大片树林马鞭一指道:这里离贺猎城已不到二十里大伙儿加把劲进城宿营不过前方就是白桦地可让移民与官员们去取水休息片刻。
大伙儿加油到前方树林休息一会儿
从龟兹到此已经跋涉近二十天军队已经习惯但这一千多从中原来的农民们都累得筋疲力尽尤其是那些抽掉来地官员更是脸呈青灰色一个个瘦得只剩一副骨架但眼看要抵达终点每个人的眼中都充满了希望。
听说在前面有树林可以休息众人精神大振纷纷吆喝胯下马加快了度不多时队伍便抵达树林席元庆在这条路上已经走了无数次从未遇到过麻烦他知道树林里有一眼泉水但地方狭小容不下这么多人便命两个士兵下马带百姓和官员们先去取水。
大家的皮囊里地水几乎已经喝尽听说有泉水所有的人都跳下马欢呼着向树林奔去可就在离树林还有不到百步之时忽然从树林里一排弓箭射来跑在最前面地人措不及防纷纷中箭倒地。
后面的人都吓呆住了有的掉头往回跑有的趴在地上一动不敢动这时一支劲箭向正在掉转马头的李俶射去略略偏了点箭擦着李俶的右臂而过射进了战马的后颈那马悲鸣一声跪扑倒地将李俶掀下马来但里面的人似乎盯准了李俶又是一箭射来李俶急低头箭竟射穿了头盔将头盔带飞出去就在第三支箭向李俶的后心射来之时席元庆赶到了他见事急从马上一个鱼跃用身子护住了李俶箭正好射在他地肩胛上。
说到激动处席元庆忍不住挥舞手臂肩上一阵剧烈疼痛将他从回忆中惊醒他痛苦地皱紧了眉头半晌疼痛感稍减他才继续道:后来我们士兵冲进树林时树林里的伏兵已经逃走约数百人每人都带了两匹马。
伏兵李清听他的口气似特有所指便追问道:你的意思他们是军队吗那你又怎么知道他们是拔汗那国之人
是那些箭只给拔那汗装备了三千军除了他们还能是谁
这时一名军医匆匆进来给席元庆看了看伤势他并不认识李清便眉头一皱责备李清道:他二个月内不准挥动胳膊你看箭疮又有点迸裂了。
李清歉意地向他欠了欠身站起身对席元庆道:按理你行军大意犯了军规但看在你舍身护卫广平王的份上功过相抵本帅饶你这一次。
席元庆目光欣喜他连声谢道:多谢大将军相饶卑职绝不会再有下次。
这时那名军医紧张地站了起来脸色惨白呆呆地望着李清不知所措李清见他眼中害怕便上前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指着席元庆笑道:若有必要将这家伙的手绑起来不准他动。
说罢他仰面哈哈一笑负着手悠然地向隔壁走去
房间里李泌轻捋长须向李清建议道:大将军我来碎叶已近一月情况都已大致了解我对这批移民安置有一点新的想法
李清兴趣十足他微微笑道:你不妨说说看
大将军的原计划是将他们安置在叶支城我去看过那里水源充足土地肥沃确实是个好地方但这次生了袭击事件我们不得不考虑安全问题叶支城离碎叶城约二十里如果再遇袭等这里的再军队赶去恐怕已经来不及。
说到此李泌走到窗前一指窗外湛蓝无云的天空对李清道:碎叶城外膏腴之地足有数百里水源丰沛阳光充足为何不先安置在此况且城内也有大量现成的屋舍不必让他们再费力建造等人口慢慢增加我们便可组织民团自卫再向南向西推进这就如滚雪球一般咱们的家业便会越做越大。
李清点了点头欣然笑道:先生说地不错既然此事我已委托给你你可全权处置不过我来找你可不是为了此事。
李泌眼睛微眯狡黠地笑道:大将军可是想和我商量对付拔汗那之事
李清抚掌大笑和先生商议真乃是人生一大快事
他笑声稍敛又瞥了李泌一眼道:看先生自信想必已成竹在胸不妨直说看和李清的想法是否一致。
李泌轻轻地摇了摇头此事不好直说不过我可送大将军一句话:要么就狠要么就索性宽到底切不可蛇鼠两端最后后患无穷。
李清默然半晌他的眼睛里闪过一道杀机缓缓说道先生之见与本帅略同。
第三百三十九章 江山如棋(四)
拔汗那都城渴塞城到碎叶约三天路程拔汗那国王裴的邀请忧心忡忡地上路了大唐西扩的意图越来越明显在碎叶和拓折城建军镇恢复大唐在这一地区的控制近来又听说碎叶将升格为都督州叶支城裴罗将军城贺猎城皆要升格为县幅度虽小但其所出的信号却异常强烈。
在大唐这一系列的动作中处在夹缝中拔汗那已无可避免拔汗那和石国一样也是一个松散的贵族联盟大大小小数十个贵族都有各自的土地奴隶军队裴罗是他们推举出来的利益总代表同时他也是拔汗那国最大的一个贵族。
既然已经无可避免要摊牌裴罗这次去碎叶也就是想寻找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方案这一天队伍穿过千泉山山口广袤丰腴的碎叶大平原映入眼帘。
国王远处好象有人扎营。
裴罗立在一处高岗上用手遮住刺眼的阳光极目远眺果然在远方一条小河边营帐连绵不断足有数百顶之多一杆金黄色大旗迎风飘展了望塔上的斥候似乎也看见了他们片刻营门打开一名唐军校尉正飞向他这边驰来。
是李大将军。裴罗已经看清楚了旗上的大字很快唐军校尉靠近他抱拳一施礼问道:请问这里可是裴罗国王的车仗
裴罗策马上前道:本王便是
唐军校尉回身遥指营帐道:我家大将军在此行猎请国王过去叙话。
裴罗见对方至少有数千人之众心中生出一些疑虑。但他脸上丝毫不露。只含笑微微点头道:请前面带路
一行人刚到营门前营门大开李清呵呵大笑快步走出。还以为国王殿下十天后方到我便偷闲出来行猎若不是正好在此扎营就几乎错过了。
裴罗跳下马向李清略略施了个礼亦笑道:春暖花开。正是行猎季节连本都督的手也忍不住痒了。
裴罗虽然是国王但拔汗那在大唐又叫做休循州裴罗的另一个身份就是休循州都督被安西大都护府管辖所以从大唐地职务来说他比李清低一级而且拔汗那历来与大唐亲密。又比康国史国等更注重这个都督身份。
来国王殿下远道辛苦随我进帐叙话。
二人进了营帐分宾主落坐亲兵献上两杯香茶。又端来几盆时令瓜果裴罗轻轻呷了一口茶。叹道:大唐地茶果然芬芳精致一包上茶到我们这里可贵上十倍不止连我也不是常能喝到。
李清微微一笑道:我们官府在龟兹倒开了一家茶行中原茶叶应有尽有而且也能足量供应若国王殿下不嫌它非新茶以后我四时派人给殿下送茶来。
裴罗连连点头他起身向李清谢道:茶虽小物但大将军这番心意裴罗感激不尽。
不妨不妨其实也是举手之劳殿下请坐
说到此李清语气顿了一顿将话题转向了正事他诚恳地道:我这次请国王殿下来碎叶其实是有事相求。
大将军请讲只要拔汗那能做到绝不会拒绝。
李清沉吟一下道:近来我大唐移民来碎叶人数颇多已误了春耕粮食有所不足想问拔汗那借一部分粮食还有移民西来畜力也不够马车也想借一些不知拔汗那可方便
说完李清端起茶杯细细吮了一口看似随意但裴罗的一举一动甚至一个细微的表情都瞒不过李清地眼睛。
席元庆说偷袭人只有数百而且一击便逃这样来看不象是拔汗那的官方策划极可能是一些贵族私下所为但也不能肯定李清便借这个机会说出来一是试探裴罗的反应二是将此事摊到明处移民之事终究绕不过拔汗那。
此时裴罗的表情已经僵住了这件事他尚未想好对策李清便突然提出使他措手不及半响他方苦笑一声道:大唐在移民之事上是不是有点操之过急我以为应先征询我等西域诸国的意见免得到时有不必要的误会。
李清轻轻冷哼一声淡淡道:国王殿下以为会有什么误会呢
话既然已经说白裴罗也不再含蓄他眼一挑目光炯炯地盯着李清道:土地移民需要土地可我西域百姓也需要土地但土地只有一块要两家怎么分
我不是这样认为李清缓缓地摇了摇头道:我大唐胸怀宽广西域百姓既然已臣服我大唐那他们就是我大唐地子民官府在授田时自然会一视同仁如此这个矛盾不就解决了吗
裴罗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他再也忍不住愤然起身厉声喝道:大将军是否本末倒置了我拔汗那的土地是属于三十三位贵族所有大将军有考虑过他们的利益吗
三十三位贵族李清的目光忽然变得异常锐利他森然对裴罗道:拔汗那将来只有三十三个县再没有什么贵族
你你.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猛地一跺脚转身便走但他还没有到帐口数十名高大威猛的唐军已将他团团围住。
送国王殿下去碎叶修养怠慢者斩
裴罗忽然明白过来李清哪里是来行猎分明是集结大军要对拔汗那下手了他一边被军士推出去一边扭头怒吼道:李清我拔汗那在罗斯鼎力相助大唐你忘了吗
大唐以仁义待人。你不要太狠毒了
他的吼声渐渐消失。李清轻轻地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拔汗那地将士我自然不会将他们忘记
他大步走出营帐。断然下令道:全军立即起拔向拔汗那前进
天宝十一年四月唐军诱捕了拔汗那国王随即以拔汗那偷袭大唐西迁移民为借口唐军五千轻骑突袭拔汗那国拨汗那国贵族群龙无。在唐军强大地军事压力和劝降令地双重逼迫下拨汗那贵族无法
有效抵抗纷纷向唐军投降六月。唐军进入渴塞>将三十三名贵族及其妻女送往龟兹并立裴罗之弟为拔汗那新国王。
在拔汗那被唐军占领后广平王李俶立即奔赴昭武诸国。向他们解释这次动武是拔汗那挑衅在先是为了保障西迁移民安全不得已而为之安抚昭武诸国。让他们不必惊疑。
在拔汗那这块拦路石被搬离后大唐的西迁移民计划开始步入正轨。八月。从沙州来地两万户移民抵达了碎叶城。
这是九月初地一个清晨万里无云天空一碧如洗大暑已经过去。清晨凉风微微拂面使人倍加精神。在叶支城南面地平原上数千骑着马地男人跃跃欲试他们脸上都带着难以掩饰地兴奋他们是半月前刚刚来到碎叶的一批中原移民都是许州邓州宋州一带地失地农民约三千余户现在他们将要进行这次西迁最重要地一次仪式:抢地。
是地在他们面前一望无垠的平原上已经划分了四千余块同样大小土地每块约一百亩已经可以肯定每人都能得到一份但为了让他们更珍爱这块土地安西的官府特地设立了这种独特仪式这些移民将要去抢永久属于他们土地。
叶支城附近是整个碎叶地区最富饶地地区两条河在这里交汇注入热海一里外便是波光粼粼的大湖无边无际俨如大海一般沿湖是一片片茂密地森林长年累月地沉淀使这里地土地异常肥沃每一个庄稼把式随手从地上掏一把眼睛就会被谗得直。
轰隆隆的鼓声终于响起天空中爆出一声呐喊数千骑马的男人一齐冲向他们梦寐以求的土地黑压压地铺天盖地气势壮观在他们身后他们地父母妻儿们在马车上高声尖叫此刻被迫离乡背井的苦楚已经消失了他们地眼睛里充满了对新生活的渴望和向往。
第一批马已经冲进了土地他们在紧张地巡寻找最有利最肥沃的一块土地一名来自宋州的黄姓农民他地马踏进田鼠洞里摔倒在地他本人也从马上滚翻下来额头上擦破了皮但他已经顾不得拭血直接趴在地上从怀里掏出刻有他名字的木楔深深地打进了土地他站起身来打量着他的土地这里离河边不到三百步土地的尽头有一小片杨树林土质是黑色地肥沃他满意极了他整个人呈大字形仰面躺在地上望着晴朗的天空泪水终于夺眶而出从现在起这片土地就属于他了。
抢夺土地地仪式一直进行了一个时辰才终于在吵嚷声中结束了父母妻儿们开始赶着马车进入土地寻找他们家的男人找到后他们抱在一起相拥而泣年迈的老父性急地用早已准备好的树枝木棍开始搭建篱笆可是土地面积太大所带的材料根本不够无奈之下只得每隔十步插一根树枝表示这里已是他家的领地。
中午时分男人们骑着马去县里办理手续;而妇女则在自己的土地上点燃了第一缕炊烟;孩子们欢快地聚在一起进行窜门的游戏;老汉们则一群一群蹲在地头用他们所知的不多的词汇毫不吝啬地专业地赞美这片土地他们交换着彼此的信息努力寻找他们之间的渊源很明显在未来的日子里他们只有同心协力互相帮助才能在这片土地上生存下去。
接下来的日子艰辛而枯燥人们开始翻耕自己的土地有的人还住在叶支县里每天一早来地里干活更多的人开始在地里修建房屋男人们十户组成一甲他们一起去千泉山采集石料一起去森林里伐木一起修建房屋一起对付野兽的威胁一起播种冬小麦在冬天来临之前一片片的村落出现了
在一个寒冷的早晨西域的第一片雪飘然落下小腹已明显凸出的李惊雁艰难地蹲下身子从地上拾起一团雪嘴角含着调皮的笑意蹒跚地朝站在雪地里沉思的李清走去可就在她刚刚走近李清时忽然从后面飞来一只雪球正砸在李清的后背上李清一回头便看见了一脸坏笑的李惊雁手里拿着一只雪球正比划着动作要向他扔来。
惊雁刚才是你么
李惊雁笑容随即变成了尴尬她恨恨地一跺脚回头喊道:罗澜你出来这是干的
远处只有一串笑声随即笑声消失在了屋里李惊雁见丈夫的脸色有些凝重不由将手中的雪球扔掉关切地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李清轻轻地摇了摇头勉强笑道:没什么却趁李惊雁不注意悄悄将手中一封信捏成团塞进袖子里。
这么冷的天谁叫你出来了冻着腹中的孩子该怎么办李清带着一丝埋怨扶着李惊雁慢慢走回屋里。
房间里烧着碳火温暖如春李清盘腿坐在罗汉床上默然无语刚才他看的信是派到河东的颜卿写来说有传言朝廷要罢去安禄山的河东节度使一职安禄山已经蠢蠢欲动。
如果这个消息属实那就意味着安禄山的叛乱将提前爆。
他有些心不在焉随手拾起一份刚刚送来的文书翻了翻这是第一任碎叶州长史张继写来的报告建议准许胡唐同院也就是说准许胡人的孩子进入唐人的书院读书。
李清提起笔在后面批了一个许字便将报告搁在一旁这时李惊雁给他倒了一杯热茶端到他面前问道:李郎再过一个月便是新年了你要回去述职吗
李清摇了摇头今年事情太多皇上已经同意免除我述职不过我想悄悄回去一趟将你帘儿姐她们都接来。
可是皇上会准吗
李清冷冷一笑他现在恐怕已经顾不过来了。
天宝十一年冬一场严重的政治危机正向大唐悄然袭来起因便是东宫之争。
第三百四十章 江山如棋(五)
安在白天已下了一场初雪落地即化没有留下什么安上空的彤云却逾加厚密朔风劲吹到黄昏时分天空中终于飘起了鹅毛大雪渐渐地风越来越大长安被湮没在白茫茫的漫天风雪之中。
兴庆宫里很安静静得有些诡异当值的宫女宦官都靠着冰凉的墙壁垂手站立人人皆大气不敢出一口气氛显得十分紧张皇上将自己关在御书房里已经近二个时辰连高力士也被赶了出来但这并不是造成气氛紧张的真正原因真正的原因是皇上刚刚召见了一个人一个谁也想不到的人:前废太子李亨。
御书房的门口光线暗淡忽明忽暗的将高力士阴沉的脸衬得有些狰狞他目光复杂显得忧心忡忡他没有料到李隆基会重新召见李亨没有半点征兆更没有经过自己高力士又想到去年安禄山逃走那天晚上李隆基在高仙芝报告前便已得到了密报那时是谁替他安排的探子还有今天晚上召见李亨他又是什么时候传下的旨意
他微微眯上了眼睛回忆今天出现的漏洞自己只在李隆基午睡时离开了一会儿难道就在那时不成
但现在这些都是小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李隆基重新召见李亨自己压根就想不到这应该不是一时性起而是他早就谋算好之事虽然尚不知李隆基召见李亨的内容但高力士却凭着直觉隐隐觉察到这应和东宫有关系。
这个念头一起。高力士立刻想到了李琮。是的他到现在才现了诸多不符合李隆基一贯作风地地方如默许李琮自己开办书院。取贤养士而李瑛李亨也只挂了个太子地虚名崇文馆六率府之类仅仅是名义属于东宫;其次他准许李琮与百官自由往来而过去对李瑛李亨却规矩极严严禁与百官单独相处;还有他主动让李琮批阅奏折参与朝议过去的李瑛李亨他却是想方设法削除他们的权力
这些都不合情理啊
高力士又想到东宫到现在还空关着。李隆基根本没有让李琮入主东宫地迹象似乎在李琮的事情上有一点雷声大雨点小的感觉他越想越疑惑如果李隆基没有立李琮的打算那么这近一年来他一反常态地恩宠李琮让他行太子事又是为什么
高力士忽然出了一身冷汗。难道又是他精心设的一个局吗
他不由向御书房望去那里隔着一扇冷冰冰的门这一刻高力士心也冷了他忽然现。自己竟完全看不透李隆基
房间里面格外温暖灯光明亮却不刺眼。李隆基斜斜靠在厚垫上脸色因房间过于暖和而略显酡红他默默地注视着垂手而立地三子李亨眼光柔和而亲切三年多不见他他清瘦了很多没有了让他反感的畏缩目光也不似从前那般胆怯。
朕听说你每天中午都到酒楼去
是儿臣每天都要去小酌几杯。二人又沉默下来虽是父子但二人的心结尚未解开几年前的斗争依然历历在目。
房间的气氛有一点尴尬但李隆基却不经意地一笑随手拿起桌上的一份名册翻了起来这是这一年来出入李琮府上的官员名册有他们出入的详细记录时间次数其中排列位地是杨国忠其次是左相陈希烈最出乎李隆基意料的是排列第三之人赫然竟是户部尚书张筠再往下是是他兄弟张垍。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李隆基心中暗暗冷笑想年初刚用李琮时他是何等恭谦送去的奏折不敢看原封不动送回让他议朝政他缄口不语可现在还不到一年吏部的官员调动升迁户部地钱粮进出都要先经他的批准方可被朝中戏称为西批看来他已将自己视为太子了。
李隆基放下册子又瞥了一眼李亨见他依然低头垂目一动也不动微微一笑又道:最近可收到俶儿地家信朕的皇长孙在安西可好
听到父皇提到李俶李亨心中猛地一跳他在中午时接到鱼朝恩传来的旨意父皇晚上要召见他他心中又是激动又是茫然激动是父皇没有忘记他但茫然却不知父皇召见他是为何事从进了御书房父皇和他聊的都是家庭琐事绕了几个弯他忽然提到了俶儿而且将皇长孙三个字咬得特别重李亨敏感地意识到父皇今晚召见自己的真实目的恐怕就在俶儿身上。
他急忙答道:儿臣在前日收到俶儿的家信他现在在碎叶办学颇为辛苦几个月下来已瘦了十斤。
办学
李
头呵呵笑道:朕昔日曾给李清言移民到安西最要们不忘本所以办学堂一直是朕心中的头等大事吾孙能挑此重担让朕实感欣慰。
说到此他微微沉吟片刻道:俶是少年名吾长孙已成人不宜再用此名所以朕想给他改一个名今天将你找来便是商量此事你可同意
李亨心中狂跳起来他想起当年父皇将自己改名为亨随即便封为太子难道又将旧事重演了吗
他极力克制住心中的激动低声向李隆基道:全凭父皇儿臣无异议。
李隆基背着手在房间里慢慢踱步他忽然回头笑道:中庸有言凡事豫则立不豫则废就将吾长孙改名为豫李豫。此名深合朕意
李亨忽然跪下。重重地给李隆基磕了个头含泪泣道:儿臣替豫儿叩谢父皇恩宠
李隆基轻轻地叹了口气将他扶起。拍了拍了他肩膀道:这些年也委屈你了去吧看在你为朕生了个好皇孙的份上过去之事朕便饶恕于你。
李亨慢慢地退了下去李隆基负手站立在窗前默默地注视着窗外漫天的大雪。显得削瘦而又苍老天宝十二年眼看就要到了储君之事该有个说法了。
风刮得很紧雪片像扯破了地棉絮一样在空中飞舞没有目地地四处飘落大街上早已空无一人在雪夜里在家中围炉夜话无疑是人生的一大享受。
在十王宅前的道路上一样空无一人。这时一辆马车从密集地雪片中驰来马蹄声和轱辘声在空旷的大街传出了很远这是李亨从兴庆宫归来。马车从一座大宅前飞快驶过李亨从车窗里斜眼瞥了一下这座大宅。不屑地冷哼了一声马车夫似乎也明白主人的心思扬起马鞭在空中挽了鞭花啪啪作响他使劲地吆喝一声马车嚣张疾驶车轮后面激起一片雪雾大宅的正门依然禁闭着但侧门却开了一条缝过了一会来一双眼睛靠近门缝目光复杂地望着马车在前方府第前停了下来随即李亨在两个小厮的搀扶下从马车里走出快步进了大门大门轰地一声关上却将远处偷窥者的怒火勾了起来。
他也将门砰地重重关上满脸怒意地转过头来只见他长一张大脸仿佛一张大圆饼再点缀着几粒白芝麻他地眼睛因愤怒而像螃蟹一般鼓出却正是庆王李琮。
他早在半个时辰前便得到宫中的密报父皇召见了李亨而且是关上门将所有人都赶出去没有人知道他们在讲什么。
李琮仰头看了看天色心中烦躁不安天宝十一年他诸事顺利却没想到在年末时生了这样一件事就仿佛一个寡妇守节十年眼看要得到贞洁牌坊却在最后关头被隔壁老王翻墙进来强暴一般。
通知杨相国的人去了吗他用要杀人的眼神盯着管家恶狠狠地问道。白天谦恭厚德的形象此时荡然无存。
管家战战兢兢答道:去了应该快来了。
话音刚落风中便隐隐传来马车的声夹杂着爆豆般的马蹄声杨相国来了
片刻一辆宽大的马车在数百骑侍卫地保护下缓缓停在台阶前这明显是模仿李林甫的排场从马车里下来两人前面一人仿佛大腹便便的鸭子一般蹒跚行走正是位高权重的杨国忠杨国忠气势威严了许多也明显地长胖了或许是为了应和宰相肚里能撑船这句俗语所以他地胖主要就体现在肚子上肚子变得异常肥大当然船却未必能撑得了。
他身后又瘦又小之人是兵部侍郎吉温吉温现在是杨国忠头号心腹也是他现在所依仗的谋士吉温原是安禄山在长安地内应但当安禄山造反的企图已经被路人所知时吉温立刻避之如蝎又再次投入杨国忠的怀抱为了取信于他他给杨国忠献的第一计便是处置李林甫的家人这一点深谙李隆基的心当杨国忠的弹劾奏折上来后李隆基便半推半就地接受了他下诏历数李林甫的数十大罪状命将李林甫从棺材里挖出鞭三百暴尸荒野随后将李林甫的儿子女婿们杀的杀贬的贬流放的流放。
此举使李隆基与杨国忠声望高涨无数被李林甫迫害的大臣及家人皆感激涕零也使杨国忠更加看重吉温事事都和他商量今天杨国忠也得到李隆基召见李亨的消息他刚刚将吉温找来李琮派来的人便到了。
杨相国事情知道了吗李琮迎上来急声问道。
杨国忠点了点头又转身向吉温招招手
跟上自己他回头对李琮道:此事咱们里面去谈
李琮将二人领进了密室关上门不等他开口。杨国忠便抢先道:殿下。你得到消息时皇上召见他可完毕
李琮郁闷地摇了摇头他紧接着问道:我是在父皇刚刚召见他时便得到消息。难道后面还有什么进展吗
他出来时喜形于色脸上多年不散的晦气一扫而空着实让人担心。杨国忠叹了口气又道:我听娘娘说皇上这些日子心事忡忡有立储的念头。可偏巧在这时候便召见了他这个时机选得耐人寻味啊
一句话戳中了李琮地心事这一年来父皇用他信任他给予他最大地权力但在东宫之事上却丝毫不提原以为明年新年会有进展没想到事情却突然起了变化他心里虽然极度不安。但嘴上仍然自我安慰道:或许父皇只是想找点事情给他做是我们想多了。
杨国忠怜悯地望了他一眼摇了摇头道:若是找点事给他做那又怎么解释将高力士也赶出来。殿下这几个月或许你做的有点太过了。
李琮的脸色霎时变得惨白。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颓然地坐下半天才嘶哑着嗓子怨道:杨相很多事情都是你给我做地你为何不早说
杨国忠摸了摸鼻子这也是模仿李林甫的习惯他也是刚刚在马车上得吉温提醒要他怎么早说。
这个殿下既然事情已经生我们还是想想对策吧
李琮无力地抬起头苦笑着道:我想不到办法你们可有
杨国忠给吉温施了个眼色让他把所想到的办法说出来吉温领命走到李琮面前低声道:殿下现在要想阻止皇上将想法付诸行动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李琮灰暗的眼睛里顿时生一抹希望紧紧地吉温一眨不眨。
战争吉温阴毒地笑了笑只有战争才能分散皇上的注意力我们也才有机可乘。
你是指安禄山
吉温慢慢地点了点头他其实是有私心了他过去与安禄山走得太近很多人都知道为了洗刷他的清白也只有逼安禄山早点造反。
可是安禄山若造反我大唐地损失该如何避免李琮犹豫了一下忧心忡忡问道。
难道殿下忘了我的职务吗郎有些事情瞒不过我的眼睛皇上为安禄山之事已经准备一年了他已将全国七成的兵力以戍卫之名逐步调入关中从江淮山南剑南等地调来的粮食也已填满京师仓禀这其实已是和安禄山摊牌的时候了。
吉温的话微微解开了李琮的心结但他还是有些担忧可是二个月前韦见素劝皇上免掉安禄山河东节度使一职但皇上态度暧昧最后不了了之我担心这次还是一样。
不妨二个月前是皇上没有准备好现在情况又不相同。
吉温压低了声音再道:我有两个方案一是让杨相国明日去给皇上说免去安禄山河东节度使一职
那另一个方案呢
另一个方案嘛吉温忽然阴阴地笑了起来低声道:杀了安庆宗
雪越下越大连视线也已经模糊仅仅只看得见前面三十步的路高力士回到府时里已经很晚了他确实也有些疲乏了对李隆基今天晚上召见李亨一事他一直不知详情但从李隆基将李俶改名为李豫一事他已经隐隐猜到了一二但还需要看证据或许等事情展自然便水落石出。
老爷府门前好象有人。马车夫打断了高力士的思路透过车窗缝向外望去果然见台阶下立着十几个骑马之人随着马车离他们越来越近高力士看清楚了其他人都是唐军装束惟独当中这人戴着宽边斗笠斗笠边遮住了此人的全部脸孔看着他熟悉地身影高力士忽然想起了一人:难道是他
第三百四十一章 江山如棋(六)
大将军是你吗马车缓缓停下高力士隔着车窗
对方没有说话只是将竹斗笠轻轻上掀露出一张微带笑容的脸庞雪夜中高力士隐隐认出正是李清只见他略略点了点头向自己使了个眼色。
高力士顿悟立刻命将侧门打开李清带着随从快牵马走入身影很快便消失在漫漫的风雪之中。
房间里光线柔和温暖宜人高力士轻轻呷了口热茶让热气驱散体内的寒意他放下茶杯这才对李清笑道:雪夜见故人果然是别有一番滋味。
在安西几年再回头时许多故人或逝或隐可见高翁身体康健亦如从前李清也是甚感欣慰。
已经老了起夜的次数明显增多精力已大不如前。
高力士笑着摆了摆手忽然又像刚刚反应过来不由有些诧异地问道:这次皇上不是免你述职了吗你怎么
我是来探望妻儿。李清想起自己的孩子他眼中闪过一丝温柔低头拨了拨火盆又似自言自语道:她们在长安孤零无靠我怕有人欺负她们。
你是指杨国忠吗
高力士忽然想起去年李清教训杨国忠便以为他是担心杨国忠报复随即笑着给他解释道:陛下就那件事已经警告过杨国忠不准他抰私报复请大将军放心
不我不是指杨国忠。山
安禄山
高力士一阵惊愕他随即反应过来。连连摆手道:不可能你在安西。有些事情你并不知晓这一年皇上做了充分的准备你可知关中现在有多少兵力你可知今年在长安修了多少粮仓。大将军你多虑了。
或许吧李清淡淡一笑他不再多言此事话题一转道:今天夜访高翁是想问一问朝中形势。他见高力士在沉吟。又微微一笑继续补充道:我指地是立储高翁应该知道我地意思。
高力士表情渐渐凝重起来他站起身低头在房间里慢慢踱步又抬头呆望房顶忽然回头道:你可知今天皇上召见了李亨
一般而言太子被废后。皇帝便终身不再见他等下一任皇帝继位第一个要杀的就是这个倒霉的前太子所以。李隆基召见李亨地消息传出后几乎让所有的人都大吃一惊。
李清却微微冷笑起来。高翁别人不明白难道你还不懂皇上的意思吗
我是在皇上替广平王改名为李豫一事上略略猜到了一二
高力士负手不语半天他才仰天长叹一声道:我现在才明白皇上其实早就布好了局当年赐你碧玉镇纸时就明言希望你好好辅佐储君后来放你去安西随即将广平王也送去这其中的用意已经再明白不过可是我竟以为他要立李琮为储害得我屡次与他顶撞白白担心一年现在看来他用李琮不过是在转移众人的视线是为了更好地保护他的皇长孙他用心良苦我竟然看不出来。
说到此高力士忽然转过身凝视着李清地眼睛诚恳地说道:李清皇上其实是很信任你才将广平王托付于你你在安西切莫要辜负了他的期望。
李清默默地点了点头一句话也没有说
当李清一行从高力士府里出来之时风已经渐渐小了一团团如松球般的雪从天空坠下地上早已铺了厚厚一层雪没过了脚踝他们掉转马头便向西疾驰而去。
约两刻钟后李清便抵达了自己的府第但他没有走正门惟恐被对面杨国忠的家人现而是转到后宅叫门。
片刻一名下人满脸疲惫地打开了门不耐烦地探头看了看外面是一群牵马的士兵中间是个带斗笠之人倦意顿去他警惕地问道:你们找谁
是我中间戴斗笠之人轻轻地抬了抬笠沿随即走上台阶推门便进下人忽然象被雷击中似的呆呆地僵立在那里看着主人从他面前大步走过。
房间里帘儿正忙着给远方的丈夫缝制厚祅儿子李焕撅着小屁股在一旁独自玩耍女儿李庭月跪坐在罗汉床上正全神贯注地伏案练字小雨则托着腮盯着窗外不知在想着什么心事眼睛里闪烁着羞涩地喜悦。
帘儿瞥了她一眼微微皱眉道:小雨你就别做白日梦了没事的话给我理理线不好吗
小雨仿佛从梦中惊醒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拾起一堆线小心地整理起来可刚理了几下她的手又慢了下来忍不住问道:大姐你说公子新年时能回来吗
帘儿抿嘴一笑低声对她调侃道:小妮子春心又动了
你胡说小雨脸一红低下头嘟嘟囓囓道:说别人自己不也一样吗
娘什么叫春心身旁的小李焕奶声奶气问道。
娘说错了正练字地李庭月耳朵却竖得老高她扭过头一本正经地纠正道:现在是冬天应该说二娘的冬心动了才对
去去去写你地字小孩子插什么嘴。小雨的脸臊得通红轻轻在她小屁股上拍了一巴掌。
李庭月脖子一缩吐了一下舌头又继续回头写她的字帘儿缝下最后一针用牙齿将线咬断了这才叹了口气对小雨道:听说皇上免了李郎下月的述职再说惊雁又有了身孕恐怕他不会回来了。
谁说我不会回来皮帘一掀。李清笑吟吟地从外面大步走进。屋里的人一下子都呆住了。
爹爹李庭月第一个反应过来她将笔一丢张开臂膀向父亲扑去。
李清蹲下。一把将她抱起硬刺刺地胡茬子在她小脸蛋上猛亲我地妞妞爹爹想死你了。
爹爹你又在我睡着时走了。打转。她忽然死死地搂着爹爹的脖子抽抽噎噎哭了起来。
李清急忙轻拍她的后背连声哄道:爹爹保证以后再也不和妞妞分开。
爹爹你说地是真的吗
李庭月破涕为笑伸出粉嫩的小指头要拉勾保证
保证保证其事地拉了拉勾。
李郎你你怎么回来了帘儿又惊又喜地抱着儿子走过来。探头向他身后看了看诧异地问道:惊雁呢难道你把她一人丢在安西了吗
她在龟兹身子不便有人照顾她呢
李清脸微微一红。腾出一只手向儿子抱去不料小家伙却害怕地望着他。拼命向娘的怀里钻眼看躲无可躲他终于哇地一声张开嘴大哭起来。
李郎他可能不认识你了。
帘儿慌忙将他递给小雨又上前将女儿放下地这才过来替丈夫脱下外裳问道:你这次是回来述职的吗
不我是来接你们走地。李清向小雨招招手让她上前一些回头对帘儿嘱咐道:只拣一些要紧的细软今晚就开始收拾明天一早我便带你们走
当天晚上一家人便紧张地收拾东西一直到半夜才收拾了几大包细软又叫来老管家把家人的卖身契和一些值钱的东西给他命他在他们走远以后再分给下人。
次日一早天蒙蒙亮雪已经停了厚厚地直齐到膝盖百官们刚刚上朝大街上只有一些商人和需要早起觅食的长安市民李清和他的手下都换了装护卫着一辆宽大的马车徐徐向明德门行去。
唐朝不象明清时对人限制得那样严格虽然它也有一套完整的户籍制度但它风气开放心胸博大对来自世界各地地人都敞开怀抱除了一些特殊的人要予以监视比如天宝后期安禄山的反意已露所以唐庭便控制了安庆宗的自由而对于放在京中为人质地边将家属更多的是一种制度上地约束若擅自将家属接走就意味着一种背叛朝廷便不会让你再继续任职这更大程度上是一种默契一种潜规则而李清便是在安禄山反意越来越明显时将家人接走他赌李隆基绝不会在此时拿他难。
过城门也是一样除了规模以上的军队调动必须有兵部的调令外其他正常的往来行人守城士兵并不过问一行人缓缓地驶出了城门开始加马车越来越快马蹄越来越急众人渐渐消失在茫茫的白雪世界里。
次日一早马车出了凤翔早已等候在关外的五百精骑立刻簇拥着李清和他的妻女向遥远地安西驰去
杨国忠吃罢午饭便来到兴庆宫政事堂内等候他在这里也有专门处理公务的房间他一边批阅高力士转下来的奏折一边耐心地等李隆基从后宫过来一般而言李隆基会在午睡后来书房呆半个时辰。
和李清将宝押在广平王身上一样杨国忠甚至他们整个杨氏家族都将全部希望押在庆王李琮的身上已经经不起半点闪失吉温说得极有道理李隆基在对李亨打压了这么多年后绝不可能任由李琮的权力肆无忌惮地膨胀他的精力充沛每晚都还能进行房事至少还能活十年怎么可能让李琮早早地替代他贵妃娘娘说他动了立储的念头这样看来肯定不会是指李琮。
经过一夜的思考他最终决定采纳吉温的策略逼安禄山造反来阻止李隆基立储的计划逼安禄山造反的具体策略有两个一是削藩夺去他的河东节度使之职;二是杀死安庆宗让朝廷认为安禄山已反造成既成事实。
但杨国忠足足等候了二个多时辰眼看天近傍晚却连李隆基的影子都没有看见他不由有些踌躇起来昨儿下了一夜的雪该不会皇上陪贵妃赏雪景去了吧他越想越有这个可能便从房间里走出院子里吵吵嚷嚷几个小宦官正在院子里铲雪杨国忠悄悄拉过一人塞给他一粒金瓜子道:去替我将鱼公公找来。
这兴庆宫再没有第二个姓鱼之人小宦官会意立刻飞似的向内宫跑去片刻小宦官沮丧地跑回对杨国忠道:相国鱼公公一早陪皇上到华清宫去了。
杨国忠呆住了李隆基竟没有半点征兆说走便走了。
他背着手在院子里来回踱步怎么办是去华清宫还是直接去抓捕安庆宗他心乱如麻竟一时拿不定主意。
半天他才一跺脚罢了先去找吉温商量再说他刚走出兴庆宫忽然看见长子杨喧飞马赶来眼中充满了激动与兴奋。
杨国忠脸一沉儿子已经是户部郎中明年准备升户部侍郎竟还如此沉不住气他心中的怒火微微窜起。
什么事如此慌张
杨喧甩鞍下马飞跑到杨国忠的身边急声道:父亲李清昨晚回来过已经带着他的妻女跑了。
杨国忠一怔有些不相信地问道:你怎么知道
刚才我们看门之人现李清府上有许多家人背着包裹离去便禀报了我我抓住两人问了才知道李清昨晚回来过天不亮时便带着妻女悄悄走了。
杨国忠呆立的半晌忽然啊地一声大叫起来他简直要欣喜若狂这下他终于抓到了李清的把柄已经来不急细想他急忙向马车跑去跑到一半又停住脚步回头嚷道:告诉你娘我去华清宫今晚不回来了
第三百四十二章 江山如棋(七)
然关中各地皆被大雪封路但从长安到华清宫的沿路管积雪稀薄车驰如飞一个时辰后天刚刚擦黑杨国忠一行便抵达山脚下由于皇帝陛下驾临华清宫前的护卫异常森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没有皇上的召见谁也不得擅入。
杨国忠的马车停在宫前早有小宦官飞奔前去禀报片刻一名宦官快步走出向杨国忠深施一礼笑咪咪道:皇上请相爷觐见
一路行来杨国忠的兴奋渐渐被空气里的寒意降了温他开始感觉到自己有些卤莽李清将家人接走之事到底是真是假儿子也并没有亲眼看见李清到来仅凭一个下人的证词怎能妄下结论以李隆基的精明又该斥责他轻率浮躁。
甚至在靠近李隆基寝宫之时他已经开始后悔但人已经来了后悔也没用杨国忠只能硬着头皮随宦官走进寝宫。
此时李隆基正与杨贵妃站在窗前夜赏骊山的雪景宫人来报杨国忠已到。
杨国忠虽是杨贵妃堂兄但他毕竟是外臣杨贵妃立刻躲进了内宫李隆基雅兴被扫他心中极为不悦慢慢地坐回了龙榻
臣杨国忠叩见皇帝陛下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好了这么晚也不让朕清闲一会儿。李隆基阴沉着脸道:你究竟有何要紧事非要追到华清宫来禀报
这个.结舌。话却说不出来。他本想改劝李隆基削夺安禄山河东节度使一职可这件事已经讨论过多次虽是大事却不是急事。如果是今天下午在兴庆宫与李隆基商讨是可以的但现在说此事显然不合时宜说出来必将惹怒李隆基。
倒底是何事李隆基见杨国忠说话吞吞吐吐表情畏缩毫无宰相地气度他顿时恼怒起来重重一拍桌子。厉声喝道:快说
杨国忠吓得一哆嗦本不想说之事竟不知不觉从嘴里溜了出来陛下臣刚刚得到消息安西节度使李清昨晚回来过今天一早将他留在长安地家人都接走了。
你说什么李清将家人接走了。李隆基忽然冷静下来他本能扭过头。严厉的目光向高力士刺去就在二人目光相触的一瞬间高力士顿时惊出一身冷汗他到这时才明白。自己与李清地关系原来皇上早已知晓。
他目光向下一垂。避过了李隆基的厉芒心中乱如麻脸上却平静如常李隆基慢慢扭过头来眼光变得闪烁不定等待着杨国忠的下文可等了半天杨国忠却一脸茫然地看着自己不解其意他刚刚消下的怒火又忍不住再次腾腾燃起只弹劾而不解决问题那是御史的职责可杨国忠是堂堂的右相给自己出了难题却没有相应解决问题地方案让他怎能不恼火。
人有时就是这么矛盾李隆基为了压制相权便选了杨国忠这样的庸人来做右相可当他需要杨国忠象张九龄或李林甫那样为自己解决问题时却又怒其不争。
见杨国忠半天不语李隆基眼睛慢慢眯了起来他冷冷地道:你说李清回来过可有证据
既然杨国忠提不出解决问题的方案那他也只能装糊涂了安禄山不臣之心越来越盛召他来述职他却称病不来又公开在江淮一带大量购粮在这个节骨眼上李隆基不愿将此事闹大。
而李清的家人离开长安可以有两种解释一种是李清擅自将她们接走这样的话性质便很严重而另一种解释则是他妻子思夫心切去安西探亲这样的话仅仅是行事不妥并无大碍显然李隆基是想将这件事归在第二种情形上。
杨国忠一呆回来便回来还需要什么证据他虽然不明白李隆基的意思但他看得见李隆基眼中闪过的怒火听得出他话语中地冷漠杨国忠不敢再继续说下来便含糊应道:微臣只是听说并未实见。
李隆基见他没有再坚持心中怒气稍平又语重心长对他道:作为辅相国当替朕分忧当考虑天下民生这种探人耳目之事不是你的职责去吧朕不想再听你谈及此事。
杨国忠唯唯诺诺地告退而去杨国忠走后李隆基的心情大坏虽然他不准杨国忠再提此事但并不表示他不在意恰恰相反当安禄山露出反意后他对这些手握军权的军头们更加警惕他早就下定决心在和安禄山翻脸之前一定要先解除这些军头们地军权绝不
二个安禄山再出现时间便定在这次的述职期间。
在所有人中李清是让他比较放心地一个毕竟他在自己身边时间较长自己也了解他所以李隆基决定最后一个再动他可就在这关键时候他忽然走出这一步棋着实让李隆基又惊又怒这样一来李清便率先失控了。
还不仅如此一旦其他节度使嗅出什么味来都不愿再进京他可就前功尽弃了李隆基心中烦乱他背着手在寝宫里来回踱步不时仰头望着房顶呆最后他停下脚步回头瞥了高力士一眼便快走到桌案前写了一份草诏交给高力士道:你派一人火回京将此诏交给礼部备案就说李清家人离京去安西探亲是朕特许的。
高力士体会到了李隆基的无奈与恼火虽然他知道李清已经看出了李隆基削藩的用意所以抢先下手将家人接走但他仍然忍不住暗暗埋怨李清。以李隆基对他的厚爱。即使没有军权也一样能入朝为相将来辅佐新帝。前途无量可这样一来他暴露出了对军权的在意必然会使李隆基对他心生警惕将来再想获大用难了
高力士默默地接过诏书。便匆匆离殿去安排此事李隆基一直注视他地背影消失才微微冷笑一声提笔写了另一份密旨封好了将站立在角落地鱼朝恩唤上前将密旨郑重地交给他仔细叮嘱道:派一个可靠的人去安西。十天内必须将此旨送到广平王手中。
鱼朝恩小心翼翼地将密旨揣进自己的怀里再三保证道:请陛下放心奴才这就亲自回京派人前往绝不让陛下失望。
按杨国忠地原意。他是打算在华清宫的朝房里过夜但在碰了一个钉子后。他便没有心情留在华清宫而是连夜赶回长安。
夜里寒气逼人冷得血液都快冻起来自然官道上已结了一层薄薄冰使道路十分滑溜马车不敢快行慢慢地向前跑跑到一半杨国忠又后悔了这样走下去到长安时恐怕城门早就关了可要他再往回走他却又没有那个勇气了。
他心中暗暗咒骂最近他做事可不就和这走夜道一样么事事不顺做到一半便后悔可是又无法回头让人觉得愚蠢无比。
杨国忠缩在车厢一角冻得瑟瑟抖他一面自怨自艾一面逼迫车夫加快度这时一名侍卫在车窗前低声禀报:相国好象有人后面在叫你
杨国忠一愣他摒住呼吸竖直了耳朵仔细聆听果然听见身后有人在隐隐叫喊声音很遥远但在夜静人寂的旷野里显得异常清晰。
停他一声令下马车滑行了一段距离缓缓停了下来片刻几匹马从后面赶上他的一名心腹眼尖脱口而出相国是鱼公公
片刻鱼朝恩赶上杨国忠的车队他追了一路早已累得满头大汗他催马到车窗前对杨国忠低声道:相国让我进来我有大事禀报
杨国忠一惊急推开车门让他进来鱼朝恩钻进车厢探头先向前后看了看见路上空旷无人便摸出李隆基的密旨对他低声道:这是皇上下给广平王地密旨我猜事关重大所以特地追赶相国。
杨国忠接过密旨怔怔呆了半晌忽然对车夫大叫声道:若在关城门前赶回长安我赏你五百贯钱否则我杀你全家
庆王府密室杨国忠李琮李琮之弟李琬吉温还有就是鱼朝恩这五人聚集在房内商量着一件将要改变大唐政局的大事。
在他们中间的小几上李隆基的密旨静静地躺在那里厚实的黄皮信封打上了火漆李琮深深地吸了口气取出一把尖利的波斯腕刀轻轻地一点一点地沿着纹路将火漆挑开随即抽出一张黄麻纸诏书李琮迅读了一遍他的脸色刷地变得惨白手剧烈地抖动起来。
殿下密旨里到底说了什么
半晌李琮才终于咬牙切齿道:玩了大家这么多年原来竟然是他
他将密旨叠好放到几上阴沉着脸对众人道:皇上在密旨中进封广平王为楚王并要他在上元节前赶回长安届时在凤翔有羽林军接应。
李琮的话让众人都沉默不语虽然没有明说但立广平王为储地迹象已经十分明显了李琮眼露凶光忽然直勾勾地盯着杨国忠意思是现在怎么办
是的他怎么可能甘心从天宝
他便有心谋这个东宫之位历经起伏坎坷好容易了权力的美味眼看要到手的大位却忽然间飞了。
相国你说话呀见杨国忠沉默不语李琮又再次恶狠狠地催道。
这个.李亨为储但没想到要立地竟然是李亨之子而且和他的大对头李清关系不是一般若他即位。杨家休矣
可要他想出对策。这却又比杀了他还要痛苦他地嘴张了张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时。旁边地李.军师说说
众人的目光一齐向吉温扫去吉温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抬头向庆王看去庆王虽然一向愚笨但此时却懂了吉温的意思。他立刻将手放在桌上沉声道:我李琮在此誓吉侍郎地话就是我说的话若违此誓天诛之
有了李琮的誓吉温终于站了起来他向众人微微一点头肃然道:此时。庆王殿下的形式可谓万分危急若我没猜错最迟在上元夜皇上必囚禁庆王。
杨国忠急摆了摆手道:不要停继续说。
是吉温深深地吸了口气。理了理自己的思路道:我以为。皇上之所以急着要立储是他对除掉安禄山没有信心的缘故一但兵败事危他必然会让位以卸责任另一方面他也准备让广平王掌军权所以才急着将他召回为此我想了三条连环计若实施顺利可保庆王殿下能最终登大位。
听到登大位三个字李琮地眼里顿时放出了异彩他喃喃道:你说说什么都行
吉温向李琮深深行了个礼以表示他的预先效忠随即拾起密旨抖开给众人看了看道:刚才我已经注意到这封密旨只有皇上的签名而无印鉴想来是他决定仓促我的第一计便是重写一封密旨将内容改掉命广平王为大唐全权代表出使大秦会商夹击大食一事。
好计李琬脱口赞道:如此一来广平王远赴大秦没有一年半载他回不来我们时间便有了。
李琮也点点头又接着问道:第二计呢
吉温捋了捋他稀疏的几根鼠须微微笑道:第二计还是和原先一样杀安庆宗逼安禄山造反让皇上无暇考虑立储之事。
可是这样一来等平定了安禄山造反李俶那小子正好回来岂不是便宜了他
吉温摆了摆手殿下莫急且听我的第三计你便会明白止住了李琮的话头继续道:安禄山一造反关中大军必然开赴河东和潼关这样长安空虚
说到此吉温干瘦的脸上忽然泛起恶毒地神情他瞥了一眼杨国忠和鱼朝恩阴阴冷笑一声道:届时凭相国的权和庆王殿下的势制造永王暴乱的假象再有鱼公公地内应咱们带兵入宫保驾那时趁机逼皇上退位
最后一句话俨如石破天惊一般将几个人惊得目瞪口呆逼皇上退位这不就是造反么
半晌几个人才回过味来杨国忠颤抖着声音问道:吉侍郎除了这法子难道没有其他更保险的吗
鱼朝恩也尖着嗓子道:吉侍郎你这不是要皇上杀了我吗几万羽林军我们怎么敌得过
吉温忽然仰天一阵大笑忽然笑声一敛叹了口气对他们道:你们难道忘了吗羽林军驻扎在西内苑而皇上却住在兴庆宫假若生宫变他们赶来也晚了。
李琮地脸一阵白一阵红嘴唇直打哆嗦他不停地抹额头上的冷汗仿佛在给自己找借口似的反复说道:永王是我皇弟我怎能这样做。
吉温摇了摇头鄙视地瞥了他一眼道:殿下你难道忘了玄武门之变了吗
这句话仿佛一道霹雳顿时将李琮劈得呆住了他霍然想起大唐开国至今除了高宗外哪个皇帝之位不是在政变中得来他又想起了千娇百媚的杨玉环想到她将在自己身下娇啼婉转色胆包天加上权欲熏心使他的腰渐渐挺直。
他终于下定了决心猛地一击双拳咬紧牙关厉喝一声道:干无毒不丈夫他当年不就是这样坐上皇位的吗
第三百四十三章 江山如棋(八)
在坊门没关之前秘密聚会便匆匆散了鱼朝恩依然士混在杨国忠的侍卫里一直过了几条街他才脱离了大队鱼朝恩并没有立即去执行李隆基的命令而是悄悄回到的自己的家大唐宦官的地位相对较高一般大的宦官都有自己的私宅象高力士还能娶妻养子官拜骠骑大将军所以鱼朝恩在渐渐出头后便在宫外置了宅子蓄养奴仆。
开会结束已快一个时辰鱼朝恩心中的恐惧仍然挥之不去他摸出李隆基的密旨透过灯光想看清里面的内容李琮的府上养有摹字的高手一封新的密旨此时就在他眼前擅改圣旨这是诛九族之罪但让他恐惧无法消失的是他在一份效忠书上签了名并按下了手模
鱼朝恩长长地叹了口气皇上对他信任有加并隐隐有取代高力士之势他实在不必冒这个风险虽然他常常安慰自己投靠庆王是为了谋个前途但他心里明白若没有那三千两黄金他也不敢迈出今天这一步。
鱼朝恩反锁了门将自己裹在三床被子里但从骨子里渗出的寒意依然使他瑟瑟抖连床也抖起来他心中充满了矛盾是去告还是不告他已经做出了大逆之举就算告李隆基也不会饶恕他的背叛况且还涉及到皇子必极可能会杀他灭口;可若是不告将来李琮事败他也同样也要死
鱼朝恩痛苦地揪扯自己的头他恨自己当初为什么要收下李琮的贿赂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三千两黄金买走了他的一切。甚至包括生命
次日一早天蒙蒙亮鱼朝恩开了门他眼睛里布满了血丝脚步异常沉重他找来一个心腹将手中密旨和一面金牌交给他嘶哑着声音道:十日之内将这份密旨交道安西广平王的手中。
望着心腹的身影消失在雪地之中。鱼朝恩忽然急想将心腹喊回他嘴唇动了动。却最终没有出声音此刻。他再也支撑不住浑身虚脱地跌坐在雪堆上将头深深地埋进了膝盖
安西龟兹李隆基地密旨已经传到了广平王的手中。他在几天前刚刚被改名为豫但新的密旨却命他为大唐全权特使出使大秦协商夹击大食一事李豫十分困惑正值初冬西域之路冰雪连天。连商队都不通行。皇上怎会让他此时成行带着疑惑。他立刻去寻找去师傅李泌商议。
李泌自任安西节度府判官后李清又上书表他为校检户部郎中。同时张巡为安西节度府长史的任命也下来了此刻这两位安西文职高官正在衙门里商议移民的赋税问题。
目前在碎叶一带已经有八万户移民而因冬天暂时停留在沙州龟兹拔奂城等各个疏导点的移民也不下十万余户不仅是官府组织更多则是自前来第一批移民带来的巨大成功强烈地诱惑各地失地的农民唐初的均田制是丁男一百亩丁女八十亩但事实上从来没有授满过大多数只得十余亩经百年的土地兼并后手上能有个三五亩地便已让人羡慕更多地无地农民则是租种大地主的土地沦为佃户甚至奴隶。
但安西地授田却是实实在在的百亩肥沃地土地丰沛的水源虽然路途遥远但对千万无地农民依然有强烈的吸引力原本是官府强迫而去渐渐地到九月秋收后大量中原农民卖掉家产换成了马车和粮食载着一家人的希望前往安西对去安西地移民官府都给予特别通行以至于从长安到河西走廊再到龟兹的官道上随处可见移民的马车。
按照李清最早上报给朝廷的计划以服兵役换取税赋减免但很多细节方面的问题都没有解决比如税率比如上田和中田的区别比如寡孤残地税赋减免又比如十六岁至成丁前土地地授予再比如土地转租后地税率这些细节性都没有落实眼看移民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制订法度明确这些细节就显得迫在眉睫。
我以为全部土地都作为永业田并不妥当现在虽然可吸引民户可三代后官府手中将无可授之田居安思危我们必须要早作打算。
张巡虽然级别比李泌高但李泌曾是翰林大学士张巡在他面前并不敢自居为上更多地是以一种朋友的身份和他商谈他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茶清了清喉咙又笑道:我建议仍然按大唐立国之初的办法二八分二十亩永业田八十亩口分田死后永业田给子孙继承而口分田则缴还官府这样可保证官府手上有余田可授。
李泌却微微一笑若在中原地区张巡的想法是正确的可现在是在安西官府怎么会愁没土地可授无论是向西的波斯大食还是向南的吐火罗和天竺都有一望无际的土地而以李清的勃勃雄心他怎么可能满足于诏武九国李泌虽然来安西时间不长但他已经隐隐猜到了李清移民安西的真正用意
可是这却不能说出来甚至对李豫也暂时不能说毕竟李豫登位要依仗于他。
想到此他笑了笑道:这个问题我在年初来安西的路上便已和大将军讨论过我最初的想法和张长史一样认为应有口分田和与永业田之分但大将军却说这些土地都是移民自己开垦应给他们更多的利益他建议分为五十亩永业田和五十亩可转换口分田当一年兵便可将五亩口分田转换成永业田这样只要当满十年兵这一百亩地便全部归他可让子孙继承这个法子我比较赞成等于是一种变相奖励军功的办法。而且一旦打仗立功还另有赏赐这样在农民的眼中当兵便是一条积
的最好途径让他们更加积极从军张司马以为如何
张巡默然无语这正是他心中矛盾之处他认为李清目前制定的各种法度太偏向军功仿佛当年的秦国对士人几乎没有半点优待。士在安西一旦起不到主导作用安西就将逐渐脱离大唐。可是面对大食地威胁。这似乎又是唯一的选择。
他心中暗叹一声又道:那税赋呢李大人认为三十税一一刀切可妥当
不妥当李泌肯定地说道:上田下田应有区别;所要抚养的子女多寡应有区别;若家无男丁的孤儿寡母则更应受到优待;还有对读书人该怎么优待;再者若一户人辛勤耕作。而另一户人荒田从商就算永业田不收回但他负担的税赋也必须要高于普通农人诸般种种都应该考虑到以示公平。
说到这里。李泌感慨道:税赋不在于高低。十税一也好。三十税一也好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要公平让富者多缴税让弱者少纳钱这样百姓的心态才能平衡才更有利于官府的治理所以这个税赋条例你我要好好商议要多问问有经验的老吏制定出一个完善的法度千万莫要嫌它烦琐要制订得越详细越好。
听李泌地意见里终于提到了读书人的优待张巡喜不自禁他急站起身向李泌深施一礼道:公所言极是我将力劝大将军采纳若他还不肯我也就辞去这官不做了。
两人正说着有急促地脚步声由远而近李豫忽然出现在门口师傅我有要事找您
李大人既然有事我们改天再谈告辞了。张巡向李泌和李豫分别拱了拱手快步离去。
师傅我刚刚接到皇上的密旨。李豫随手关上门将金牌和密旨递给了李泌。
李泌见他脸色忧郁心中不由暗暗吃了一惊急忙接过密旨展开细读渐渐地他地眉头皱成一团眼中疑虑大生让李豫出使大秦他觉不可思议现在移民刚刚开始一年万机待理根本就没有实力和大食抗衡一旦大食反扑所有的努力都将赴诸流水李隆基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做出如此无智的决定。
李泌仔细看了看手上的金牌是真地而且这份圣旨也是李隆基的亲笔李泌沉思良久便对李豫道:此事有些蹊跷且别着急估计大将军这两天便该回来了我们问问他的意思。
三天后李清护卫着家人终于回到了安西与李隆基打了近十年的交道李清已经十分了解他一旦确认安禄山要造反他必然不会放过其他同样拥兵自重的节度使也一定会在与安禄山翻脸之前夺去他们的军权以防止他们趁朝廷与安禄山作战之时得渔翁之利当年地皇甫惟明王忠嗣近地还有高仙芝安思顺不都是这样被骗进京或杀或闲地吗
这次述职正好又是一个机会必然将他们暂留在京然后再徐徐削权而对于他李清他的家人便是最大地软肋如果李隆基以他家人相威胁他李清也只能乖乖地听话进京。
所以将他的家人抢先一步接出来这样他便掌握了主动权当然也会有所失但其中孰重孰轻他李清心里明白。
大将军我已等了你三天有要事相商。
事态紧急不等李清安稳下来李泌便匆匆找上了他将密旨又递给他你看看这个
李清接过了密旨对几个正替他打扫书房的亲兵道:你们先去休息明天再来收拾。
待亲兵们退出去李清这才打开密旨匆匆浏览一遍他没有说话而是默默地回到他的座位上坐下手指轻轻地揉着太阳穴他忽然冷笑一声对李泌道:若我没猜错的话这份密旨必然是假的。
假的
很简单朝廷与安禄山翻脸在即李隆基此时怎么可能两线同时开战他拿什么支撑李清的脸上充满了鄙夷的神色再者这密旨上没有印鉴想做一份假的实在是很容易。
可是如果这有假那真的密旨在哪里会是什么内容还有此事又有谁做的
哼李清轻轻哼了一声带着一丝嘲讽的口气道:还用想吗自然是那个想做皇帝几乎要疯的王爷。
李清站起身背着手走了几步忽然他停住脚步回头对李泌笑道:眼看大战在即我估计真正密旨里的内容是让小王爷立即回京。
那大将军的意思是让小王爷回京还是不回京李泌不露声色地问道。
李清仰头呵呵一笑道:回当然要回而且我也要跟着去免得小王爷入主东宫后便将我忘了。
就在这时一名亲兵飞奔而来他举着一卷鸽信喊道:大将军从是红色的信。
这是从沙州转来的鸽信红色代表着紧急李清随手接过展开它读了起来渐渐地他脸上的笑容僵滞了。
出什么事了吗
李清将鸽信扔到火盆里凝视着它变成一团火焰随即又成了黑灰半晌他才淡淡一笑道:安庆宗暴病而亡
第三百四十四章 江山如棋(九)
昼将尽夕阳下骑兵们的身前落下了又长又尖的身悄悄降临在千里冰封的陇右大地上。
一队三千人的安西骑兵从西逶迤而来马踏冰河漫天雪飞雪已经下了三天恶劣的天气使他们的行军十分艰难行至一个背风处李清手一挥全军停止了前进。
一名斥候从远方驰来行至李清面前跳下了战马送上一封从凤翔转来情报李清打开上面只写了八个字:长安无事河北无事
大家稍微歇息片刻吃点东西。
李清吩咐完一掉马头向李豫的马车飞驰而去从龟兹东来他们已行军了近一个月李清早派了大量的斥候赴关中随时探听长安的情报但自从安庆宗死后长安突然变得沉默起来什么事也没有生但李清知道这只是海面上的风平浪静海底其实早已暗流激荡。
李豫原本是骑马但出没多久他就病倒了只能坐马车而行而且既然密旨是命他西去大秦那他就最好不要出现在队伍里。
殿下情况好点了吗李清行至马车前向正探出头朝自己张望的李泌问道。
行了一个月李豫的病情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有加重的趋势李清十分担忧随队军医要求李豫不能再跋涉颠簸必须躺下来静养否则会有性命之忧。
李泌摇了摇头目光一阵黯然沉默片刻他终于忍不住道:大将军还是让殿下在陇州将养一段时间吧
我就是来和先生商量此事长安情况不明。贸然进局反倒不好殿下就在陇州将养若有情况我随时派人来联系。
李泌听他答应将李豫留陇州养伤心下欣然可听到他后面一句话又赫然一惊难道大将军要进京吗
李清点了点头现在长安风起云涌我若置之度外。恐怕一招不及就会满盘皆输。那时想后悔都难
那这三千军呢大将军并未奉旨恐怕有心人会拿此弹劾大将军。
李清微微一笑:既未奉旨。自然就不宜公开露面这三千军就留在此处我只带十几人入京若先生有急事。去嗣宁王府找我便可。
说罢他向李泌一拱手拨马便向东飞驰而去
新年已过上元节未到整个长安还沉浸在一片平静与祥和之中天宝十二年要生什么事。没有人能想得到。这也难怪。大唐已平静百年就算所有人都知道安禄山要造反。但大多数人依然会平平静静地过日子没有人真会将它放在心上巨大的惯性使人们心中早已麻木。
嗣宁王李琳已经从盐铁监令的位子上退了下来接替他的是江淮盐铁使第五琦他现在赋闲在家和天下所有父母一样他开始替儿子的前途操心长子李照做陕州长史已经快五年了却再也升不上去而次子李虎枪本来要跟李清去安西从军但李琳却不愿他远走而给他谋了一个武功县县尉之职但不到三天他便弃职回家依旧在长安浪荡。
而现在让李琳担忧之人却是他的女婿李清原本一直是他所骄傲三十余岁便做到尚书左仆射安西大都护可但是京城目前地局势却使他心中充满了深深地忧虑。
老爷有人送来这个东西。
管家拿着一只手镯在书房找到了李琳李琳放下书接过仔细地看了看是一只镶着金丝的玉手镯可是那金丝的花纹李琳忽然腾地站了起来连声道送手镯的人现在哪里
他已经认出来这是他女儿李惊雁的手镯怎么会突然出现不等管家答复他拿着手镯便快步向大门跑去。
外面天色已黑大门前挂了几盏沉重的大灯笼借着灯笼淡淡的光晕只见大门口停了一辆马车十几个灰衣人骑着马立在马车旁见他出来马车上便下来一人也一样的灰色布衣头戴一顶宽边斗笠看不见他的面容。
王爷是我他的声音低沉有力李琳立刻便听出来这是李清地声音他心中惊疑不已但此时已不及细想他急忙回头道:这些都是我的朋友让他们进府
直到进了李琳地书房李清才将斗笠摘下来书房里光线明亮很暖和也很舒适他心情终于放松下来到了这里也就是到家了。
李琳将一杯热茶放在李清面前关切地问道:惊雁可好他也听说女儿有了身孕这让他十分牵挂。
有帘儿照顾她就请世叔放心。
李清一边说一边打量李琳他今年应该六十岁但岁月似乎没有让他苍老反而比十几年前初见他时更加年
是个闲不住地人忙碌使他生命更加充实。
世叔可有任职地消息
李琳轻轻地摇了摇头他已经赋闲了三个月可皇上对自己的安排却半点没有眉目这也难怪现在地局势唉
想到局势李琳立刻反应过来李清怎么会化装而来而且还不愿让人认出他来他急忙问道:贤侄难道你是擅自进京
他心里害怕起来如果李清真是擅自进京可不就是自投罗网吗他若有个三长两短那惊雁和她腹中的孩子该怎么办
但事实并不因他害怕就会改变李清默默地点了点头李琳心中一下子急了起来他一把抓住李清地手腕压低声音吼道:你这个笨蛋你难道不知道张齐丘已经被皇上杀了吗
李清一惊他得长安许多情报都是平静无事但没想到这个平静无事地下面竟藏着这么一个天大的秘密。
世叔这倒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说说看
李琳见他眼中吃惊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平静知道他已有心里准备便叹了一声道:这件事极隐秘知道的人不多我也是偶然得知。
他松开了李清的手腕站起身在房间里慢慢踱步听说张齐丘述职结束后皇上当即便任命他为左卫大将军可他嘴上答应当天晚上却要偷偷跑回朔方但跑到咸阳时被抓住当场就被斩不仅是他他留在京中为质地两个儿子和一个侄子都一并被杀。
那现在朔方节度使是谁
李琳摇了摇头暂时没有任命听说是由节度副使郭子仪暂代
李清默然无语他知道李隆基召这些节度使进京就是为了收他们地军权抗争是不会少但没想到会是这么激烈竟然以杀来解决问题也由此可见李隆基心中是怎样忌惮这些节度使了。
还有谁就张齐秋一人吗李清接着又问道。
不今天早上皇上刚刚任命了河西节度使封常清为金吾卫大将军并封他为肃国公开府仪同三司河西节度使现在由寿王李瑁担任具体军务由长史杜鸿渐掌管。
李琳忽然回过头盯着李清道:还有剑南节度使鲜于仲通已主动辞去节度使一职他现在是京兆尹剑南节度使由杨国忠兼任而这一切都生在十天之内。
李琳说到这里他又慢慢在李清面前坐了下来温和地对他道:你是我地半儿又是我眼看着从一个小商人走出来我怎会不关心你我估计皇上下一个要动地应该是哥舒翰而不是你不过既然你已经来了那就在家里住下我们静观其变。
李清默默地点了点头他忽然想起一事便对李琳道:我还有一件事想请世叔帮忙打听一下。
你说是什么事
李清是想让李琳去打听一下李隆基给李豫的密旨到底是什么可是这样一来李琳就会被卷进夺储地斗争中这又是他不愿意的。
李清摇了摇头没什么世叔不要放在心上。
华清宫李隆基在这里已经住了近一个半月了虽然他的本意是想陪杨贵妃来这里悠闲过冬但事实上他一天也没有能悠闲片刻安庆宗被人所杀安禄山的军队异常调动;几个节度使开始述职;皇储的册立一桩桩一件件都迫在眉睫都是大事但饭必须一口一口吃事情得一件一件解决。
安禄山尚须时间准备没有立刻造反这个可以先放在一边;而皇储之事李豫到现在还没有回京估计是大雪封路这个也暂时不要考虑。
先要解决地是其他几大节度使地军权防止他们在安禄山造反后趁机坐大甚至自立为王事情还算顺利其他五个节度使已经被他解决地三个不过他也知道真正难对付的就是哥舒翰和李清都不是省油地灯一个位高权重手下心腹牢牢把握了陇右的军权;而另一个路途遥远而且长安也没有人质可用。
李隆基将写有李清名字的竹牌放在一边目光却落在哥舒翰的牌子上如何削去哥舒翰的军权又必须让他的心腹不因过激而造反。
得想个法子才行
第三百四十五章 江山如棋(十)
陛下杨相国来了高力士的低声禀报打断了李隆
宣他进来李隆基定了定心神慢慢回到坐位上他望着高力士的背影消失在门口不禁轻轻摇了摇头最近的事情实在太多让他有一种凌空悬走的感觉他很想有一个人来帮助他解决这些难题本来这个高力士是最合适之人只可惜他与李清走得太近使他的忠诚度降低了。
虽然在军国大事上李隆基不再信任高力士但在生活上他又离不开高力士几十年的伺候使他对高力士产生了深深的倚靠并日久弥深甚至离开高力士李隆基就有一种活不下去的感觉历史上李亨就是看出了这一点先将高力士流放再将李隆基迁宫很快李隆基便抑郁而终。
而杨国忠虽然愚蠢但他毕竟是贵妃堂兄又是相国李隆基自信能驾驭住他至于他与李琮关系太密切李隆基是理解的这一年来几乎谁都认为李琮要继承大统甚至连张筠兄弟都是李琮的座上常客这是人之常情就恍如当年李亨为太子之时。
不过现在既然大局已定李隆基便认为有必要点醒他让他知道自己的真实意图这涉及他与贵妃的关系不能让杨国忠走得太远。
片刻高力士将杨国忠领了进来自从上一次在李琮府里密谋后一个多月来杨国忠一直生活在焦虑不安中假密旨送走了安庆宗杀掉了但安禄山却没有动静使本来就战战兢兢的杨国忠一下子陷入了绝境。宫廷政变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做他的兵在哪里便糊里糊涂在效忠书上签了字一共五个人除去李琮兄弟实际上只有三个一个无职无权的宦官一个见风使舵的家伙事实上那份效忠书的份量就只有他杨国忠三个字。
杨国忠悔恨不已。他这一生中所做地最大两件蠢事便是签了两次名。一次是栽在安禄山的手上而这一次竟然被李琮抓住了把柄。前一次是李隆基饶过他了而这一次呢李隆基还会再饶他吗杨国忠一阵阵胆寒他心里也明白这一次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告诉李隆基。
其实让广平王为储对他的影响也并不大。他当时为何一听到他为储的消息便惊慌失措杨国忠想来想去说到底还是因为李清的缘故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恨李清这个人仿佛就是他命中的克星。让他害怕让他寝食不安让他刻骨仇恨。或许是李清知道他的老底太深了。或许在很多年前他就想踩李清在脚下。
臣杨国忠参见陛下杨国忠必恭必敬地跪倒。向李隆基磕了三个头。
赐坐
李隆基也看出了杨国忠的局促他没有想到这是因为他这位舅子参与了一场企图推翻他的阴谋而是以为这些天自己铁腕撤兵权之事引起了这位右相对大局的不安。
朕让你去查安庆宗离奇死亡地原因可有结果
对于安庆宗之死李隆基并不是很放在心上他已调集了近四十万大军拱卫在长安周围还有在洛阳陈留一带也部署了重军对于河东安禄山所厌恶的三十二名中高层汉将他也赏赐有加得到了他们地效忠随着削藩的进展顺利他地信心开始渐渐恢复他已经不再惧怕安禄山造反至于安庆宗早晚也会被他杀掉。
但李隆基想知道的是是谁杀了安庆宗他想知道是谁要逼安禄山造反这觉得这很可能是一个阴谋而在这个阴谋的背后又隐藏着怎样一个秘密
这个案子他交给了杨国忠在随后他的精力放在了削藩上也顾不上此事现在河西朔方剑南三个藩镇问题都已解决他又忽然想起了此事这件事说大不大但说小也不小虽然此事再没有后续展但对权谋异常敏感地李隆基还是觉得其中有问题。
忽然听李隆基问起此事杨国忠心中一阵猛跳他喉咙干努力地咽了口唾沫颤声道:臣无能没有找到线索但臣以为以为
他想说出自己早准备好的托词可是看见李隆基严厉的目光仿佛已经将他的老底看透他一阵心虚竟说不出来。
相国以为什么李隆基看出了杨国忠的不安目光立刻变得柔和起来他查不出也就算了。
随着李隆基的眼光和语气变得温和杨国忠心中陡然一松压力顿消他立刻欠身道:臣猜想会不会是安禄山自己所为以寻找出兵地借口。
胡扯安禄山只会将他儿子接走而不是杀死。李隆基听他说出这等低水平地话心中又好气又好笑他摆了摆手.不屑地道:此事相国就不要过问了朕有别地事交代于你。
是杨国忠不知他的真实想法只得忐忑不安地应了。
李隆基背着手走了两步回头看了看杨国忠忽然淡淡一笑道:最近十天之内你一共去了三次庆王府第一次呆了一个时辰第二次呆了半个时辰第三次也就是前天你竟呆了两个时辰难道你们地关系竟密切到这种程度吗
这句话仿佛是晴天霹雳杨国忠惊呆了自己与李琮的关系皇上竟知道得清清楚楚他的腿一软扑通跪了下来额头上的汗珠滴下地来浑身战栗仿佛末日来临一般。
李隆基见杨国忠被镇住这种效果就是他所希望见到的他脸上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徐徐道:相国你是百官之长也是百官的楷模要注意自己的身份你的一言一行对百官都是一种指示。要注意正确引导百官你明白吗
李隆基的循循教诲使杨国忠忽然又看到了希望他立刻意识到李隆基只知道自己和李琮关系密切但并不知道他们之间地密谋应该还有机会就在这一霎时杨国忠毅然下定决心他要劝说李琮放弃那个荒唐的念头至于假传圣旨责任。就让吉温去承担谁让他未经自己同意。擅自出谋逆的主意。
他立刻回道:陛下臣与庆王私交颇好。臣以为他既然要为东宫就应该多了解一些朝中例制多了解一些民生艰辛所以就多有往来。
谁告诉你他要为东宫朕说过吗他是长子。为朕分忧是应当的难道这就意味他要为东宫吗
李隆基先是轻言细语但说到后面他竟有些恼火起来盯着杨国忠道:天宝五年朕那样对待亨儿。李林甫尚不敢轻言废立。你也是右相。却在毫无征兆之下竟敢擅自说朕要立庆王为东宫。误导百官正事却半点不做有李林甫在朕何至于如此殚心竭力你
就差李林甫那么远呢
李隆基越说越气他见杨国忠象一头猪似的伏在他面前又想起上次他擅自答应将安西陌刀军调给安禄山心中气得几乎要炸膛他再也忍不住不顾身份地狠狠地踢了他一脚大骂道:朕真瞎了眼竟让你这样的蠢货为相国
陛下躲在帘后的杨玉环见李隆基大雷霆脸色铁青居然不顾皇帝的身份踢打大臣这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看来事情相当严重她再也顾不得避内急忙提着长裙从宫内奔出跪在李隆基面前道:臣妾堂兄德望不能服众才识低劣上不能辅佐君王下不能领袖百官治国安民更让陛下失望也让臣妾痛心臣妾再次恳请陛下免去杨国忠右相之职莫要再让我杨家被天下人耻笑。
她说的声音不大也很轻柔可在杨国忠听来却象刀子一样挖他地心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但他却不知道对于李隆基而言杨玉环的话却是扑灭大火地及时雨俨如春风化雨瞬间便抚平了李隆基的激愤。
他心疼地将杨贵妃扶起轻轻地拍了拍她地手安慰道:爱妃先回宫去此事朕自有分寸。
杨贵妃被宫女扶走大殿上又只剩下李隆基和杨国忠二人你起来吧朕还有话要对你说。
杨国忠全身是汗他知道自己已经死里逃生了心中暗暗叫了一声侥幸站起身来垂手而立却不敢坐下。
朕准备立皇长孙为储你可有异议李隆基也不想再暗示他了便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
虽然杨国忠早知道此事但他还是装出初次听闻的样子一脸愕然半天才道:陛下直接立长孙可曾想过诸子不服
那朕立哪一子诸子可服李隆基冷笑道:人人都想继大统可朕要考虑的是我大唐社稷地长治久安皇位只有一个唯德者可居
陛下圣明臣无异议杨国忠小心翼翼道他尽量表现出一副心悦诚服的谦卑姿态。
李隆基瞥了他一眼摇了摇头道:朕就知道你会这么说若是张九龄他早就要弃帽撞柱了朕还得冲上去拉住他。
说罢他长长地叹了口气神情萧瑟道:罢了不提此事杨相国朕今天找你来是要把哥舒翰之事交给你去做。
请陛下吩咐
李隆基半天沉吟不语哥舒翰是最难啃的一块骨头他在陇右根基已深领军大将都是他的心腹要罢他军权不能用强否则一旦反弹祸比安禄山可陇右又是西接关中其战略位置更比河西朔方重要有了安禄山的教训李隆基已经不能容忍军权独立的大将他决定用商谈地方式开出优厚地条件让哥舒翰放弃军权。
只是能不能将此事交给杨国忠去做又让李隆基有些左右为难按理杨国忠是右相最能代表他前往一些临机决策他也有权同意可是他地能力又着实让李隆基忧心。
也罢。先让杨国忠去试试他的底线吧
想到此李隆基缓缓说道:相国去问问哥舒翰朕想留他在长安为官他有什么想法一有消息即刻向朕禀报不准有半点耽误
微臣遵旨杨国忠不敢再多言一句接受了任务便匆匆告退而去。
李隆基一直望着他地背影消失才疲惫地坐了下来轻轻地揉搓着太阳穴他确实有些心力憔悴了。他开始有些怀念李林甫若有他在。哪会象今天这么被动杨国忠到底不行啊
他把责任推给了杨国忠。却不知道早在李林甫后期朝廷就无法支付军费才酿成了今天的被动局面。这个责任又该谁付
陛下早点休息吧
在李隆基最疲惫的时候高力士熟悉地声音在他耳畔响起李隆基轻轻地叹了口气起身拍了拍高力士的肩膀。慢慢向内宫走去。走到门口时。他忽然停住了脚步若有所思地对高力士道:大将军。你认为安庆宗之死是谁干的
大帅若有条件可尽管提
杨国忠虽然在李隆基面前畏缩如鼠可在哥舒翰面前他的腰却挺得笔直他好歹是堂堂的右相是百官之他处理政务的能力虽然不行但官架子却摆得十足李隆基是让他来试探哥舒翰的底线但他却想一次达成妥协。
当然这里面也有他的私心那就是哥舒翰的底线不能威胁到他的利益一见门他茶也没有喝一口开门见山便向哥舒翰转达了李隆基地意思。
此刻哥舒翰就盘腿坐在他对面轻轻地捏着痛足默然无语他已经在七天前述职结束但
哥舒翰是个外表粗旷但内心却精细无比的人他立刻意识到这是李隆基在暗示他不要离开长安和张齐丘地惊惶失措相反哥舒翰沉住了气但张齐丘被杀封常清被废除军权鲜于仲通主动弃权这些事情接连生不断给哥舒翰施加压力哥舒翰也意识到这一关他是无法含混过去了。
必须要有所取舍哥舒翰知道如果李隆基真想将他留下来他是绝不可能再返回陇右张齐丘就是前车之鉴他没有选择只能答应况且他根本就没有造反之心。
封常清几乎是毫不犹豫答应下来很多人都赞扬这是聪明之举但哥舒翰却认为那是因为他在河西任职还不到一年底气不足的缘故对他封常清是明智之举但并不适合自己。
他可以放弃自己在陇右地经营但必须要和李隆基谈以谋取最大的利益他哥舒翰不信承诺他只相信看得见的东西他知道李隆基早晚会来找他所以这七天来他寸步不离家门现在杨国忠来了
相国我哥舒翰只是一介粗人一个老兵蒙陛下不弃任我为陇右之帅一路提升竟做了西平郡王如此恩宠我知足了现在既然陛下想换帅只管吩咐一声便是哥舒翰还敢谈什么条件二字。
从杨国忠一进门便过早地说出李隆基要他开条件使哥舒翰一下子就抓住了李隆基的底线那就是只要他放权什么都可以谈既然李隆基很在意他地心腹造反那他哥舒翰又急什么呢他要看看李隆基到底能给他多高的官爵。
杨国忠显然没有看出哥舒翰的迂回战略而是被他紫黑色的大脸膛魁梧的将军之躯诚恳单纯的眼神迷惑住了。
这是个粗人不必和他绕弯子。杨国忠摸了摸鼻子暗暗得意一笑便坦率说道:哥舒将军不必妄自菲薄你知道
何要将你放在最后吗正是因为陛下看重你所以才要求这个机会哥舒将军可不要放过了。
哥舒翰心中冷冷一笑但脸上却愈加惶恐相国这是话就不对了什么叫不可放过机会哥舒翰可不是贪恋权势之人请相国转告陛下哥舒翰足疾弥深只想解甲归田以了此残生不敢妄谈什么条件。
杨国忠一呆刚刚是随便皇上任命。现在又变成要解甲归田他到底是何意
不等他再说什么哥舒翰眉头一皱脸上露出痛苦状他拍了拍手门口走进两个侍妾将他扶起他艰难地走到门口回头对目瞪口呆地杨国忠歉然道:抱歉了相国哥舒翰足疾又作不能久陪。请相国自便。
杨国忠没有问出什么名堂他不敢回家。随即又坐上马车出了城向华清宫方向飞驰而去。哥舒翰却走到大门口望着他地马车向城门方向而去脸上微微露出不屑地笑意他知道。明日李隆基就会下旨召见他
就在杨国忠的马车离开长安之时在春明大街地太白楼上李亨正临窗而坐独自一人悠闲地喝着酒两个侍卫站得远远地注视着他周围地情况。
自从李隆基召见他后。他们之间的恩怨便算了结了。监视他的宦官已撤离。他出来喝一杯酒逛逛街之类也比从前自由很多。至少他不用掐着时间赶回去。
此时正是下午李亨在这里坐了快已经半个时辰他酒量不行一壶老酒下肚他略略有些半酣就在他付了帐要离开之时他的对面忽然坐下一人。
殿下别来无恙否
李亨一惊酒意立刻消失他仔细一看认了出来竟然是嗣宁王李琳他一抬手止住两个上前来的侍卫微微笑道:你不是很忙吗怎么今天也有空来这里喝酒
虽然客气但语气中却带着一丝讥讽当年李琳可是背叛过他之人李琳并没有在意他的微讽而低低声道:有人要见你是关于广平王的消息请殿下跟我来。
听到儿子有消息李亨的脸色立刻变了他急忙问道:可是豫儿回来了
你跟我来便是李琳说完起身便走虽然有些唐突但李亨犹豫一下还是跟着他上楼而去走到五楼李琳指了指一个房间里面有人在等你我就不进去了。
房间门口站了十几个大汉清一色的彪壮魁梧个个背着手靠墙而立腰挺得笔直看得出是军人可是那个房间李亨认了出来多少年前他就是在这间房子里接见了多少太子党的心腹可现在事易时移轮到他被人接见了。
李亨暗暗叹了口气还是推门进去了房间里地摆设还是和从前一样没有什么变化桌上摆了两杯热腾腾的茶显然其中一杯是为他准备地只见一人正背对着他临窗而立从打扮上看对面之人戴着斗笠笠檐遮住了大半个脸一身短衣紧打扮颇象一个跑江湖卖艺的武人但他地气势却不象往那里一站仿佛泰山一般凝重又似千军万马都要在他脚下臣服。
你是谁李亨警惕地问道。
是我殿下那人缓缓转过身来将笠檐略略抬了抬李亨一下认了出来正是他当年十分看重过的李清虽然他留了长须面目变得深刻而成熟但李亨还是一眼认出他来不由一阵疑惑堂堂的安西大都护怎么这副打扮
但李亨立刻便明白过来李清必然是私自进京此时他心中一阵苦涩记得他当沙州都督之时自己在这间房子里接见过他而现在却颠倒了若是在四年前李亨必然十分恼怒可几年的磨练使他地心变得平静了他坐了下来端起一杯茶微微笑道:大将军怎么打扮得这般寒
李清一早先派人去高力士府上却得知高力士在华清宫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回府了随即又请李琳去寻李亨却得知李亨在太白楼饮酒便匆匆赶来正好请到了李亨李清也坐了下来诚恳地道:多年不见殿下比从前瘦了很多但精神却好了。
整天无思无欲精神自然好。李亨自嘲地笑了笑他随即话题一转便急问道:适才听嗣宁王提到豫儿他现在在哪里
李清摇了摇头遗憾地说道:我原本是护送小王爷进京可行到半路他略感小恙我便先进京来探听一下消息。
说着李清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推给李亨道:这里皇上给小王爷的密旨请殿下先看一看。
听说是密旨李亨立刻将它拾起来抖开匆匆地看了一遍却倒吸了一口冷气怎么会让豫儿出使大秦那要几时才能回来
忽然他象现什么将密旨在桌上铺展开又仔细看了一遍脱口惊道:不对这密旨是假的。
殿下怎么看出来的李清不露声色问道。
李亨又看了一遍仍然肯定地说道:我从小便摹临父皇的字心中早已烂熟这字虽然象但瞒不过我我一看便知是假的。
但这可是皇上派宦官送到龟兹来地密旨啊还有皇上地金牌那却是真地这又作何解释呢
李亨的目光慢慢地凝重起来他看着李清有些不可置信地道:大将军地意思是有人假传圣旨吗
正是
李亨的脸色一阵阵红随着酒意上涌他终于克制不住砰地一拳狠狠地砸在桌子上破口大骂道:李琮我要将你千刀万剐
他一把抓起密旨对李清道:大将军这份密旨能否给我我现在就要到父皇面前去告他
殿下请冷静李清见他脸色赤红显然是酒喝多了便劝他道:密旨我可以给你不过既然对方能用宦官来传旨还有皇上的金牌宫中必然有内应若冒冒然然去了一但见不到皇上反而会打草惊蛇不如等上一两天先找一件其他事为借口晋见皇上再趁机拿出。
李亨慢慢让心平静下来叹了口气道:好吧正好明日我要去给皇上叩拜新年且让他再活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