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章 南诏消息
臣各自回官署政事堂里安静了下来李清却没有离随一个小宦官来到李隆基的御书房房间里温暖而又干燥刚刚换上常服的李隆基正着御案后闭目养神他已是六十多岁的老人夜夜的房事使他年迈的躯体不堪承受但杨玉环的肌肤又仿佛是一支提纯后的吗啡让他无法自抑这样最直接的后果便是他的精力难以担当国事之重。
此刻李隆基的心中异常沉重曾几时开元盛世的繁盛一去不返仿佛撕去华丽的外套只剩下一副百病缠身的躯体土地兼并财政危机府兵败坏恶邻坐大一环扣一环环环相连使他愁眉不展几时才有个解决办法呢李隆基长长叹了一口气有时他真不想管什么都不想知道。
这一次饥民骚动若不是引他登基以来的次哄抢粮铺事件他也只当作不闻不见就仿佛一个不敢看帐的公司老板当讨债人上门时才忽然惊觉公司原来要破产了。
陛下李侍郎来了。
高力士柔和的声音打断了李隆基的沉思他微微睁开眼只见李清已跪在御案的前面。
李爱卿免礼
李隆基和蔼地笑了笑他费力地将身子坐正又道:适才大堂上朕见你似乎欲言未尽这里没有旁人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李清站了起来整理一下思路方道:这次改革盐法最大的人员配置问题陛下已经帮臣解决地方上又有各重臣去巡查微臣感激不尽但还有一件事需要陛下给予明示。
什么事李隆基的声调忽然拉长虽然他非常渴望财政能够好转但李清若事事都靠他这同样也使他心中不悦。
李清也听出李隆基口气中的不满但有些话他不得不说。
陛下这次盐法改革可能会涉及到一些皇室宗亲的利益臣不敢擅自做主特请陛下明示。
李隆基沉默了李清的意思他听得懂他也知道皇室宗亲中有不少人都涉嫌倒卖私盐要想解决好盐政问题这些人是绕不过去的。
一面是李唐的社稷一面是李氏宗族的利益这实在让他难以两全过了半晌李隆基仰视着天花板缓缓道:朕已经年迈只盼子女能够平安李侍郎我大唐疆域何止万里你眼光不妨放长远一些。
李隆基的回答在李清的意料之中但他也听出了一些端倪言外之意除了嫡系亲王其他宗室他也并不干涉可任由自己作为这或许就是他的两全之道吧
房间里的气氛忽然变得有一点尴尬沉默了一会儿李隆基又微微笑道:朕派七重臣分行天下监察官吏推行盐政你虽为户部右侍郎但精力主要放在新盐法上无暇主持户部日常事宜韦见素还是须留下来而我大唐的盐产地主要在江淮一带盐政成败的关键也是在那里所以朕又考虑了一下还是由你去扬州比较合适朕再加封你为江淮转运使兼御史大夫三日后起程前往扬州。
李清明白这是李隆基不想把盐税改革的主战场放在他的眼皮底下在扬州即使自己做得过份一些他也可以装着视而不见毕竟这次盐税改革关系到大唐的财政能否好转他李隆基怎么可能不关心。
想到此李清上前一步躬身一抱拳沉声道:臣遵旨
李隆基暗暗地点了点头看来李清明白了自己的一番良苦用心愿你早传佳报以慰朕心。
顿了顿他的脸色渐渐阴沉下来身子微微前倾冷森森的目光盯着李清压低了声线一字一句道:你要记住了朕派你主管盐政并非是因为你草拟此新法朕是看中了你在西域的冷静果断此去扬州你要拿出点雷霆手段来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请陛下放心臣决不辜负陛下的重托
李清告辞转身便要走李隆基却忽然又叫住了他他从御案上找出一本八百里加急快报对李清笑道:有件事倒忘记告诉你了云南刚刚传来消息。
李清的心一时紧张起来武行素走了已经有一个多月却一点消息也没有着实让他忧心南诏的局势如何阿婉现在又怎样母子可平安他心情忐忑地望着李隆基将他的话一字不漏地听进耳去:
朕采用了你的建议分几路出兵南诏扼守各险要关隘吐蕃人见无机可乘便退回了神川凤伽异也随之收兵但因为国王于诚节战死他的两个弟弟为争位生内讧王:>除掉了皮逻阁的最后两个儿子现在南诏居然立了一个女王听说便是皮逻阁嫁到寒族的小女儿。
说到此李隆基斜睨着李清用疑惑地语气问道:你在东左右逢源此女子你应该认识吧她是怎样一个人可是偏向我大唐
李清神志恍惚地回到家中李
话语仿佛还在他耳畔回响南诏居然立了一个女王是皮逻阁嫁到寒族的小女儿。
他心中仿佛打翻了五味瓶酸涩苦辣各种滋味在心中交集阿婉做了南诏女王
李清心中蓦地一松对阿婉应付的责任落下了可深深的失落感却充斥着他的内心越来越强烈痛苦得使他无法自抑疯狂地吞噬着他的理智他仿佛行尸走肉般走回自己的卧室又本能地从床头的箱子里取出一串宝石项链手颤抖着轻轻抚摩着这串项链各种颜色的宝石在他手中熠熠光就仿佛阿婉两颗宝石般的双眸
李郎我要取个汉人名字我要忘记过去。
我如果去找你我就会跟你一辈子我不稀罕什么名分可你也要替我想一想我也同样渴望做一点事情求求你不要逼我好吗
自己终于失去她了啪嗒一颗晶莹的泪珠从他眼角不争气地滑落李清再也忍不住忽然扑到床上用项链狠狠地捶打着被子咧开嘴无声地哀哭起来。
我要去南诏我要去找她他猛地将泪水擦干摔门冲了出去这一刻什么盐政什么国家兴亡统统被他抛到脑后他象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心中只有失去的痛苦只有一时清高的悔恨。
老爷你这是去哪里车夫老余眼睁睁地看李清骑着一匹没有鞍的光马绝尘而去他吓得连滚带爬向内院跑去夫人夫人老爷不对劲了出事了
帘儿焦急地站在大门张望所有的家人都派出去了如果再没有消息她只能去报官天色昏暗天际的最后一丝霞红被黑云吞没夜幕降临了
就在帘儿刚刚决定要去报官之时她忽然看见了长街尽头一匹疲惫的瘦马驮着一个垂头丧气的人正一步三拐向这边走来。
李郎出什么事了帘儿惊惶地迎上去扶住摇摇欲坠的李侍郎。
没事是我疯了李清嘶哑着嗓子有气无力道。
帘儿推开要扶李清下马的老余让我来
她小心翼翼地将丈夫搀下马来又将他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头将他扶进门去李清的失态是帘儿次见到凭她一颗异常敏感的心她意识到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难道是惊雁出事了吗不会她中午才从这里回去。
帘儿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将李清扶回卧房将他平躺在床上飞快地给他除去鞋袜又轻轻拉过被子给他盖上。
哗地一声一串宝石项链滑落到地上帘儿弯腰拾起她看了看项链又看了看紧闭双目的李清缓缓地点了点头她明白了是南诏的那个公主出事了。
李郎是阿婉出事了吗帘坐在床边轻轻抚摩着丈夫的头。
过了半天李清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痛苦地思索了很久他到今天才开始疑惑起来:他当初是不是只有那一条路可走将阿婉留在东留在南诏他现在觉得当初的决定错了他当时本可以采取另一种行动在得知阿婉怀孕后应毫不犹豫地将她带出南诏带到长安来或者留在成都那样也就不会生今日之事他的女人他的孩子都不属于他了这都是他的错误他的心已经痛苦得麻木了被一种强烈的悔恨的感情压倒了。
帘儿李清又叹了口气他抓住她纤细而温暖的手仿佛迷路的孩子似的紧紧不放阿婉她她现在已经是南诏女王了。
什么帘儿吓了一跳那孩子呢
李清摇了摇头孩子自然跟母亲她不来孩子也来不了
这这.再刺激李清了。
帘儿我觉得很累心痛得厉害简直碎裂了一般。
累了你就睡一会儿吧
那你不要走。李清一把抓住帘儿的手。
帘儿轻轻揉着他的脖子温柔地在他耳边低语:你睡吧我不走就在你身边永远永远
李清将头紧紧靠着妻子的大腿外侧感受她手上和身上一阵阵传来的母性的温暖只有这一刻他受伤的心才回到了宁静的港湾渐渐地他的意识开始模糊不知不觉便昏昏地睡着了
第二百一十二章 求婚
麻麻亮远空出现一抹紫红色紫红色仿佛倾翻的酱霭层层尽染蓦地披着红火战袍的太阳跳出云端迸射出万条金线射透云际新的一天终于来临了。
李清和往常一样天不亮便起床在帘儿的伺候下洗梳更衣吃罢早饭便去了皇城痛苦化作流汁漫过层层心田流去低去在一个不为人知的角落蓄积起来成熟的男人会将痛苦放到身后而将责任放在眼前他已为人父为人夫为人臣为人主毕竟爱情并不是生活的全部。
后日他要去扬州了或数月或半年眼下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他安排他无暇去细细品味痛苦。
行至户部署衙门口李清下了马车正好遇见快步进门的韦见素二人拱手见礼李清先笑道:韦兄此去扬州我要抽走数十名户部骨干让你为难了。
韦见素上前拍拍李清的后背感叹道:本来是我去扬州或许皇上知道我能力不足便换成了你那里牛鬼蛇神众多各种势力交错你要当心才是。
李清听出他话中有话连忙拉着他进了大门二人走进内堂李清急忙问道:韦兄想必都心知肚明不妨对李清明言。
这.道:扬州商业极为繁盛天下一半以上的布帛油盐茶都在那里汇集京中各势力各权贵各利益集团在那里都有势力;相国党太子党庆王永王寿王也都有心腹家臣在扬州所以你虽然身在扬州但实际上与长安并无区别阳明此去扬州千万不可大意要谨慎行事。
多谢韦兄提醒
李清向他深施一礼又问道:不知扬州大都督现在是谁担任还有扬州刺史和长史现在是何人可有背景
韦见素苦笑一声这是我最要提醒你之事扬州大都督由盛王李琦遥领他常年在京都督府具体杂事由长史刘汇操持这可以不用考虑但扬州刺史是李成式也是宗室为庆王心腹而扬州长史就是李林甫的大女婿张博济。
李林甫的大女婿李清摸了摸鼻子莞尔一笑道:韦兄为何苦脸这不是挺有趣之事吗
正说着一小吏跑来急报章仇相国来了请二位侍郎去相见。
李清与韦见素对望一眼异口同声叫道:快快请相国进来
章仇兼琼自入主门下省在李隆基的默许下大刀阔斧进行整顿清肃他收拢太子党旧人提拔亲信故吏罢黜李林甫势力仅仅一个月时间他便牢牢坐稳左相之位张筠裴敦复杨慎矜李琳李清韦见素等大员都愿尊他为章仇党的架构隐隐已成。
李清是他的得意门生现在推行的新盐法也算章仇兼琼推行的改革第一步眼看李清要去扬州有些事他必须赶来交代。
章仇兼琼坐下便急对李清道:老夫也是刚刚知道你已升为江淮转运使便急忙赶来你此去扬州不仅要推行盐法还要疏通漕运皇上既然命你为江淮转运使自有他的深意开元十二年裴耀卿整顿漕运使江淮之米能大量运到京兆以至京城斗米不过数钱开元盛世由此而兴江南的扬润常苏一带一直便是我大唐最富裕之地尤胜巴蜀若能将其物资大量运入京中便可缓解京城物资匮乏的局面这就是皇上命你为江淮转运使的深意你明白了吗
就在章仇兼琼细心叮嘱李清的同一时刻李林甫也同样在给他的女婿扬州长史张博济仔细交代。
李清此子看似年轻但其手段却颇为老辣这次杨慎矜倒向章仇兼琼便是他在中间牵线这次他去扬州你切不可以貌取人等闲视之。
李林甫在章仇党异军突起后便保持一个低姿态在新盐法事情上他冷眼旁观不予干涉对权术的玩弄他虽不及李隆基如火纯青但也是个中高手审时度势更是他的所长他位居大唐相国多年对朝廷的财政危机也深为知晓从李隆基罢京兆尹遣七重臣分行天下监督盐法推行来看李隆基对这次盐法的实施抱了极大的希望若自己从中作梗误了大事恐怕皇上绝不会轻饶自己但眼睁睁地望着章仇党借这次新盐法之机而壮大又绝不是他所情愿。
事情似乎有点两难但李林甫最擅长的权术便是借他人之手不露声色地除掉异己李清此去扬州推行盐政必然会和以庆王为代表的李氏宗室交恶那他李林甫为何不好好利用一番呢鹤蚌相争激烈之时便宜的便是那守侯一旁的渔翁。
张博济年约四十岁开元年间进士生得长身挺立风流潇洒他文采激扬为官也颇有几分清誉为大唐新兴的政治明星自从攀上李林甫这棵大树他便一路高升前年升做扬州长史扬州虽不列
但人口近百万尤胜雄州且为淮南道府商业之仅次于长安在此地为长史将来调入京更比别人多了几分资本。
虽然他对李清也充满嫉妒瞧他不起但岳父之话却不敢不听他便低眉顺眼答道:请岳父大人放心小婿一定会小心对付李清不会有任何闪失。
错李林甫举手打断了他的话他阴沉着脸盯着张博济道:谁要你去对付李清对付他是李成式他们的事恰恰相反你要好好配合李清推行盐政记住了吗
可是
砰地一声李林甫狠狠一拍桌子怒道:笨蛋亏我还一心想提拔你鹤蚌相争渔翁得利你不懂吗我再说一遍你既要好好推行盐政但也要让鹤与蚌的矛盾白热化最好让他们两败俱伤你去吧
张博济吓出一身汗不敢再辩喏喏答应了慢慢从李林甫的书房里退出望着女婿远去的背影李林甫轻轻地摇了摇头自己这个女婿能否对付得了李清他实在是怀疑但也无可奈何他最得力的悍将王在南诏未归崔翘去山南东道巡查大理寺便由少卿吉温代行卿事而杨国忠竟当了京兆尹李林甫忽然警觉起来这明显是李隆基的一步棋其剑指何处他竟一时看不出来。
李林甫不禁心烦意乱杨国忠还可以放一放但收拾吏部侍郎杨慎矜却是火烧眉睫之事若不干掉他自己的颜面何存
竟然胆敢背叛老夫李林甫一阵冷笑他早想好了对付杨慎矜的手段便伸手轻轻拉了拉身旁的绳子一名贴身侍卫应声而入。
去将礼部侍郎达奚珣给我找来再过两个月便是科考之日那时他要彻底清洗吏部
时间已经过了申时下午三点6续有官员离开皇城回府李清也上了马车驶出含光门但他并不是回府而是向李琳府方向而去昨日阿婉之事让他哀痛至深同时也让他深刻反省他已经因一念之差失去一个女人现在绝不能因自己的优柔寡断再失去另一个女人。
李惊雁之事他一直没法向李琳开口让一个堂堂的大唐郡主做次妻实在是有点荒唐但丑媳妇早晚要见公婆难道让李惊雁等他一辈子不成
马车缓缓在嗣宁王府前停了下来李清一下车门迎面便见杜甫精神抖擞地从李琳府中出来只见他穿一身直挺的长衫腰中束一革带头戴状元巾近一年不见他的气色变得大好两颊的肉也丰满起来肤色红润而光洁。
子美兄怎么不来我府上一叙
杜甫正低头走路忽然听有人叫他左右张望一下子便看见了李清慌不迭上前行礼我一直忙于备考实在无暇去拜见李侍郎请侍郎见谅。
你今科真要要参加省试么
杜甫点了点头科举入仕一直是我的心愿省试定在四月二十日尚有二个多月今天我来找王爷便是想请假全力备考。
看来子美兄已是志在必得。
李清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若子美高中我便调你到我户部来做事你可愿意
那就多谢李侍郎了。杜甫向李清躬身施了一礼便告辞而去。
李清望着他的背影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历史上杜甫并没有考中进士难道这次科举又会生什么意外不成
李琳府的门房早已认识李清不等他靠近大门便有人飞跑去报信片刻李琳笑呵呵亲自出来迎接听说贤侄升了御史大夫这可是从三品之衔呵呵恭喜了。
只是临时的回来还是做我的四品侍郎。李清笑着回礼眼光却瞟向里面李琳会意便笑了笑道:那丫头在她房里我已经让人去告诉了她怎么贤侄到我府上来就不能来看看我这个老头子吗
世叔此话让李清惭愧
李清见李惊雁大哥李照也从里面出来便向他拱了拱手这才回头对李琳肃然道:我后日便要去扬州公干今日前来正是想找世叔谈谈关于惊雁的事。
李琳大喜他等这一天已经多时了他平生最大一个遗憾便是不能得李清为婿眼看他一日一日向上升凭他的阅历和经验章仇兼琼之后必然是李清接班若能得他为婿两个儿子的前程就不愁了。
来咱们去书房谈。李琳挽住李清的胳膊亲热地将他往府里带。
这时一旁的李照却警惕地看了李清一眼忽然开口道:父亲孩儿也想参与。
李琳微微有些诧异他想了想便道:也好你也一起来吧
这么说你决意要娶惊雁了么李琳背着手来房间里慢慢踱步适才李清已经正式向他提亲。
我有一个担心我听说大唐律法规定同姓不得婚配很愁。
这不是问题。李琳摇了摇头笑道:你们并不是同宗这倒不是很严我请皇上特批一下便是关键是惊雁本人要愿意她一向眼高于顶现在却愿意委身嫁你这等好事我怎会不许。
我不同意
旁边的李照忽然站起来大声道:李侍郎我妹子是堂堂的平阳郡主若你娶他为正妻我还觉得你是高攀了可是你竟然想娶她为次妻说白了就是纳她为妾我万万没想到你竟然开得了这个口李侍郎你虽然圣眷正浓也不能这样欺负人吧
大哥门突然被推开了一直在门外偷听的李惊雁冲了进来她的脸涨得通红对李照埋怨道:我早就说过我不要什么名份李郎才肯上门提亲你却不分青红皂白斥责人家实在太失礼了。
你你跑出来说话成何体统李照见妹妹也帮着李清说话不禁勃然大怒他指李惊雁吼道:你上次跟他去西域已经丢尽了我们家的脸现在居然说想做人家的妾一点廉耻之心都没有你给我回去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余地。
李惊雁从来没有被大哥如此痛斥过她眼睛也红了呆立在那里伤心地望着自己的大哥。
李清先看在他是李惊雁大哥的份上不计较他的失礼但此时见他说得太过分不由也冷冷道:李照亏你还自诩读过圣贤之书父在子不言你连这也不懂吗你妹子愿嫁你父亲愿许这本是两厢情愿之事你却在这里横加阻挠我来问你你又有何资格。
照儿李琳叹了口气劝道:我大唐自开国以来宗室之女嫁到名门望族做侧室者早已屡见不鲜说起来你可能还不知道李贤侄的妻子实际上是姓崔正是你姑父崔翘之女所以惊雁嫁作次妻我也并不反对只要你妹子自己心甘情愿正妻次妻又有何关系呢
李照听说帘儿竟是姑父之女他不禁呆了半天但他依然不愿意自己的妹妹低嫁他狠狠地瞪了一眼李清才对父亲叹道:父亲你实在太宠惊雁了这样会害了她既然你们都不听我劝那我也无话可说到时候你们后悔之时就别怪我当初没有说。
说完他大步走出门去又随手将门狠狠带上砸得砰地一声巨响。
李琳见儿子负气而去不禁暗暗叹了一口气他何尝不知道这个名分的重要性呢可是自己这个宝贝女儿除了李清她还肯再嫁别人吗
雁儿你先下去吧求婚之事爹爹同意了让我再和李清好好谈一谈细节方面的问题。
且说李照满腔怒火从府里出来今天本约好和几个同僚在太白楼小聚被李清之事一搅他大大坏了心情竟不想在去了行到春明大街他便命令车夫掉头回府。
益夫兄停一停李照忽然听见有人在叫他表字急让车夫停车他探头向车窗外望去只见马路对面从教坊里跑出一人正是自己的挚友赵岳便打开车门让赵岳上车。
子为兄要去哪里我送你一程。
赵岳本来是要去见李林甫密报杨国忠之事但平康坊一带青楼教坊密集他便忍不住进教坊快活了一把出来见时辰已晚正心急之时忽然看见李照的马车便忍不住叫停他但赵岳却不敢说是去见李林甫只含糊笑了笑约几个朋友在平康坊四明酒楼吃饭现在有点迟了便想搭益夫兄的便车。
我本来是打算回府但子为兄既然想去四明酒楼我送你去便是。李照便命马车回头向平康坊大门处驶去。
马车在轻微晃动两人面对面坐着赵岳见李照情绪低沉便关心地问道:益夫兄好象心情不佳不知是为何事
李照却摇了摇头并不说话赵岳的嘴唇动了动将刚要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又过了一会儿赵岳终于忍不住期期问道:不知惊雁那边我我还有没有机会
他刚刚被李林甫提拔为吏部司勋署员外郎事业正春风得意便再一次打上了李惊雁的主意。
李照歉疚地看了他一眼不由为妹妹暗暗感到可惜人家是堂堂的状元郎一直在追求她几次三番受挫依然痴心不改至今未娶真不知她是怎么想的竟看上一个商人出身的人连举人的功名都没有甚至还要去做人家妾。
如此鲜明的对比实在让李照忿忿不平老天无眼啊他仰面长叹一声喟然道:我劝子为兄还是另娶吧我妹子她她要嫁给那个商人侍郎了。
无意中他竟说漏了嘴。
第二百一十三章 前夜
国忠这两日府上门庭若市皇上的眷宠令他光耀无比拜京兆尹妻子也得了三品诰命、几个儿子都受了勋就连刚出生没多久的小儿子也封了飞骑尉。
就象夜晚的灯光会吸引飞虫一样新权贵所散的炽热光环同样有着致命的吸引力贺喜的、送礼的、求人情的;同僚、下属、皇亲国戚、社会名流、巨富大贾纷纷上门拜揭这位新任京兆尹。
此刻杨国忠正带领几个儿子在门口迎送宾客他脸上仿佛涂上了脂油油光满面热腾腾的汗气又将他的脸蒸得如煮熟的螃蟹一般赤红。
“恭喜杨兄高升!”两个官员迈着八字官步笑咪咪上前恭贺。
杨国忠的表情仿佛摸彩中奖惊喜交集:“奚侍郎、赵郎中亲自来贺国忠担当不起快快请屋里坐!”
他见左右无人便将达奚珣悄悄拉到一边低声道:“犬子之事不知可有通融?”
达奚珣象只奸猾的老狐狸只呵呵直笑并不说话这笑声的含义却是:“你就放心吧!庆王殿下已有交代。”.
又上前一个谦卑的管家双手捧着礼单躬身陪着笑脸:“杨大人这是我家王爷特地送的薄礼请笑纳!”
杨国忠笑容未敛“你家王爷是?”
“永王殿下!”.
这时管家却急惶惶跑来“老爷送礼的马车太多把路口堵住了进出不畅路人都在骂这可怎么办?”
杨国忠脸一板道:“我便是京兆尹谁敢乱骂!”
“可是老爷送礼的马车也进不来。”
杨国忠立刻转怒为忧“这、既然如此就开后门!让夫人去后门收礼。”
“可是夫人不在!”
“笨蛋她除了在后堂数钱还能去哪里快去叫她收礼更重要!”
就这样杨国忠仿佛一只变色龙脸色就在府门前变来变去时而怒时而喜时而开怀大笑时而叹人生苦短、上半生白活了。
“恭喜杨中丞高升了。”
杨国忠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尖细的声音杨国忠回头来人鸡胸蜂腰却是赵岳只见他满面得意笑容中透出神秘之色。
“你这厮有什么好事笑得这般神秘?”
赵岳轻轻拉了拉杨国忠“确实有好事请这边说话!”
两人走到一个僻静处赵岳才附在杨国忠的耳边低语几句杨国先是表情愕然继而又是轰然狂喜“你此话当真?他真要纳郡主为妾?”
“这是他大哥亲口对我所言他大哥一直歉疚于我绝非虚言。”
杨国忠喜得直搓手他是御史中丞二李相婚有违大唐法度这正是他的弹劾范围李清的把柄可终于落到他的手中。
不料赵岳眼中却闪过一丝更狠毒之色他咬牙切齿道:“二李相婚恐怕还不能击倒李清我倒有一计可令他们悔恨终生。”
赵岳语气中透出的强烈狠意连杨国忠也感受到了他吃惊地瞥了赵岳一眼不明白他为何如此深恨李清便淡淡道:“什么计策?”
赵岳的嘴角浮现出一抹狞笑“那吐蕃特使不是想为他们的新赞普求婚吗?我去给他们特使说说这李惊雁为我大唐宗室第一美人又是嫡系郡主让他们指明要李惊雁和亲若李惊雁嫁到吐蕃岂不是让那李清疯!”
“这.
杨国忠有些犹豫了他本来只是嫉妒李清但用这么狠毒的绝户计对付他这让他有些为难若传出去知道底细的人岂不是会说他杨钊恩将仇报。
但赵岳仿佛看透了杨国忠的心便轻描淡写道:“替大唐和亲这是国事别人只会说杨中丞你因公废私反落下美名再者不就是因为你心慈手软那户部侍郎之职才落到李清的手上吗?无毒不丈夫杨大人你心若不狠一点怎么能做大事!”
赵岳见自己的劝说已经让杨国忠心动心中窃喜又煽风点火道:“前两天那李清用你私会庆王之事来要挟你又几时顾及过兄弟之情。”
一句话却提醒了杨国忠‘庆王对!这事让庆王出面便可既还了他人情又能中伤了李清还脱了自己的干系可谓一箭三雕。’.
庆王李琮此刻也在积极安排人手除了川中以外他在扬州也有大量产业柜坊、米铺、盐自然也大头之一扬州刺史李成式便是他的心腹但这只是官场上的势力还有一些官方不宜出面之事如暗杀、绑架等等便需要他近年来收罗的一些奇人异士来做。
“殿下永王在府外求见。”
门房突然跑来的禀报着实让李琮吃了一惊前段时间为争太子之位两人可谓刺刀见血虽然太子之位两人皆落空但由此结下的仇恨却难以泯灭。
微一沉吟李琮便明白过来传闻永王也是倒卖私盐的大户如今朝廷打击私盐推行新盐政他怎么可能不受冲击不用说他定是为此事来找自己。
“请十六郎来见我!”他既然能放下身段自己若不见倒显得量窄了。
“
豪宅我已是多年未来瞻仰了。”
永王李璘一改往日的阴冷脸上卑恭的笑意仿佛三伏天的阳光老远便将李琮心中的最后一层冰雾融化掉了。
“呵呵我这大门永远开着是十六郎自己不肯来倒反怪我了这又从何说起呢?”
庆王上前笑咪咪地拉起兄弟的手上下打量一番笑道:“几天不见倒瘦了许多十六郎是不是为新盐法之事日夜睡不着觉?”
一见面李琮便开门见山直奔主题省去了两人间的虚伪客套永王见他说得如此直白也不再遮掩便干笑一声道:“大哥果然是痛快人不错我确实是为新盐法之事而来听说那李清去了扬州少不得要和大哥来商量一下以协调你我二人的步骤以免你我二人撞了船被李清所利用。”
李琮点了点头“还是十六郎想得周到若不是你事先照会我们兄弟极可能被李清各个击破我也赞同你的意思不过扬州之事应以我派的人为主。”
“那就一言为定。”两人一击掌皆嘿嘿地笑了起来.
夜色深沉李清独自一人伫立窗前凝望着无边无际的夜空明日一早他就要出了去扬州解决大唐财政之危曾几时他也渴望孤帆远影去广陵这是千年后的有过的梦想也是千年前的期盼它既是‘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的奢华又是‘二十四桥明月夜’的诗情画意。
但明日去扬州却让他感觉到肩头无比沉重他的双肩将扛起整个大唐的复兴明天就是他迈出的第一步他很清楚任何改革都会让无数牛鬼蛇神随之附影有即得利益集团的反击;有卑鄙小人的暗算;也有不作为者的制肘;庆王、永王、李林甫甚至杨国忠都有可能向他出手危险会至始至终伴随着他这将是一场恶战但李清却毫不畏惧恶战会激起他的斗志他将用智慧和果断去迎接挑战。此时此刻他忍不住要向无边无垠的宇宙纵声长啸他的心中从来没有象现在今天这样充满自信。
忽然他听见身后有脚步声悄悄走近李清笑了帘儿伸手环抱住他的腰将脸紧紧贴在他的后背上颤抖着声音道:“李郎明天你就要走了吗?”
李清回身张开臂膀将娇妻搂住在她唇上轻轻吻了一下笑道:“虽然预定是三、五个月事实上两个月就足够了我会尽快回来你记住我走了以后你们都搬到惊雁那里去你们也好互相照顾还有尽量不要出门我怀疑有人会利用你们来扯我后腿所以你一定要当心凡事考虑周全对下人也要多生几个心眼若有事可让老余用飞鸽传书给我.
帘儿一一答应她犹豫了一下又道:“不如我让小雨跟你去也好照顾你的起居。”
李清笑着用手指轻轻刮了刮她玲珑小巧的鼻子“你是怕我又带个女人回来吗?”
“我才没有呢!”帘儿的脸微微一红却扭着身子撒娇不肯承认她的眼光忽然炽热起来脸上带着一点羞涩趴在李清的耳边嘤嘤道:“李郎今天晚上.
李清捏着她柔软的腰肢心中欲火高涨急忙点点头伸手便去解她的衣带就在这时门口传来‘咔‘地一声轻响声音很小但李清却听得清清楚楚他暗暗好笑快步上前一伸手便从门缝里捉住一支雪白的手腕将偷听的小雨从门外拖了进来。
帘儿又好气又好笑“我就知道是你这小妮子你这偷偷摸摸的毛病几时才能改!”
她摇了摇头忽然又想起一事急忙问道:“你过来时乳娘房间的灯熄了吗?”
“已经熄了。”
小雨心如鹿撞她偷偷地瞥了李清一眼贝齿轻轻咬了一下嘴唇“帘儿姐我有话对你说。”说罢便拉着帘儿走到帐后去李清忽有所悟便蹑手蹑脚悄悄走近帐帘将耳朵竖得老高
“帘儿姐李郎就明天要走了我、我.越来越小几近不可闻
“放心吧!我心里自然有数今天晚上我会让他来找你。”
李清的心中一热他隔着薄薄的纱帐望去灯光下两人曼妙的身子朦朦胧胧若隐若现一个娇小玲珑、曲线柔媚;一个高挑而丰满都是那么熟悉而让人感到温馨.
李清忽然有些感动他想起了当年他们三人同甘共苦在仪陇、在中、在成都、在义宾一起走过的日子而今天上苍眷顾他们终于成了一家人他心中充满了无尽的爱怜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的漏*点掀开纱帐将二人一手一个紧紧搂住暧昧地笑道:“很久以来我一直就有一个梦想却从来没有机会而今天晚上你们要帮我圆这个梦让我们一起共度良宵.
第二百一十四章 扬州立威
晨长安城外杨柳已经青小小的结点凸出在枝年的倒春寒格外漫长空气中依然寒意十足树干还凝着一层白霜。
一千骑兵护卫着户部侍郎李清及一众干吏前往扬州公干此刻他们正和送行的家人依依惜别。
帘儿抱着孩子和小雨一起对李清仔细叮嘱李清轻轻捏了捏孩子粉嫩的小脸笑着一一答应他眼一瞥只见不远处的一株柳树下一辆漂亮轻巧的马车正静静停在那里车帘半开着却看不见佳人的脸。
帘儿见李清有些失神便笑着推了他一把去和惊雁道别吧她情绪不好。
李清催马上前车帘里还是静悄悄的当他下马走近车窗上蓦地露出一张清丽绝伦满脸泪水的脸眼睛红红的嘴唇被寒风冻得青紫。
她呆呆地望着李清哽咽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李清走到车窗前笑着给她拭去脸颊上的泪水不要哭笑一笑你父王已经答应我们的婚事等我回来我就娶你老规矩花轿从后门出去前门进来。
他的最后一句话让李惊雁扑哧一笑笑妍如梨花带雨娇艳无比她伸手握住自己脸颊上的手久久舍不得放开昨晚我大哥一直在劝我命我硬逼我与你分手后来我们便吵翻了。
李清微微一笑。你也别怪你大哥他只是比较拘泥于礼法只要面子上好看却不大管你地婚姻是否幸福若你不是嫁给我想来我也会是酸溜溜的大唐宗室第一美人怎么会嫁给一个龌龊小子。
李惊雁嫣然一笑。贫嘴你龌龊吗在我看来你比谁都英雄
她笑意稍敛凝视着李清的眼睛清澈的双眸里流露出从未有过的坚决和果断:李郎你且放心去吧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除了你我谁也不嫁
李清被她的坚贞所感动他略有点粗暴地拉过她在她唇上重重一吻随即在她耳边郑重道:我不准你说个死字不管是谁也休想将你夺走就算皇帝老子我地刀也决不答应
李惊雁目光痴迷双手死死搂住他的脖子略带一丝哭腔道:李郎我不要你走
傻丫头只有分别的痛苦才会有相聚的甜蜜。好好照顾你帘儿姐和小雨我去了
他轻轻扳开李惊雁的手腕。大步走到战马前翻身上了马。微笑着向她挥了挥手一扭头便飞驰而去。
一轮红日从云中喷薄而出温暖的阳光渐渐融化了白霜一行人向送别地家人依依告别旌旗招展迎着万丈金光逶迤着向东南方向缓缓开去
隋文帝灭陈。将六朝金陵夷为平地改名为升州后。扬州天宝元年改名为广陵郡为读者不糊涂还是叫扬州便渐渐成为东南的重心隋炀帝开掘运河疏通漕运扬州又一跃成为漕运的中心东南半壁江山的物资便在这里集中源源不断运往京师重地也成就了扬州的商业盛名。
广陵郡的锦镜铜器海味;丹阳郡的绫衫段;吴郡的三破糯米方文绫;晋阳郡的折造官端绫绣;会稽郡的铜器罗吴绫绛纱;以至于海外地珠香象犀玳瑁翡翠等奇物无不汇集于扬州由漕渠运往长安。
商业的繁盛离不开农业地达润州丹阳一带的湖田广良田五千顷亩收一钟一钟为十石一百斗再加之江都俗好商贾不事农桑以货茗为业来往于淮浙间时四方无事广陵为歌钟之地富商大贾通逾百数。
如此种种便出现了唐朝各大城市地商业扬一益二的局面不考虑长安使商人云集于扬州也带动了手工业的展丝织品瓷器纸笔各种工坊林立甚至出现了五百张绫机的千人工坊。
李清一行朝行暮宿出了潼关从陕州今河南三门峡的天宝河上船走漕运前往扬州行了近半个月这一日便渐渐到了扬州地界。
正是细雨纷飞江南烟雨朦胧之时。
李清换了一身月白色软袍低头从舱内出来见度支员外郎第五琦立在风中衣摆飘扬正凝视着两岸风光口中喃喃吟诵。
李清走到他身后笑道:禹圭兄看你一路留连山水莫非也是第一次来扬州
第五琦摇了摇头望着在岸上垂柳间穿行的几头水牛感慨道:前几年我为韦尚书的从事在陕州疏通漕运多次往返于扬州和洛阳那时雄心万丈如一支犀利的箭不知回头可现在一夜之间韦尚书已倒于党争可江南秀丽依旧让我不由生出魂兮归来哀江南之叹。
李清缓缓走到他身边指着几个争相爬上牛背地牧童道:禹圭兄若想逍遥自在不争世事只管学那几个牧童便是自古庸人无困惑所思所想不过是口腹之欲声色之娱罢了大丈夫既然踏上仕途就要一展胸中抱负为国家兴盛为天下黎民做一番事业若患得患失不敢作为岂不是辜负了这数十年韶华禹圭兄且抛去屈大夫的魂兮归来哀江南记住另一句话: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
沧海一粟第五琦不由动容是啊人之一生立于天地沧海之间是何其渺小
新盐法的推行顾虑重重确实是过于胆小了他只觉开朗豪气萌升急忙后退两步向李清长身而躬多谢李侍郎之言禹茅塞顿开甘愿为犬马为新盐法效力。
李清一把挽住他讶然笑道:你为我的副手难道现在才决定推行新盐法么
第五琦苦笑一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年轻一点的或许与李侍郎一样有锐气可象我这般中年之人必然会思前想后判断眼下形势多少会有些顾虑。
李清命人拿了两把椅子与第五琦坐下方才问道:那你说说现在是什么形势
第五琦看看两边无人这才低声道:前几年韦尚书主管漕运之时曾查获一支私盐船队所运私盐达万石本来要大兴牢狱后来才知道这是庆王的私盐韦尚书为此密告皇上最后宫中来人送来一份密旨韦尚书便将这支船队放了由此可见今上是纵容诸子所为。
盐茶酒铁这几样东西都有暴利京中哪个王子不染指其实我们这些老吏心里都清楚李侍郎去扬州名义上是推行盐法实际上就是和庆王永王较量只要控制了盐源他们在京中再有天大的本事也无可奈何了他们自然也明白这一点所以此去扬州必然有一场恶战。但是
说到此第五琦有些迟疑了眼光中流露出为难之色。
但是什么说下去李清命道。
这就是我们顾虑所在。第五琦叹了一口气皇上既然命李侍郎去扬州却不给尚方天子剑说明皇上还是有保留地。
李清沉吟片刻那禹圭兄认为我第一步该做什么
立威
第五琦果断地道:只有立威。才能激士气将大伙儿的心凝聚起来。
李清的眼中闪过一道会心的笑意他起身在船边走了几步忽然回头笑道:其实我的打算也是立威但却比你想得更深一层兵法云。示弱以诱敌我这次来早已惊得鸡飞狗跳对方岂会没有准备该藏的藏该躲的躲是不会让我有机可趁的只有反其道行之走一愚招示弱打乱他们地部署才能在乱中现端倪。
他见第五琦依旧半懂不懂便上前拍拍他肩膀笑道:你就等着看好了。
扬州以下共领七县。七万七千户常籍人口四十六万人。中国自古以来的统计都只算常住人口比如毗邻香港的某某市高呼人均gdp过万美元。傲立于达国家之列可是这个人均万美元就将几百万流动人口的贡献给剥夺了。
所以天宝五年的扬州实际人口还应加上外来的商人脚夫驻军还有大量无籍地黑户奴隶少说也过六十万。
江都县为州治所在扬州大都督府也设在此处武唐以后国家军事重心逐渐移到边州。再加上府兵制衰落扬州的军事职能已大大降低。大都督府徒有虚名但安史之乱后藩镇割据富庶的江淮地区又成为各军阀窥视的重点。
风渐渐大了起来河水卷着白色的泡沫拍打着岸边李清的官船到了江都外围后便堵塞了七八条长长的船队停滞在河渠中一眼望不到头人可以在各船间跳跃行到对岸去岸上只见数十名官兵在跳脚大骂命民船让路民船里不断传来男人咒骂声女人的埋怨声和孩子的哭声。
李清坐在窗前看见了这幅情景眉头不禁一皱吩咐手下亲兵去给我问问旁边船上之人为何这样堵塞亲兵领命去了。
他又回头问第五琦以前你来扬州也是这样堵吗
我每次都很顺利从未遇到这样堵过。
这时旁边站起一小官约三十岁上下他向李清施一礼道:属下倒知道一二。
李清认得他便是韦见素推荐给自己的能吏金部司下主事刘晏历史上刘晏在代宗年间为相大力改革财政也是从盐铁入手将第五琦在盐铁专卖法中实行地官府统购统销该为官府统购再分销给盐商减少中间环节的缓和被打压地商业被后世誉为财相。
李清饶有兴趣地看了看他道:那你说说这是什么回事
刘宴走到李清面前躬身道:这种情况如果在夏秋则不会存在春汛未至河水吃水尚浅一般不准重船行使但属下听说从前年起各地漕吏为多抽税便默许重船行使使得冬春两季大船搁浅之事时有生从而严重影响了漕运今天这情况估计就是这样。
不一会儿亲兵问明情况而来向李清禀报道:属下已问清听说起前方十里处有两艘运铁船搁浅了押船之人拒绝卸货所以导致堵塞。
拒绝卸货
李清冷笑一声这种情况一般民船是不敢的不用说一定是京中哪个权贵地私船他心中闪过一个念头连连冷笑不止。
又过了片刻几艘引导船推开民船硬清出一条水道来。
船船头站着一人四十不到眉目清朗气质倜傥身着六品官服整了整仪容向李清座船高声拱手道:下官江都县县令柳随风奉刺史大人之命前来恭迎户部右侍郎。
清缓步从船舱走出负手站在船头斜望着柳随风似:柳县令人生何处不相逢别来无恙乎
这柳随风便是当年仪陇县县令曾将李清下狱后走了上层路线被调到富庶的江都为县令听到户部侍郎话中有话他不由一愣将眼睛擦了擦再仔细看去只觉有些眼熟但在哪里见过却忘了。
卑下糊涂忘了在哪里见过侍郎大人请提醒一二。
李清淡淡一笑忘记就算了辛苦柳县令前面带路吧
柳随风拼命在回忆中挣扎这位侍郎大人说不定是自己娘子的什么远房亲戚若认了亲这便是一条升官之路可无论他怎样折腾李清在他脑海中也只是一个模糊的印象实在想不起来了他不由狠狠给了自己一个嘴巴以示惩罚。
二十几条官船在一条窄窄的水道中穿行两旁的船只挤得活象八十年代的沙丁鱼罐头行了约十里水路李清的官船经过案现场只见两条搁浅的大船横在运河中船头站着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人十几个家丁雁列身后正狐疑地望着官船队从仅留的一条小水道里擦岸而过。
你们庆王府还是永王府之人
那管家听出第五琦的口音也是来自长安他不敢不理脸一扬傲然道:我们是庆王府之人。
失敬了
第五琦敷衍他一句。官船便穿出了水道前方水面豁然开阔巍巍地江都县城已经遥遥可望
靠岸喽稍公一声高呼二十几条官船一溜缓缓靠向江都县的驳岸岸上顿时锣声齐鸣鼓声震天舞狮耍龙者一浪高过一浪数十名地方官员在刺史李成式的率领下前来码头欢迎京城高官的到来。
从两侧的随船先下来数百名士兵。清理路障摒退闲杂人员随后一块船板搭上堤岸开国侯户部侍郎盐铁副使江淮转运使御史大夫带着一连串眩目光环的李清踏着方步在一百多名大小京官的簇拥下。慢慢步下座船。
呵呵李侍郎一路辛苦了。刺史李成式老远便笑呵呵迎了上来扬州是上州上州刺史是从三品衔况且李成式还是李唐宗室若不是李清是皇上派出之使他的户部侍郎品阶还在李成式之下。
李清却似乎有些傲慢只向他拱了拱手便阴沉着脸道:本官受陛下之托来扬州推行盐法整顿漕运但在江都县外只数里之遥便生漕运堵塞之事。已有两日两夜未通张刺史既为一州之长。为何却听之任之视而不见
李成式是庆王之人。半个多月前便得到他地命令要千方百计破坏新盐法推行早在李清刚刚离京他便安排部署完毕今天李清抵达扬州面子上异常隆重以掩饰他心中之虚。
但李清见面的第一句话不是和他亲热寒暄。而象愣头青似的见面便问责他瞥了一眼李清。估算了一下他的年纪尚不到三十岁资历也极浅李成式不禁暗暗鄙视难怪他的沙州都督当了不到一年便被撤职果然是不懂为官之道难道天下之事就是当了两天兵之人就能统统解决的吗
他心中一阵冷笑面子上依然呵呵笑道:大概李侍郎没到江淮一带做过官这漕运并非下官地职责而是李侍郎的江淮转运使所管李侍郎问我就象问吏部之人为何租税收不上来一般我哪里知道说罢他双手左右一摊向身后官员看了一眼众人一阵大笑皆附和道:是啊是啊定是李侍郎第一次来扬州所以搞错了
李清心中微微冷笑一声面上却佯装出一丝尴尬之色随手挠了挠头皮哦原来是本官搞错了得罪得罪他左右看了看有点恼羞成怒地问道:那负责扬州漕运之官可在
这时从人群中挤出一人来到李清面前惶恐道:在下扬州漕运判官见过转运使大人。
李清见此人约六十岁头灰白长有一通红的酒糟鼻便厉声道:你既主管漕运运河堵了两日两夜你却不闻不问该当何罪
那漕运判官吓得扑通跪倒在地颤声道:属下不是不想管而是是
是什么李清逼视着他森然道:难道因为是庆王的船就可以听之任之置大唐的律法于脑后吗
他眼皮微微一抬飞快扫过只见李成式袖着手身子侧到一边两眼望天不语李清心中暗暗冷笑又高喝一声来人
他手指漕运判官给我狠打五十棒即刻起革去漕运判官一职。
旁边冲上来十几个士兵按住他抡棍便打。
望着红黑大棍翻飞旁边的柳随风若有所悟他又仔细看了看李清忽然记起来了童生五十两银子抽奖大牢这个侍郎大人不就是那个张家的西席李清吗
他惊得脸色煞白只觉两眼一阵黑连连后退咕咚一声栽下了运河。
第二百一十五章 各逞心机
边柳随风掉下运河当众人将他捞起来时已经灌了冻得浑身僵直;而这边红黑大棍翻飞老头子早晕死过去行刑人依然不肯罢手。
码头上一片乱哄哄李成式眉头拧成一团他向李清一拱手没好气道:既然转运使在处理公务我们就不打扰了。
说罢他转身登上马车便扬长而去众人皆跟着哂笑着各自散了李林甫的女婿张博济一直就站在人群最后他走6路三天前刚到扬州适才一直在冷眼旁观见岳父所说的狠辣李清是有了所谓手段不过是想先下手立威罢了谁会看不出但行事却有些卤莽了不问青红皂白便打人革职还当众指庆王之名这些都是官场大忌自己的岳父堂堂的相国却那般高看他张博济眼光有些不屑恐怕是因为此子在京城一向隐忍而到地方后山高皇帝远一时得意本来的面目便彰显无遗。
一定是这样。张博济摇了摇头。
李清见众官都几乎走光了手一抬止住了行刑算了几根老骨头就且饶他这一回。
几名漕吏跑上来抬起漕运判官飞快地跑回家去医治。
这时张博济缓缓走上来向李清施一礼笑道:在下扬州长史姓张名博济李侍郎此次推行盐法便是由下官全程配合。
李清见来人长身玉立风流潇洒脸上养得白白胖胖张博济他便是李林甫的大女婿了。
哦原来你便是李相国之婿我早有耳闻失敬失敬
李清虽然口气恭敬张博济心中却感到不悦对方是因他丈人而敬而并非他本人好在涵养功夫到家张博济只淡淡一笑李侍郎想必也一路劳顿先跟我到住宿地休息一晚明日再行公事。
李清所任大都为临时性职务所以在扬州也并没有固定官署好在扬州繁华空闲府邸颇多李清和他的一众从人倒不愁安置他的护兵也驻扎在邻近的空军营中以便随时调配。
李清随张博济穿过几条街坊此时天已近黄昏大街上依旧人流涌动外国人抬眼可见以日本人高丽人居多也有不少大食人丝毫不显冷清古时的城市和现在不同没有高楼大厦城市是向平面展所以虽人口只有数十万但面积却过现在百万人口的大城市。虽然没有长安的宏伟广博但江都县也占地面积极大和成都堪有一比随处可见造型精致的房舍白墙黑瓦尖顶瘦檐比长安更多了几分魏晋南朝的流丽之风。
走了半盏茶的功夫十几辆马车来到一座署衙前张博济指着这座署衙笑道:前相国裴耀卿为江淮转运使时便是在这里居住公务现在还空着里面屋舍众多有仆役专门打理食宿一应俱全李侍郎和各位同僚便住在此处若有缺乏可随时派人来通报我。
他又拉过李清向东边一座桥指了指暧昧地笑道:过那座桥不远便是扬州著名的烟花繁盛之地各位若有兴趣不妨去品品我江南美人看看大乔小乔尚在否
男人谈到酒色总会将彼此的距离拉近一些张博济此言一出众人皆会意地嘿嘿笑了起来李清向他拱手谢道:有劳张长史替我安排得如此周到今天也晚了张长史请回吧有什么事我们明日再谈。
夜幕降临扬州的夜晚更显得繁盛华丽热闹多姿李清的从人大多出去闲逛唯有第五琦和刘晏二人奉命来李清的房间商议明日之事第五琦是李清之副倒也罢了但刘晏只是个从八品小吏却受此重用让他十分感动刘晏成名甚早少时便以神童闻名于世曾受到李隆基的接见成人后博闻强记尤善盐铁之论中了进士后便分到户部为官。
此次李清以专卖方式入手盐政在刘晏看来确实是个投入少见效快的办法能迅增加财政收入激起皇上的信心为下一步的改革奠定坚实的基础。
二人来到侍郎的房间李清招呼他们先坐了有亲兵给二人上了茶想了一下李清笑道:今天码头上一幕你们看出了什么
二人对视一眼第五琦先道:我没猜错的话码头上侍郎打人就是侍郎在船上给我说的使愚招以示弱之计。
李清点点头那你看出了什么
第五琦笑道:此办法得分人来做若是韦侍郎来做他久于官场沉稳慎重别人必然不会相信以李成式这种老成精的官一眼便会看破但由李侍郎来做他们十有却会相信。
为何
第五琦有些尴尬苦笑一声道:我说出来侍郎莫要生气其实以侍郎升官之快我们这些老吏大多不服去年末李侍郎被罢免沙州都督连我都还额相庆在我们看来李侍郎一无功名二无资历也不象那杨国忠是皇上的外戚只立下点小功却获得显爵甚至很多人都在猜想李侍郎是不是皇上的
李清哂然道:皇上的男宠是不是
我现在已经不这样想皇上的男宠顶多会封散官高爵绝不会封实官我这些日子和李侍郎相处确实觉得李侍郎是有真本事在身。
李清微微笑道:不用你拍马屁快说正题李成式如何会相信是不是我臭名远扬地方上也知道
正是
第五琦点了点头或许李成式表面上看不出但他手下那些官的轻慢之色却很明显居然敢哄笑大人由此可见他们并没有将大人放在眼里今天侍郎在码头上又演了这一幕合情合理将侍郎小.;:.信。
第五琦松了口气又笑道:既然骄兵之计已成大人不妨再演得更深一些让他们自己上门这叫
引君入瓮旁边刘晏接口笑道。
是极三人抚掌大笑。
李清看了看刘晏那刘主事有何高见
刘晏急起身向李清施礼道:下官人微言轻不敢称一个高字下官见那柳随风颇惧大人如果他与大人有旧倒是一个突破口。
你眼睛倒毒那柳随风从前确实得罪过我我本不将他放在心上听你这样一说倒不可将他放掉了。
李清端起茶杯细细喝了一口方笑道:我心中已经有了定计就按禹圭兄的办法我们分兵三路我去演一个寻花问柳的弄臣而具体盐政之事由禹圭兄去做。
那第三路呢第五琦和刘晏异口同声问道。
这第三路么李清摸了摸下巴嘿嘿笑道:自然由我的幕僚和私属去做。
刺史李成式的府第距李清住处约三里地明月上中天李成式背着手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下坐了几个幕僚正心情忐忑地注视着刺史。
正如第五琦所言李清的事迹李成式早有耳闻去年上元夜被升为太子舍人听说是与贵妃推荐有关可短短一年多时间他先去了南诏又任了半年多沙州刺史再调回京做户部侍郎仿佛走马灯似的变换据庆王传来的消息此人还是章仇兼琼的心腹。
庆王的口气甚小瞧李清只是叫自己将他收拾了便是但李成式是了解庆王此人李林甫他不是一样也瞧不起吗他的话是不能多信却李清今天的表现却让他有些迷糊这哪里是一个朝廷大员的样子分明是一个小人得志的模样。
今天之事你们也看到了你们说说这李清说的是哪门子的书
席一名幕僚先站起来此人姓钱约五十岁既然坐席自然由他先来言他捋了捋尺长过腹的美髯须一副胸有成竹之意笑咪咪道:李清卤莽竖子不足挂齿使君请宽心依属下所见皇上的意思也雷声大雨点小来扬州查盐必然会动庆王永王的利益皇上怎么会不明白大人只要想想前几年韦坚查获那几万石盐是怎么解决的不就明白了吗
我不同意钱仲翁之言
下站起另一人面皮黝黑五短身材约四十出头此人姓包坐李成式幕僚的次席他连连摇头道:钱仲翁之言必然深误使君庆王的信中也明言这新盐法就是李清推出他亲来扬州岂会空手回山属下以为能想出此法之人决非他外表这么轻狂无识。
你懂个屁
钱幕僚在刺史大人失了面子不禁恼羞成怒口出粗言斥道:你以为这新盐法是此人想的吗这必然是章仇兼琼的新官上任三把火但又怕得罪宗室权贵便将此子推出来抵挡箭矢那章仇兼琼久在蜀中为官焉能不知盐政的利弊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便危言耸听所以你才坐不到席。
其余几个幕僚皆赞钱席看得深看得透包幕僚脸涨得通红因脸黑倒看不出来他刚要反驳却被身边之人轻轻拉了拉衣摆这才现李刺史脸色大缓正赞赏地看着钱仲翁包幕僚微微醒悟想必李刺史的心中就是这样想的钱幕僚才投其所好难怪他能做到席。他暗暗叹息一声只听顺耳之话这种幕僚做得也忒让人憋气他摇了摇头便不再多言坐了下来。
李成式见幕僚们皆看法一致也定下心来他对包幕僚道:你帮我送张帖子明晚我在群玉楼给李侍郎接风。
又回头对钱幕僚道:再辛苦先生一晚将那些帐好好再检查一遍不能让他们看出端倪还有那未出的二十万石盐也要藏好了。
这种耗心费神之事钱席哪里肯干他瞥了一眼包幕僚起身笑道:不如我去送帖子那些打杂的下人都是我安排的说不定还能给使君带点消息回来。
李成式醒悟便笑道:如此你们就换一换吧
第二百一十六章 意外
刚亮张博济便上门来请李清过来片刻第五琦领贯而出向张博济拱手笑道:下官户部度支员外郎第五琦是李侍郎之副李侍郎鞍马劳顿便命我随张长史前去清帐。
张博济的上州长史是正五品而第五琦只是从六品但第五琦是京官又在度支司这样的财政要害部门为官故张博济不敢半点怠慢连忙陪笑道:是我不对李侍郎是正使怎能让他来做实务下官也时常见到第五兄的批复今日相见份外亲热啊
第五琦也笑道:我也早闻张长史做官素有清誉报表又做得严谨规范堪为各州楷模替我省事很多我就贴在墙上作为范本。
两人对视一眼皆哈哈大笑起来这便是第五琦老于世故之处从细节入手夸张博济能干却丝毫不提他的背景让张博济听得畅快之极。
张博济一手挽住第五琦亲热笑道:走禹圭兄坐到我马车上去。
马车飞快向州衙驰去车上张博济沉默一会儿试探地问道:盐法涉及范围颇广不知禹圭兄想从那一块入手
第五琦笑了笑道:既然我是度支员外郎自然从老本行帐簿入手张长史就先带我去接管帐吧
张博济暗暗点头李成式昨晚派人去司户曹忙碌一晚。估计早动了手脚自己不要多言便是。
很快马车在一座巨大地官衙前停下这里便是州衙所在听说接管盐帐之人来了司户曹参军亲自将积了数十年的老帐成捆成捆搬出很多都黄旧纸质破碎但有一点奇怪。那就是大多数都没有灰尘。
司户曹参军姓蔡本乡人约四十岁左右长得肩宽体肥猪头猪脑他外表憨实但眼光却不时流露出奸猾的神色。他见第五琦眼中有疑惑之色显然是现老帐上没有积灰便生了怀疑他赶紧将准备好的说辞托出:回禀大人这些帐本从前是和茶米放在一起的前些天新盐法推出属下特地将它们一本本整理出来。
原来如此我还想夸赞你们时时清扫帐本呢
第五琦说着随手抄起一本最薄的红皮帐本翻看起来只见上面密密麻麻都是各盐田的名称。下面还有各盐田所属盐监盐丞的名字。
大人这只是总帐。每年地收支结存都在明细帐中。蔡参军指了指几大捆帐簿道。
第五琦帐本一合问道:这只是官盐田。朝廷也有记录那私盐田呢它的帐本在哪里
这便是问题的所在大唐早期的盐政官民共利二分民一分官然后对民盐征税但朝廷地方分税不清官民难辩导致其中漏洞百出。庆王永王等权贵乘机收购民盐冒充官盐逃税倒卖以牟取暴利。李清的新盐法就是针对税制和流通中混乱一刀切从源头上堵住后面的漏洞。
蔡参军吱吱唔唔半天方道:原本朝廷也不作要求私盐田也只是零零星星记了一些可能不全。他从帐本挑检一阵才拣几本递过去道:也就这些了。
第五琦随手翻了翻只是几本记录买卖地流水帐那本记录盐田位置的总帐却没有。
算了先交接官盐田再说。他不再追究只命人将帐本一一清点和司户曹办理结交。
第五琦又回头对张博济笑道:下午再和你去盐仓看看清点存货过几日再去实地查看盐田可能以后我便是江淮盐铁支使会长驻扬州还请张长史多多关照。
张博济又惊又喜呵呵笑道:能与禹圭兄打交道那是我的运气。
且不提第五琦在州衙接帐盘货单说李清一觉睡醒后只觉精神抖擞神清气爽便带了十几个亲兵随从去扬州城里闲逛刚出大门迎面便看见昨夜送帖子的钱幕僚带着两人急匆匆赶来。
李清笑道:李刺史可是有事来找我
钱幕僚见李清神采飞扬不禁诧异道:我家使君听说李侍郎病了本想亲自来探望但公务繁忙脱不开身便命我前来看看还请了名医前来诊治。
李清仰头呵呵一笑我会生什么病懒病罢了久闻扬州是风流繁盛之地所以便想出来走走公务之事自有副手去操心请转告使君多谢他的关心。
钱幕僚却立足不动犹豫一下便笑道:我就是江都人这城中一草一木皆熟于胸不如我来给侍郎作向导。
那是最好不过我正不识路就麻烦钱先生了。
李清翻身上马我们一路慢行不妨事吧
钱幕僚也骑上一匹马笑道:城内颇大若步行真逛不过来。
一行人过了小桥喧闹之声立刻扑面而来但见酒馆林立旗幡招展青楼前莺莺燕燕娇笑顾盼。
李清见状不觉回头低声笑道:扬州娇娆比长安豪女更多了几分含蓄之美不知最有名是何人
钱幕僚最喜此调调听李清一问他精神倍增心痒痒道:其实扬州现在最有名之妓却是从长安来也是长安名妓一夜便要嫖资百贯还挑三拣四让人可望而不可得。
李清抚掌笑道:长安三大名妓歌艺无双的念奴;姿容不下贵妃的刘国容;一笑万人迷的李娃是哪一个
非也非也
钱幕僚神秘笑道:蜂蝶相随国色无双是何人
李清讶道:难道是莲香姑娘
不错正是楚莲香她上元节后便来扬州慕其名者络绎不绝可入幕之宾者也不过十数人。
说到此钱幕僚恨得连连摇头他只觉口唇干不觉咽了口唾沫暧昧地笑道:今天晚上使君便是在群玉楼为侍郎大人接风侍郎大人极有可能一亲芳泽哦
李清微微一笑我也是久闻其名今晚倒要好好看一看。
二人走马观花钱幕僚对扬州各处掌故无不烂熟于胸语言诙谐幽默说得妙趣横生不知不觉便转到城外去了
李清去游览扬州后不久他的幕僚高适便在荔非兄弟的陪同下出了大门直奔西市而去和长安一样扬州也分西市和东市东市是珠
上等绸缎笔墨所在而西市则是纸烛布麻等寻常货。
进了西市大门只见人潮拥挤热闹更胜长安西市占地也和长安西市相仿主干道宽二十余丈笔直方正各种货物分区而置规划整齐。
高适转了几个弯问明卖糖之地所在便带着荔非兄弟向市场的最南面走来他来这里是要找一个李清的故交只知道姓林专门卖蔗糖的商人。
扬州是蔗糖的最大产地西市里的店铺有七八家每天大量的蔗糖从这里批向全国高适一家一家的问很快便在最边上找到了林记糖店。
这林记糖店的东主便是当年在成都将铺子卖给李清的那个扬州商人林掌柜参看卷二连环计李清当初做雪泥便用他的糖他后来回扬州后还是一直供应李清货源。
此刻他正在店中逗孙子玩耍忽然门口有人找他林东主便抱孙子出来却不认识高适。
你们找我可有事
高适迟疑一下向他拱了拱手苦着脸道:我是成都望江酒楼李东主派来林掌柜还有印象否
他身后荔非兄弟面面相望皆不知这李东主是何人
林东主一呆忽然恍然大悟慌不迭道:认识认识小李子难道也在扬州
是正是他命我来寻你。
高适又从身边取出一份契约。含笑道:这是表记。
林东主接过认得正是当年他与李清所签地转让契约不禁笑道:小李子也太小题大做找我还须什么表记么
这时后面的荔非元礼实在忍不住凑到高适的耳边低声道:这小李子难道就是
忽然对面哇地一声林东主手中的孙子被荔非元礼的外貌吓得大哭起来。林东主慌忙将孙子先抱回屋去。
我也不知这小李子是谁你休要多嘴高适恨恨瞪了他一眼荔非元礼只得郁闷地退下。
小李子他念了两声忽然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被身边的荔非守瑜狠狠抽了个头皮荔非元礼的笑声才渐止。
片刻。林东主出来高适又笑道:李东主约你明日午时到淮扬酒楼见面有要事相商。
林东主又看了看手上的契约点点头道:请转告你家东主我一定前来。
夜幕降临扬州群玉楼中人声鼎沸群玉楼是扬州最大地青楼是庆王的资产但它又不仅仅是青楼又有点相当于后世的天上人间之类。在此消费又是一种身份地位的象征不少达官贵人宴请宾客也在此处。今天群玉楼最豪华的三楼被扬州刺史李成式包下为专程到扬州督导盐政和漕运的户部侍郎李清接风。
三楼地楼面极大。足可坐数百人仍不嫌拥挤李清的从官;扬州州县两级的官员;扬州的社会名流豪商大贾等等足足坐了二百余人一群群侍女美姬如花蝴蝶般的在酒桌间穿梭殷勤地劝酒布菜。
官员们轮番向李清劝酒他一连喝了几十杯酒意上脸变成赤红色他醉意熏熏地问李成式道:我听说长安名妓楚莲香也在此处。可是真
李成式呵呵一笑向门口的小厮做了个手势。随即琴声悠扬两队手捧花蓝的娇艳舞伎翩翩飞出素手轻扬绢绸剪成的花瓣在空中飞舞淡淡的清香随花瓣飘来舞伎身影流动化作千姿百态霓裳如流云般轻浮广袖当空结成道道彩虹。
忽然彩虹破碎从流云飞袖中出现一袭洁白的衣裙洁白得不染一点人间地气息在薄纱轻罗中美妙的身姿若隐若现她地脸庞晶莹透明不着一丝粉黛她秀眉笼烟眼波流盼头上长如黑瀑般披下宛若仙女出浴眼波一转似乎所有都觉得她在看自己。
大厅里一片寂静甚至连呼吸的声音也听不见饶是李清故作风流依然被她地清丽所震惊恍有出世之感但又似曾相识。
只见她轻启朱唇天籁之声在大厅中轻响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
佳人难再得
吐出最后一个得字她人已走到李清面前盈盈施一礼枝花的浓香迎面扑来李清慌忙站起他忽然想起了李惊雁是的似曾相识是她有点象李惊雁也如她一般清丽脱俗美若天仙但李惊雁是真仙子冰清玉洁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流于自然;而这个楚莲香不过自身专业刻意扮演以色悦人罢了两人高下立判李清的惊艳之心立去甚至有一种骄傲的感觉。
他微微一笑亦拱手向她回礼佯作醉熏熏赞道:楚姑娘长得好唱得也好李清已忘了身在何处
楚莲香阅人无数她一眼便看透了李清李清说得虽轻狂但目光清湛没有一丝魂不守慑之意可见他根本不为自己所动。
楚莲香心中微微有些失望这是她出道以来第一次看见男人这种眼色哪个男人见了她不是早忘了东西南北她眼角余光再扫一圈周围个个色眼迷离偏偏就面前这李清却不将她放在眼里。
她早闻李清之名南诏三百勇士之千里杀敌酋勇夺石堡城现在又是大唐户部侍郎美人爱英雄她心中便一直向往今天见他更是年轻潇洒爱慕之心早盛满了十分。
楚莲香抿嘴一笑伸出纤纤玉手给李清斟了一杯酒用一双羊脂般的手将酒杯端到李清面前
低声道:妾身久慕将军之勇今日幸得相见一点心意请将军务必饮了。
旁边李成式也凑趣笑道:但愿莲香姑娘这杯酒将我们李侍郎醉倒了今晚再好好服侍他
李清哈哈一笑将酒杯接了过来无福消受美人恩这一杯酒岂不让我折寿。
他正要喝下楼梯口忽然传来一声轻笑:李郎这杯酒我来替你喝如何
酒杯砰地落地李清目瞪口呆指着楼梯口上来之人结结巴巴道:惊雁你你几时来的
第二百一十七章 和亲事件
终人散李清扶李惊雁上了马车车夫挽个鞭花鞭炸响马车启动飞向宿地驰去。
李郎我是逃出来的李惊雁忽然捂住脸泪水从她指缝里汨汩流出。
别哭别哭
李清顿时慌了神一把将她紧紧抱住快告诉我到底生了什么事
一路的劳顿和担惊受怕终于让李惊雁得到了最安全的保护她扭身扑进爱人的怀抱死命搂住他的腰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李清抚摸着她削瘦的肩膀回头向窗外看去只见一路护送李惊雁来扬州的武行素正望着自己忽然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
武行素已经回来想必南诏定是白跑一趟李清现在无暇顾及南诏之事李惊雁既然是逃出长安那一定是生了大事。
他心中更加疑惑也不催李惊雁只等她尽情地泄过半天李惊雁才略略平静下来但她依然不肯离开李清怀抱依偎在他身上抽噎道:你知道吗你走的第二天吐蕃使者便向皇上替他们新赞普求亲那庆王立刻上书皇上提议将我和亲吐蕃。
什么
李清的眼睛里暴射出两道骇人的厉芒他一字一句道:他们想让你和亲吐蕃
是皇上马上便召我父王进宫商量此事我父王一口回绝并说我已经和你有了婚约。
那李林甫呢他有没有什么表现
李惊雁摇了摇头他没有动静。
然后呢李清铁青着脸又问道。
然后听说永王和杨国忠先后进宫父王见形势不妙和帘儿姐一商量便决定让我连夜出逃来扬州找你。
她一把搂住李清的脖子又忍不住哭道:李郎我该怎么办我不要去吐蕃
这一刻李惊雁异常柔弱和无助仿佛柳枝上刚刚吐出的嫩芽。
李清将惊雁紧紧抱住斩钉截铁道:你不用考虑此事我们既然已有婚约这事就由我来解决。
李清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已经从李惊雁的话中听出一些端倪来这绝不是巧合吐蕃使者在京中已经两个多月自己前脚走他后脚便求婚然后庆王上书这绝对是个阴谋是想打乱自己在扬州的计划。
还有杨国忠李清冷笑一声想不到他竟然也庆王勾结了。
李清脑海里迅思索着各种可能的结果按理李隆基既然知道了自己和惊雁之事他就不可能不顾忌新盐法的推行不可能不考虑自己感受在切身的利益面前他应该不会答应至少不会立即答应用惊雁来和亲。
既然如此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拿出一点成绩来用钱来换取李隆基的沉默。
突来的和亲事件使李清决定放弃原定用柔性手段推行盐法的计划。
他低头亲了亲惊雁的脸颊你好好休息在我这里有我保护你你什么都不用怕了。
次日一早李清立即找到第五琦昨日整整一夜他们数十人都在整理帐薄应该有点眉目了。
侍郎你快来我给你看一样东西。虽经一夜的辛劳第五琦依然神采奕奕没有丝毫倦意。
李清跟他进了房间只见满屋都是帐本在数十块区域分别放置看来他们是按年份来区分。
这些帐本只从开元二年开始以前的都没有了。
第五琦走到一个角落那里特别放置了十几本帐簿他随手拿起一本翻到有折角的一页指着其中一行笑道:你看看这里可现什么端倪
李清细看他忽然现其中有些墨迹与众不同明显是新添上去这是刚被改过的李清脱口而出。
是的第五琦有些得意地笑道:你看看这个七字明显是一字添上去的这样后面的存货就不平了少了六万石我们是先现存货不平才追溯上去的其他十几本都是一样就我们现在查到的帐一共现少了五十五万石盐。
不错你们果然都是查帐高手。
李清拍拍他的肩膀笑着抚慰道:辛苦你了
他又翻了翻其他帐簿果然都有新鲜的涂改痕迹有些还有墨香犹在。
这些都是哪个时段的帐簿
主要集中在开元二十三年到天宝四年这十年中以前也有一些但量不大只有数千石。
李清冷笑一声如此大规模的集中偷盐如果说这里面没有庆王的
死他都不会相信既然已经有把柄在手他就可以采。
他负手在房间里走了几圈忽然回身对第五琦断然道:我现在正式任命你为江淮盐铁支使兼扬州漕运判官你现在去做三件事一将主管盐政的官员抢先给我抓起来再将查到假帐的风放出去。二我派兵配合你将所有扬州所有官府盐仓盐田的官员和帐本一概查扣。三在江淮各州去贴出通告限本地三日内外地五日内所有民间盐田盐仓盐商都统统到我这里备案逾期不来者以贩卖私盐论罪
李清身上散的杀气让第五琦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他一一记下转身急去办理李清想了想又将刘晏叫来对他道:你先把府中打杂的人统统给我赶走再去买一些仆役来替换然后将大唐盐铁使的牌子挂出去就以此府为官署我任命你为盐铁使主薄负责所有帐簿管理和官署内日常内务。
随后李清又找来数名骨干各任命官职将专卖盐的各项事务一一分配完毕他这才去后宅看望李惊雁。
李惊雁住在一个独院内自有她带来的几个贴身侍女伺候李清又拨了十几个亲兵护卫走过中院李清忽然看见武行素和荔非兄弟在房中说话才想起南诏之行的结果还没问他便大步走进房内笑道:你们这里倒挺热闹
三人见李清进来连忙站起李清先对荔非兄弟道:等会儿咱们要去淮扬酒楼你俩先去找到高先生准备一下。
荔非守瑜会意一把便将荔非元礼拖了出去见二人去远李清才回头对武行素摆了摆手笑道:先坐下说话。
武行素脸上表情复杂他忽然一下子跪在李清面前愧疚道:属下去南诏未能完成都督重托特来请罪
快快起来
李清赶紧扶起他捏了捏他的肩膀笑道:我现在已经不是都督了你得改改口啊
武行素见李清并无怪罪之意这才略略放下心他叹了一口气道:我们刚到太和城正遇到南诏内讧三王子和四王子各领一批支持者在厮杀太和城内死了很多人到处都是尸体血流成河王宫更是戒备森严我们根本就无法传信一直过了五天两个王子的人都死得差不多了王宫的军队忽然出动将两个王子抓起来杀掉随即又控制全城又过了两天我们就听说南诏军民一致拥护阿婉姑娘登基她她就成了女王。
那你见到宜南王后了吗
武行素点点头见到了把你的信给了她可是就再没有消息。
李清沉默了看来是定是宜南王后不打算让阿婉知道此事他忽然又想起一事急问道:那阿婉孩子呢你们可知道消息
是王子已经被封为王储听说叫凤嗣清所有南诏百姓都在为他祈福。
凤嗣清这名字的意思明显就是他李清的儿子百般滋味李清在的心中混杂他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悲自己的儿子居然要成为南诏国王。
李清心中不禁大声呐喊:阿婉你既有此心为何又音信全无
都督
武行素偷偷看一眼李清呐呐道:按照惯例南诏国王即位后都要到长安朝觐接受册封或许阿婉姑娘就是想那时来见你吧
不错李清精神一振他倒真忘了此事或许是千头万绪之事要整理所以她才一时来不了他忽然又看到了希望。
既将南诏之事放下李清的思路又回到眼前他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对武行素歉然道:我想来想去还是你最合适做事让我放心就辛苦你再回趟长安替我送封信。
武行素接过信霍然起身道:属下一定办到
多谢你了李清笑着拍拍他肩膀仔细叮嘱他道:你去长安兴道坊找到太平公主旧宅现在住的应该是贵妃的姐弟你将这封信交给贵妃弟弟杨末记住此信一定要交给杨末本人尤其要防备他姐姐杨花花记住了吗
武行素行了个军礼沉声道:请都督放心属下一定办好此事
说完他转身大步离去李清望着他的背影冷笑一声自言自语道:庆王殿下既然你辣手在先就休怪我狠招在后了
第二百一十八章 天地为媒
行素走后李清心情轻松了许多穿过中院他来到个大宅房舍众多大多呈独院结构一路都看不见人静悄悄的一部分跟第五琦出去了还有一些辛劳一夜此时都已入睡。
天色阴沉沉大片黑云从东面飘来远空隐隐传来不断的惊雷提醒着人们今天便是惊蛰
李清看了看天色便加快了步伐。
李惊雁所住的院子在最后紧靠他自己的宿地几个亲兵在门口站岗见李清过来立刻站得笔直。
辛苦大伙儿了他含笑点了点头走进了院子院子里种满花木几座假山中间是一潭小小的池塘水是活的从一条小渠流走。
在大树和花草中掩映着一排白墙黑瓦的房子李清刚进院子便停住了脚步只见李惊雁正呆呆地坐在假山石上凝视着水池中的游鱼。
她身着一袭素白色的长裙这是她最喜欢的颜色从侧面看去她体态婀娜多姿曲线起伏头只简单地挽起露出一弯如天鹅般的洁白脖颈长长的睫毛下垂晶莹剔透的皮肤鼻子轮廓秀美。
李清忽然想起昨晚的楚莲香也有一种淡雅的气质只是可惜了他收敛心思悄悄走到她身后轻轻搂住她的肩头柔声道:昨晚休息得好吗
李惊雁霍然一惊。听到他地声音又放下心来就势倒在他怀中她展颜一笑我睡得很好可笑意中却带着几分苦楚李清捧起她的脸细细打量她的容颜见她眼眶有一点青。不由摇摇头埋怨道:你定是一夜未眠胡思乱想今晚上你还是住到我那里去睡我的里间。
李郎李惊雁微微叹了一口气她凝视着水池中一条孤单的小红鱼。我在想别人娶了郡主公主都能扶摇直上而你娶了我却给你的仕途带来诸般阻碍还有可能面临三年流徙
或许我大哥说得对我实在是太自私了。
你这是什么话难道你想去吐蕃和亲吗天底下唯一能保护你的就只有我皇上为了钱他一定不会让我为难。我在扬州拖上半年这事情也就过去了。你明白吗我已经写信请贵妃帮忙你难道还不相信我吗
李清急得额头上青筋直冒。李惊雁嫣然一笑温柔地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李郎父王已经接受了你的礼聘我就是你未婚妻保护我是你地责任我怎么会不相信你呢
那好你听话去收拾一下东西。搬到我那里去。
李清将她扶起来催促道:快去吧要下雨了。我去应一个约马上就回来回来后我再好好和你说
说完他将李惊雁送进屋去又到院门口叮嘱亲兵好生看护这才急急赶去淮扬酒楼赴约。
李惊雁一直注视着他背影消失蓦地惨然一笑低声自言自语道:李郎就算为你死我也愿意但我不能连累你你知道吗二李相婚我爹爹已经被罢免了。
林掌柜做梦也没想到当年的李东主小李子竟然就是轰动扬州的大唐户部侍郎江淮转运使他眼睛瞪得如鸡蛋大嘴半天也没合拢突然啊地叫了一声他跪倒在地连连磕头道:小民不知请大人恕罪请大人恕罪
李清忍住笑将他扶了起来。我叫你来不是想向你炫耀更不是想接受你磕头我是有事找你。
林东主惊魂稍定腿打着哆嗦慢慢坐下怯生生地望着李清心里在考虑要不要将那两千贯钱还给他。
李清见他表情胆怯便微微一笑道:我找你来是因为你是本乡人这里的情况你熟悉便想请你帮个忙当然也有你的好处。
林东主惊疑之心渐去又想到自己的故人竟做了大官心慢慢地便热了起来自古以来有官场之人撑腰不更好做事么
大人请尽管说小民一定尽力。
你可有盐商朋友
林东主若有所悟忙道:小民地妻舅便是大盐商还有小民也想改行做盐。
那就好李清叫来高适对林东主道:这是我的幕僚高先生你带他去见你的妻舅若你也想做不妨一起参加。
停一下李清又道:另外你给我找一帮扬州的地头蛇痞子流氓都行我出高价雇他们。
林东主迟疑一下问道:那黑道行不行
李清摇摇头黑道不行只要些没有组织的混混便可。
小民明白这样的人东市西市多的是只要大人肯出钱他们叫爹都行。
李清叫过荔非兄弟笑道:用你们在河西走廊的本事给我组织起一支队伍来要钱尽管开口。
忽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亲兵在外面高喊都督郡主出事了。
李清一惊旋风般地冲出去只见一亲兵急着直跳脚旁边李惊雁的侍女哭哭啼啼直抹眼泪出什么事了
李清一把抓住亲兵地领口急得大吼:快说出什么事了
郡主她她失踪了
什么叫失踪究竟出了什么事我不是叫你们看好她吗他见亲兵张口结舌恨得一把将他推开又拉过侍女忍住急问道:你慢慢说到底生了什么事
侍女一边哭一边道:郡主说她心中闷想出去走走我们就陪她去了这位兵哥哥也跟着可是一出大门郡主说她手绢忘了等我拿回来她就没有了。
李清的目光又扫向那亲兵他吓得扑通跪倒连连叩头道:郡主命我回去催一催我就糊里糊涂去了等回来郡主已经不见人影。
李清气得一跺脚心中暗暗恨道:惊雁你怎么如此对我没信心
高适走到李清旁
道:大人你看郡主会不会被他们抓走了
李清霍然一惊他又想到临行时李惊雁说的那些郡主公主的话便摇摇头应该不会
他随即叫来荔非兄弟对二人道:你们立刻去军营命令所有的弟兄都出动搜寻谁先找到者赏一千贯官升一级。
言罢他又拉着侍女冲上马车令道:立刻回府要快
风越来越急黑云压城雷声在头顶上炸响天宝五年的惊蛰日挟风带雨而来让李清格外心焦。
马车依然在侍女未带衣服钱物都未带看来她不是回惊她就在扬州附近。
约过了一个时辰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李清背着手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忽然外面传来跑步声李清急迎上去。
一名军官躬身禀报:禀侍郎大人城东搜索到十里不见穿白衣的单身女子。
他一阵泄气又立刻命道:再去给我找不管是什么颜色衣服只要是京城口音都统统带回来
尊令军官又返身而去。
李清心急如焚外面又黑又冷风雨交加她一个单身女子遇到坏人怎么办
他再也忍不住冲到门口仰天无言呐喊:惊雁。我知道你是不想连累我可你知不知道你若出什么事我会悔恨终生苍天啊保佑她吧
他赫然回身事到如今他决定去求李成式帮忙。
忽然。李惊雁地一个侍女惊惊惶惶跑来拿着一方手绢老爷我们在箱子里找到这个
李清接过抖开只见上面写着两行字:
了却三千烦恼丝独宿青灯古佛旁
字迹娟秀正是李惊雁所书。
来人李清转身一声大喊。立刻跑进五六个亲兵。
快去问问府中本地人这附近哪里有尼姑庵
亲兵却一动不动面面相望半天有一人才迟疑道:府中的本地人都被刘主簿赶走了一个不留。
李清一呆才想起自己给刘晏下的命令他气得一跺脚一群笨蛋不会去外面问问吗
既有了线索李清自己也呆不住了随即命道:通知所有弟兄。去搜查扬州的尼姑庵至于当兵的闯进尼姑庵会有什么后果他也顾不上了。说罢他抓起一件外袍。冲进了雨中。
李清骑着马在雨中横冲直撞雨下得极大仿佛天河倾泻他的衣服里外全部都湿透雨水顺着脖子往下流几乎眼睛都睁不开来。
我们分头去找李清在雨中大声喊道。
在滂沱大雨中一道道闪电与闷雷中他打马冲出西门。身后的亲兵没有骑马哪里赶得上他。渐渐地被他抛远。
但李清仍不回头他忽然想起对于长安人扬州最出名的寺庙便是大明寺李惊雁知晓地地方也只能是那里。
大明寺在扬州西北的蜀岗但雨中黑漆漆的没见到一户人家也辩不清方向只凭本能在雨中飞驰也不知道奔了多久驰过一大树林时李清忽然勒住了缰绳他似乎听见林中隐隐有颂经声传来。
李清跳下马牵着缰绳往里走林木茂密雨倒没有了耳畔只听见各个角落有不知名的小虫在鸣叫灌木丛中不时有簌簌地窜动声跨过一条小溪前方依然昏黑他壮着胆子不知走了多久绕了一大圈竟现又回到了原处耳边依然有颂经声拨开几蓬树枝却见就在林边露出了一角飞檐李清暗骂一声狠狠将缰绳一拉大步走了过去。
寺庙不大在闪电的照耀下只见大门斑驳显示年代久远又是一道闪电他依稀看见门上的匾一个妙字一个庵字。
呵呵终于找到尼姑了
战马也似了解李清地心意跟着一声长嘶李清一阵大喜上前便要砸门手到门上刚力却化成柔劲伸出食指在门上写了一个缘字随即一脚将门踹开正好将一个前来开门的沙尼撞个仰面朝天橘红的灯笼也滚落一旁。
啊对不住李清急忙道歉上前便要去扶只见她僧帽掉了露出一个光溜溜头皮透过朦胧的灯笼光线只见她眉目倒也清秀。
那尼姑见闯进一男子吓得啊地一声爬起来便跑李清跟着她后面便追小尼姑别跑我有话说但尼姑却跑得更快冲到通明的大堂门口李清猛地站住了只见大堂的观音像下两个老尼一左一右一个端着漆盘盘上放一把闪闪光的剃刀一个手持法器脸拉得老长正以千万年菩提树下的恒心在等待。
在她们中间的蒲团上跪着一个美妙的身姿白裙似雪黑如瀑披散在削瘦地肩上她缓缓回头显出一张清丽绝伦的面容正是李惊雁。
李清地喉头咕通一声惊雁他终于嘶哑着喊出了声李惊雁浑身一震双掌合什两颗清泪从白玉般的面颊滑落。
李清大步上前一言不一把抓住李惊雁地胳膊便向外走耳边传来李惊雁惊恐的叫声:李郎我已经出家了。
胡说快跟我走。
李清暗道:出家了还叫我李郎这出的是哪门子家
一条灰影闪过阿弥陀佛老尼是这里的主持请施主放下慧心。一名满脸皱纹的老尼拦住去路。
李清随手从腰间摘下李隆基御赐的紫金鱼袋高举在手中道:我是大唐户部侍郎江淮转运使御史大夫尔等不得拦路
那主持有一点见识见李清虽然跟水缸里捞出来的鸡似的但身着官服手中所举之物确实就是非高官不能有地紫金鱼袋心中便有了几分胆怯嘴上却硬道:既入佛门便出三界外施主请回吧
李清见她
烁明显有些不自然不禁暗暗一笑松了李惊雁的这主持请到一边对她低声道:你可知道这女子是什么身份吗让皇帝的嫡孙女平阳郡主你竟然敢收她出家这可是灭门之罪。
那主持瞥了一眼李惊雁见她美丽绝伦气质高贵群对李清的话不由信了几分手颤抖着拿出李惊雁的度牒还没有到官府入籍尚不算出家。
李清一把夺过度牒塞进怀里犹豫一下手出来时却换成一张柜票这一千贯是王宝记柜坊的柜票扬州可兑现不需表记算是我布施给贵庵的香火钱。
这庵庙破旧观音像也几十年没镀过了一年香火钱不过几十贯几时见过一千贯的巨款这一下那主持连腿也抖起来了想接又不敢半天才憋出一句菩萨会怪罪的
又不偷不抢与其我花天酒地不如留给你们做善事有何不敢收李清将柜票连同那紫金鱼袋一齐塞给了她道:如果有军士来搜庙你以这个紫金鱼袋为凭就说我的命令命令所有人不得再骚扰尼姑庵。
说罢他回身拉着李惊雁便向外跑。
李郎你听我说
我不听我在生气
冲出大门李清拦腰将李惊雁抱起。将她推上马去自己也翻身上马拨转马头一夹马肚战马跃出随即便消失在茫茫地雨雾中。
一直等李清走远那主持才松开死死攥着柜票的手在灯下仔细看看清楚忽然她扑通一声跪下。向菩萨请罪:菩萨弟子有罪弟子动了贪念。
然后却又小心地将柜票放入袖中双掌合什道:弟子一定给菩萨重塑金身谨记施主之言广做善事。
闪电雷声滂沱大雨李清紧搂着李惊雁在漆黑的夜中飞马奔驰。不知走了多久他已经迷失了方向但就算方向不失城门已关他也回不去了。
李郎咱们找一个地方避避雨吧出家未成直到这一刻她才终于死心塌地跟随李清。
我知道前面山脚下好象有房子咱们去看看。
路边有孤零零地三间草屋。李清死命敲开门只见两个拿柴刀菜刀的老两口站在门内。老汉挡着老伴目光悲壮。随时要上来和他们拼命。
李清吓得连连摆手别误会我们不是匪人只是迷路的香客想求宿一晚。
老汉看了看他身后的李惊雁悲壮的目光稍敛指了指不远处草屋哑声道:旁边是柴房。你们去那里吧
李清合掌谢过拉着李惊雁跑进了柴房。里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他在桌上摸到一盏油灯和火石嚓嚓两声便打出一团火苗随即点燃了油灯四周跟着亮了起来李清左右打量房间很大也很干燥这是一座柴房兼谷仓但谷围见底已经没有谷子角落里有一堆干草码得整整齐齐再旁边是几垛柴火。
李清忽然听见牙齿打颤地声音扭头只见李惊雁双手抱肩浑身打抖冷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我去要点热水
他转身又冲出了柴房可是半天不见他回来远方隐隐有狼嗷声传来李惊雁心中害怕正要出去找他却见李清一手牵着马一手拿着火盆和一个铁茶壶一边跺脚一边歉意地笑道:他们家里没水了我到前面溪里打了一壶水。
李清随手门闩把门别上将风雨挡在外面先给马喂了草料和一点清水将它安顿了又把火盆放在房间空旷处一边熟练地用柴草和木材烧火一边笑道:以前我当道士时常露宿野外烧柴点火都是常做的事。
很快火燃了起来劈劈啪啪爆出火星李清又做了个木架将水壶挂在上面
等会儿喝点热水你就暖和了。他笑着搓了搓手要是有只兔子就好了。
让我也来帮你.来一捆柴禾放在旁边。
让慧心师傅操劳实在不敢当李清斜望着她脸上似笑非笑道。
李惊雁脸上大羞扬起粉拳便打你这个坏家伙不要不识好歹我可是为你
话没有说完她的嘴便被李清吻住渐渐地她的身子软了下来变得火热手臂挽住他的脖子激烈地迎合着。
惊雁我知道你是为了我但我一定要娶你我不能没有你
没有回答只有她满脸的泪水和死命地亲吻。
不知过了多久李清长长地吸口气坚定地道:惊雁让我们以天地为媒以火为媒就此结为夫妻让那吐蕃见鬼去吧
李惊雁默默地点头她毫不迟疑地双膝跪倒向天一拜小女子向苍天誓我李惊雁从此时起便嫁李清为妻为妾永不反悔
李清也缓缓跪道额头触地我李清向苍天向大地誓从现在起李惊雁便为我妻海枯石烂永不变心
两人相对着磕了三个头呆呆地对望着忽然二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此刻任何人任何力量任何挫折也无法将他们分开
黑夜中大雨肆意飞扬风在咆哮闪电划过长空雷声隆隆在大唐一个不知名地地方在一所简陋的柴房里此刻火光猎猎温暖如夏烘烤的衣服围成新房爱情之火在这里爆李惊雁痴迷在爱的海洋里将自己的处子之身毫无保留地献给了爱郎。
这一夜将永远铭刻在二人的心中一直相伴到老。
第二百一十九章 大明寺偶遇
晨雨已经停了一片金黄色的阳光从高高的气窗射疲惫地从睡梦中睁开眼身旁佳人已不在他心中一惊一骨碌爬了起来柴房里早收拾得整整齐齐火盆和铁壶移到一旁地上扫得干干净净门开着大片的阳光从门外射入。
李清刚走到门口却见一身布衣荆裙的李惊雁端着热腾腾的茶饭走进屋来她见李清目光诧异便笑道:我把头上的金簪子给他们了换来这一身衣服和茶饭这还是她家媳妇过门时穿的。
见李清要接盘子她却轻巧地让过这是我们女人的事你只管坐下吃饭。
听到一个饭字李清才感觉肚子早已饥肠咕噜举起桌上的筷子便笑道:你自小被人伺候现在还会伺候我吗
会不会是一回事有没有那个心则是另一回事。
李惊雁双手将饭端到李清面前抿嘴笑道:在这个家我的地位可能连小雨都比不上不努力点怎么行。
李清见饭只有一碗菜也只是几根青菜加咸萝卜条一颗油星不见不禁诧异道:难道他们家一点多余的米都没有了吗你给他们的可是金簪子啊
李惊雁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为难道:李郎不要怪他们他们家就只有这点米了其他的都换成了黍。
说到此。李惊雁嘻嘻笑道:我和他们一起吃了萝卜黍饭第一次吃味道还不错。
李清摇了摇头将饭拨了一点在菜碗中萝卜黍饭又苦又涩你怎么吃得下还是先垫垫肚子等会儿咱们回去再吃。停一下。李清瞥一眼她又低声调笑道:再说我昨晚已经吃饱了。
你这个只会欺负人地坏家伙不准说李惊雁大羞用筷子在他头上敲了一下一抹红霞飞过脸庞。她忽然想起一事又忧心道:李郎刚才我问了我们现在就在蜀岗后山脚上面就是大明寺我早听人说这大明寺挺灵验我怕昨晚佛主会怪罪我们。
没事哪家夫妻没有房事他不管的。
你这登徒子。又想到哪里去了道:我是说我们以天敌为媒。以火为媒却没有想到佛主。我是担心这个。
哦你是这个意思佛主住在西天这天地不就包括他了吗再说和尚不成亲
李清嘴上说笑却见李惊雁一脸担忧未去知道她其实是为昨天出家又还俗之事烦恼怕自己生气而不好说出口便笑了笑道:这还不容易吗既然山上就是大明寺咱们等会儿上山便是。
吃过饭。二人收拾收拾将马寄存在老两口这里。牵了手便向山上走去蜀岗山势低缓林木葱郁连绵十几里大明寺便位于山腰正中扬州为江南的经济中心佛教也随之鼎盛蜀岗之上除大明寺外还有大大小小十几座寺庙禅院虽是清晨但虔诚的香客已经络绎不绝。
大明寺依山势而建层层向上庙宇极大可供一两千僧人在此修行李清穿得是高品官服早有僧人看见忙不迭地跑回去报信。
阿弥陀佛大人可是户部李侍郎大明寺主持约五十岁长得喜眉团脸老远便率领数十僧笑咪咪地迎了上来。
李清呵呵一笑高僧的眼睛倒挺明辨老远便认出我可是从我官服推断
阿弥陀佛老僧法号思难为大明寺主持已半年未下山并不知道扬州情景。
他指了指身后二僧笑道:只凭官服推断未免有失偏颇我这两位师弟曾在长安见过李侍郎故而知道。
李清见他身后二僧都四十余岁皆脸颊精瘦目光坚韧所穿袈裟也与其他僧众不同但自己却不认识他们便笑笑道:请教二位高僧法号是在长安何处见过我我确实没印象了。
其中一人上前一步答道:贫僧荣睿那是我师弟普照我们曾去长安鸿胪寺办事在皇城内见过李侍郎。
李清听他们口音生涩且法号犯忌想来不是大唐僧人不禁微微一笑道:我没猜错的话是不是二位递上法碟便被鸿胪寺官员赶出
那僧人诧异侍郎大人如何知道我二人办师傅东渡的批文却屡屡被拒真不知缘故。
那是当然你的法号中带有先皇地庙号哪个敢接待你若不是你们非大唐僧人还会被抓起来。
等等李清忽然反应过来讶道:你们刚才说什么师傅东渡难道你们师傅就是鉴真大师不成
正是我二人天宝元年从日本而来为请鉴真大师东游兴化已东渡失败两次。
他们二人忽然跪倒在李清面前双掌合什道:恳请侍郎大人帮帮我们让官府同意师傅东渡。
二位起来吧李清将他们二人扶起笑道:不经历几番挫折你们孝谦天皇怎会知道鉴真大师的价值有志者事竞成只要你们坚忍不拔最终就能成功。
他回头又对大明寺主持道:今天我带夫人到贵寺许愿请主持先带我夫人前去许愿我想拜见鉴真大师还望主持成全。
阿弥陀佛侍郎大人有此心愿贫僧自当成全。
鉴真大唐开元天宝年间高僧在佛经义理戒坛讲律焚声音乐庙堂建筑雕塑绘画行医采药书法镂刻等方面多所领悟四十六岁时便为一方宗持律授戒独秀无伦前后授戒度人略计四万有余泽及遐迩道俗归心仰为江淮化主。
天宝元年日本学问僧荣睿普照来扬州大明寺祈请鉴真东游兴化历时十一年先后五次失败双目失明终于在天宝十
日本国遣唐使团东渡成功为日本律宗创始人为日文化展做出了卓越的贡献。
此刻鉴真刚刚经历第二次失败返回大明寺静修。
李清跟随主持转过几个回廊穿过几道山门行约千余步在来一座禅房前主持进去过了一会儿他低头出来向李清摆一个请的姿势师傅有请李施主。
李清凝住心神跨门而入只见房间里光线昏黑显得异常寂静整个房间除二个蒲团外再无他物靠里间的蒲团上坐有一老僧李清刚入黑屋一时看不清他的面容。
黑暗中两只眸子闪着淡淡的智者之光蕴涵着人生的智慧李清上前缓缓跪下末辈李清参见大师
李施主请坐不知欲见贫僧不知是为何事他声音轻柔而平淡如春风化雨让人内心平和宁静。
渐渐地李清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可以看出鉴真的相貌只见他鼻子高挺颧骨前张身子瘦小或许是长期坐蒲团的缘故腿有些畸形细若麻杆。
李清也盘腿坐在蒲团上双手扶着膝盖身子微微前倾向鉴真肃然道:大师意志坚韧一心东去传教普渡众生让人敬佩但李清以为日本国地域狭小四周皆茫茫大海生存不易从白江口一战便可看出它地勃勃野心。这是天然的地理制约其岛国心态也注定它后世的国策必然是向外扩张从隋起至今我中原国势强盛日本国屡屡遣使前来名为学习实为窃取我中原的文化制度和各种技艺久而久之。必然是养虎为患假以时日日本国渐渐强大若中原动荡之时以它的狼子野心岂能不趁虚而入
所以李清想奉劝鉴真大师。宣扬佛法是好可教化民众向善但也须努力防止我大唐的先进文化为其所用渐渐追赶上中原将来涂炭我后代子孙。
鉴真半天没有说话房间里一片寂静李清见他双目微闭仿佛没有听见自己说话似的不禁又追问道:难道大师以为李清所言不值一听
鉴真摇了摇头略略睁开眼睛笑道:人说智者可看百年。可李施主的目光又何止百年话虽有几分道理。但所言都在假设之上如何能让人信服。但李施主心怀天下民众之心却让大和尚深感惭愧我不妨送李施主一言也算结今日之缘。
此结果也是在李清地意料之中自己的进劝苍白无力毫无事实根据可他又能说什么呢倭寇犯境还是七七事变李清不禁深感无奈。或许来见见鉴真大师也是一个目的吧
大师看透人世悉知人间善恶。李清年轻浅薄对前路甚感迷茫身处朝廷乱局而不知进退愿听大师妙揭
鉴真微微一笑这不是逼死老和尚吗
水满将溢月盈必亏做人存七分素心凡事留三分退路。鉴真言罢再不肯睁眼。
意思就是叫自己做得不要太过分了道理很简单李清也明白可要能做到这一点却又千难万难官场上讲究对敌人手段狠辣决不容情他可能存素心吗留三分退路倒可取但不是现在。
李清见鉴真已不再言便悄悄退出主持已经离去外面一个人也没有他走了几步忽然感觉后面似有脚步声回头却不见人李清快跑几步冲出院门却猛地停住脚步回身笑吟吟地等着。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互相埋怨声响起他面前赫然出现两个僧人正是那两个日本僧荣睿和普照李清笑道:你们二位还不死心吗
他忽然有一点担心自己对鉴真所言会不会被这二人听去只见两人对望一眼荣睿软语相求道:我们知道侍郎大人也难办所以只要侍郎大人送我们一艘船便可以了。
旁边普照接口又道:我们也不会白要侍郎大人的船侍郎大人不是来推行盐法吗我们知道有个地方藏有一支船队足有上百艘上面载满了盐。
这消息确实意外上百艘都载满的话少说也有十几万石你们怎么会知道李清不露声色又问道。
二人叹了口气我们为了弄船扬州附近地江河湖泊都跑遍了也是无意中现。
这时忽然听见外面一片喧闹声李清扭头却见第五琦高适等一大帮人指着自己快步走来。
你们怎么找来的李清惊喜交集。
第五琦呵呵笑道:我们见到你的马知道你和郡主上山了便一路问来正好遇见在求佛的郡主。
李清闪目向后看去只见李惊雁站在不远处神情扭捏且担忧李清知道她的心思是怕自己把昨晚之事说漏嘴。
李清打了个哈哈找到了就好我们这就回去。
侍郎大人那我们的事旁边两个僧人见李清要走急忙紧张地问道。
放心我不会忘记。
李清拉过第五琦指着两名僧人对他笑道:这两个和尚知道有一处地方藏有十几万石盐想用这个消息和我们交换一艘船。
第五琦一怔随即大喜他急将李清扯到一边在他耳边低声道:我没来得及向你禀报昨日我去盐仓盘库现就在一个月前有二十万石官盐报废据他们说是风浪将船队掀翻问他们伤多少人却说不出我就怀疑其中有问题难道这就是他们说的盐不成
李清眼睛已经眯成一条缝二十万石好大的手笔恐怕只有庆王或永王才拿得出手吧他微微冷笑道:此事休要声张等晚上再集中人手去抓。
第二百二十章 庆王之痛
十分安静云层高厚一轮皎洁的镰月在云层与星空大地时明时暗不时映出云的轮廓虫儿在草丛里放声高歌不时传来夜的鸣叫这一带属于扬州的高邮县草高林密让我们再往北走两里在高邮湖东岸的一条小河荡中静静地停泊着一百多艘平底船船吃水很深显然里面装满了重物外面用油布层层覆裹在数十步外的岸上搭了十几个帐蓬别的帐篷都漆黑一片想必帐蓬中人已经睡了惟独最中间一顶大帐篷依然有动静帐帘垂下边缝透出灯光隐隐传出女人的嗲笑声在帐篷外面则有两个拿刀的家丁走来走去懒精无神地巡视着四周的情况有时却忽然打起精神整个人趴在地上撩起帐蓬一角偷偷向窥视里面一番不知不觉口水已从嘴角流了出来。
第五琦猜得没错这船里面装的正是庆王借报废之名偷出的二十万石官盐准备卖给襄州的一个大盐商但因价格谈不拢一直未能成行不久便传来李清到扬州巡查的消息依李成式的意思先将这批盐归舱减少风险但庆王哪肯将到嘴的肥肉吐出去便责令李成式好生看管又派自己的一个舅子赶到扬州来亲自监督这批盐。
此时他的舅子正和县里来的两个妓女喝酒寻乐却不知危险已悄悄来临。
在船队五里外。一支数百人地队伍快向这边走来李清换了一身盔甲一马当先长槊横在马鞍前颇为威武使他的亲随们感到份外亲切又忍不住称起他的故名:李都督。
在他前面两个日本僧人正紧张地辨别道路这关系到他们东渡的大船。丝毫不敢大意大人就在前面了。
李清手一抬队伍停了下来他低声命道:荔非守瑜你带几个弟兄去看看
荔非守瑜握着他的长弓。手一招带着四五个弟兄悄悄地潜了过去这里的草高齐胸几个人猫腰疾行只听见轻微的沙沙声却看不见人。
很快荔非守瑜距帐篷只有百步只见两个巡逻者在帐篷边游走他把刀横咬在嘴上本能地将弓竖起来。二哥对方可是有两个人。一名小兵忍不住提醒他一下。
荔非守瑜微微冷笑一声。从箭壶里抽出两只箭自从在夺取石堡城时见南霁云两箭齐的箭法。他深受刺激自此苦练此技现在已如火纯青。
弓弦吱嘎嘎地拉满两支箭略略分开笔直地对准两名家人嗖地一声轻响两支箭脱弦而出还没等旁边地弟兄看清楚去箭。那两个家人已捂住喉咙软软倒下竟一声也没叫出来。
荔非守瑜从嘴里取下刀。去通知都督可以上了
一名小兵答应象鼹鼠般窜进草丛转眼便不见了人影。
片刻功夫数百人四边包抄将十几顶帐篷团团围住一个人也没有走脱。
一众船夫从梦中惊醒茫然而惊惶地望着猎猎火光中地军队只穿一件单衣在夜寒中瑟瑟抖。
将他们分头带下逐一拷问口供。
都督他说自己是庆王的小舅子。荔非守瑜将一名矮冬瓜般的男人扔到李清脚下。
这男人忽然认出了李清连连磕头求饶李侍郎饶命李侍郎饶命
你认识我这倒不好办了李清嘴角带着冷笑缓缓将刀拔了出来刀锋冷森森的似乎要杀人灭口顿时将那男人唬得大小便失禁晕厥过去。
将他带走好好问他的口供。
李清见此人胆小怕死好地证据我怎会舍得杀你
言罢他大步走向船队一刀将船的油布劈开白花花的盐立刻出现在眼前。
庆王殿下人赃俱获我倒要看你这次怎么交代
李清得意一笑回头拍了拍荣睿的肩膀道:你们的消息不错这次我会赏你们一艘大大的海船
天色微明一匹快马飞驰向扬州城马上之人在城下高声叫喊几声又射上一封文书片刻吊桥放下城门开了一条缝快马冲上吊桥从门缝中穿了进去又过片刻急促的马蹄声在刺史府前嘎然而止马上人很快便被领进刺史府。
什么那些盐船已经被李清抓获
李成式被惊得目瞪口呆他顾不得披上一件外衣赤脚单衣便跳下床来一把揪住报信之人恶狠狠道:你有没有看清楚真是李清吗
属下现军队想去报信时已经晚了至少有五百军为之人正是李清。
废物李成式一把将他推开一屁股呆坐在椅子上先是假帐然后只隔一天就被找到了这批盐自己真是大意了实在小看了李清不应该听庆王那蠢货之言应该在假帐事后将这二十万石盐归库就好了。
他的心仿佛沉到了深渊冷汗顺着他的额头流了下来二十万石啊这可不是一个小数字若庆王不承认这个黑锅就得自己背了。
他忽然跳了起来又急声问道:那庆王的小舅子呢是死是活
姚三郎被抓住了
李成式只觉头皮一阵阵麻姚三被抓住庆王是逃不掉了可皇上若要为庆王脱身自己地下场会更惨。
冷静冷静下来李成式背着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不停地告诫自己他勉强稳住了心神仰头望着房梁思索当务之急是要以最快的方式通知庆王然后想方设法将这批盐毁掉至于姚三郎能杀则杀
一刻钟后三羽飞鸽扑打着翅膀向远方飞去瞬间变成了三个小黑点直至消失不见
天色大亮李清在二百多骑亲随地护卫下返回了江都县查获的盐并没有随他而来而是别处安置被他留下地四百军队最严密地控管。
人证
有了但这还远远不够李隆基要的不是他儿子犯事而是钱至少五十万贯解押进京才能让李隆基尝到甜头继续支持他的盐政。
一行人回到了署衙荔非守瑜没有离开他叫住了李清都督二十万石盐决非小数目还抓住了他的舅子庆王极可能会狗急跳墙属下以为我们要加强戒备防止被人暗算。荔非守瑜说完便静静地望着李清他也是多智之人只从今天生之事他便可推断出庆王的下一步不是杀人灭口就是暗箭伤人。
你说得不错我们不能吃暗亏从现在起你就为我护卫长全面负责大家的安全尤其是郡主那边更要加派人手任何可疑之人靠近格杀无论
李清冷冷一笑从今天开始他与庆王的斗争开始真正进入白热化任何一步都不能疏忽大家斗智斗勇就看谁手段更辣心肠更狠。
荔非守瑜领命自去安排人手李清大步走进署衙将第五琦和刘晏找来他先问刘晏道:这两天有多少民间的盐田来备案
刘晏取出一本册子递给李清道:外州的来了不少扬州反而不多只有十三户。
十三户李清接过册子眉头紧皱道:扬州是最大的产盐地怎么可能才十三户。今天是期限地最后一天也多不了多少。
他回头问第五琦道:禹圭兄有何高见
第五琦不慌不忙手捋胡须笑道:属下以为扬州盐户必然是心中惧怕而不敢来恐怕大家都在观望之中天下熙熙皆为利而往来我们不放让利于先来者。自然会有人前来。
刘晏在一旁补充道:属下以为不光要用利还要用点狠招让他们不敢不来。
他眼角余光扫了一眼第五琦迟疑一下却不敢说下去李清会意。便拍拍第五琦肩膀笑道:今天是官盐第一次拍卖估计来的盐商会不少就麻烦禹圭兄前去主持拿出你度支员外郎的本事来给我卖个好价
第五琦狐疑地看了一眼刘晏向李清拱拱手告辞而去。
待第五琦走远李清便向刘晏笑道:说吧你有什么好法子
刘晏淡淡一笑道:其实我的办法很简单侍郎大人还记不记得门下省外面的那四个大。
效仿则天皇帝之事许以厚利让人告。这就是刘晏的办法。
不错你的办法很不错
李清又翻了翻清册冷笑一声道:我们再完善一下。你将这份清册抄写成大纸张贴在江淮各州各县。你要写清楚凡名单上没有的盐户告一户赏钱一百贯查到地盐户每户先罚钱五千贯另外再给三天时间。愈期还不来者一律没收家产。户主杖毙其家人流放龟兹
刘晏心神剧震他忽然明白皇上为何派此人前来江淮督盐政若是一般文官就恐怕拿不出这么狠的手段。
是属下立刻去办。
刘晏的背上湿了一大片搞不好第五琦还以为是自己出的主意
长安庆王府内庆王李琮呆呆地坐在椅子上他脸色惨白手中拿着一卷素笺这是李成式刚从扬州来加急快报李清已经查获他贪渎的二十万石官盐并抓走了他的小舅子。
他这几天正在加紧攻势说服各宗室上书请皇上册封李惊雁到吐蕃和亲各亲王中已有六人同意联名上书还有十几名嗣亲王也勉强答应签名支持。
眼看有所成就却忽然传来这么一个恶耗仿佛晴天霹雳当即便将庆王惊呆了半天他才象抽风似地手忙脚乱打翻了茶杯踢倒了脚下的火盆连声叫道:快快去请永王。
父王孩儿愿去扬州一趟。儿子李俅当即表态愿替父解忧。
李琮摇了摇头他虽然愚笨但宗室诸男非奉旨不得离京这条敕令他是知道的一旦被有心人弹劾更是罪上加罪。
此事你就不用管了父王自有主意你先回百孙院吧
可是手下人个个愚蠢他们哪里是李清对手若孩儿不去恐怕父亲祸在眉睫父亲也不用担心皇上怪罪先去宗正寺备个案找个借口便是。
这.李琮又犹豫了二十万石盐的罪名确实不轻就算父皇饶自己一遭将来自己登大位的希望也就断绝了。
这时管家匆匆跑来永王来了
快快请他到书房去。
永王也不干净就算自己要栽也要拉他一起垫背。
李琮回头又对儿子道:你让父王再想想此事不宜太急。
永王李璘和庆王一样也是时时关注扬州情况此时他尚不知二十万石盐出事不过就算知道他也不会惹火上身。
皇兄你此时不能再犹豫一旦李清将盐解押进京人证物证皆在父皇为平息天下人之口恐怕不会轻饶于你。
李琮叹了一口气我也知道所以我才着急请你来商量现在咱哥俩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还要请皇弟多多协助才行。
李璘瞥了他一眼干笑一声道:我势力薄弱怎帮得上大忙我在苏州也有一些产业养了一百多武丁现在便交给你吧
说完他从怀中掏出一枚玉佩推给李琮淡淡道:苏州望湖茶庄凭此玉调人。
李琮知道他在江南经营已久何止一百多人显然是不肯拿出真正的实力但也无可奈何又不能强迫他只得暗暗思忖看来只能让儿跑一趟了让李成式护着他应该没事。
当天下午李琮赶到宗正寺备了案儿子要去润州金山寺替母还愿随即李俅率一百多家人风驰电掣般向扬州赶去。
第二百二十一章 魔有魔路,道有道途
当当刺耳的锣声在江都县城中游荡一匹骡车只大木笼木笼里枷着一人嘴角青淤神情呆滞地望着天空。
各位父老乡亲此乃倒卖私盐者数额巨大按律死罪
人群围看着木笼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这不是张千户吗怎么要被杀了
听说是少登记一处盐田被人告了人要被杀家产没收妻女也被配充军。有知情者悄悄给大伙儿解释。
众人纷纷摇头叹息:这又何苦呢偷那点钱命也丢了十几万贯家产也没了。
你们知道个屁这里面有内幕的。一个身着皂服的公人脱口而出可眼见众人好奇向他围来又吓得连连摆手落荒而逃
骡车经过一个酒楼二楼靠窗者皆趴在窗上探望砰地一声一个年轻公子狠狠一拍桌子将酒楼中人都吓了一跳纷纷回头看他。
只见那公子咬牙切齿道:卑鄙什么倒卖私盐无非是想杀鸡儆猴便安这么个罪名滥用王法难道李成式不管管吗
他旁边几个家人吓得围拢过来急忙低声解劝:公子你小声点被人听到了可不好。
这公子想到自己肩负重任这口恶气也只能忍下。颓然坐下铁青着脸一杯接一杯喝闷酒。
不用说这公子正是刚刚从长安赶来地庆王之子新平郡王李俅他进江都县城还不到一个时辰便遇到了李清杀鸡儆猴之事。
这时在一个角落有两个正在吃面的泼皮听出李俅是京城口音且随从众多又直呼刺史大人之名。诧异地抬起头来对望一眼目光中均露出一抹喜色。
当当就在前街杖毙大伙去看啊
刺耳地锣声搅得李俅无心吃饭他恨恨地将桌子一推我们走
十几个家人簇拥着他地动山摇般下楼而去。两个泼皮互相使了个眼色也扔了几文钱在桌上远远地衔尾跟去
从李清的布告密令至今已过了整整十日正如千年前的古话重赏下必有勇夫又如千年后的一句名言人民的眼睛是雪亮的无论是多么偏远的一块盐田总有人知道只要跑一趟扬州。便十万钱到手哪个不愿意于是。告密者将扬州搅得鸡飞跳一队队衙役和士兵在江淮一带横行。到处抓人罚课查封店铺扣留盐船。
所有盐户盐商盐铺盐吏盐官只要和盐沾一点关系地无不人心惶惶不知这场风暴几时才能结束。
就如后世靠矿财的老板们一样在江淮一带吃得开的盐户盐商多少都和官府有一点关系江都县令柳随风也不例外他本人在扬州有几处赚钱的买卖。其中在临淮县也投资了一处盐田当然。所谓投资并不是需要他拿出钱来而是利用手中之权给人便利白占几成份子罢了。
今天是他做江都县令以来最心惊胆战的一天他的合伙人大盐商张千户遭人告被盐铁使大人选中而杀鸡儆猴而被告地那块漏报盐田就是他柳随风的份子田也正是他指使张千户不要去备案。
所有审问录供都是江都县衙役做的张千户已经无法说话供不出他来这让柳随风可以放心但是抄家却是盐铁使下亲自所为帐册都被带走了里面就有他柳随风签字画押的分成契约这让他如何不着急。
考虑了整整一个上午柳随风心一横决定去找李清自不管与他有私仇也好旧怨也好好歹是故人况且自己也没有真的折磨过他最后不是将他放了吗
抱着一线希望柳随风惶惶然来到了李清所在的署衙。
此刻盐铁使署衙前戒备得异常森严数百名士兵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将整个府邸守护的严严实实无懈可击。
府门正上方横挂一大匾江淮盐铁司这是李隆基刚刚批准成立的官署吏部的正式批文也到了正式任命第五琦为江淮盐铁转运支使主管江淮盐政及漕运而刘晏则任命为判官为第五琦之副。
几十名从江淮各地甚至广州襄州赶来的大盐商焦急地站在大门前地广场上引颈向里面探望今天又有一次榷盐二十五万石的量一百石为一份共二千五百份申购状早已经已经递入虽然结果会在昭示栏中贴出但这群盐商谁也不肯走一直便站在门口等侯里面地消息。
这时从里面走出一名盐官手端一只黑色漆盘又有两个绿衣盐吏跟在后面扛着盐引盐商们一阵骚动来了来了你推我攘一起涌上前去。
那绿衣盐吏板着脸拣起第一块牌子高声叫喊:林风洋五百份
赵大明一百五十份
倪十三郎一百四十份
林风洋就是林掌柜他和他的妻舅一起合作在李清地刻意栽培下已渐渐成为扬州第一大盐商等将来盐政步入正轨后将由他出面组建江淮盐铁商会。
在在引他申购一千份批下来五百份共五万石按每石三百五十文的官价也就是一万七千五百贯钱早在申购前便已交上去凭铁牌去盐仓提货多交的钱在王宝记柜坊办理退款而盐引则是随货凭证由各道盐铁司签且编有号码。
恭喜林兄又拔头筹几名盐商上前祝贺眼中充满了羡慕。
哪里哪里十三郎不是也中签了吗林掌柜一边口中客气一边迅清点手上的盐引五百张一份不少他随即找到他的妻舅二人兴冲冲登上马车向码头上的盐仓而去
柳随风看着这一幕眼中酸涩从今以后他自己甚至地方上都无利可图无论官盐田还是私盐田原盐只能卖给盐铁司再由盐铁司加价卖出。
一石居然要赚二百八十文朝廷也太黑了。柳随风恨恨地嘟嚷几句向侧门走去他取出一张贴子恭恭敬敬地递给守卫。
请转告户部侍郎李大人就说江都县令柳随风求见
李清现在已经不再管具体事务新盐政已经慢慢走
一切由第五琦和刘晏去打理他要做的事是收一批押运回京经过十几天的运作已经攒下四十余万贯只等再卖一两次凑足六十万贯连同二十万石查获之盐一齐进京。
此刻他正在接待来访的长史张博济张博济虽是长史主管政务但他压根就不知道二十万石官盐失窃之事更不知道李清已经查获了这批盐这一切他都蒙在鼓里一直到昨天他收到岳父李林甫的加急快信询问他李清查获的那一百多条盐船是何人所为他才恍然惊觉原来李清与李成式已经几次交锋。
李侍郎这些日子我事务繁忙也无暇过问盐政之事昨日路过盐仓听说前些日子的盘查现帐实有出入具体内详却不知便想来问一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在扬州唯一让李清不敢怠慢之人那便是张博济名义他是长史但实际上他是李林甫代言人李林甫在这次新盐法推行中一直保持沉默并没有阻挠和干涉这才是高明的政客有所为有所不为当然李清也知道假如他在这个回合中被庆王击败李林甫也会毫不客气地上前踩他两脚但此时他必须好好将李林甫应付过去。
这也难怪张长史不知道事时你正好在长安此事与张长史无关又何必自寻烦恼。言外之意。这事不会牵扯到你你就不用管了。
李清地意思张博济自然明白他的心也放了下来但岳父的疑问他不能不答复只得又硬着头皮问道:多谢李侍郎体谅下官的难处下官万分感激不过有些事若不弄清楚将来朝廷问起来。我若回答不上实在不好交代我听说李侍郎查获一批盐不知是否和盐仓之事有关
话已经问得很直接李清的心也警惕起来听说查获一批盐听谁说李成式么绝不可能如此锲而不舍地问。极可能是李林甫的意思如果是这样那李林甫又怎么知道也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参加行动的人中有他的耳目;要么他与庆王有勾结可看张博济地情形应该不是和庆王勾结。
但不管怎样张博济的话中透露出李林甫一直在盯着此事丝毫没有松懈自己要万分小心了千万莫要只顾庆王这只狼。而将李林甫那头虎给忽视了。
既然张长史真想知道我不妨实话告诉你。这批盐和李成式有关你明白了吗
张博济点了点头。起身拱了拱手呵呵笑道:我明白了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扰李侍郎休息告辞了
张博济快步走出他急着要给李林甫回信李清的话虽然说得很含糊但他知道话只能到此为止。再要深究也不会有结果。
刚走到门口却迎面看见前来拜访李清的柳随风。柳随风只向他拱拱手便随军士快步进去张博济疑惑地盯着柳随风的背影却不知他又要搞什么名堂摇了摇头便去了。
且说柳随风心惊胆颤走进大堂军士只告诉他等一下便将他丢在大堂不管可怜柳随风心中又急又害怕却不敢乱走连杯茶也没有只背着手在大堂上来回踱步。
一直等了近一个时辰眼见昏鸦归巢才听见重重咳嗽了一声有人慢慢走了出来此时柳随风两腿又酸又麻喉咙干得要冒火心中却诚惶诚恐头也不敢抬急上前长施一礼卑职柳随风参见侍郎大人。
呵呵柳县令弄错了我是侍郎大人的幕僚张千户案涉及到柳县令李侍郎不便接待让我来替传他几句话。
柳随风见来人是一个近四十岁地清朗男子不禁心生好感可他最后一句话却使柳随风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侍郎大人要交代什么话
高适上前向他先施一礼随即摆一个请的姿势笑咪咪道:此处不好说柳县令不妨跟我到内室咱们慢慢谈。
夜色并不是很暗风高月圆白云掩映云来月隐云过月明屋内也随之乍明乍暗李俅表情严肃端坐在椅子上静静听着李成式的陈述。
回禀小王爷这十几日属下也并没有闲着一直在四处寻找那一百多条盐船能用的手段都用尽了搜过过扬州的每一寸水面可盐船就象平空消失一般不见一丝踪迹所以属下判断盐船肯定已经不在扬州。
李成式一边说一边偷偷地窥视李俅的表情其实不用去搜寻他也知道这批盐船绝不会在扬州境内了李清不会象庆王那样蠢他手握盐务大权配几张盐引就可将盐船轻易移走天下这么大他李成式搜得过来吗
李俅却眼一挑冷冷道:那照你的意思这盐船追不回来我父王就铁定被他弹劾了吗
李成式忙欠身陪笑道:属下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如果庆王殿下在京城活动活动皇上未必就会将李清的弹劾当回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让那李清白忙一场。
砰李俅的拳头狠狠砸在桌子上将李成式地心和茶杯一起唬得跳起来心跳到嗓子眼中可茶杯却飞到地上摔得粉碎。
李俅霍地站起来指着李成式的鼻子厉声喝道:如果京城能解决还要我来扬州做什么你没那个本事就明着说休得找借口推托
李成式也是宗室说起来还是李俅地长辈堂堂的上州刺史论实权连庆王都不如他却被一个毛头小子指着鼻子大骂此等大辱他几时受过脸色不禁一阵红一阵白最后他忍无可忍一声断喝:够了
他也站起来盯着李俅恶狠狠道:要不是你父亲贪心愚蠢事情会到这个地步吗现在反过来怪我了我不管又如何有本事你们自己解决去
他一脚踢开椅子重重哼了一声负手大步向外走去。
李俅望着他地背影脸色越来越铁青眼一翻轻轻吐了一口气不知报恩的东西若不是我父王你能坐到这个位置吗
他盯一眼地上碎裂成几大块的茶杯伸出脚吱吱嘎嘎地将它们逐一踩得粉碎嘴角露出一丝阴毒的笑意没有你我一样能解决此事
第二百二十二章 将计就计
哎哟轻一点轻一点
李清拉开衣领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回头埋怨道:穿这件衣服就算不被人射死也会被它勒死。
这是一件贴身内服就仿佛后世的芭蕾服用蚕丝厚厚实实地织了数层李惊雁又用了数天时间和她的两个侍女一起用近千小铁片密密地缀上在胸腹后背等丝织衣竟重三十几斤李清穿在身上瓦亮瓦亮数千块铁片鱼鳞般晶莹光他整个人就仿佛一条人鱼再世。
好了好了别叫了。
李惊雁忍住笑细心地将各处折皱一一抚平最后拍了拍后背的铁镜抿嘴笑道:那也没有办法谁要你去参加什么庆典爹爹说庆王养了不少奇人异士有些武功高得吓人你们现在斗到这个地步难保他不狗急跳墙用卑鄙的手段暗算你。
我知道但不是还要穿细铠吗你再给我穿这几十斤重的内衣我怎么走路。
李清动了动胳膊十分费力又皱眉道:弄得象个木偶人似的若杀手冲上来我只能等死了。
去吧去吧别怨了你有几百个忠心侍卫还怕杀手冲上来吗早去早回少在外面露面就没事了。李惊雁将他的细铠披挂好又替他穿了官服见李清体态臃肿走路一摇一摆活象只鸭子似的她忍不住咯咯地笑弯了腰。
李清一脸苦笑迈着鸭步钻进了马车江淮盐铁司大门敞开数百士兵护卫着他隆隆出门而去让李清非出门不可的事情是王宝记柜坊将长安的总柜迁到了扬州今日便是它的开张仪式。
唐朝的柜坊便是今天银行的早期雏形随着商品经济的展而产生它最早产生的原因是商人携带钱不方便比如一贯重六斤一百贯便是六百斤去异地做生意出现了原始柜坊太平广记中对此也有记载但唐朝的柜坊还只是一个储蓄所的性质将如将钱存入长安再约定信物去扬州领取本书中常出现的柜票是老高的职业想象没有依据
王宝记新柜坊离江淮盐铁司约五里地靠近码头占地一百多亩在地下用大青石建有几个坚固厚实的钱库机关重重又从长安赶来二百多护丁严密地护卫着这座大唐第一柜坊此刻柜坊大门前彩旗招扬鼓乐喧天几支舞狮队窜高摇头好不热闹来贺喜的人流络绎不绝不停有高官大贾上前签名将气氛一次又一次推向王宝记柜坊的大掌柜约五十岁姓秦长得瘦小精干但一只鼻子却奇大仿佛一只茄子直接从面庞里长出让人心痒痒忍不住想一拳将他鼻子打回去他原来是成都王宝记柜坊的掌柜年初总坊掌柜退休他便调到长安升为大掌柜而他上任做的第一件大事便是将总坊搬到了扬州。
大掌柜是不是可以开始了司仪见时辰将至且人也几乎到齐便跑到秦掌柜面前请示。
秦掌柜向两边望了望见不少宾客脸上皆露出不耐之色但仍然摇摇头道:不急还有最重要的客人未到。
虽这样说但秦掌柜的心中多少有些焦惶这开店极讲究时辰他花大钱请有名的道人看过风水定下了吉时客人不耐可以用一些精彩节目搪塞但误了时辰东家可就不乐意了。
秦掌柜和李清当年在成都颇有私交现在李清高升为户部侍郎也正是这个缘故王宝记的东主思量再三才选定他为新大掌柜他也不负众望上任没多久便将新办法各地盐铁司管盐不管钱钱由柜坊代为收纳定期由朝廷派兵解押入京。
时辰眼看就要到了秦掌柜跑到台阶上打手帘再一次向远方望去忽然他似乎看见一些小黑点隐隐尘土飞扬朝这边快而来啊来了秦掌柜慌忙指挥司仪让吹鼓手再次卖力吹奏起来一群娇媚的舞姬也飞入场中翩翩起舞。
仪式的再次热闹让已经昏昏欲睡的宾客们纷纷振作精神踮脚扬脖遥望着远方究竟是哪路大神让大家如此久等渐渐地马蹄的轰鸣声开始越来越响将每个人吹鼓手声势被夺皆呆呆停手怔舞姬们也惊慌失措如受惊的小鸟般躲到两个大石貔貅后挤在一起探头张望看的人便猜到一二这一定是将扬州搞得天翻地覆地户部李侍郎来了。
数百骑拥着一辆马车蓦地出现声音嘎然停止近一半骑兵跳下战马仿佛流水线一般一面一面的巨盾依次而列瞬间便拼成一条盾巷从马车一直排列
上每一个人都摒住呼吸呆望着这一情景整个会静。
吱嘎车门出刺耳的声音缓缓开了李清迈步从车上走下他身上穿得极为臃肿乍看倒象当了三十年的税务所长油水十足出门时的鸭步被他略略改准的官步强忍着浑身汗渍的浸咬脸上挂着会心的微笑五六个贴身侍卫环护左右警惕地观察四周的情形。
这却让秦掌柜呆住了暗叹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上个月在长安见他还神采飞扬怎么到了扬州才一个月便成了这副官相但人既然已经来了千万不可怠慢他忙笑呵呵地迎了上去连连作揖:侍郎大人亲临鄙店实在是荣耀倍至。
哪里哪里秦大掌柜果然有魄力真将总店搬到扬州来了。
李清亲亲热热地挽住他的胳膊低声笑道:再透露一个消息我已经上书皇上建议成立盐铁监将来署衙可能就会设在扬州。
真的秦掌柜一阵惊喜若将盐铁监设在扬州那这里的商业会愈加繁盛他将总店迁来就押对了。
不过要等几年后将铁茶都纳入专卖后才行。
且说李清在和秦掌柜在盾巷里一边走一边寒暄在外围的宾客里在吹鼓手中在舞姬中杀气悄然而生几双锐利且狠辣的眼睛紧紧地盯着盾巷紧盯着移动的目标。
李清步上台阶盾牌也随之一面一面撤消换成了一把把冰冷的钢弩簇拥在李清身后。
秦掌柜望着占了大半个场地的士兵脸上露出一丝苦意这样的话开业仪式可就做不成了李清仿佛知道他的心思微微笑道:我来只是想了解一下柜坊的流程再看看你们钱库的防护措施和章法并非为参加仪式而来秦掌柜不妨派一人带我去便是不打搅你们的仪式。
秦掌柜松了口气歉然谢道:多谢侍郎大人体谅我这就去派人。
李清已经走上台阶一只脚跨进了大门那数双目光忽然现李清竟然要进大门而不是去司仪那里剪彩铺红事出意外若目标进了大门可能就再无机会。
啷地一声轻响从宾客中忽然飞出一条灰影迅捷无比如疾风劲雨般从空中向李清扑来一把闪亮的长剑刹那间便到了一丈外但数十支弩箭也几乎是同高身形猛地下坠躲过箭雨一个兔起鹘落身子竟纵身从士兵们的腿边掠过剑尖直指李清的下腹与此同时一把飞刀从吹鼓手中射出刀尖湛湛闪着蓝光去势极快瞬间便和剑客同至直取李清面门。
几乎是本能李清挽住秦掌柜的胳膊猛地一拉将瘦小的秦掌柜拉到自己面前形成一个肉盾牌同时挡住了飞刀和长剑的袭击他人却一个翻身倒地滚进了屋内剑客随即食指一弹长剑射进屋去只听地一声闷响仿佛击中铜锣却低低听见里面一声惨叫剑客正要回身寻路忽然醒悟过来右脚在地上一点又从腰间拔出一把软剑再次借力向屋内扑去。
蓝湛湛的飞刀已后先至噗地一声正插在秦掌柜的鼻子上秦掌柜大叫一声倒地而亡脸上瞬间变得漆黑。
而那剑客却如泥鳅般油滑眼看就要扑进屋去就在这时嗖一支劲箭射来快如闪电捏拿得丝毫不差一箭斜射穿了剑客的脖颈竟牢牢将他钉在地上恼羞成怒的众亲兵一拥而上将他乱刃分尸。
只见马车顶上荔非守瑜傲然收弓他又迅捷抽出一支长箭拉弓圆满箭向刚从吹鼓手中逃出的刺客射去箭尖闪着寒光如影相随又象是号角百把钢弩一齐动弩箭密集如雨那刺客逃无可逃竟被射成刺猬一般大叫一声掉下河去。
这时一名军士从屋内冲出大声叫喊:都督遇刺了都督遇刺
两名刺客从动到被杀只经过极短的时间直到李清遇刺的叫喊声响起呆若木鸡般的宾客忽然爆出一片惊叫场面大乱桌椅被撞翻不停有人跌倒哭爹叫娘向外爬去但李清的数百侍卫一半冲进屋内另一半却象雕塑般一动不动他们久经沙场心似铁一般坚硬丝毫不为乱象所动只牢牢把守住大门封锁住所有的进攻线路。
这时藏在舞姬中的最后一名女刺客见再无机可伺转身便随人群奔逃逃出数百步后却又悄悄折回她的任务是确认目标死讯或在纷乱中寻找机会进行第三击她隐藏在百步外但距马车不到二十步她见士兵们迅将李清从屋内抬出小跑着向马车这边奔来手微微一抖
锋利的飞刀从袖中滑出抽出刀鞘刀锋在阳光下闪的蓝光她眼睛紧紧地盯视被士兵们抬着的目标奇怪他的身上竟没有半点血渍忽然她感到身后似乎有点动静一回头眼前蓦地出现一张大弓一支长箭对准她的脸庞数十把钢弩冰凉凉地围指着她。
只听荔非守瑜冷冷一声长笑我家主公说这刺客一定还有第三人那应该就是你了。
一个时辰后长安城内一片鸡飞狗跳到处是盘查的士兵和衙役不断有可疑人被抓走户部侍郎遇刺重伤的消息瞬间便传遍了扬州城人们议论纷纷皆说李清是因推行盐政而遭报复。
在城门口在大街热闹处到处是官府刚刚张贴出的重金求医布告凡善治毒者皆可到盐铁司报名若医之有效者赏钱三千贯。
一青年男子负手仰望着求医布告眼中露出无比得意的微笑他忍不住自言自语道:没有你我不是一样办得到吗
公子我们还要去苏州吗旁边一个家人小心翼翼问道。
去苏州干什么现在还有必要去吗再者人家根本就没那个心何必去吃他的剩饭。
他兴奋地一挥手走通知大伙儿收拾东西咱们即刻返回长安。
百步外两个泼皮蹲在墙边抠脚丫晒太阳目光却盯着这个年轻人一步也不舍不得离开
盐铁司的一个小院内李清正负手欣赏满树洁白的梨花梨花灿烂绽放朵朵娇嫩得让人心驰神往此刻李清正如这勃勃生机的梨花一般浑身洋溢着飞扬的神采但他的目光却宁静安详凝视白鸽子般的梨花久久不语。
扬州城内在纷纷扬扬传着他受重伤的消息如果能就此骗过杀手以为他会留在扬州养伤甚至身死那他返京的路上就会少很多麻烦。
今天是他在扬州的最后一天六十万贯钱已经凑足明天便押解进京至于整顿漕运的辛苦和功劳就留给第五琦凭他的经验和能力他做得未必比自己差还有刘晏这也是一个有前程的官员自己已经给他们铺好了路后面就应该由他们自己去走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
暖烘烘的阳光照在他身上份外舒服李清背着手在院子里慢慢地散步一边思考下一步的计划一边享受这春意盎然的阳光。
在他不远处李惊雁正坐在窗前托着腮含情脉脉地望着院中的爱郎她心中为自己缝制的内甲能够救李郎一命而感到由衷的喜悦。
明天他们就要返回长安了回到她久盼的那个家中她将成为其中一员永远和自己所爱的人厮守在一起虽然和亲吐蕃的风波并没有过去虽然二李相亲的后果还没有来临但她的心中却对爱郎充满了信心从来没有象今天这样品尝到被保护的快乐
忽然外面隐约传来了脚步声随时是荔非元礼粗莽的声音我要见都督难道还要向你们禀报不成
荔非大哥不要生气都督正在休息现在不好打扰。
可我有急事
小院短暂的宁静被打断了李清回身慢慢走到院门前见荔非元礼被几个亲兵阻拦急得猛抓头皮他一见到李清便立刻大嚷:都督那个年轻人就是李俅他们刚刚走了看样子是回长安。
这些天荔非元礼召集了一批扬州街头的泼皮出高价向他们买取情报替他传播假消息之类其中有两个泼皮向他卖了一个情报现一批从京城来的人为是个年轻公子还去过刺史府荔非元礼便命他们一直跟踪这批人就在一个时辰前他得知那批人要离开扬州便亲自赶去却蓦然现那个年轻公子他竟然认识就是曾经在宗室比武大会上与他对过阵的李俅事关重大他不敢耽误立即跑来报告。
李清闻言不由微微笑道:哦李俅竟然在扬州
这个消息既在李清的意料之中又使他略略有些惊讶据那个抓住的女刺客交代他们一直潜伏在扬州这次行动是京中来的大人物所派有庆王的金牌但这个大人物具体是谁他们也不知道可李清却猜到了一二既然连庆王的小舅子都没有资格叫这帮刺客那这个大人物很有可能就是庆王的独子李俅也就是几天前拜会过李成式的那个年轻人。
看来他真相信了自己受重伤之事所以这么快就急着离开李清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恶作剧般的笑意他心中忽然生出了一个大胆的计划。
第二百二十三章 借刀杀人
安夜幕降临空气中流荡着暖意暗浮着缕缕桃红香街头沉寂了一冬的狗儿们开始活跃起来争食呜咽之声不绝于耳现时辰尚早街人大多赶回今天是寒食节这一天家家户户禁烟火以冷饭冷菜就食而明日便是清明主妇们连夜操劳包裹青团子做冥钱以备明日扫墓之用。
李清的卧房内通明帘儿盘腿坐在床上一针一线替孩儿缝补小褂不时怜爱地看一看身旁熟睡的孩奴仆无数李清在奉先县也有永业田算起来还是一个小小的农庄更不用说李清庞大的绢绸生意但帘儿依然保持她厚道朴素的本下人亲力亲为府中家人至今也没有一人离去。
帘儿姐要不然明日咱们回一趟仪陇县给你爷爷扫墓。小雨正坐在桌前心不在焉地练明府中老奴的孩童无论男女都能上几年私塾她自幼聪颖也随兄长上了几年学识了几千个字在肚中自跟李清帐簿便又捡起了书本。
明日便是清明节眼看家家户户都在准备扫墓的物什而李清的祖坟也不知在何处从未听他讲过小雨便起了去仪陇的念头若有可能再去中看看自己的父母。
帘儿小心地将线头咬断瞥了一眼无精打采的小雨笑道:明日便是清明了到了仪陇扫墓的时节早过了再说我不是请有专人替我照顾吗李郎既然叫我们不要出门总有他的道理就老老实实呆在家中吧
小雨伸了个懒腰托着腮望着窗外眉目里含着笑意眼中充满了憧憬自言自语道:春暖花开真想出去踏踏青啊
要不然我后日就带你们去踏青
门忽然开了一个戴竹笠的男子大步走入帘儿先是一惊可那熟悉的感觉让她不禁惊喜交集李郎是你吗
那男子哈哈大笑取下头上的竹笠正是帘儿日思夜想的李清他五日前从扬州走6路赶在漕运船的前面秘密回了到长安帘儿和小雨同时一声娇呼扑进了丈.李清一手搂住一个见她们都平安无事心中欢喜得似要炸开感慨道:我只去了一个多月却感觉似乎过了几年一般。
他在二女脸上各亲了一口目光落在熟睡的孩子身上不禁笑道:我的乖宝宝怎么不起来迎接爹爹。
帘儿忽然想起一事朝后望了望问道:惊雁呢她去扬州找你你们不在一起吗
李清笑了笑回手招了招手快进来吧你的帘儿姐在问了。
片刻只见门外磨磨蹭蹭走进一个面覆纱巾的黑衣女子取下面纱露出一张清丽绝伦的面容正是李惊雁。
虽然她们三人平日在一起熟悉得无话不说可此刻李惊雁心中又紧张又羞涩仿佛第一天过门的新媳妇怯生生地上前向帘儿施了个大礼帘儿诧异之极她看了看李清又瞧了瞧李惊雁心中忽然明白过来慢慢坐回到床上表情严肃地接受了她这一大礼。
李清见帘儿肯受李惊雁之礼他心也放了下来向三人摆摆手呵呵笑道:大家且坐下我们商量一下后日到哪里去踏青。
不料帘儿却不理他一手拉着李惊雁又向小雨招了招手走咱们到隔壁商量去这里留给李侍郎思考朝中之事
李清见三女走远他苦着脸摸了摸鼻子目光落在尚在熟睡中的女儿身上便慢慢走上来侧躺在她的身边伸嘴亲了亲她红扑扑的小脸蛋闻着她身上的奶味舐犊之情沛然而生他心中充满了温馨与喜悦心神松弛很快便长长地打了个哈欠眼皮渐渐沉重不知不觉便进入了梦乡
次日便是清明节朝中放假一日让百官各自去祭扫祖坟连着的三天也是传统的踏青之日长安城中几乎倾城而出无论市民百姓官僚宗亲都会举家而出借扫墓之机体验春日的暖意盎然曲江池乐游原人潮涌堵远的甚至连终南山都会有长安市民的足迹。
这一天西市内各店铺的生意明显比平日冷清只有一些从远方赶来的商人在一家一家耐心地挑
心肠忒狠地讨价还价李清的蜀锦店生意也比较冷已经好一阵了才做成一笔生意大掌柜张奕溟索性利用这一天来盘点货物清算帐目此刻他正站在院子的石凳上指挥伙计们搬运货物。
小心点别将成色混淆了你们看看清楚这些都是不一样的。
他见两个伙计各扛几匹蜀锦向仓库走去不由大急道:你们两个等一等那些蜀锦都受潮了且放在外面晒一晒。
忽然他的两只招风耳动了动他似乎听见有马蹄声远远传来很快马蹄声越来越近靠近大门口停了下来随即传来一个焦急的声音张奕溟你看见骷髅没有
李清的大管家张旺冲进大门他眼睛飞快地四处扫了一圈问道:他不在酒铺不知在不在你这里
或许我能找到他你可有什么急事
张旺扬了扬手中的一封信急道:这是老爷刚刚来的急件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吩咐他去做你快去将他找来
我知道了你稍等片刻我这就去红菱院叫他
约中午时分长安各酒楼便开始传出两个小道消息一个是永王未登上太子位最后功亏于溃的原因是庆王在皇上面前进了谗言说永王的家人口出狂言使皇上震怒最后取消了已经做出的决定。
而另一个是消息是:庆王遣子李俅到扬州刺杀户部侍郎李清。
这两个消息不知是何人布但它仿佛感冒病毒一般迅在长安街头巷尾蔓延越说越活灵活现甚至有人出来佐证此事千真万确在京兆署衙内还有此事的备案。
消息终于在黄昏时分传进了永王的府中此事李璘从不知晓他立刻将信将疑地派儿子李伸前往京兆署衙查证此事。
此刻李璘正背着手在书房中来回踱步焦急地等待儿子的回音事情已经将近过了三个多月但他一直不知道为什么太子最后没有被废虽然公认的说法是太子遇刺搏得父皇的同情最后废东宫一事便不了了之但是李璘压根就不相信这个说法自古以来皇位之争就从来没有什么同情心可言太子被刺顶多延迟被废的时间而决不会改变这个根本性的决定。
难道真是庆王在背后使了绊子不成
他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庆王此人愚蠢而又自负且容易采用极端手段七天前他派儿子在扬州将李清刺成重伤至今生死未卜。他又是自己争夺太子之位最有力的竞争者难保他不会采用这种卑鄙的手段自己得不到也不容许别人坐上太子之位。
父王我回来了。儿子的声音老远便传来永王之子年纪尚轻不到弱冠之年行事风风火火只去了半个时辰便查到了答案。
如何查到什么了吗不等李伸坐下李璘一把抓住儿子的胳膊问道。
父王那消息确实属实。
李伸附在父亲耳边低声道:孩儿在京兆署的卷宗里确实查到此事又问了鲜于叔明他向孩儿证实上元夜的前一天夜里在春明大街我们府上有三个家人对李俅言父王明天是太子后日便是皇上可惜那三个家人趁乱跑脱没有抓到。
什么
李璘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种大逆不道之言竟会从自己的家人口中说出。
不可能自己一向低调约束家人极严不可能有什么三个家人跑到大街上口出逆言。
李璘紧紧地捏着桌上的茶杯心中忽然生出一个念头难道是
他不由一阵呵呵冷笑:我明白了这哪里是我的三个家人这分明就是庆王设的局不然那三个家人怎么跑得掉还这么巧偏偏对那李去说。李琮啊李琮要得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要不是这个消息走露我被你卖了还在替你数钱。
父王此事该如何对应李伸望着父亲越来越阴沉的脸问道。
有仇不报非君子
李璘一阵咬牙切齿太子之位都丢了此事难道还是小事一桩吗他将茶杯重重在桌上一顿道:我明日便禀报皇上庆王遣子到扬州刺杀朝廷大臣我有证据在手
第二百二十四章 李隆基的办法
日一轮朝阳东升紫红色的万条瑞气霞光铺射在长亮灰色的狭长形云条矮矮地浮在空中不断变幻成各种狭长形的物品而在它身后数行散云如鱼鳞一般片片排列。
今日必然下雨不如明日再去踏青。
李清站在院子里打手帘望着天空回头对已经换好一身盛装的帘儿和小雨干笑一声象哄孩子一般道: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这个我从小便知道再者今天下了雨说不定明日还能长出蘑菇来我明日带你们去采蘑菇好不好
倒不是他真忧虑下雨而是前晚心情一时激动忘了假如被人现刺成重伤的李侍郎又出现在长安那他放出的流言岂不是不攻而破了吗
眼微微一斜他迅用眼角余光扫了一眼妻妾的脸色一个嘴巴高高翘起一个也在打手帘诧异地望着天色。
可是今天出门游玩的人比昨日还多我看不一定会下雨。
帘儿收回手看了一眼丈夫忽然笑道:李郎你有事就直说好了对我们你没有必要找借口来搪塞。
她回头又对小雨笑笑道:你说是不是这样小雨
小雨盼出去踏青已经不是一天两天好容易等到今天衣服都换好了可临出门李清却改变了主意她心中实在是失望透顶可大姐的话已经替他说满了心中的火也只能憋在肚子里。
她瞥了李清一眼恨声道:那要看是什么事了若只是瞌睡未醒之类我可不答应。
其实和你们说实话也无妨。
李清上前一步对二女低声道:我不是偷偷跑回来的吗我怕被人现便坏了我的计划。
帘儿向李清白了一眼那好吧今天就饶你这一次下次要说实话你那样一笑我就知道你心里在编借口。说完她莞儿一笑便拉着小雨回屋去了
李清临时改变了踏青的计划可对于李隆基而言既然定好了踏青的日子就风雨无阻但和百姓不同他有专门供他游玩之地皇室园林延绵十数里里面丘陵.缓林木茂密河流湖泊蜿蜒清澈水边又有大片的丰美的草地一群群羚羊肥鹿逐水而行它们没有天敌唯一的敌人便是执弓挽箭的大唐天子和皇家侍卫。
号角冲天数队凶神恶煞的羽林军将一群可怜的鹿群追赶得东奔西窜亡命而逃鹿群逃出丛林前方一条碧绿的小河横亘河面宽阔无法逾越而左面和后面挡鹿群自然掉头向右逃去可就在前面不到百步大唐天子李隆基顶盔贯甲手持宝雕弓他拉弓满圆狭目微张瞄准了当头跑来的一只雄鹿一旁高力士掌声已经伺候另一旁杨贵妃眼波横盼只待三郎箭下立功她也好献上崇拜之情。
嗖一支箭射出箭势有些疲软但依然射中了筋疲力尽的雄鹿仿佛惊弓之鸟雄鹿带着箭伤跑了几步四周侍卫环围它已经无路可走终于颓然倒地凑趣地躺在杨贵妃的马前。
三郎好厉害杨贵妃拍着白嫩的手掌连连娇呼眼中闪射着异彩。
高力士也慨然叹服:陛下威风不减当年这可是鹿王唯王者可猎。
呵呵老了老了
李隆基捋须摇头眼中不胜追忆道:当年我意气风率军讨逆从死人堆里爬出还会在意一只小小的鹿
说到此他壮心顿起向身旁的侍卫令道:命所有的宗室亲王立刻来此集中巡猎夜里就地宿营射鹿杀羊分麾下炙以扬我大唐李氏的血性。
清明前后雨多于晴今天长安的天气不幸被李清说中下午开始天空便淅淅沥沥下起雨来可到了夜里雨非但没停反而变得狂暴粗大的雨点敲在帐篷上大雨如注风从林中呼啸而来几乎要将一顶顶扎在河边的帐篷掀翻吹走。
李隆基脸色阴郁站在帐门望着大雨一动不动原计划的篝火烤肉活动只得取消好容易萌生的雄心壮志也被一场无情的大雨扑灭。
陛下贵妃娘娘身子娇贵受不得如此风寒要不咱们就先撤回宫吧高力士一边小心地观察李隆基的脸色一边委婉地规劝他事实上杨贵妃呆在温暖舒用担心受什么风寒高力士真正忧虑的是李隆基的身子这几个月他精血贫弱已大不比从前。
倒真不能让自己的爱妃受凉生病李隆基点了点头你此言有理他刚要下令回宫却迎面见鱼朝恩从雨中跑来跑到帐边脚下一滑险些摔了一跤。
什么事如此慌里慌张
回禀陛下永王说他有要事求见
你是说琮儿派人去扬州刺杀李清李隆基霍然回身眼睛紧紧盯着李璘。
李璘在地上磕了一个头神情惶恐道:前段时间皇兄请我到他府中商量扬州事宜说得很含糊儿臣不知其意随后李俅也去了扬州
近长安传言李清在扬州被刺儿臣又算了算李俅的时敢惊觉皇兄找儿臣去原来是为此事。
是否真的是李琮所下手李璘也并无证据但以父皇的耳目和智慧也不需要他找什么理由只要引起他的怀疑也就足够了。
果然李隆基斜睨李璘冷冷道:庆王为何要找你去商量
这才是问题的关键所在刺杀只是结果但起因是什么原本已经反目的兄弟为何又能坐到一起这其中又有什么不可告人之处。
李璘对此早有腹案只要不涉权位之事父皇对子女一向很宽容私盐事小但若隐瞒欺骗引父皇的不信任反而会得不尝失况且就此落下个犯错主动认罪的态度未必不是好事这也是一个赌博为在李隆基心中留下闻过则改的印象李璘决定押上这一把。
他连连磕了几个头眼中含泪痛心道:儿臣不敢隐瞒父皇儿臣在江南一带颇有产业涉及面甚广在楚州也有盐田平日儿臣也不甚过问自从新盐法颁布后儿臣清查自己旧日老帐才知道有手下仗势漏税的行为儿臣震惊之极也惶恐之至昨日已经将所欠税款如数补缴盐铁使皇兄上次找儿臣便是想商量如何对付李清在扬州推行新盐法一事被儿臣婉拒此事事关重大涉及我李唐国法儿臣特来向父皇认罪。
李隆基脸色越阴沉已现怒意那庆王为何又要杀李清
李璘心下一横咬牙道:听说李清在扬州查获皇兄窃取二十万石官盐皇兄心下惊恐便想杀人灭口。
说罢他眼皮略往上抬一抬偷偷扫视一眼李隆基只见他负手仰望帐顶目光变幻不定半天肩头才微微松弛叹了口气你知错能改又不护亲情为父心中很是欣慰你去吧以后再不可做违反国法之事。
李璘心中大喜但脸上也丝毫不敢表露忽然泣道:父皇关爱之情儿臣铭刻于心。
他重重叩了一个头缓缓地下去了此刻李隆基心情已经大坏长子的胆大妄为实在让他恼火也为难之极虽然史记中就有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之古训但真到这一步他又怎可能真的降罪儿子自揭丑事可如果置之不理他又无法向天下交代。
李隆基背着手在帐内走了几步忽然想起李清下午刚刚送来的奏折未看急走到御案前这里有一些他带来的重要文书其中就有李清的折子很快他便抽出那份奏折折子很厚里面还似有他物打开啪嗒一声里面掉下一封信李隆基拾起只见信的封面上写着:江都县县令柳随风冒死向皇上进言信口打上火漆显然没有拆封过。
再看看李清折子里的内容说他确实查获二十万石被窃官盐当场抓到庆王的小舅子现盐在徐州请皇上明示如何处置另外也提到他被刺一事但侥幸躲过为防止再次被刺现在已经在悄悄回京路上在奏折的最后则说不日将有六十万贯江淮盐税解押进京李隆基又打开那封江都县县令柳随风的冒死进言信却是弹劾扬州刺史李成式私窃官盐谋私营利各项数字证据一一罗列清清楚楚。
李隆基微微一怔随即嘴角露出一丝会意的笑容好一个李清已经替自己准备好了台阶宁可受刺委屈也要保全自己的颜面李隆基轻捋龙须欣慰地点点头心中立刻轻快起来。
传朕的旨意天雨无法行猎摆驾回宫宗室亲王可各自回府。
李隆基坐在龙撵之上半眯着眼黑暗中双瞳微微闪着两道细细的精光身子轻微晃动龙撵中十分温暖厚厚的帘帐挡住了外面的风雨之声他的爱妃杨玉环象一只安静的波斯猫懒懒地地伏在他的膝上仿佛睡着了一般。
李隆基温柔地抚摩她的背脊忽然开口道:玉环上次你为平阳郡主求情一事朕已经考虑过了。
杨玉环一下子坐起来依偎在李隆基的肩头低声道:臣妾早就答应过平阳郡主玉成她的心愿三郎可别让臣妾失望。
李隆基在她脸庞上亲了亲光滑细腻的触感直沁心脾他心中一荡道:朕什么时候让你失望过朕答应你不追究二李相婚可你也得给朕想个法子让堂堂郡主作妾实在有失皇家颜面。
臣妾不管臣妾这个媒婆是做定了三郎自己想法子去。
这这倒是难办了。李隆基轻捋胡须暗暗思量道:让李清休妻再娶他必然也不愿意再说吐蕃那边指定要李惊雁和亲也说不过去。
李隆基的鼻孔被杨玉环的丝钻入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想起杨玉环之事忽然醒悟出家对让李惊雁出家除去郡主称号除去宗室身份这不就行了吗可掩人耳目又不失皇家颜面还不得罪吐蕃一箭三雕何乐而不为。
他忍不住呵呵笑道:玉环放心朕有办法了。
第二百二十五章 和李林甫的妥协
近李林甫有了一件既欣慰又惶恐之事欣慰是搬了新闹鬼之事让他烦恼了整整一年多三日前他总算告别了那个阴魂不散之地搬到了新宅而惶恐是新宅位于崇业坊东离玄都观不过百步之遥满朝大臣皆说是皇恩浩荡表彰他为国尽心之心原因是新宅的位置竟是在长安风水九五至尊之地当年宰相裴宽得邻近的怀贞坊造屋便被御史弹劾为宅据冈原不召自来其心可见这个九五至尊之地的中轴线便是朱雀大街最核心的地方左修了玄都观右修了兴善寺而他李林甫的新宅距玄都观不过百步按李隆基的说法是借道气为他镇邪但李林甫却知道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
但既然已经搬来担心也无益这几日庆贺之人络绎不绝连章仇兼琼也亲自上门祝贺送来一座高高的太湖石被李林甫放置在后花院无事便可来赏玩一番好容易今日宾客渐渐少了李林甫也偷得一分闲暇躲在书房中细细感受新宅的气息他的书房布置得和原来一般模样分毫不差甚至连屋角正在忙碌的蜘蛛也是从旧屋搬来。
窗外大雨如注一道道闪电在屋顶上纵横狂风挟着豆大的雨点意的蹂躏院中的两棵梧桐老树此刻屋内却十分安静温暖灯光柔和两盏琉璃灯罩出淡淡的橘红色的光环李林甫正坐在他那张黄古旧的藤椅上一只手托着下颌一只手轻轻抚摩着自己硕大的鼻子在他面前放着一份左拾遗的报告上面详细记述了对这次流言源头的调查。
永王并不在乎这次的消息是谁传出庆王在狂吼咆哮也无济于事至于李隆基对市井小道消息从无兴趣李林甫却异常敏感的察觉到此事必有一只幕后黑手在推动他不禁又想起那次杨国忠被黑的事件和这次的手法如同一撤极可能是同一人所为。
李林甫忽然兴奋起来他一生就爱探询这样的谜底而左拾遗的报告让他渐渐现了端倪分析一件事最要紧是看这件事的最大受益者这两个流言都和一个人有关系那便是李清而上次杨国忠被暗算也正是生在自己告诉李清后的次日应该是他了。
李林甫眼中微微透出笑意李清你倒比那杨国忠厉害得多老夫真该好好用一用你。
虽已猜出是李清所为但李林甫却并不太放在心上他只是喜欢探秘喜欢将什么事情都掌握在自己手中至于去不去做那是另一回事。
此刻李清所推行的盐政倍受皇上关注他横加干涉会被李隆基怀疑他和庆王有勾结代价太大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却是李林甫此时无暇分神他正在慢慢地推行自己另一个计划。
门口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父亲我可以进来吗这是老八的声音。
你进来了吧李银成婚以后人变得稳重很多务实肯干在年末吏部的考课中得一最三善的考评为上中颇让李林甫引以为傲。
李银脚步放轻慢慢地走进父亲的书房上前向父亲跪下请安孩儿叩见父亲大人。
先起来吧
李林甫看了他一眼徐徐道:这么晚你有何事来找为父
李银起身站在一旁嘴巴动了几动方呐呐道:父亲孩儿想娶妾继后。
李林甫诧异为何又提我不是让你和柳柳商量着办吗
可是可是那悍妇死活不肯她还追问我要娶何人看那样子我若说了她便要杀人了
胡闹李林甫一拍桌子怒道:柳柳是你妻子你们成婚尚不到一年没有身孕是正常你便想纳妾生子她岂能不忧心你怎能称她为悍妇还有杀人之类的话居然也说得出口这就是你对父亲说话的态度
父亲责骂让李银羞愤难当他再也忍不住扑通一声跪下长久以来压抑在心中的痛苦和看不见的未来使他忍不住嚎啕大哭以头抢地道:我不追究她从前风流无度也就罢了可她却和她母亲一般凶悍无礼我应酬回来晚一点她便在半夜逼问我和谁在一起有没有找女人一定问得清清楚楚方肯善罢甘休这样的女人我竟要和她过一辈子父亲妒为七出之一我我想休了这女人
李林甫霍然一惊崔翘之妻的凶悍在长安是出了名的他也知道难道这悍也能传给下一代吗可见儿子的模样情况估计也属实当初自己只顾与博陵崔氏联姻倒忘了这个后果望着痛哭流涕的儿子李林甫心中不禁内疚只得安慰他道:崔翘昨日已经回惊明日我就去给他说说让他好好管束女儿你就放心吧
可是岳父也无计可施他只劝我将心思放在朝政上忍一忍就算了。
还有这种事
李林甫不禁哑然失笑堂堂的大理寺卿竟然连个老婆都降伏不
这个家中他李林甫就是天无论什么样的女人都不敢之意他无法理解畏妻是什么感受。
这时门外传来大管家低低的声音禀报老爷户部李侍郎在门外想见老爷。
现在天已经晚了让他明日再来
李林甫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只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忽然他一下子呆住了表情惊讶之极户部李侍郎不就是李清吗他不是在扬州遇刺了吗是几时回的长安怎么博济没有消息传来一连几个疑问从心中冒出来但他来不及细想眼看管家要去打李清便急改口道:快快请他到我的书房来。
疑问在李林甫脑海中挥之不去仿佛有一种老宅的鬼影又跟到新宅的感觉他背着手在房间里大步走来走去这是今年以来他第一次感到的心神不宁。
他眼一斜见儿子还跪在地上悄悄地抹泪不由长叹一声罢了你就把心思多放在朝政上过两天为父再看看张齐丘那里有没有实缺你就到地方去为官吧
谢父亲大人李银低头慢慢退出书房到书房门口他的嘴角抽了抽竟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得意之色。
李林甫在思考李清来拜访自己的用意却没有注意到儿子脸上的表情变化他却不知道他的一念之差竟给自己埋下了杀身之根这是后话不提。
片刻后李清在管家的引导来到李林甫的书房他在门口掸去身上的雨珠正了正衣冠便大步走近门去。
属下见过相国李清躬身先向笑咪咪的李林甫长施一礼。
呵呵想不到李侍郎竟会在雨夜来访想不到真的想不到啊
李林甫拉起李清上下仔细打量他异常关切道:我听张博济说你在扬州遇刺怎么样没伤着哪里吧
李清见他毫不忌讳地提到张博济传递消息心中也不禁为他宰相风度折服便微微一笑也坦言道:没办法只是侥幸逃脱刺杀害怕归途再被刺便使了金蝉脱壳之计谎称被刺重伤然后悄悄返回长安。
他抬头看了看房子又歉然道:昨晚刚到长安本想白天就来祝贺相国乔迁可是上午要陪陪妻女下午还要拜访恩师故晚上才来请相国莫怪。
李清说得极为含蓄只有李林甫这样的老狐狸才听得出他的言外之意下午去找章仇兼琼晚上来找自己言外之意他是代表章仇兼琼而来否则既然说是来祝贺为何却半点礼都没有这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如此只有一个解释他根本就不是来贺什么乔迁之喜。
事实上李清确实是和章仇兼琼谈过新盐法还算顺利为了他的下一步改革计划现在必须要和李林甫达成临时妥协虽然章仇兼琼有些犹豫但还是勉强答应了李清要求。
原来是这样李侍郎不愧是和吐蕃打过仗之人这招金蝉脱壳用得巧妙连老夫都瞒过了。
李林甫笑呵呵地拉着李清的手走到茶几前来来来我们坐下说话。
很快婢女便上了茶李林甫端起小茶碗抿了一口随意地问道:不知侍郎可知刺杀你的何人
是何人我不知道但有一点很清楚这人必然是因为新盐法触犯了他的利益故买凶刺我。
李林甫笑了笑依然不舍地追问道:我听说刺客三人两人当场被杀第三人是个舞姬被侍郎抓住了怎么会不知道是谁派的呢
李清摇摇头苦笑一声道:知道的人被当场杀了而这个女刺客地位低微她确实不知只知道是京中传来的命令。
如此无据无凭这岂不成了无头公案了吗
李林甫叹了口气话题一转又道:你昨日刚到长安恐怕还不知道长安这几日的流言吧
李清却哈哈一笑此事我已经听我妻说起说庆王私窃官盐被我抓获这纯属无稽之谈。他忽然压低嗓声对李林甫道:查获官盐是真但据被抓之人交代那些官盐是扬州刺史李成式所盗而且我查过帐簿正是上元节前后张博济回京探亲由李成式代理长史他有这个机会此案证据确凿我已向皇上上书弹劾了李成式。
李清的话真真假假李林甫焉能听不出来二十万石官盐价值并不大不过六七万贯但查到便是死罪以李成式为官之小心怎会做这种得不偿失之事此事十有还是庆王那种贪心之人所为李清不过是给庆王找替死鬼罢了李成式不是他的人他并不关心但李清的最后一句话却让他心中一动生一个念头。
李清仿佛与李林甫心有灵犀李林甫念头刚起李清便笑道:张长史为官清廉颇有政绩年年都是上上考评若皇上肯接受我的弹劾我准备向皇上荐张长史为扬州刺史望相国莫怪我唐突。
侍郎说笑了张博济一个书呆子怎能
刺史他还是老老实实做几年长史再说。
李林甫知道李清此话也就是章仇兼琼的意思荐自己女婿为扬州刺史他们是在向自己示好呢李林甫心中冷冷一笑就算自己有这个心但若不逼出他们的真实目的此事是绝不能答应。
相国太谦虚了张长史文才人品皆好在百姓中素有清誉又了解扬州情况连他都不能为刺史那岂不是讥讽李清枉做沙州刺史吗
李清明白李林甫真正的意思他刚刚得到宫中消息李隆基明日一早要召见他那李林甫最迟明日就会知道他的想法瞒他也无意义便诚恳地说道:实不瞒相国李清是有些思路想先得到相国的支持。
说说看什么思路
李林甫饶有兴趣地摸了摸硕大的鼻子手要去端茶碗却又下意识地缩了回来。
我做户部侍郎时间不长便感觉到我大唐的民间殷实但国库空虚如此为何不将民间的闲钱利用起来我思量了很久也接触过王宝记柜坊这给了我一个思路为何国家不成立一个柜坊将民间的闲钱都吸引过来同时左藏的钱也可存在其中这些钱可以用来给商人放利子朝廷急需用钱之时也可以通过这个柜坊向民间借钱
李清的思路便是成立类似后世的中央银行但唐朝条件尚不具备行纸钞的条件故只能实施部分银行的职能但前提是要将左藏即国家金库从杨国忠控制的太府寺剥离出来将真正的财权拿到手以推行他的金融尝试而他还有另一个更深的目的却不能对李林甫明言。
李林甫半天没有说话这确实是个大胆的想法他做了十几年的宰相岂能不懂李清之意
能将民间的钱掌握在朝廷手中恐怕皇上会很乐意答应不过老百姓肯不肯将钱存在这个国家柜坊就难说了。
但他却更关心另一件对他而言更重要之事沉吟良久便问道:那这个柜坊归属哪个署衙
李清沉默片刻终于缓缓道:我的想法最好由户部度支司统一管理便于理顺财政各种关系。
李林甫恍然大悟原来说了半天便是想将所有财权统统抓在手上难怪李清说将左藏也纳入其中他迅平衡其中的利弊此事皇上虽要和自己商量但皇上想做之事自己过于反对也不好倒不如利用这次机会将手伸进户部另一方面他也要收拾杨国忠不妨让李清先给他一耳光再说。
李林甫点点头便毫不客气道:先前张博济为扬州刺史一事老夫又想了想是得给他一个施展才华的机会所以老夫不反对侍郎的推荐另外第五琦调升江淮盐铁支使户部度支员外郎一职便空缺下来老夫推荐万年县县丞王銲来任此职希望侍郎也多多提携他。
王銲便是李林甫心腹王:}.李清一杯羹他的如意算盘打得不可谓不精这就是他的条件。
李林甫的如意算盘李清如何不知他一转念便有了对应之策不妨先答应以后只需用升职的办法调走他便是他微微一笑相国如此咱们就一言为定
李清和李林甫对望一眼一老一小两只狐狸皆会意地哈哈笑了起来
且说李银退出父亲的书房脚步轻快地向自己房中快步而去雨下得正大他也不用下人撑伞一口气冲过雨幕跑到院子的另一头他的房门虚掩着李银推开门忽然下意识地捂住左耳不料右耳却一痛耳畔传来妻子得意的笑声这招出敌不意如何我就知道你会捂住左耳。
痛痛快松手。李银痛极狂呼。
呵呵你平日不叫痛今天鬼喊什么是不是我教你的法子成功了崔柳柳拧住李银的耳朵一脚将门踢关上将他拖到内室床边这才松开手快说你爹爹打算将你外放做什么官
李银苦脸道:具体什么官我不知道但可能是去朔方一带为官。
去哪里倒无所谓但一定要当县令或者刺史老娘可是想做第一夫人
一声老娘口头语将李银的汗毛都要唬得竖起来这是她想做某件事的先兆他急低声哀求道:你不是说假如我到外为官就准我纳妾吗可得说话算数。
崔柳柳细鱼眼斜瞟李银花岗齿咬着猩唇儿低声笑道:你这死鬼把老娘火都拨燎起来。
她回头噗地将灯吹灭黑暗中只听她吃吃的低笑声纳什么妾你连老娘都满足不了。
可是我想有后哎哟你轻点
郎君卖力点今晚我就给你生个大胖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