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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南朝陈     穿入聊斋txt下载     穿入聊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两百四十章 :小结

    (感谢书友“逍遥笨笨猪”两次588的慷慨打赏!)

    ……

    十锭金元宝,最终陈剑臣给家里留了五锭,全部jiāo给阿宝打理。15这下可把阿宝给愁坏了,这么多的钱,平生未见,捧在手里怕摔了,藏于箱筪中又怕被偷,团团转,最后直接揣在怀内,抱着睡觉。

    ——陈家,一直以来,归根到底,还是属于贫寒阶层,不曾有过客观的积蓄。

    经济问题一扫而空,莫三娘等再无挂虑。

    陈剑臣回到书房,这时候看不进去书了,不禁坐在那儿发呆,然后想到了什么,就提起笔在白纸上写下。

    书筪、引魔剑、金蚕衣、避水珠、顽石……

    一溜儿写下来。

    此时鲁惜约还在陪伴母亲说话,也不虞她见到会大惊小怪。

    陈剑臣写下的东西,都是他目前所拥有的物品,都是不同寻常的宝物。其中引魔剑极少使用,便一直藏在血檀木书筪之内。至于金蚕衣,自从发生了被刺杀事件,就连晚上都穿着在身了。

    鲁惜约早已发现金蚕衣的存在,陈剑臣便说是某位异人相赠,用以保护周身安全的。

    避水珠则早吞噬入肚,可惜到如今仍然没有一展功能的机会,倒不能专程跳进鉴江河内,看能不能淹吧。

    实在没有那个必要。

    而最后的顽石,则主要为辅助xìng的作用,于实战方面的臂助,暂且不曾有发现。

    ——零零碎碎的整理出来后,在外物的掌握使用之上。可以有更直观的认识。

    总归来说,这些东西价值非凡,但基本都是辅助xìng之物。

    外物整理完,开始轮到立身之根本:《三立真章》:经过诸种历练、突破。他的正气修为可以说已小有成就。九百九十九道正气全部凝练而出,汇聚而成,浩然养吾剑浑如正常剑刃般长短大小了。

    剑刃,剑柄,剑鞘,全部化形而出。真正形成了完整的形态。

    在魂神世界内,这把正气凝聚之剑使用灵活自如,威力奇大,无奈的是。时至今日,陈剑臣扔没有正式突破“立功”之境,只跨出半只脚。固然能做到正气外放,但都是有质无形的,杀伤大减。

    这一步跨不出去,始终是个大问题。

    陈剑臣潜心研究过当下自己的泥丸宫世界,广阔的地方依然一片茫茫,看不见边际。15而正前方则是那个青衫磊落的儒像,一有什么动静,当即便会现身出来,镇守心mén。可惜依然是背面**,看不见样子。

    他的手中,右手执辟邪笔。左手拿着《三立真章》的卷轴。

    这两样对于陈剑臣意义奇大之物非常灵动,当有邪魔外道闯入魂神世界时,两件宝物便会任由陈剑臣驱使克敌。

    一直以来,陈剑臣觉得最为拉风的形象便是,右手提辟邪笔,左手持浩然养吾剑。然后《三立真章》在背后像一面旗帜般拉开,徐徐升起。

    《三立真章》化为卷轴,收了起来,取而代之的便是陈剑臣立言大成时的作品:《正luàn贴》!

    “国之将亡。必有妖孽;荼毒天下,追惟酷烈;奈何奈何,号慕摧绝;读圣贤书,为何事学?正气不屈,浩然诛邪!”

    四十个大字,字字大如拳头,笔画纵横间,自有光华流溢出来,熠熠生辉。

    这一幅字,已成为陈剑臣意气的伸展、意志的凝聚、意愿的寄托,一切jīng神的核心体现。

    其地位,甚至已超过了《三立真章》。

    如果说“三立”是一mén儒家功法的话,那么《正luàn贴》,就是陈剑臣通过修习该功法,而获得的修炼成果。

    四十个大字,字字珠玑。读下来非常的淋漓尽致,畅快至极。

    另外,近期时间,陈剑臣还想立言,但总因为某些jīng神层面上的原因,而没有成功。看来就算正气充足,立言也不是容易的事情,方方面面,要受到很多因素的干扰。

    除了正气,不得不说的是他还掌握有一mén道术:《役鬼术》。

    这mén法术,结合正气,用来降服鬼魔邪魅,收为己用,可谓无往不利。然而天下之间没有那么多的鬼魅目标,或者陈剑臣可以改行去当个捉鬼天师,捉它几十年,或者能组成一支魔鬼大军也不一定。

    说笑耳。

    正气,术法,俱属于他的根本本事,剥脱不去,而外力除了外物之外,婴宁,小义,以及那只小小的心鬼,都算是不小的臂助力量,各有手段,可以帮不少忙。尤其小狐狸,在陈剑臣的心目中,早已是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如上,就是陈剑臣整理小结出来的,自己当前所拥有的力量成份。哦,差点忘了还有存放在盛大钱庄内的拿一大笔钱。

    财富,很多时候同样是一股不可或缺的力量。

    屈着手指数日子,穿越而来快三年了,能获得拥有这许多,已属不易。只是天下大luàn将起,为了自己,也为了亲人的安危,还需要更加努力才行。

    力量,谁都不会嫌多的。

    ……

    咿呀一响,房mén被推开,鲁惜约进来了。

    陈剑臣将写满字的白纸róu成一团,随手丢进废纸盒里:“娘亲安歇了?”

    “嗯。”

    鲁惜约乖巧地回一声,走过陈剑臣身后,伸出双手按摩他的肩膀。

    陈剑臣很享受地闭上了眼睛——鲁惜约多才艺,还能下厨做一两碟jīng致小菜,不折不扣属于入得厨房,出得厅堂的,至于上得那个什么大chuáng,自也是高分数的表现。

    “相公,那些钱,真是学政大人资助的吗?”

    难怪鲁惜约会出言想问,只因十锭金元宝。数目实在太巨大了些。

    陈剑臣微微一顿,便摇了摇头:“不是,是皇甫员外赠送的。”

    鲁惜约大感惊讶:“皇甫员外?”

    在苏州,在胡庄,她记忆尤深。那里,可正是她对陈剑臣的倾心之地。

    陈剑臣点点头。

    “是为了酬谢相公教好了娇娜姑娘?”

    “娘子真聪明。”

    “原来是这样……”

    鲁惜约恍然——在她看来,皇甫员外家财百万,赠送十金出来并不算稀奇。又或者,送的远不止十金。

    她冰雪聪明。却也没有多问,而是轻挪着身子,坐到了陈剑臣的怀里,吐气如兰:“相公。你是否怪我多嘴问这一问?不要怪人家好不好,只是我总觉得你有很多事情瞒着妾身,我心里有些难受。”

    陈剑臣叹了口气,紧紧抱着她的蛮腰,怜惜地道:“惜约,有些事情你知道了并非好事,所以相公才会瞒着你,日后等时机成熟了。我自然都会告诉你的。”

    “嗯,妾身明白,我也知道相公是要做大事的人。不管如何,妾身都会永远跟随相公的……相公,后天你就要赴京了,请珍惜妾身吧。”

    说着。红chún已主动wěn了上来。

    面对这么一个善解人意,温柔体贴的红颜,陈剑臣还能说什么呢,自当身体力行地来赋予热烈的爱吧。

    ——在上一世,出身贫寒的他固然在大学里成绩不错,可每当和那些漂亮的nv同学照面时。心底难免都会有自卑之意萌生。正所谓“美nv如云,云在天上;秀sè可餐,餐需高价”,十分的现实。

    穿越之后。虽然要面对一个不可测的纷扰luàn世,但生活的过程,却不知比以前jīng彩多少。身边更有婴宁,鲁惜约这些出sèyàn绝的nv子相伴,红袖添香,还有什么好挑剔的呢。

    夜幕之下,木chuáng依依,chūnsè无边……

    ……

    “汪城隍,你好大的胆子!”

    冥冥yīn司,一片死寂。在城隍庙中,本来属于汪城隍所坐的上首位置,已被武判官取而代之。

    只见他拍案而起,脸上胡须飘拂,甚是恼怒。

    下面汪城隍恭立道:“禀告判官大人,不知卑职犯了什么事?”

    武判官怒极而笑:“犯了什么事?哼,你看这张状纸。若不是本判官仔细巡查,差点被你瞒住了一桩惊天大事。”

    一张素纸飘dàng到汪城隍面前。

    汪城隍接过一看,面sè一变:是一名小小的土地yīn神写的,来自景阳村。其诉告的对象,便是陈剑臣,并颠倒黑白、添油加醋地把陈剑臣和yīn司之间的过节写了出来。也不知道这景阳村土地后来从哪里得知陈剑臣带着席方平闯笔架山,赶跑笔架山山神胡青的事,同样写到了上面。

    武判官喝道:“汪城隍,我且问你,上面所言,陈剑臣屡屡触犯于yīn司,是不是事实?”

    汪城隍道:“确有此事,但是……”

    “你不用但是了,本判官再问你,为何当初你没有如实禀告本官?”

    汪城隍:“卑职本来准备报告的,但是……”后面的话是因为广寒chā手,他才没有将事情闹大。

    “又是但是,诸多借口!”

    武判官几乎都要咆哮出声:“此人目中无yīn司,还敢打杀我yīn司勾魂使者,简直罪不容赦。你居然还要把他选为人徒,代表江州,简直可笑之极。汪城隍,你知不知罪?”

    汪城隍扑通跪倒:“卑职此举,全部都是为了yīn司好。那陈剑臣身怀正气,万邪不侵,如此人物宜招安而不该为敌……”

    “废物!”

    武判官不由分说:“看来你是不想当这个城隍了……黎兵德,你带路,黑白无常何在!你们速速前往,将那陈剑臣的魂神带上堂来受审;如果他敢顽抗,就地正法!”

    “遵命!”

    堂下两名身形奇特,头上各自戴着一顶高高的帽子的鬼物大踏步走了出来,跪拜接命。

第两百四十一章:审判

    多谢书友“无情刀客520”的打赏!

    ……

    到堂前来应命的两个鬼物,身材甚高,高且瘦。最引人注目的是他们所戴的帽子,一黑一白,高达三尺,令人看着,都感到有些难受,会替它们担心是否在走动间就会掉下来。但显然这样的担心很多余,无论身形怎么晃动,高高的帽子就像被固定在头上一样,纹丝不动。

    两者身穿长褂麻衣,颜色同样分得很清楚,一黑一白。背部各自背负着一杆武器,乃是缠满布条的哭丧棒,依然一黑一白。

    黑白的对立,异常醒目,就连他们面容的肤色,都是黑白分明的。

    黑白无常!

    黑白无常不是某两个鬼物的名字,而是阴司中一种品阶的称呼,比牛头马面高一个等级的阴司官吏头衔。

    他们的实力,自然更胜一筹。

    至于被武判官授予带路一职的,那个叫“黎兵德”的小鬼,赫然便是景阳村的土地。其借着武判官巡查之际,大胆上书,要藉此求一场富贵。

    他赌对了!

    武判官果然大发雷霆,要将陈剑臣的魂神拘来审判。

    汪城隍大声道:“请判官大人三思!”这时候还想让武判官改变主意。

    他了解陈剑臣的脾性,典型的火药桶。你不去惹他,他就好好的;真要去招惹了,立刻便会爆发出雷霆手段。本来经过周旋接触,彼此之间已经没有什么事了,汪城隍并不觉得这样就折了阴司的面子,因为反思想想,根源都在己方身上。人家陈剑臣又不是软柿子,任由你把捏。

    你捏不过人,反被人抽了,这不自找的吗?

    更重要的是,陈剑臣不是一般的书生秀才,要用威逼利诱、镇压恐吓那一套来对付他,没用。

    如果双方真要完全撕破了脸皮,成为不死不休的死敌,这对阴司而言,一点好处都没有,反会招惹极大的麻烦。

    然而这时候,武判官哪里能听得进去,怒斥道:“汪城隍,你管治无能,害得阴司颜面受损,其罪大焉。再多废话,本官立刻就将你拿下治罪。”

    汪城隍叹息一声。

    眼下阴司面临释家大敌,香火被抢无数,风雨飘零,这时候不求出路,反要到处树敌,绝非明智之举。退一步说,陈剑臣身怀正气,是那么好拿的吗?

    ……

    突然卷起了风,阴风。

    阴风阵阵,吹到身上,毛骨悚然。很快,阴风中愁云惨雾涌来,弥漫住所有的空间,视线之内,一片茫茫。

    “谁在装神弄鬼?”

    对于这样的景象,陈剑臣早已不在生疏,魂神形象踏步而出。

    “陈剑臣,我等奉武判官大人之命,前来拿你进阴司审判,乖乖束手就擒,不要生事。”

    云雾中飘出三道身影,带头一个,青面獠牙,似曾相识;后面两个身材高得像竹竿一样,再加上那黑白分明的高冠帽子,令人只看一眼,便会留下深刻的印象。

    他们的形象,陈剑臣同样觉得很熟悉,片刻后就恍然大悟了:黑白无常。

    目光清冷地扫视过去,最后又回到那小鬼身上,眉头一皱,突然记起来了,这厮可不是那景阳村土地嘛,当初妄自行动,要加害莫三娘,给自己一个字山差点压死的那个。

    “嘿,原来是土地公公,你还敢来拿我?”

    当初陈剑臣不想和阴司彻底决裂,故而放了这土地一马,不料它如今又狐假虎威来了,奉武判官之名,就想来拿自己。

    简直不知死活。

    被他一瞪,黎兵德心生怯意,身子赶紧往后躲了躲。脑海间霎时回放出当初被一座“镇”字山石压在脊背时的悲催可怖。

    那一次,如果不是陈剑臣宽宏,它早就魂飞魄散了。

    眼下固然奉了武判官的命令拿人,底气十足,可真面对陈剑臣时,还是忍不住的心惊胆颤。

    嗯,就让黑白无常上去抓人便好了……

    果然,黑白无常就不好说话了,面如锅底的黑无常大眼一瞪:“少废话,陈剑臣你是自己跟我走呢,还是让咱动手套锁神链。”

    陈剑臣道:“好吧,就随你们走一遭,去见见那判官大人,看他有何由头要拿我问罪。”

    闻言黎兵德心中大喜,以为陈剑臣怕了——在阴司中,判官大人可是仅次于阎王的高手,修为唯有达到元婴境界才能担当,法力通天。

    陈剑臣佩戴着阴阳暖玉,跟着黑白无常和黎兵德,一路出去。

    阴司江州,街道上忽然鬼影绰绰,从四面八方涌出来,一下子就把两边街道给堵满了,不复平时清冷的境况。

    原来武判官已发号施令,说要在城隍庙中神判审陈剑臣,江州城府所有鬼物,皆需要来听审。

    如斯,这些牛鬼蛇神才会趋之若鹜,过江之鲫般出现。

    放眼看去,吊颈鬼、断头鬼、剜心鬼、半边鬼……奇离古怪,无奇不有,黑压压成两大片,所有的目光都注视在陈剑臣身上。

    古来今来,江州死人多矣。虽然有很多都被送进了轮回,但留下来培养发展,作为阴兵鬼差候补的也不少。

    现在,就全部现身,要来看武判官如何判决陈剑臣。个个都异常兴奋,在它们的圈子内,对于身怀正气的陈剑臣早就有所耳闻。据说,陈剑臣昔日还曾胆大包天地将牛头马面击杀了呢。

    走在万鬼夹道,众鬼睽睽之下,换了常人,只怕早就瘫软下去了。简直就像活灵活现地上演一出无止境的恐怖大片,身临其境,严峻考验人的意志,以及心理承受能力。

    陈剑臣却视若不见,面色没有丝毫的波澜,一路也不说话,跟着走,一直走到城隍庙之中。

    “威武!”

    大堂两侧,鬼差林立,一如阳间府衙办案,见到“犯人”上来,先齐声喊威武,施以压力。

    红白相间的水火棍,笃笃笃地猛击地面。

    可这一套,在陈剑臣眼中,不过小孩子过家家而已,毫无效果。

    站到堂上,昂然站立,看见高高坐在方案后面的,正是那武判官。一身官袍,相貌堂堂,黑须长长的垂落在胸间。一双丹凤眼,凌然有威,朝台下一扫,很是威严地道:“堂下之人,见到本判官,缘何不跪!”

    好大的架子。

    陈剑臣晒然道:“阳人不受阴律,见鬼就跪,那我的膝盖未免也太软了些。”

    “大胆!”

    “好胆!”

    两边一片吆喝怒斥,只待武判官一个示意,鬼差无常,阴兵侍卫就会一拥而上,逼迫陈剑臣跪下。

    不过武判官脸色如常,并没有做出什么举动:“你口口声声说阳人不受阴律,那阴阳相隔,井水不犯河水,你又怎能肆意破坏阴司管辖的土地神像?以及处处滋事,击杀我阴司使者?”

    陈剑臣朗声道:“其中是非曲折,汪城隍可以为证,我就不必多作分辨了。武判官摆下如此大阵仗,要当众审我,只怕我就算能说出一朵花来,最后也是难逃在油锅里滚一滚的了。”

    那口油锅,就架摆在城隍庙门口外不远处,足足有三人合围那般大,浑体黝黑,两侧各有弧形的锅耳朵。

    黑锅用铁链吊起,下面架着层层叠叠的柴火,火焰正少得旺盛呢。

    随着火焰缭绕,黑锅中热气腾腾,犹如一个开盖的蒸笼,想必里面都盛满了油。

    这口油锅,用脚趾头都可以想到,就是专门为陈剑臣准备的。

    ——未审而先判,早已显露了武判官的意思。

    武判官冷哼一声:“你不敬鬼神,屡屡忤逆阴司法规,难道不该放进油锅里炸一炸吗?”

    陈剑臣哈哈一笑:“荒天下之大谬,我乃读书人,不敬鬼神,天经地义。所谓道不同,不相与谋。难道你武判官会去敬拜儒家圣人不成?”

    教派有义,各有信仰。以此为立场,攻击他人为异端,这是很惯用的一份“莫须有”罪名。

    “放肆。本判官不和你做那无意义的口舌之争,既然今日本判官升堂判审,那一切都得依我的意思来办,你以为你身怀正气,本判官就会怕了你吗?先把你扔到油锅里炸一炸,看你骨头能有多硬,嘴巴能有多犟!”

    那油锅当然不是真实的油锅,乃是阴司特制法器,专门针对人的魂神。扔进去滚一滚,炸一炸,痛苦无比。意识稍微脆弱的,直接就给炸得魂飞魄散,天地间一缕幽魂,再也回不到阳间了。

    陈剑臣愤然道:“武判官果真要以势压人,不讲道理了?”

    “本判官说的话,便是道理。压你又如何?黑白无常,速速擒下此人犯,锁住扔油锅!”

    不讲道理往往是最有道理的作法,既然无需再掩饰,就没必要再做太多无谓的表面功夫,直接拿下即可,又有谁会有异议非议?

    汪城隍吗?

    此事过后,他就不会再是城隍了……

    武判官说这一句,便等于是判决了。天大地大,道理最大。而道理,总是会依靠拳头来伸张表达。

    由此曲解而来,便成为另一个解释:谁的拳头硬,谁的道理就大。

    黑白无常听到命令,嗷嗷怪叫。黑无常把持一根乌亮铁链,白无常手持一枚大若砖头的铜锁。一左一右,如狼似虎地朝着陈剑臣扑上来。

第两百四十二章:发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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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武判官一声令下,黑白无常当即拿着锁神链来拿人,只待往陈剑臣脖子上一套,即可拖着他走,最后扔进油锅里,滚一滚,炸一炸。如果陈剑臣熬不过,只能接受魂神受创,乃至于魂飞魄散的下场。

    旁边汪城隍紧张地看着,不知陈剑臣会如何应付。如果其爆燃发难,那从此以后将彻底成为阴司的死敌了。到了那个时候,他汪城隍哪里还包捂得住?自己头顶乌纱,恐怕都将不保。

    而要想陈剑臣束手就擒,任凭处置,那更是天方夜谭的事!人家陈剑臣又不是傻子,呆子,哪里有将自己性命交给到别人手上的道理?

    如斯想着,眼角的余光瞥到那个景阳村土地黎兵德身上去:一切矛盾的起源,俱由此厮引发而起,一个不防竟让它蹦跳出来,在武判官面前胡言乱语一番,导致矛盾尖锐激化。早知如此,当初就该把其景阳村土地一职给撤掉,了此后患。

    该死的家伙!

    过去种种,一切错对,一切是非,根本说不清楚。又或者说,用错对来衡量评判彼此的恩怨,本身就是非常荒谬的事情,辩上百年,恐怕也得不出个结果来。

    也正因为如此,武判官审判,根本不与你分说缘由,你让阴司受损,你打杀了阴司的人,那你便有罪。

    多简单纯粹的逻辑。

    简单而有效!

    铁链窸窸窣窣的,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通体有黑光闪烁,就往陈剑臣头上套去。

    陈剑臣双眼一眯,眼眸中有杀机闪现,意念一动,嗡,手中浩然养吾剑在手,剑光一撩,那铁链便四分五裂的掉落在地上。

    腐朽如枯木!

    靠在近边的黎兵德见状,顿时吓得蹦跳起来,气急败坏地指着陈剑臣:“你,判官既然判你有罪,你还敢顽抗,真是要反了!”

    它真是语无伦次了,陈剑臣本就不是阴司里的存在,如何能用个“反”字?

    “死!”

    陈剑臣沉声喝出,空出的左手食中二指并拢,做笔状,凭空划出一个字,正是一个大大的“镇”字。

    白光纵横。

    字体发生一阵奥妙的变化,最后变成一块巨大的山石,朝着黎兵德头顶压落。

    这一座山石,巍巍然,形神具备,直接凝聚而成,比起当初靠笔墨过渡的那一座,不知凝实沉重了多少。

    一压之下,直接就能将黎兵德压成齑粉,半点喘息之机都没有。

    陈剑臣是动了真怒。

    ——想当初黎兵德折磨莫三娘,他那时便有了杀心,无奈形势比人强,顾忌良多,才没有下手。没想到过了这么久,对方还敢上跳下窜的,出来兴风作浪。真应了那句老话,打蛇不死,反受其害。

    “放肆!”

    堂上武判官霍然而起,大袖一挥,一道黑光从袖中飞出来。乍一看,原来是一枚铜环,森然有光。飞过来要托住陈剑臣的字山。

    “给我破!”

    武判官自信满满,大喝道。

    砰!

    一声巨响,然而字山没有破,狠狠地压落,连带铜环,与黎兵德一道被重重地压到地上,化为粉末。

    武判官的那句话,立刻成为笑话。脸色遽然变得很难看:他万万没有想到,陈剑臣的霸道远超想象,正气修为已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步。

    击杀黎兵德,不过弹指间事。

    这时候黑白无常才反应过来,嗷嗷怪叫,哭丧棒亮出,愁云惨雾,鬼哭狼嚎,都是可以扰乱心神的招数。

    但正气专克邪魅,如何会怕这些伎俩?

    蓬!

    一声脆响,《三立真章》飘然而出,垂直打开,悬挂在身后,犹如一面直直的旗帜。卷面之上,字字珠玑,光华明亮。

    这光华对于普通人或者没有多少影响,可对于堂里堂外的诸多形形色色的鬼魅而言,简直要命。

    它们只觉得光芒如针,千丝万缕地激发出来,攒刺在身上,尤其眼睛,被刺得剧痛入心,眼泪忍不住哗然流下——

    “哇!”

    这才是真正的鬼哭神嚎,无数准备看热闹的鬼物被吓得屁滚尿流,轰然逃窜。只几呼吸间,本来万鬼蜂拥的势头,顿时一片冷冷清清。就连那些修为较差的鬼差都吓得两股战战,躲得远远的。

    而最接近陈剑臣的黑白无常,被字符光华笼罩,惨叫连声,还来不及逃开,便化为灰灰。

    “这,这是……”

    武判官悚然动容,再也坐不住了。

    汪城隍呆在边上,把武判官的神色全部看在眼内,心道:这下,你知道有些人是惹不得的吧……

    虽然同为阴司当官,但幸灾乐祸之意不可压抑。

    阴司固步自封,夜郎自大久矣,以前在朝廷政令的庇护下,香火鼎盛,不曾遇到什么对手大敌,安乐日子过了几百年。正如太平已久的阳间,不知养成了多少骄奢蛮横的脾气习惯。

    根基,早就在内部便开始腐烂掉了。

    ——十殿阎罗王,只顾躲在枉死城里,天天享受着下面供奉上来的香火,埋头苦修,几乎不问世事;而判官们则四处搜刮好处,作威作福,犹若钦差大臣满天飞。下面城隍稍有不从,当即打报告,革职查办;而最下面的土地山神河神,为了搜刮到尽可能多的香火,无所不用其极,能用的手段全部用了出来。

    长期以往,阴司哪里还有什么声誉?

    故而释家西来,弘法不够一年,阴司便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节节败退。

    就在这等危急之际,那武判官还只顾着自家威风,不问青红皂白要拿陈剑臣开刀,合该踢到铁板上。

    话说回来,如果陈剑臣的正气这么好对付,当初汪城隍早就下手了,何须一定要卖广寒真人的面子?

    辟邪笔不出,陈剑臣右手挺着养吾剑,背后《三立真章》自动跟随,大踏步走向武判官。

    此时武判官固然心有怯意,但他毕竟有元婴的修为,迅速镇定下来,对汪城隍喝道:“汪城隍,速带阴兵鬼差杀敌!”

    官大一级压死人,汪城隍不得不冲出来,挡在去路,沉声道:“留仙,此事到此为止,你看如何?”

    陈剑臣站定,冷眼看着他:“你能做主?”

    汪城隍一咬牙,回头看着武判官。

    武判官脸色变幻不定,经此一闹,他的脸皮可谓丧失殆尽,成为笑柄。虽然汪城隍等不会反馈到枉死城去,让别家知道,但如此大辱,岂能就此罢手?但是经过刚才圆环法器的一试,他心知肚明自己不是陈剑臣的对手。

    此事端是憋屈,怪只怪那正气对于己等阴司存在,实在克制得太厉害了,以阴魂之身对敌,便等于雪人拿着武器在太阳底下打架,自寻死路——这陈剑臣是如何能修炼得出来的?

    简直便是天生的克星。

    这般存在,绝对不能放纵其存活于世上……罢了罢了,好汉不吃眼前亏,暂且服软一回。等回到枉死城,咱家再向阎罗王禀告,请王上出手。王上乃是佛陀真身,击杀陈剑臣,如踩蝼蚁已。

    想到这里,武判官当即能屈能伸地道:“陈剑臣,看在汪城隍的面子上,本判官可以既往不咎。”

    陈剑臣沉默不语。

    汪城隍又道:“留仙,既然判官大人同意,此事便作罢。真要闹个鱼死网破,牵涉开来,对大家都不利。”

    他潜台词就是说,如果真要和阴司全面为敌,不死不休,就算陈剑臣有正气防身,可他的亲人朋友可有呀。到时候阴司哗然发动,对于莫三娘她们施以无休止的报复,会造成某些不可挽回的后果。

    汪城隍这么说,并没有威胁之意,而能看做是一种善意的提醒。

    陈剑臣眉头一皱,似被打动,唰的,背后的《三立真章》被收回魂神内。

    汪城隍暗暗松了口气,真要打起来的话,他说不定就要被当成炮灰了。而堂上武判官同样感到压力大减,举步走向陈剑臣,要说些场面什么的——

    但他还没有开口,陈剑臣轰然而动,左手一晃,辟邪笔在手,近乎半个拳头粗细的笔头在空中划出一抹诡异的轨迹,就朝武判官心口点去。

    彼此距离不过三尺,陈剑臣骤然发难,时机掌握得妙到毫巅,又是攻其不备,出其不意,瞬间辟邪笔已点到武判官身前。

    “你……”

    武判官骇然大叫,生死时刻,他也算反应极快,张口一吐,吐出一枚乳白色之物,倏尔化为一张玉简,上面光彩流溢,恰好护住心口。

    砰!

    辟邪笔端端正正地点到玉简上,如击木石,铿然有声。

    呼!

    本来已收回魂神的《三立真章》字幅同时飞出,就像一匹布,铺盖而下,把武判官裹住。

    啊!

    无数的正气从字符上激发,刺入武判官的身体内,他惨哭痛嚎,满地打滚,被裹得像个粽子,手脚毫无抗争的力量。滋滋滋,似乎遭遇滚水的雪,身子飞快地消融下去。

    “留仙你!”

    汪城隍大叫出声,可根本阻止不了事态的发展,心中惊急交加,不敢置信地望着陈剑臣。

    “杀!”

第两百四十三章:偷龙

    “杀!”

    淡漠冷清的一个“杀”字,从陈剑臣口中吐出,汪城隍听着,竟然浑身打个冷战;再看陈剑臣,觉得有一种说不清的陌生感。

    其实要选择陈剑臣为阴司人徒之前,汪城隍便对他进行了一番仔细的调查,但结果有些玄乎——

    陈剑臣考中秀才之前,不折不扣就是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读书人,以书为伴,整天埋在书堆里,除了上私塾之外,平时很少出门。

    诸种作为,名副其实便是一个书呆子。

    考中秀才,成为明华书院的廪生,陈剑臣见榜之时,乐极忘形,一头栽倒,人事不醒,差点就是乐极生悲了。

    自从他醒后,慢慢的,各种变化就来了。外形、体格、性情,各方面都有不小的变化——汪城隍甚至怀疑,原来的陈剑臣被夺舍了!

    他的怀疑,十分有道理,只是苦于没有办法证实。陈剑臣身怀正气,哪里能进入他的魂神内仔细搜查呢?

    打过几次交道后,汪城隍对于陈剑臣有了一个比较直观的认识,一言以蔽之:有书生意气。脾气比较犟,认定的原则,不会轻易让步……

    本来以为对他的了解足够了,可当就在眼前,陈剑臣一举将武判官拿下之时,那一份果断勇敢,仍让汪城隍大吃一惊!

    只转眼间,貌似不可一世的武判官就被《三立真章》裹住,身受正气侵体之痛,阴魂之躯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瓦解。

    这般凄惨的情况,看得汪城隍心惊肉跳。

    这时候,周围的阴兵才反应过来,齐声呐喊,各执兵器奋勇地扑来,要解救他们的上司。

    “杀!”

    陈剑臣眼神漠然,笔剑在手,返身冲入阴兵群里,斩瓜切豆腐般,每一次攻击,都掠过一名阴兵的性命。

    大开杀戒!

    既然把武判官拿下,除了大开杀戒之外,再没有别的选择。

    “呀!”

    一声悲嚎,被《三立真章》困住的武判官身躯被消融得只剩半截了,他双目通红,大叫一声,天灵盖乍然崩裂,一个小人形象嗖的就从中遁飞出来。

    这道人影,看起来不过五寸长短,形貌很淡,仿佛透明,一出来,便慌慌张张地往外面掠飞而去。

    元婴出窍!

    没想到这武判官还留了这一手。

    陈剑臣斜眼瞥见,想出手拦截,又被一群阴兵阻挡住,无暇抽身,眼看就被武判官逃跑掉了。

    “收!”

    蓦然一声呼叫,堂中一道青光快如闪电,下一刻便准确落在武判官的元婴上。

    “汪城隍,你敢……”

    凄厉的喊叫来不及喊完,便被青光裹挟着,身不由己往后飞回,最后落入一口淡紫色的葫芦之内。

    葫芦,掌握在汪城隍的手里。

    嘟!

    木塞子堵住葫芦口,再无声息。

    嗤!

    最后一名阴兵倒下,陈剑臣飘然而立,目光有些复杂地看着汪城隍:“我没想到,你会出手。”

    汪城隍把葫芦放到耳边换一晃,似乎在倾听着什么:“很简单,因为我还想活着。”

    如果武判官逃逸出去,不说他返回枉死城后,会如何编排汪城隍,光是陈剑臣,汪城隍便感觉其会杀鬼灭口,顺手将自己也做掉。

    为求生路,汪城隍痛下决心,亮出一口葫芦法宝,一举把武判官的元婴收了。这样一来,他就和陈剑臣属于一条线上的蚂蚱,共坐一条船了。

    此举,可名之为“投名状”。

    “留仙,我更没想到,你会如此决裂!”

    陈剑臣道:“和你一样,我同样还想活着。”

    武判官想留得青山在,可陈剑臣却不愿意斩草不留根。既然撕开了脸皮,就不会再有商议的余地。傻子才会天真地以为说几句好话就能化干戈为玉帛了。

    那可能吗?

    既然如此,不如先下手为强。放虎归山之事,断然不可做。

    汪城隍叹了口气,被逼着走到了这一步,实属无奈:“留仙,接下来该如何安好?”

    陈剑臣看着他:“你身为城隍,下面就是你应该做的事了。”

    汪城隍苦笑道:“此事闹得这般大,如何能捂得住?武判官在江州出事,你觉得我能逃脱罪责吗?”

    确实,闹得沸沸扬扬的,早不可收拾,尾巴实在太长太乱了,一时之间,不知该从哪里收拾好。

    想了一会,陈剑臣忽问道:“汪城隍,武判官已被你杀了吗?”

    汪城隍摇摇头:“还没有……嗯,我这口葫芦,换做‘束魂葫芦’,能收人灵魂,包括元婴。”刚才因为武判官的元婴慌不择路,一不提防,才能让汪城隍轻易得手。

    陈剑臣道:“或者我有一个办法,可完美解决此事。”

    “什么办法?”

    汪城隍眼睛一下子亮了。

    当下陈剑臣把自己所想到的法子说了出来。

    听完,汪城隍疑问:“真得可行?”

    陈剑臣一耸肩:“行不行,还得试过……除了此法,你有何高见?”

    “没没,那就试一试,搏一搏把。”权且死马当活马医了。

    此时堂上除了他们两个,再无其他存在,更能便宜行事。

    陈剑臣召唤出心鬼宅妖,如此这般地吩咐了一轮,宅妖听明白了,欢欣地跪倒在地拜谢。

    汪城隍见到心鬼,心一凛,他自是认出心鬼形象:没想到陈剑臣已降服了自己的心鬼,当真是驱除一心头大患。

    又想到他身怀正气的事实,也就释然了。

    汪城隍带着陈剑臣转入后堂的一间密室,关好门户,打开束魂葫芦的木塞子,往地上一倒,随即一个状态恹恹的小人儿便被倒了出来,正是武判官的元婴。

    他重见天日,刚要破口大骂,骂汪城隍的临阵倒戈。呼的,等待已久的心鬼宅妖像头凶猛的老虎扑向他,一口就咬住他肩膀。

    武判官大吃一惊,见欺上身的是一只心鬼,真是龙游浅水遭虾戏,连一只心鬼都敢现身来欺辱堂堂判官大人了,这什么世道?

    武判官正要还以颜色,咝,一道白光套到自己的头上——原来是陈剑臣使出了《役鬼术》,将一道正气化形,套住武判官的元婴。

    白圈如枷锁,沉甸甸的,武判官的元婴竟正挣扎不得,扑通一下倒在地上,眼睁睁看着那心鬼钻进体内来……

第两百四十四章 :北上

    眼瞅着心鬼一点点地钻入武判官的元婴之内,汪城隍一边看着,咕声吞口口水:看来得重新审视陈剑臣了……

    心鬼入体,武判官的元婴通体颤抖,只是苦于被陈剑臣的役鬼术压迫住,抗争不得,受那魂神被吞噬之痛,悔恨jiāo加,小小眼角处竟流淌下了泪水——好看的小说:。「域名请大家熟知」

    ……

    朝阳喷薄,从窗户的空当照进来,似乎要提醒某人,太阳已晒到屁股上,该起chuáng了。

    “相公,好了吧,太阳照屁股了……”

    轻柔的唤声从chuáng上传出。

    而此时chuáng上的光景却十分的儿童不宜,两个人儿正亲密地一上一下叠在一块,翻腾的被单之下,两者分明不着丝缕的。

    “嗯,还早着呢。”

    “不早了,等会出去,娘亲阿宝她们不得笑死妾身?”

    “哪里会?夫妻缠绵,天经地义,她们才不会说闲话。”

    “相公,求求你了,快起来吧,今天你要北上京城呀。你的同窗朋友们,可能早就去到城外的十里亭,摆下酒席等候相送了。”

    这一下,陈大秀才才乖乖的爬起chuáng来。

    鲁惜约娇羞地白了他一眼,赶紧穿衣服——念及离别在即,日后相思苦累,昨晚鲁惜约爆发出无以伦比的热情,施展出浑身解数,逢迎着自家相公,几乎折腾了一晚上。到了早晨,陈剑臣居然还生龙活虎的,真是吃他不消。

    累归累,但想起那些不可为外人道也的夫妻之乐,鲁惜约心中便如吃了蜜糖般。4∴⑧0㈥5甜蜜非常。

    相公,一点都不呆。不但不呆,有时候还很jīng怪呢。有些huā样,就连她都不曾听闻过,不知相公是如何想到的,实在令人费解呢。

    疑huò归疑huò,并不妨碍鲁惜约的幸福。试问天下nv子,有谁愿意嫁给一个木头呆子的?懂得情趣的男人,总能更容易地获取nv子的欢心。

    终于梳洗完毕。出得mén来,见到莫三娘她们,果然被投以奇怪的目光,鲁惜约两颊飞红霞。螓首地垂,娇羞无限。

    倒是莫三娘笑呵呵的,佯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她可是希望儿子和儿媳fù多多房事,早点生孙子的。

    由于时间不紧迫,也没有什么硬xìng要求,可以很从容地吃着早饭。

    一个时辰后,所有的琐碎事情都搞定了,陈剑臣和婴宁。各自牵着一匹马出到mén口。

    ——在天统王朝,马匹乃是重要的资源,这两匹马,还是依靠顾学政出面,才用高价购买下来的。给予两人赶路。毕竟坐马车的话,实在太慢。

    陈剑臣不敢推辞。虽然他们不大可能真会骑着马匹万里迢迢的一路颠簸而去。但是表面上的功夫,该应酬的事宜,还得做样子,免得招人疑心。

    挥挥手,开始告别。

    阿宝是一个哭出声的,而鲁惜约早已是泪水涟涟。肆意地流淌在晶莹的脸庞之上,也不伸手去擦;莫三娘眼眶内同样溢满了泪水。

    陈剑臣强作笑颜,道:“娘亲,惜约。阿宝,你们不要哭了。我此去京城,安顿好后就会想办法接大家一起北上。一家子从此以后,团团聚聚,不再分离。”

    莫三娘重重的点头嗯了声,又吩咐道:“留仙有心即可,切莫太过于劳累费神。”

    一一惜别,无论有再多的不舍,最后毕竟还是要放手。

    在城内不可纵马,便牵着,得得得的从城mén出去——好看的小说:。

    出到外面,走不多远,便到了那十里亭处,果然一大帮同窗都来了,其中领首者,赫然为顾学政。

    他亲自来送,可见现在对于陈剑臣的态度已大不一样,分量变得甚重。

    该叮嘱的话,早就说过了,剩下的,不外乎一些例行的告别套路,如斯又耗费了半个多时辰。

    最后,顾学政jiāo给陈剑臣一封书信,让他到了国子监后,jiāo给一位名叫伊凡的先生,可以获得一些照顾云云。

    陈剑臣再三感谢后,把书信放进怀里,贴身收好。

    辞别众人,翻身上马。

    骑马不但是技术活,还是力气活,尤其奔腾得快速时,那种颠簸,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住的。

    两人骑马,当然不会赶速,只缓缓而行。

    走了一段路后,小义突然从血檀木书筪中冒头出来,首先跳跃到陈剑臣的马头上。

    马匹有灵,当即受惊。

    “不要动!”

    鼠妖一喝,那马匹顿时一动不敢动了。

    随即小义就这般在马头顶上,朝着陈剑臣纳头就拜:“小义祝公子此去京城,一路顺风,万事亨利。”

    说得这些吉利话,那一个麻利圆转。

    陈剑臣道:“小义,家里就拜托你了。”

    “公子宽心即可,小义在,一切没问题。”

    陈剑臣呵呵一笑,赞赏地朝着它一竖大拇指。其实自从搞定了yīn司那边的麻烦,他的心安稳了许多。要知道那天晚上,陈剑臣使出役鬼术,并没有耗费多少周折,便帮助心鬼宅妖侵人武判官的心神,取而代之。

    换句话说,便是夺舍了。

    堂堂判官大人,元婴境界的修为,居然被一只心鬼夺舍成功,实在有些匪夷所思。要怪,就怪元婴出窍后实在太过于弱小,如何能抵挡得住陈剑臣正气所化的役鬼术?况且心鬼又是很特殊的一类鬼物,最擅长夺人心神意志。

    夺舍后,宅妖摇身一变,就变成了武判官,只需熟悉几天,便能重新凝聚出和武判官一模一样的身躯容颜来。

    至于后面的事,无需陈剑臣cào心,汪城隍自然能安排得妥妥当当的——有个假的武判官坐镇,压着场子,编排起故事来就容易多了,多元化选择。

    随后小义又跳到婴宁所骑的马头上,拱手作揖,和她作别。最后跳下去,人立着站在官道上,目送陈剑臣和婴宁策马远去,感怀神伤,竟不顾形象地狂飙鼠泪。

    幸亏此时无人,否则被人见到一只老鼠站立在路上伤心哭泣,只怕下巴都要惊诧得掉下来。

    听到呜呜的哭啼,陈剑臣霍然回头,粲然一笑,忽地张口唱起歌来:“自寻路,望前路,自由人间道;山与水,走了几多未去数?千条路,都道返家乡路……望尽尽是青山,青山处处雨急风高。故园路,竟是走不尽长路……”

    声调古怪奇特,歌声高亢悲凉,词义意蕴深长,别有一番耐人寻味之意。

    一边婴宁听着,不由得有几分痴了。

    (本卷终!)(未完待续)

第两百四十五章 :突破

    第两百四十五章:突破

    感谢书友:“陆师道k”、“香櫵秛”、“铁打不动”、“弑~帝”、“shuiji820704”的慷慨打赏……

    ……

    进读国子监不能cào之过急——虽然可以乘坐道书,一路逍遥,快速无比地到达京城去,免却奔bō之苦——可文书才到江州不久,只过个十来天功夫你就出现在国子监大mén外了,未免让人生疑。书mí群2《国子监的“工作人员”只要一核实日期,就会推敲出莫大的破绽。

    这不科学嘛。

    难道你是飞来的?

    所以,摆在陈剑臣面前有两个选择。一是在路上游山玩水,耽误些功夫;二是到京城后,先住下来,等得差不多了,然后再去国子监报读进学。

    想了想,陈剑臣决定折中点,先游山玩水一段时间,再提前一段时日到达京城,好生了解一番。

    古来今来,京城都是天下的核心,藏龙卧虎,强人如云。一言以蔽之:“居,大不易。”另外,不得不考虑的一个问题是,婴宁进入京城后,到底适不适应。

    京城重地,不同江州。屯集的军队无论数量,还是质量,都是天下顶尖的,御林军、虎威军、黑衫卫等等,无一不是百里挑一出来的jīng锐,强壮生猛,血气极其旺盛。数量多起来了,无数的血气便连结一气,成一大片,铺天盖地的,浑然成为一个庞大无匹的阵势。

    血气大阵,刚阳冲霄!

    如此大阵笼罩之下,对于寻常人没有什么影响,但对于修道者,尤其是对于妖魔鬼怪出身的修者,冲击影响非常大。

    等闲的鬼魅就不用说了,根本不能靠近,远在京城几里外就得逃之夭夭;而能变化出人形的妖魅同样不好受,或者可以hún进城去,但无时不刻都要承受巨大的压力,稍有不慎,便会被冲击得原形毕lù。

    就算人类修士长期居住在如斯环境内都不好受,好像居住在“污染”严重的地方一样,根本不能静心修炼,反会对身体修为造成许多伤害。圣堂

    故而,京城中几乎没有什么修者定居。从另外一个角度上说,这是对于皇权皇室安全的一个有力保证。

    如果京城像“公共厕所”一样,那些修者随心所yù,高去高来,来无影去无踪的,皇帝还能睡得安稳,还能保得住天下?

    至于民间传说的所谓“龙气”,不过是皇室故意制造出来的愚民舆论罢了。什么上授予天,什么天子气运,统统如是。

    真正能保护皇权的,最大的力量便是军队,忠心耿耿的军队。不可计数的旺盛血气,可比虚无缥缈的龙气靠谱得多。

    由小推大,由京城而推断整个天下,此规律同样适用。当国泰民安,欣欣向荣,朝气蓬勃,则民生昌盛,血气兴旺;而如果祸luàn四起,民不聊生,人心惶惶,连顿饱饭都吃不到,哪里还会有什么血气?

    一旦出现这样的情况,这股无形力量便会弱化式微,破绽大开,千疮百孔。到了那个时候,诸种妖魔鬼怪,形形sèsè的魑魅魍魉就能大摇大摆地涌现出来,胡作非为,肆意作祟。

    如此,整个国家,也差不多到了灭亡之时了。

    ——这就是老生常谈的:国之将亡,必有妖孽!

    深入的认识使人沉思,起码对于陈剑臣而言,可以让他看清楚很多东西。同时担忧起婴宁的处境,她跟随自己进去京城当书童,环境堪忧。尤其那国子监,那是天下文人的圣地,不知培养出多少儒者,远非明华书院这样的地方能相比的,谁知道里面会存在什么?

    种种情况看来,对于小狐狸很不利呀!

    当下陈剑臣便把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

    婴宁显然也思考过这个问题,道:“公子不必担心,等到了京城,看情况再做定论吧。”

    陈剑臣点点头,见步走步,现在也只能这样了。圣堂

    ……

    开始的时候,没有驱使道书。一路纵马,走走停停,很是从容,途中若果碰到什么好景sè,就停驻下来,赏玩一番。

    读万卷书,走万里路。

    所谓“走路”,可不是指埋头赶路就行了,而是要多见识各地方的风土人情,俱属于知识层面的有益补充。

    数天下来的遭遇,让陈剑臣暗暗心惊:民生凋敝,明显到了一个青黄不接的境地,而《新税法》的施行,更使得苛捐杂税多于牛máo。

    以前陈剑臣作为秀才,有诸多的豁免权,还不觉得什么,近距离和基层百姓接触了解,才耸然发现,情况已经恶化到了非常严重的地步。

    光是听着那些五huā八mén的税务名称,便足以令人感到匪夷所思:人头税、车船税、猪牛税……诸如此类,一项项jiāo下来,百姓们哪里还有活路走?

    那些催税的官吏更是如狼似虎,无所不用其极。陈剑臣借宿之时便亲身经历过两回,端是应了那句古诗:“而今风物那堪画,县吏催钱夜打mén!”

    jiāo不起税,百姓们不得不抛荒逃跑,乃至于许多村落都冷冷清清的,不见人烟。

    过得几年,如果情况不见好转,那么为了求活路,百姓们便只得揭竿而起,造反了。

    这是必然的结果。

    不说以后,就说现在,许多地方都出现了大大小小的贼寇,占山为王,劫杀过往客商行人——他们的前身,未必就不是淳朴的农民。

    所见所遇,感触良多。两个断句蓦然出现于心头上,陈剑臣提笔,饱醮浓墨,在一座被废弃的屋子mén口两边写道:

    “祥瑞御免,镇宅定野。”

    这八字,取代了原来残旧的对联,而那副对联依稀可辨出为:富贵三chūn景;平安两字金。

    只可惜眼下富贵已成泡影,朝不虑夕,平安更不可得。

    浓黑的八个大字,jīng气神俱佳,飞舞在墙壁上,似要破壁而去。

    陈剑臣心一动,那笔画骤然由浓转淡,渐渐消弭下去。

    婴宁看见,若有所思:看来公子的正气修为,再有进步了。

    泥丸宫内,正中悬立的《正luàn贴》发生了变化,在最后的边幅之上,凭空增加了两行字句,正是刚才陈剑臣写到墙壁上的那两句:

    “国之将亡,必有妖孽;荼毒天下,追惟酷烈;奈何奈何,号慕摧绝;读圣贤书,为何事学?正气不屈,浩然诛邪;祥瑞御免,镇宅定野!”

    通篇读下来,共有四十八字,更加的通顺完整了。

    ——以前枯坐书房,百思不得的“立言”,就这般在野外见闻中,随后完成,有了新的突破。

    古言道“知行合一”,果然要多走走,才能灵感触发,情绪才有突破的契机。

    这一天傍晚时分,风云突变,大雨将至的样子。

    天sè气候不对头,要早点寻过夜的地方,好在往前赶没多远,就是一个市镇,名曰“渭南镇”。

    也就是一个小市镇而已,一条街道直直贯通,两边有些人家。规模虽然不大,但比起路上所见的村落,显然远胜之。

    一通走下来,小镇上居然没有一间客栈。或者是过往此地的商旅不多,客栈没有生存的空间,故而不得开张。

    没有客栈,便只能借宿了。走到镇头处,见到一户大户人家,高墙阔院,不类凡第,横匾上写着:“李府”两个淡金字。

    陈剑臣便上去敲mén。

    很快,大mén被打开,探出一张老脸来。管家模样打扮,本来有些兴奋的神sè,可看清楚来人时,眉头就皱了起来:“你们是?”

    陈剑臣拱手作礼,把来历请求大概说了出来。

    老管家听见,面lù疑难之sè,道:“公子,你们还是到别家去吧。敝庄委实有些不方便留宿。”

    他的神情甚为古怪,不是那种拒人千里的态度,而是别有什么难言之隐一样。

    陈剑臣觉得奇怪,可难得遇到一户大户人家,就有点不愿舍去。如果选择到其他地方处,未必能有空房子让出来。

    “老管家,我们愿意付房钱的。”

    老管家面lù一丝苦笑:“小人如何敢收公子的钱,只是实在不方便……”

    正说着,雷声轰隆,大雨劈头盖脸就打了下来。

    这雨势来得汹汹,十分迅疾。

    如此一来,陈剑臣和婴宁更走不得了。

    老管家叹了口气,忽道:“公子请稍后,等小人去禀告庄主后,再行定夺如何?你看安好?”

    “那就劳烦管家了。”

    那老管家返身入内,禀告而去了。

    陈剑臣和婴宁便站在屋檐下,看外面一片苍茫,雨水像流水一般从檐边哗然流下。

    天sè已晚,又是暴雨天气,泥泞的街道上早就人迹不见。突地雨幕中飘出一顶乌布伞,破雨而来。

    人未到,声先至,一把有些沙哑的鸭公声:“你这小厮,本道长早就算出今晚会有大雨降临,说明天再来不迟,偏你聒噪不休,定要今晚赶来。待会可得和你家老爷好生谈谈,要加价才行。”

    那小厮打着伞,人却在伞外面,把伞帮那道士撑得一丝不漏的,自己就淋成个落汤jī,陪着笑道:“凌风真人,不是小人不识趣,实在是我家老爷催得紧,小人不敢怠慢。”

    说着话,两人趟着水,很快就到了李府mén外,见到陈剑臣和婴宁站在檐下,不由愣了愣。

第两百四十六章:闹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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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剑臣观察对方,一个是道士装扮,身材中等,相貌堂堂,顶上扎个道髻,横插一根碧玉簪子,显得有一股富贵之气。他身穿道袍,背负一方木匣子,估计装着各样家伙在里面;脚下青布鞋,鞋面上竟然滴泥不染。

    从这一点看来,确实有些门道。

    旁边的小厮,二十岁出头的青年模样,一身湿透,头上的雨水还来不及擦干呢。他同样打量起陈剑臣两人,问道:“两位是?”

    陈剑臣回答:“我是来贵庄借宿的,先前已麻烦管家通报了。”

    小厮哦了声,不再理会,开始叫门。

    那道士眼珠子溜溜然一转,随即头昂起,像一只骄傲的公鸡。

    很快,大门打开,那老管家走出来,见到小厮带着道士,笑容马上堆到脸上:“阿水你请到凌风真人了,快进厅堂,老爷正等着急呢。”

    阿水便带着凌风真人昂然进去了。

    随后老管家对陈剑臣道:“公子,我家老爷已答应让公子借宿,请随我来。”

    “多谢了。”

    ——在天统王朝,出门在外,长长遭遇住不上客栈的时候,借宿,便成为一种常见的过夜方式。

    老管家带着他们进府内。

    抬头一看,虽然天色渐晚,看不甚分明,但显然是一个大庄子。想必庄主人非富即贵,才能坐拥如此对方。

    “呵呵,敢问老管家贵姓?”

    那管家忙道:“叫我做老李便好,随我家老爷的姓。”

    陈剑臣点点头:“小生观府上架构别致,可见贵府老爷胸中有沟壑呀。”

    老李笑道:“公子远道而来,不知我家老爷名讳倒也正常。我家老爷乃是一退休官员,在任期间,曾官至礼部部郎,故人皆称李部郎。”

    ——部郎,即为六部郎中,员外郎,分章各司事务,地位次于尚书、侍郎等,算中等官员。

    “原来如此,倒是小生失敬了。”

    寒暄着一路走,旁敲侧击的,倒了解到一些关于李府的情况。

    那李部郎,名“鼎”,从朝廷退下来已五年了。退休后就回到家乡养老,闲暇时寻亲访友什么的,倒算是逍遥自在。

    当陈剑臣问到李府请道士上门,是否要做什么法事时,老李脚步一滞,明显不自然起来,道:“这个公子就莫要多问了,住过一晚,明天上路即可。”

    “倒是小生多嘴了。”

    一路走,弯过一条曲折的走廊,到了一处偏房外。

    老李打开房门,做个“请”的姿态:“公子请进,我家老爷听说你是读书游学的书生,本想请公子到堂上一叙,无奈临时有事发生,无暇抽身,故招待不周之处,还望公子多多包涵。”

    陈剑臣道:“李管家太客气了,出门在外,能有一室安身,已是求之不得。”

    老李又道:“公子远行而来,想必还没有吃晚饭,稍后我会吩咐下人送些饭食来,请公子不要嫌弃饮食粗鄙。”

    这李管家礼貌得体,由此可见那老部郎肯定也是好客执礼之人,退下来后,浑然没有带着官场骄横气,虽不曾见面,也能让人印象大好。

    没过多久,一名丫鬟便捧着饭食送来了,三菜一汤,肉蔬俱全,热气腾腾,香气扑鼻而来。

    这份饮食,比起旅店客栈,胜出一筹。

    陈剑臣早有几分肚饥,也不客气,和婴宁坐下来,大快朵颐——婴宁化作人形后,尝试人间烟火,饮食米饭肉蔬久矣,早就和凡人无异。别说,常坚持,对于她的人身稳定,有着不可忽视的帮助作用。

    吃饱喝足了,丫鬟又将碗筷收拾干净出去。

    这间偏房颇宽,想必平时亦作客房用,房中摆两张木床,恰好给陈剑臣和婴宁,一人一床,安排得甚为贴心。

    陈剑臣道:“这李部郎招待如此周到,可以的话,还真要当面向他道谢。”

    婴宁笑道:“公子不觉得奇怪?”

    陈剑臣明白她所指:“是有些奇怪,可人家不说,不好意思追问不休。”

    婴宁托着下巴:“那道士固然有些本领,可也只是个半桶水呢。”

    陈剑臣回答:“可不是?一只小狐狸精活生生就在眼前,他也看不出来。”

    婴宁嗔道:“公子又奚落人家了。”

    陈剑臣睁大了眼睛:“为什么要说个又字?”

    “嘻嘻,婴宁愿意。”

    其实她凝聚金丹,变成人形,修炼的又是正宗正统的昆仑法术,浑身上下,不含半点血煞违和之气,普通修者如何认得出她真身来?

    陈剑臣道:“我在想,这李部郎家中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嗯,那公子说说会出什么事?”

    陈剑臣一本正经地道:“闹鬼!”

    婴宁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很是可爱:“对哦,我就说呢,一路进来,感觉怪怪的,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陈剑臣问:“你也感觉到了?”说一个“也”字,自是表明自己有同感。其实正气乃一切邪魅的天生克星,对于不干净的东西,嗅感可比道释两家的法门敏锐多了,稍有动静,泥丸宫世界里的《正乱贴》,以及浩然养吾剑便会骚动不安,会发出预警。

    婴宁眼睛扑闪扑闪的:“可惜不是很确切。”

    “距离太远了,不好把握。”

    “那该怎么办?”

    陈剑臣一摊手:“人家不是请了道士高人嘛,或者,根本不需要我们操心。”

    “那样子就最好了。”

    在灯下说着闲话,这时丫鬟又敲门送热水来了。

    陈剑臣粗粗梳洗了下,把废水端出去倒了,丫鬟提着桶告辞。房间内,婴宁已从血檀木书筪中取出文房四宝,以及陈剑臣要看的书,都摆在了桌子上。

    今晚风雨交加,又适逢其会,估计会有事情发生,自不能太早就睡觉。况且,陈剑臣平时就不习惯早睡,每天晚上都会做够一段时间的功课,看书,或者写字什么的。这样的习惯早已深入骨髓里去了,一如道士们每天都要打坐吞吐,释家和尚们天天都要念经拜佛一样,成为了标志性的举止动作。

    房间一下子静谧下来。

    灯火微微跳跃着,映照出两张端正认真的脸容,婴宁没有如常地读书,而是先盘坐在床上吐纳做功夫——虽然跟随公子,做个贴身小书童,但她修为上的功课,不曾松懈落下。因为她知道,唯有自己的修为提高了,才能更好地帮助公子实现他的抱负。

    只是,如这般公子读书写字,自己在一边练功的两人状态,仿佛已很少有了。自从公子和鲁姐姐成亲后,某些事情不可避免地发生了变化。倒不是说彼此关系产生了膈膜,而是自己不那么好意思整天陪伴在公子的左右了。

    嗯,人,为什么会成亲呢?

    听阿宝说,成亲是为了生宝宝……应该是不对了,因为如果单单只是为了生宝宝,人,为什么会刻意地选择某一个对象成亲呢?

    真是很深奥的问题呀,还是不要想太多了。

    眼睛偷偷打开一个缝儿,瞥一眼正在认真看书的公子,见他剑眉朗目,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线,非常的庄肃……又听阿宝说,人成亲后,会做很多有趣的事情儿,可如何有趣法,她却脸红着说不清楚。只知道一说到这方面去,便会忍不住嗤嗤的笑。

    那个时候,自己就会和阿宝一起笑。只有公子被瞒在鼓里,那些事儿,阿宝说决不能和别人说的,就算公子也不能。

    此时陈剑臣看完了一页书,翻页之际微微抬起头来。

    婴宁赶紧闭上双眼,开始真正的沉浸如修炼的忘我世界之内。

    窗外的风雨,下得更大了。

    ……

    李府,厅堂之上,凌风真人坐在上座,旁边陪坐着一位花甲老人,三缕胡须雪白一片,虽然他坐在椅子上,腰杆子挺得笔直的,但面容上的憔悴之色,无论如何都掩饰不住。

    他,正是李府的主人,李鼎,前任礼部部郎。

    “真人请用茶!”

    凌风真人很有风度地捧起一杯好茶,小抿了一口,道:“李老官人,这茶不错,上好毛尖。”

    李鼎赞道:“真人果然为茶道高手,一语中畿。”

    凌风真人又喝了一口,很是享受地眉目都舒展开来,放下茶杯,开门见山:“老官人,不知你派遣下人,急急忙忙的来到傲来峰请贫道下山赶来,到底是为了何事呢?”

    李鼎眉头一皱:“那阿水没有和真人说明白?”

    凌风真人撸一撸短须,心中莫名萌生几分烦躁——这胡须他可是蓄了好几年了,奈何总长不了,每次撸时,长度不够,老会撸空,十分不爽,总觉得有损己家气度颜面:“呵呵,那下人倒是说了些,不过言语胡乱,不甚清晰,所以还要请老官人亲口分说一番。”

    李鼎重重叹了口气,愁眉不展。

    凌风真人见状,慨然道:“老官人有什么烦扰事端,尽管说出来,自有贫道帮你分忧。”

    李鼎面露苦笑,略一沉吟,终于缓缓说了出来:“真人,实不相瞒,敝庄近日闹鬼呀。直闹得鸡犬不宁,人心惶惶,好生令老夫头疼苦恼!”

    (话说,有没有读者猜到,是聊斋哪个故事的角色要出场了?)

第两百四十七章 :女鬼

    第两百四十七章:nv鬼

    感谢书友“刀口尝密”两个18888的丰厚打赏,似乎很久没见过这么多8了呀,有受宠若惊的感觉!感谢书友“mí糊nv孩”、“shuiji820704”、“lyq900417”的慷慨打赏!

    ……

    “闹鬼”二字说出,李鼎只觉得眼皮子都在不由自主地跳。《)

    凌风真人呵呵一笑,xiōng有成竹地道:“原来如此,小事耳。”

    李鼎眼睛一亮:“真人果真能替老夫解除此患?”

    凌风真人哈哈一笑:“不是贫道托大,等闲小鬼在我看来,不过土jī瓦狗也。”自信满满的样子。

    李鼎大喜。

    关乎凌风真人的身份来历,以及名声,他早就有所耳闻的,知道其为青城术士,据说有一身法力,只是为了游历红尘,才来到渭南镇北面的一座傲来峰上,建起一间道观,名曰:明阳观,在里面打坐吐纳。

    昔日建观之时,凌风真人来到渭南镇化缘,手持铜钹一扇,背负木牌神像,沿街敲钹募化,请施主施香钱。

    当日许多乡邻不大相信灵验,所以都只是坐观。

    有镇南的苏员外,年过五旬,多年来娶了六房妻妾,但蛋都没生出一个,不知跪拜过多少菩萨,依然毫无动静。当时他便对凌风真人说,如果能保佑其香火不断,便会一力承担起所有建立道观的人力物力。

    凌风真人微微一笑,从囊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瓷娃娃,让苏员外绑在右手腕处,说道:“绑此物行房事,必有灵验。”

    然后飘然而去。

    三个月后,苏员外的一个小妾果然成功怀孕。这可把苏员外高兴坏了,当即拿出百贯钱财,又雇佣了劳工,浩浩dàngdàng奔赴傲来峰,替凌风真人建筑道观。

    此事传扬开来,诸人知道凌风真人法力不凡,甚至有“送子观音”的功能,当即蜂拥而去,捐钱出力,帮他在傲来峰上开辟出一个规模宏大的道场来。圣堂最新章节

    那时候,李鼎也是捐了十贯钱的。

    现在听凌风真人轻描淡写说可以解决闹鬼事件,心情一下子舒展开来,道:“那就劳烦道长了,届时必有重谢。”

    凌风真人喝了口茶:“还请老官人详细说说,那鬼是怎么个闹法的?”

    原来五天前的一个晚上,李府西北一间没有住人的院子里,突然传出嗤嗤的笑声,声音颇为清脆悦耳,仿佛少3∴35686688

    这院子,多年没有住人了,草木郁郁,缺乏打理,到了晚上,便有几分yīn森的气氛。

    恰好听到笑声传出的,正是李府管家老李,当时他吓得可不轻,赶紧找来两个健仆,一起提着灯笼进入小院里观看。

    这一看不得了,就见到厢房中有灯火之光,隔着纱窗,就见到一道曼妙婀娜的身影坐在里面,手里似乎捧着一卷书。

    老李登时头冒冷汗,壮着胆子喝道:“什么人!”

    一喝之下,灯灭人消,全无声息。

    “鬼呀!”

    也不知道是哪个下人先喊出来,然后三人仓皇逃窜出去,根本不敢进去房中观察。

    将此事禀告老爷后,李鼎还不甚相信,等到了白天,便纠集起府上所有的下人,浩浩dàngdàng的,进入院子房间里查看,可什么都没有发现。

    李鼎便叱喝老李他们眼huāluàn喊,蛊huò人心。

    然而到了晚上,入夜之时,小院的房间灯火再度被点亮,绰约的身影被灯光映照到纱窗上,甚至还传出了琅琅的读书声。

    读书声娇嫩圆润,浑如豆蔻少nv的声音。

    ——夜间,一个少nv在无人居住的小院房间内读书!

    李鼎亲眼目睹,亲耳闻见,当场吓得差点大小便失禁。(《)可怜他一大把年纪了,如何能接受得住这些诡异的事情?

    好不容易缓过神来,赶紧命令仆从冲进去查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连下几道死命令,又许下重金后,才有三个胆子大的下人拿着锄头扁担之类的工具进去。可当他们靠近,房间的等马上就灭掉,人影随即不见。等点起灯笼火把闯进去,里面空空如也,好像从不曾存在什么异样一样。

    一连几天如此,消息走漏出去,偌大的李府人心惶惶,能辞工的都辞工走了——虽然那nv鬼目前没有什么异动,只安安分分地躲在房内读书,可谁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万一nv鬼哪一天凶xìng大发,冲出来吃人,那想逃都逃不了了。

    家中,莫名其妙地住进来一个nv鬼,这让李鼎如何能安心?简直是睡不安,吃不饱,束手无策之下便想起了凌风真人,赶紧派人去请他下山来捉鬼。

    听完,凌风真人眉máo张扬:“哼,nv鬼猖狂如斯,老官人且稍等,贫道这就是捉那鬼来。”

    李鼎忙道:“真人不必着急,那鬼都是下半夜才出现的。”

    心头之患眼看就能解决,他心情大好,便向老李问及借宿的陈剑臣的情况,老李自然如实回答。

    李鼎撸一撸雪白的胡子,道:“既是游学书生,该当请上堂来喝茶叙话,你且去看看,如其还没有安歇,便请他过来。”

    他退休多年,但一向喜欢提携后生俊秀,也曾资助过不少贫寒书生。眼下心情舒畅,便想与陈剑臣见一见,看其品行才华如何。

    没过多久,陈剑臣便随着老李走上堂来,朝李鼎见过礼。

    寒暄一番后,陈剑臣坐下来喝茶。

    凌风真人瞥了他一眼,见其衣装朴素,虽然长着一副好皮囊,但最多就是个贫寒书生,在如今王朝之内,遍地都是的货sè,当即就有几分不耐。他堂堂一位青城山的修道之士,可不愿听读书人那些掉书袋子的废话。

    “留仙从哪里来,要往哪里去?”

    李鼎笑呵呵地问道。

    陈剑臣倒没有隐瞒的意思,回答:“小生本为江州明华书院的生员,méng得学政大人和横渠先生的抬爱,联名推荐,当下要奔赴京城进读国子监。”

    啊!

    李鼎一口浓茶呛在喉咙里,差点被噎着了——他退休已久,只一心在家中养老,颐养天年,消息蔽塞得很。本以为陈剑臣只是一个外出游学的普通书生,哪里料到对方会是国子监的准监生。

    并且还是横渠先生推荐出来的!

    李鼎的脸sè蓦然有些yīn沉——他当然知道横渠先生,不但知道,而且认识。不过彼此儒家学派不同,他隶属正统礼派,对于横渠先生的新学一向嗤之以鼻的。想当年,在京城席会,他还当面和横渠先生辩论了一番,争得面红耳赤的,最后灰溜溜败下阵来。

    这一败,被李鼎视为平生的奇耻大辱。

    万万没有想到今天,横渠先生的弟子会借宿到自家上来。

    ——其实陈剑臣哪里算是横渠先生的弟子?他们之间连面都没有正式见过呢。至于李鼎和横渠先生之间的恩怨,就更加毫不知情了。否则,他也不会托底坦言相告。

    不过从李鼎的立场看来,横渠先生大力推荐陈剑臣进读国子监,这待遇可不是一般弟子能享受得到的,起码得是亲传弟子才行。

    古言道“父债子还”,同样的道理,师傅的恩怨,也该由弟子承担。

    “原来是横渠先生的高足……夜了,你还是回房休息去吧。”

    声调冷淡,再没有了好声气,若不是顾及礼仪颜面,当场赶陈剑臣出mén去的心都有了。

    此时陈剑臣还来不及端起茶来喝呢,主人便要逐客,算是很不客气的行为了。他心中有些纳闷,不知好端端的,李鼎为何就突然翻脸了,难道是……

    几个可能xìng的念头快速闪过,最后捕捉到了某些线索,腹诽道:就算你和横渠先生有旧怨,也用不着翻脸比翻书还快吧!

    咱这算膝盖中了一箭否?

    ——朝廷中的mén户学派之见,实在根深蒂固得要命,有时候简直不可理喻。闹得反目成仇,老死不相往来的情况都比比皆是。

    庙堂之上,是个大漩涡呀!

    无奈这情形,又无法和他认真计较,唯有起身告辞。

    等陈剑臣走后,凌风真人问:“老官人这是……”

    李鼎道:“无它,老夫一派,和那横渠先生颇有些不同的。”他没有说透,毕竟凌风真人乃是出家人,不涉足这些,不会有多少兴趣倾听。

    庙堂中的倾轧,太复杂,很多东西本就无法说清楚明白的。

    凌风真人呵呵一笑,不再多问,继续喝茶,等待时间的过去。

    风雨犹然不休,陈剑臣回到厢房中,婴宁睁开眼睛,有些惊奇地问:“公子这么快就回来了?”

    陈剑臣lù出一丝苦笑,一摊手:“被人赶回来了。”

    “什么!”

    小狐狸霍然而起,大眼睛圆睁。

    陈剑臣便把经过粗略说了一遍。

    婴宁听完,嘟囔道:“这老官人也忒小气了,不识好人心,咱们还想找机会帮他解决麻烦呢……公子,要不我们现在就走吧,不需要受这窝囊气。”

    陈剑臣道:“也罢,又不是一定要住在此处。收拾好东西,这就告辞去吧。”他不好当面发作,却不代表他是个老好人脾气,任由别人歧视奚落而忍气吞声。

    很快婴宁就收拾好了东西,两人出房,径直上厅堂请辞。

第两百四十八章 :捉鬼

    昨天去接老婆孩子了,来不及请假,抱歉……感谢书友:“封中”“féi象2011”“焊条看书”“逍遥笨笨仙”“南明子xx”“猎天空”“飞云鸿”“wcwhwd”“正小人”“sx12345678”“水ji820704”等书友的慷慨打赏!特别感谢盟主su和老死人鬼的万数厚爱,呼呼!南朝会继续努力的!

    ……

    来到厅堂,李鼎等人却不在,有丫鬟说,他们跟随凌风真人去后面小院“捉鬼”了——不辞而别,终归有些失礼,陈剑臣便请那丫鬟带路去后院。

    丫鬟隐隐有惊惶之sè,但最后还是答应了下来。

    ……

    风雨如晦,老李和阿水提着两盏灯笼在前面开路,中间则是李鼎和xiōng有成竹的凌风真人,在后面,又有五、六名健仆,手中把持着棍bāng之类的当武器。

    转过两条廊道,就来到那小院mén外。

    ——闹鬼之事后,李鼎找人铸造了粗如手臂的铁链,以及一把大铜锁,将小院紧紧地锁上,聊以在心理上给予自己一份安慰感。仿佛这么一锁,便能把那爱读书的nv鬼给锁住了,再也出不来一般。

    “开锁!”

    有凌风真人压阵,李鼎胆sè徒壮,一声令下。老李当即掏出钥匙,把铜锁打开。顺手一推,咿呀一响,小院的两扇mén被推开。

    呼!

    乍然一团风雨从里面席卷出来,来势汹汹,很不寻常,劈头盖脸就扑到老李身上。猝不及防之下。连带他手里所提的灯笼都打灭了。

    “鬼呀!”

    老管家被吓得不轻,把破灯笼往地上一扔,只恨爹娘少生两条tuǐ,往后就走。

    恐慌最能传染。

    他这一喊一走,后面的仆从家丁阵脚大luàn,本来绷得很紧的神经一下子出现了缺口,luàn成一团,蜂拥着逃窜。

    这时候李鼎还来不及反应。

    呼!

    狂风大作,所到之处无论灯笼还是火把。全部被扑灭,登时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慌luàn中李鼎被撞到在地,幸亏没被踩着。但已狼狈得不行。惊怒之下,喝道:“统统给老夫站住!”

    他平时治家甚有章法,威信隆重,这一喝才把诸人喝住,老李和两名家丁赶紧mō过来表忠心,扶起自家老爷。

    这一阵变化异常快速,凌风真人顿觉失了脸皮,等灯笼火把重新点起。「域名请大家熟知」火光之下,正照出他一张异常yīn沉的脸。

    “鬼魅敢尔,待本真人进去将它挫骨扬灰!”

    解下背囊,取出一柄桃木剑,又抓了一把符,气宇轩昂地冲进去小院内。至于李鼎诸人。当然不敢跟随着进去,而是留在外面,距离院mén都有好几丈远。

    却说凌风真人,仗剑冲进去,目光所及,尽皆一片黑暗。其中又有风雨jiāo加,环境十分的恶劣。

    他圆睁双眼,努力想看清楚周围的事物,霍然鼻端有轻柔的东西掠过。快速而无声。凌风真人吃了一惊,急速一个后仰闪避。但鼻孔见被那么轻轻一拂,奇痒无比,忍不住当场打个喷嚏——

    那根事物,仿佛竟是一根羽máo!就不知道是jīmáo还是鸭máo了。

    凌风真人又惊又怒,桃木剑狂舞,可剑剑都劈到了空气中,根本打不着对方。

    嗤嗤……

    有飘渺的笑声在风雨中传来,极为模糊,不辨方位,只知道那笑声清脆悦耳极其,听在耳朵里,让人悠然而生酥意,甚为舒服,而不是寻常意义上的nv鬼那般可怖的感觉。

    凌风真人喝道:“何方鬼物作祟,速速给道爷现身出来!”喝声有声势,但叫话的内容就显得颇为sè厉内荏了,接近于“无意义”的嘴炮范畴。

    回应他的,是一大团风雨,犹如有灵xìng般凝聚成一块,如球状,恶狠狠地砸过来。

    凌风真人桃木剑一横,啪,结结实实接了一击。那团风雨当即散开,雨点纷飞,反把他一身道袍打湿了半截……

    ……

    “阿水,可曾听到了什么动静?”

    外面的李鼎亟不可待地问道。

    阿水往小院那边走进了数步后,说什么也不敢再往前了,探出头,竖起耳朵来听,一会后又跑回来:“老爷,风雨声中又有些噼里啪啦的响声。”

    “额,难道说真人已经开始施展手段,降妖除魔了?”

    李鼎面有喜sè,欣欣然——这一只nv鬼端是出现得莫名其妙,传闻中鬼物作祟,不外乎míhuò他人,或者别有目的什么的。这一只倒好,居然是跑来院子内半夜用功读书的。听那些朗诵的内容,居然还是千字文一类的入mén功课。

    这还真是见了鬼了。

    此鬼读书作甚?

    虽然nv鬼只是躲在房中读书,不曾对李府做出什么伤害之事。但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何况还是一只鬼?

    李鼎恨不得处之而后快,好不容易请来了凌风真人,当然盼望他能一举成功。

    “老爷,老爷……”

    后方传来了丫鬟的叫声,回头一看,见到丫鬟小萍掌着一盏灯笼,带着陈剑臣和他的书童来到。

    李鼎眉头一皱,不知陈剑臣不再房间里好好呆着,又跑出来干嘛,心头便有几分不爽。

    那边陈剑臣唤小萍取过灯笼,自己提着,缓步走过来。而丫鬟胆儿小,这时候却不敢走过来了。

    “见过老官人。”

    李鼎眉头一皱:“陈公子不在客房安歇,可有什么事吗?”

    “特意告辞而来。”

    李鼎心思玲珑,当即明白过来:哼,倒有些骨气。说道:“如此夜深,加上风疾雨劲。你们还是明天再走吧。”

    固然和横渠先生有隙,彼此观念不和,但他也不想授人话柄,说自己如此小气,半点容人之量都没有。况且,他是早退下来的人,昔日的锋芒早消沉了许多。

    陈剑臣刚要开口,噼啪一响,一物从小院内倒飞出来。披头散发的,不偏不倚地撞到阿水身上,附带连着旁边的老李,狼狈不堪地全部滚倒在地。

    阿水骇然若绝。失声尖叫:“鬼压身呀!”努力想爬起来,无奈手脚使唤不出半点力气。

    这一声喊,比先前老李的喊叫给力多了,乒乒乓乓,棍bāng丢了一地,下人们转身撒tuǐ就跑。

    慌luàn间李鼎被一阵凉水吹到脖上子,哇凉哇凉的,吓唬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涌现。往下侵略,差点一个响屁放出来,条件反shè地也要转身走。无奈上了年纪,动作早就不灵光了,一个趔趄,堪堪要摔倒在地。

    一只强有力的手臂及时出现。一把将他稳稳扶住,灯笼照明之下,就见到陈剑臣那一张镇定得过分的脸容。

    “老官人小心足下。”

    陈剑臣忽而微微一笑,直如一缕阳光出现。

    莫名的,李鼎心头的惊惶之情居然平定了不少。

    “什么鬼压身,是贫道!”

    悻悻的音调。果然是凌风真人的声音,他狼狈地爬起来,包扎道髻的碧yù簪子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披散了头发。长长的垂下来,乍一看,还真有几分鬼气森森的模样。

    阿水和老李连滚带爬起来,惊魂未定。

    李鼎问:“真人,你这是?”

    凌风真人摇头一叹:“老官人,此魅道行太高,贫道有心无力,怕且要回山请咱家师兄来才能镇压得了。”

    李鼎顿时傻眼:“这可如何是好?”请来的高人搞不定,谁知道会不会彻底jī怒了nv鬼,要大开杀戒什么的。

    心里已打定主意:明天干脆举家搬离好了,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真人回山请师兄,一来一回,不得几个月?”

    居然是陈剑臣在说话。

    凌风真人被折了面皮,念及刚才在小院里面被那nv鬼玩nòng于股掌间般的戏耍,可自己连对方长什么样都不曾看见,只隐隐捕捉到一抹白sè的身影,心中早憋了一肚子气,这时没好气地道:“是有如何?这与你何干?贫道和老官人说话,你来chā什么嘴?”

    婴宁不忿地道:“就凭我家公子不但能chā嘴,还能chā手。”

    凌风真人好像听到了天下最为滑稽的笑话:“你这娃娃端是不知天高地厚,大放厥词,在此胡言luàn语,贫道不与你等一般见识……老官人,事不宜迟,贫道这就回青城山去。”

    陈剑臣忽道:“老官人,可以的话,学生今晚想在此院中憩息,不知可否?”

    李鼎有些失神,看看凌风真人,又看看陈剑臣,脑筋短时间内有些转不过弯来。

    凌风真人冷笑道:“书生,贫道劝你不要仗着有几分胆sè,便恣意妄为。这个世界,可不是你所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否则糊里糊涂断送了xìng命,犹不知何故!”

    陈剑臣一拱手:“多谢真人提醒,但小生想,就算院子里真得住着一只鬼的话,只怕不会是什么凶鬼厉鬼,说不定我和她说些话后,那鬼就会同意离开呢。”

    “什么?”

    不但凌风真人,李鼎都顿时傻眼了,光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就能把鬼劝走,这是什么水平呀。

    “老官人不反对的话,那学生就住进去了。”

    说完,带着婴宁走进了院子里,李鼎竟没有醒神过来阻止。

    凌风真人哼了声,道:“老官人,你要小心被人害了!”

    “呃,这个……这个从何说起?”

    “这书生借宿府上,又被妖魅所害的话,只怕老官人脱不开关系。”

    闻言,李鼎深以为然,可这时已无法再叫陈剑臣他们出来了,不禁狠狠一跺脚,唯有心里期盼,那nv鬼千万不要害了陈剑臣主仆的xìng命……(未完待续)

第两百四十九章 :等待

    (老婆回来了,这两天比较多事情,所谓小别胜啥的,所以更新不给力……嗯,这个请大家多多包涵些……感谢书友“六骑圣之新庄”“我心飞翔伟伟”“水ji820704”的慷慨打赏!)

    陈剑臣掌着灯笼,悠悠然往前走着,婴宁从血檀木书筪中拿出一把油纸伞,蓬的打开,帮公子挡雨。

    他们闲庭信步,恍若走在自家后huā园内。

    庭院中草本茂盛,树木郁郁,在风雨中,一盏灯笼的照耀范围没有多大,只昏黄的一点光明,熏熏然的样子。

    婴宁忽道:“公子,你是不是对那nv鬼有意?”

    ——大概的情形,先前他们已从那带路的丫鬟口中套得七七八八了,基本了解清楚。

    陈剑臣道:“一个爱读书的nv鬼,我确实感到很好奇呢。”

    “那公子说这到底是什么回事?”

    陈剑臣摇摇头:“这个没见着正主儿,哪里知道怎么回事?只是想着,此鬼肯定不会是厉鬼凶鬼。”

    如果是凶厉鬼物,哪里这般从容客气的,早就下手掠夺jīng阳血气了,岂会安安分分地躲在院子里半夜挑读。

    婴宁眨眨眼睛,微微叹了口气:“不知为何,我忽然想起以前偷偷mōmō读书的情景。”她开窍未化形之时,读书识字更加辛苦,都是偷偷躲在书塾外面听学子的读书声。偷学之时,还怕被人发现。

    “公子,既然这个nv鬼是好的,待会动。「域名请大家熟知」”

    陈剑臣道:“这个我会酌情处理的。”他自动请缨进入院子,可不是单纯为了李府的安宁,而是想见识一番这个爱读书的nv鬼。

    庭院不大,很快就穿越过去,到达对面的房间外面。此时房内一片漆黑,没有灯火。走到房mén处,伸手一推,咿呀一响。房mén就被推开了,跨步进去。

    这间房颇为宽阔,空dàngdàng的,布置简陋,只摆放着一张木chuáng。一方桌子,一把椅子,窗棂上摆放着一盆huā,叶子féi大,绿意盎然,一时间辩不出品种。

    陈剑臣寻个地方将灯笼chā好,挑起来,然后在房中转了一圈。并没有什么发现。那nv鬼,仿佛遁走了。

    婴宁嘟起小嘴:“她被我们吓跑了。”

    陈剑臣一笑:“这nv鬼看起来勤奋好学,但胆子委实不大。”

    心里已在衡量,那凌风真人虽然不是有神通的修士,但显然还是有一定造诣的,不大恰当地说,具备江湖一流高手的实力。可其被nv鬼戏耍得团团转,一点办法都没有。由此可以证明。nv鬼修为不会太浅。

    况且她既然敢在夜间里出来读书,可不是区区yīn神所能做得出来的举止动作。

    妖魔鬼怪,类别不同,各自的修为讲究同样不同。鬼修不易,既要逃脱yīn司的掌控,又得适应阳间的环境。最初的yīn魂状态,极为畏惧忌惮生人阳气。稍微浓重些便禁受不住,一冲之下,不小心的话就会魂飞魄散。

    故而,yīn魂一般只敢在夜间出来活动,并且尽量挑选yīn气重的地方。不会轻易进入村庄乡镇,至于人口稠密的城府,更是避而远之。

    敢于潜入人群聚居地的,无一例外,都是凝练出了金丹的鬼魅——妖类凝聚出金丹,便能化出人形,鬼修却不行。

    鬼修天生没有本体,都是yīn魂状态,要想重塑人身,唯有一条路可行,便是夺舍。

    不过凝聚出金丹后,yīn魂形态会得到有力的稳固,再不复“弱不禁风”的状态。到了这个境界,便能出来游dàng了。

    游dàng的目的,不外乎想方设法找修炼的法mén,提高修为,但眼前这一只nv鬼,居然是跑出来读书的,着实有些匪夷所思,十分罕见。皆因一般鬼修都是脾气暴戾的,没有了前一世的记忆智慧,剩下的,唯有嗜血的本能。

    嗜血,就会吸血。

    ——大量的吸取jīng阳血气,同时能提高修为。

    综合种种,如今遭遇的nv鬼,都有不少值得探讨的地方。

    这间房子属于李府被废弃的地方,可眼前看来,甚为干净清洁,好像被人打扫过一样。李府的下人当然不可能会来这里打扫,那么就只得一个解释了。

    陈剑臣嘴角弯出一抹微笑。

    这时候婴宁放下书筪,一一摆出文房四宝,就连那块顽石都摆了出来,除了当夜明珠外,额外还具备了镇纸的作用。

    这顽石,前些日子婴宁终于完工,给雕成了一方印章。印文为陈剑臣所要求的“顽石留仙”四个古体字,而上方主体,却被婴宁巧夺天工、鬼斧神工地雕成了一尊jīng致的塑像。为一只小狐狸模样,乖巧地坐着,十分传神。

    陈剑臣要用印章的时候,手指捏拿上去,恰好按摩住狐狸雕像的小脑袋上,宛如一次亲切地抚mō呢,而一条活泼的尾巴,长长的拖下来,一个盘旋,几乎延伸到最底部去。

    顽石材质坚硬无比,普通的雕刀刻刀根本无法入手,刺上去,犹如刺到钢铁,割划几下,那刀刃便卷掉,变成废铁了。

    因此,为了雕刻出这一尊很有风格的印章,婴宁必须另想办法,法力加持不可避免,这才能一点点地雕刻出来了,摆到了陈剑臣的面前。

    对于她的心思,陈剑臣自是明了,又是感动,又是温馨。

    有了顽石,自不需灯笼了,当即吹灭了事。独居鬼宅,不怕有人窥视。

    这时候婴宁忽然道:“公子,那你就自己留在这里等待了,婴宁先出去。”她为妖身,固然能在凡人面前掩饰自己的气息,但在鬼魅面前恐怕就不行了。不同于陈剑臣,自从立言大成,半只脚跨入立功境界,对于正气的掌控已非常老道,收放自如了。收的时候深沉若海,能隐藏得极好。

    “也好,那你自己小心点。”

    “婴宁会注意的。嘻嘻,倒是公子可要多加防备哦,可不能被漂亮的nv鬼勾了魂去。”

    这话带有强烈的戏谑意味,陈剑臣哼哼地顺手拿起一杆笔要去敲她的头。可婴宁早一溜烟便闪了出去,换地方继续打坐修炼了。

    陈剑臣会心一笑,自顾捧出一卷书来,就像那些勤奋读书的书生一样,夜读不倦,静静等待那nv鬼上mé完待续)

第两百五十章:小谢

    (时不我待呀……感谢书友“逍遥笨笨仙”“小星星读书”“shuiji820704”“紫∮夜→兂痕”“青纱雾娆”“雪地野流星”“小星星读书”“封中”等热心书友的慷慨打赏!)

    ……

    听着风雨,读着文章,不觉陶然。许久之后,陈剑臣仿佛倦了,便掩卷趴伏在桌子上睡觉——房中光线乍然一暗,就在桌子的另一头,瞬间出现了一名少女。不过二八年华的模样,一身白衣胜雪,头上黑发长长的垂落,在发尾处用一根素色的绸带束缚住,绑成一个蓬松的马尾。

    她的相貌说不上极美,但一双眼睛出奇的黑亮,顾盼间神采飞扬,能亮进人的心里面去。

    少女突兀地出现,一声不出的,静静地坐在桌子边上,一手托腮,很好奇地打量着光华湛然的顽石。

    看着看着,终于按捺不住,轻轻地伸出手去触摸,但刚接触到,立刻就飞快地缩手回去,倒怕被灼伤了似的。

    陈剑臣瞥眼偷看,觉得有趣——这女鬼,可没有半点阴森可怖的气息,看上去,宛如偷摸进来的一个邻家少女。

    当下他也不做声,且看她还要做什么。

    果不其然,女鬼很快就站立起来,小脑袋探过,一直靠到陈剑臣面前,手指一扬,多了一根白色的鸭毛,鬼鬼祟祟地要用这鸭毛去撩陈剑臣的鼻孔。

    就在这时,陈剑臣倏尔睁开双眼,和她大眼看小眼的,状甚滑稽。

    “咦!”

    有些惊讶的声音,女鬼赶紧仰头躲开,吃惊地道:“你没有睡着?”

    陈剑臣呵呵一笑:“如果睡着了,岂不就被你作弄成功了?”

    女鬼嘻嘻一笑:“刚赶跑个道士,又来了个胆大的书生,你看得什么书,借我看看吧。”嘴里说着个“借”字,手上动作却不慢,嗖的,一下子就从陈剑臣手里将书卷夺了去。身子毫无重量的一飘,下一刻,已飘到屋梁上,翻开书看起来。

    “嗯,《梦溪夜谈》?这里面都写着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呀,看不懂。”她刚开始入门读《千字文》之类的启蒙书籍,自是看不懂陈剑臣的书。

    陈剑臣仰着头道:“既然看不懂,就还给我吧。”

    女鬼嘿嘿笑道:“还给你可以,但你要送一样东西补偿。”

    陈剑臣哑然失笑,打趣道:“你要什么?”

    “我要你桌子上的这块石头。”

    陈剑臣道:“你能拿去的话,便给你了。”

    “真得?可不许反悔!”

    “绝不反悔。”

    女鬼面现欣喜之色,身子轻盈地飘落到书桌上,伸手便要去拿顽石。不料入手处极为沉重,沉甸甸的,根本不像看上去那么容易拿。

    ——她为阴魂状态,拿捏实物本就不易,先天性便有许多不足。不过就算顽石重于百斤,也难不倒她。于是双手放上去,开始运劲,果然就顺利把顽石提起来。喜滋滋的,倒过来看,要看底部刻画着什么。

    嗡!

    只见石底下刻画着四个甚为古怪的字符,笔画圆通横贯在一起,仿佛形成了一个整体。但此时,那些笔画突然像活过来一般,一笔笔,都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光芒似剑,虽然凝而不发,但对于女鬼而言,足以造成一股莫大的震慑威胁。她“啊”的惊叫一声,双手一松,身体则快速地往后面躲着。

    顽石重新落回桌子上,稳稳的。

    “你……这是……”

    女鬼被吓得不轻,好像见了猫的老鼠,远远躲在墙角去了。

    陈剑臣一只手搭上顽石,轻轻地把玩着,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鬼搔着头,想了想:“我叫小谢。”

    这名字很简短,不过起码有个名讳了。

    “原来是小谢,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我是……”小谢猛地抬起头:“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陈剑臣眨眨眼睛:“因为我问了你,为了表示礼貌,你就得回答呀。”

    小谢歪着头,想了想,觉得确实是这个道理,便道:“长风山呆不下去了,我就只得来到这里了。”

    这也行?

    陈剑臣暗暗一吐舌头,怎么感觉自己像个拐骗无知少女的怪蜀黍呢。呃,准确地说,是拐骗无知小女鬼的怪蜀黍。

    “长风山是什么地方?”

    “本来长风山是一座很美丽的山,可现在已经被一位山神霸占了,那山神来自阴司,阴司是很可怕的地方呢。为了不被抓,我只得赶紧逃了出来。”

    本着礼貌的大原则,这小谢真是有问必答,单纯得像一张白纸。

    其实有些事情无需问得太仔细,陈剑臣也能猜测出个大概,这小谢不外乎是一个“孤魂野鬼”,因为机缘逃开了阴司的搜捕,没有进入轮回去——现在阴司的管理各项不给力,遁逃掉的阴魂不在少数。

    这些阴魂,宁愿冒着随时会魂飞魄散的危险,却也不愿意被阴司奴役。

    ——自从知道阴司的本质后,陈剑臣自是明白阴魂堕入轮回的凄苦。这基本就颠覆了前一世对于阴司的定位认识。在另一个位面,阴司可是被视作“惩恶扬善”规则的执行者,不过用脚趾头想也能知道,那不过是古往今来无数百姓一腔热情的寄托愿望罢了。

    这小谢也算福泽深厚,不但没有魂飞魄散,反而修炼有成,凝聚出一颗金丹,在鬼修中,亦算入门了。而为了进一步获取正统修炼的法门,她就必须要读书识字。无它,皆因天下道法,记载的载体基本都是用文字书写的,不识字,就算开窍了又有什么用?

    这就是很多妖魔鬼怪都想方设法地学习人类文化的主因。光凭着本能行事,吃人心喝人血的,终究是旁门外道,入不得流。

    小谢逃下长风山,一路流浪,最后到了李府上,看中这一间被废弃的幽静院子,便起心留下来,当做了自己的书房。至于搞得李府家犬不宁的,她并未放在心上,只觉得自己没有害人之心,那便算与人为善了。

    了解到来龙去脉,陈剑臣不由一阵沉吟。

    小谢盯着他:“公子,你也是要来收我的吗?难道你不是书生,而是乔装假扮的?”她可不曾听说读书人也能降妖除魔,“专业”不对口嘛。

    陈剑臣:“不错,我确实是要来收你的。”

    小谢面容一变,身子飘荡而起,就要往窗外飘走——刚才被顽石底部的字符一冲,魂神大震,怯意暗生,知道陈剑臣绝非先前的道士,根本不是自己所能对付得了的,唯有逃走。

    呼!

    窗外猛地抖落一张黄色符咒,准确无比地就贴在她额头上。小谢顿时像中了定身法,木头人般杵在那儿,只得两个大眼睛还能活动,惊慌地流转不停。

    随即一道强大的气息出现,看得仔细些,竟是一个清秀俊俏得过分的书童从窗外迈进。

    鬼修天生触感灵敏,小谢第一时间便分辨出对方的女儿身,更重要的是,她还是一个妖身。

    这是怎么回事?

    定住了小谢,婴宁施施然走进来:“公子。”

    陈剑臣微笑道:“下面就看你的了。”

    婴宁道:“婴宁会和这位小谢姐姐好好谈一谈的。”她在外面,自也是听到了小谢的讲述,在身世之上,油然萌生出几分同病相怜的感觉。

    “那好,就交给你了。”

    陈剑臣起身,居然打开房门走了出去,显然不想做旁听者,一切事宜都交给婴宁来处理。

    这一些,都是先前就布置妥当了的。

    外面风雨不休,淅淅沥沥的,打在屋顶上,打在树叶上,诸种零碎声音汇聚在一起,形成一道复杂的声响。

    过了一会儿,院门那边猛地又亮起一盏火光来,正往里走。

    陈剑臣心一动,猜测可能是那凌风真人又进来了,莫非是李鼎真怕自己在他家中丢了性命,会连累到他,所以才请人进来看一看虚实?

    不管进来的人会是谁,被他看见顽石可不好。于是转身,先敲一敲门板,然后道:“谈好了没?有人来了。”

    婴宁很干脆的一声回答:“好了。”

    等陈剑臣返回屋子,里面就只剩下婴宁一个,小谢早不见踪影。婴宁的手中,正拿着一副卷轴,瞅着挺眼熟的。稍一细想,恍然大悟:这幅画还是临别时萧寒枫所赠送的,为一幅比较含蓄的春宫图。

    图上有仕女形象,不过在穿着上嘛,属于比较开放的打扮,姿态颇为撩人的那种。伊人便趴坐在一叶扁舟上,回眸含笑,情义脉脉。

    图边空白处,有小诗一首:妾家溪口小回塘,茅屋藤扉蛎粉墙;记取榕荫最深处,闲时过来吃槟榔。

    蒙受萧寒枫相赠,当初陈剑臣曾打开观看了一回,颇有些印象,眼下一见,顿时想起来了——

    不会吧,难道选择了这一幅画作为载体?

    陈剑臣心里嘀咕着,来不及多问,先把桌子上的顽石收起,再点起灯笼,重新拿起书卷在灯下慢慢细看。

    很快,房外有脚步声起,敲一敲门,探进来的正是凌风真人,他一脸惊讶之色,正呆呆地望着读书入神的陈剑臣。

    陈剑臣这时才偏过头去,疑问:“这么晚了,真人还不睡觉?”

    凌风真人吞了口口水:“你,你们没有撞到鬼?”

    陈剑臣一脸茫茫然:“鬼?哪里有什么鬼,没看见呀……”随即神秘一笑“……嗯,我想,老官人的家中以后都不会再有什么鬼了。”

    凌风真人嘴巴张得大大的,倒活脱一副见了鬼的神色。

第两百五十一章:没完

    借宿李府,解决“闹鬼”事件,对于陈剑臣来说,只是顺手为之,整个过程非常简易,毫无疑问,李鼎的态度发生了微妙转变,否则断不会在第二天准备了一桌丰富的早饭给陈剑臣和婴宁。

    饱餐一顿,陈剑臣对着老李拱拱手,算是作别,出门而去了。

    “他们走了?”

    厅堂之上,李鼎问老管家。

    老李回答:“走了。”

    “那凌风真人呢?”

    “一大早也走了。”

    李鼎哦了声,撸着胡子,心理满不是滋味:煞费苦心请来的道士高人没办成事,倒让借宿的书生给不声不响地办妥了。尤其是这书生的出身来历,和他不是一路子的。

    此事透着玄乎呀……唉,不管如何,如果真如陈剑臣所言的,家中不再闹鬼,那就求神拜佛,谢天谢地了。

    至于其他,哪里能操心得过来?自己都是退下来的人了,什么门户之见都应该淡下来才对。

    那凌风真人一大早就请辞,不外乎觉得折了面皮,没脸继续待下去了。

    李鼎此时心理甚至隐约产生了些怀疑,这凌风真人是否只是个“假高人”?昔日可是有小道消息流传,说苏员外的小妾怀孕大不正常,甚至都有野种的捕风捉影的说法呢。

    ……

    一晚风雨后,雨过天晴,朝阳喷薄,空气清新,路边的绿树上有不少鸟儿在欣喜地歌唱着。

    陈剑臣相携婴宁,步行着离开了渭南镇——他们的两匹马,早就在前几天处理掉了。根据行程,一路耽搁的时间差不多了,到了今天晚上,便可以乘坐道书,直飞京城去。

    飞行,是一件很酷的事情。

    陈剑臣一直有这方面的愿望,要捕获一只成妖的飞禽类,驯服了当坐骑,自此五湖四海任逍遥。无奈愿望归愿望,还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达成。当前要快速赶路,仍然需要借助婴宁的道书《昆仑玉清法咒》。

    当然,乘坐道书不是无限制的。首先得在小狐狸法力充沛的大前提下;其次,一般情况之下,大白天不好发动,免得被人不小心瞅见了,那不得闹翻天去;最好还得防备被其他修者看见,会发生一些不愉快的冲突事件。

    凡人讲究“钱财不可露白”,否则便会招惹他人觊觎窥视,心怀不轨;此规则在修者圈子里同样适用。

    更何况,婴宁乃妖类出身,直接就能给人开火的最大借口。

    走了约莫大半个时辰,此时离开渭南镇已有一大段距离了。官道两边树木郁郁,很是繁盛的样子,恍若一把把撑开的大雨伞,能给予赶路的人遮阳蔽日,格挡阳光暴晒。

    这时候,血檀木书筪背负到了陈剑臣身上。无它,法宝书筪的“三防”功能可以让陈剑臣在旅途中倍感受用。布幔一撑开,挑到头顶上,顿时尘埃不染,风雨不侵了,何其逍遥自在。

    比起普通读书人赶路时的境况,不知好过多少倍。

    “公子,小谢姐姐真是好可怜呢。”

    婴宁忽然开口道。

    陈剑臣问:“你和她说了很多话?”

    “嗯。听她说,她还有一个好姐妹叫秋容的,可是已经被那可恶的山神给捉走了。”

    陈剑臣沉声道:“阴司捕捉阴魂,本就是属于它们的本分工作,无可厚非。”

    婴宁撅起小嘴:“但小谢姐姐说那山神到处捕捉游散阴魂,可不是为了阴司,纯属是为了培养私兵。若是抓到了漂亮的女鬼,就为奴为婢,百般折磨。”

    关乎阴司的黑暗,陈剑臣自是深有体会,活脱脱已变成一个阳间的翻版,犹如曲子里所唱的“为善的受贫穷更命短,造恶的享富贵又寿延”。

    但如此局面形成已久,根本不是一时三刻所能改变得了的。依陈剑臣目前的能力,更无法去翻地逆天,当那劳什子的救世主。

    婴宁又道:“小谢姐姐好不容易逃出来,又不能去救人,便只得埋头苦读学习,期盼有朝一日能学到高深道法去找那山神晦气。嗯,公子,你说我把道法传授些给她,可否?”

    陈剑臣道:“这个你自己做主便是了。”

    “可是,师傅有言,说道法不可轻传呢。”

    陈剑臣道:“确实不可轻传。如果小谢品行不错,掌握道法后不会去为非作歹,倒可以有商量,然而此事还需要仔细考察一番,方可下决定。”

    婴宁听着连连点头,很是认同:“那我就按照公子所说的去做吧……哼哼,不过听着小谢姐姐的讲述,婴宁都想去将那山神痛打一顿了。”

    陈剑臣哑然失笑:“对方有那么可恶吗?”

    “当然啦,就像个恶霸一样,无恶不作,罄竹难书。对了,它还给自己起了个很威风的名头,叫什么黑山老妖……”

    婴宁一个劲地说着,突然看见公子流露出一种极为奇怪的神情,站在路中一动不动的了。

    “公子,你怎么啦?”

    连声呼唤。

    陈剑臣这才霍然醒觉,苦笑道:“没什么,走神了。”

    婴宁好奇地看了他两眼,想不到为何公子会突然间走神,不过这问题无关重要,就没有多问。

    陈剑臣此时的心却有些乱:自“黑山老妖”四个字从婴宁嘴里蹦出来,他徒然发现有些事情不过在兜了一个大大的圈子,最后竟出乎意料地又圆回来了,充满了一种荒诞主义的意味。

    看来,事情还没有完呀!

    他倒不是害怕,而是刹那间念头纷沓,被勾起了许多本以为不会再翻动的记忆。

    “咦!”

    这时候蓦然又轮到婴宁有些走神了。

    “怎么啦?”

    婴宁忽而降低声音,细细地道:“公子,有人在后面跟踪我们。”

    陈剑臣当然不会马上痕迹毕露地回头张望,眉头一皱:“是什么人?”

    “我想,应该是那个凌风真人。”

    “就他一个?”

    对于凌风真人跟踪而来的原因目的,陈剑臣能猜测几分。

    “就他一个。”婴宁回答得很肯定:“但他鬼鬼祟祟地跟着我们做甚?刚才若不是靠得近些了,几乎发现不了。”

    陈剑臣吐一口气,一字字道:“只怕不会是什么好事。”

第两百五十二章:乌鸦

    身后跟着一个“尾巴”,无论如何都不是一件能让人开心的事情。凌风真人跟踪过来,用意不明,但想必有所企图。

    陈剑臣略一沉吟,抬头看看,四下人迹罕见,正是一段偏僻幽静之处,故意大声道:“婴宁,公子走累了,暂且休息一会吧。”

    婴宁很配合地点头应是。

    当下两者在路边选了一块林荫地,随意地坐下。

    这一坐,便是大半个时辰,没有丝毫起身赶路的意思。果不其然,路头转出凌风真人的身影,大踏步走过来。

    两边相见,凌风真人目露精光地紧紧打量着陈剑臣。

    陈剑臣佯作不知,起身拱手道:“原来是道长,不知道长要往何处?”

    凌风真人道:“陈公子,咱们开天窗说亮话,昨晚在老官人府邸上,你真得没有遇见那女鬼?”

    陈剑臣摇摇头:“不曾见着……实话说了吧,我本来就不信闹鬼之说。”

    凌风真人冷哼一声:“公子莫要拿‘子不语乱力怪神’那一套来唬弄贫道,圣人还曾说过‘敬鬼神而远之’之言呢。”

    ——“不语”、“敬而远之”等言论,从另一个方面上讲,无异于掩耳盗铃。

    陈剑臣却不在这方面与他过多纠缠,一摊手:“事实如此。”反正不承认小谢已跟随了自己,藏身于春宫图中便是了。

    凌风真人目灼灼,似乎要看看陈剑臣到底有没有撒谎,可惜令他失望了,半点端倪都看不出来。他心中不免有几分烦躁,忽道:“陈公子,请借你书筪一观。”

    说着,把注意力放到了血檀木书筪之上,他总觉得这口貌似灰旧的书筪有些古怪。

    陈剑臣道:“道长这是强人所难了。”

    ——凌风真人为修者,但应该是一个初窥门径的修者,否则他肯定能觉察到血檀木书筪为一件法宝,甚至能直接洞察婴宁的妖身身份。两样都办不到,足以证明他的修为甚浅。后来事实证明,他的确不咋样,能被小谢戏弄得转转团而毫无办法。

    见陈剑臣拒绝得干脆利索,凌风真人面目一冷:“贫道只求拿来一观,看完便还你了。”

    陈剑臣笑道:“道长这是什么道理,你既非官府中人,我又非嫌犯疑犯,为何一定要将书筪与你检查?这书筪虽然不值几个钱,但陪伴小生已久,等闲却不肯给人把捏。”

    凌风真人顿时词穷,心知肚明要想用口舌来折服陈剑臣实在很难,当机立断,从口水道理转变成拳头道理,身形一闪,绕过陈剑臣,左手五指张开,犹如一把蒲扇般大小,径直要抓血檀木书筪来检查一下。

    这一抓,虎虎生风,显示出他不赖的功夫底蕴。不过这种功夫底蕴更偏向于武功范畴,道法上的造诣不见几何。

    嗤!

    快速无比的一爪居然抓了个空,转瞬之间,书筪已被那清秀书童拎开,并很迅速地背负到了身后。

    凌风真人圆睁双目,喝道:“你们果然有古怪。”既然都出手了,不把事情搞个水落石出,如何肯甘心?

    唰唰唰!

    身如幻影,两只大手运转如风,招招的主要目的都是要夺过来血檀木书筪,看个仔细明白。他心中已有几分肯定,这书筪不简单。

    婴宁嘻嘻笑道:“道长捉鬼不成,难道要改行做强盗了?”

    凌风真人数招落空,心中惊怒交集:“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陈剑臣在一边听得无语:彼此原本不过是萍水相逢,自此一别后可能都不会再有什么交集的了,我们是什么人,又与你何干?

    “道长,你端是蛮横不讲理,咄咄逼人,莫非真以为我们好欺负吗?”

    凌风真人手头上占不到便宜道理,还不肯死心,大吼一声,嗤的,反手从背负的木匣子中抽出桃木剑。

    剑尖一转,排出三张道符,成品字形。

    婴宁秀眉一蹙,抢先一步出手,右手食中二指并拢,凌空画出一个法咒,结结实实地打在凌风真人胸口处。

    这是道法?

    凌风真人昏迷前掠过一个迷惑茫然的念头:对方,竟是比自己要高明得多的修者……

    打晕了凌风真人,婴宁嘴一撇,对陈剑臣投以询问的目光。

    陈剑臣叹道:“把他放到路边去吧。”这一场冲突端是有些莫名其妙,或者说凌风真人想要个答案,只可惜他找错人了。

    婴宁将凌风真人拖到一棵大树后面躺好,走出来,与公子一道继续慢悠悠地往前赶路。

    ……

    不知过了多久,凌风真人才悠悠然醒来,胸口中招的地方还隐隐作痛,不由露出一丝苦笑:这一次真是撞到铁板了,幸亏之前没有和陈剑臣两人发生激烈冲突,否则一条命能否保住都很成问题。

    问题在于,谁知道那书童居然会是修者呢?看她年纪稚嫩得一塌糊涂的,一身修为竟高深莫测,莫非驻颜有术?

    想到这,他浑身打个冷战:昔日离开山门时,他知道红尘中修者凤毛麟角,极为罕见,心想凭着自己一身修为,闯荡出一番事业那不是易如反掌之事?

    近年的发展也已证明了他的论断,短短时间内便在傲来峰创立下明阳观道场,香火鼎盛。凌风真人已有一个长远计划,准备明天就大开山门,成派立教,广收门徒了。

    今天的遭遇,无疑给了他一记当头棒喝,现在还是晕乎的。

    抬头望望天色,竟然已到了傍晚时分,暮色四合。看来自己晕迷大半天了,真是晦气,他往地上吐口唾沫,稍稍舒展一下手脚,站起来,要回明阳观去。

    呱!

    蓦然头顶上方传来一声聒噪,举首一看,原来是一只乌鸦栖立在树枝上。

    怪不得如此倒霉了,却是有乌鸦当头。

    凌风真人没来由火冒三丈,从地上捡起一块小石头,手指一弹,要将乌鸦击杀。

    嗤!

    尖锐的破空声,小石头如强弩劲箭,速度无以伦比,莫说一只小小的乌鸦,在这个距离内,就算是苍劲的老鹰都无法闪避开。

    “咦!”

    但就是凌风真人眼睁睁的注视下,枝头上的乌鸦凭空消失——呱,第二声聒噪响起,近在咫尺耳边。他悚然扭头一看,就看见那乌鸦就站立在自己的左边肩膀上,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

    哧!

    乌鸦双瞳骤然激发出两道红芒,凌风真人心神大震,扑通一下,倒地不起。

第两百五十三章:囚车

    (近期和谐之风甚猛,上头有指示,小心火烛!……感谢书友“我心飞翔伟伟”、“shuiji820”、“徐卯”的慷慨打赏!)

    呱呱呱!

    黄昏,暮色四合,抬头就见到一群乌鸦黑压压的一片,犹如一朵移动速度极快的乌云,一路朝北方飞去。

    婴宁忽道:“公子,这些乌鸦,似乎有些奇怪。”

    距离太远的缘故,陈剑臣自是什么都没感觉到,问:“哪里奇怪了?”

    婴宁也有些不确定,摇摇头:“不知道,只是刚才看着,有些心悸的萌动。”她修炼出了一颗金丹,道心颇为稳固,对于不同寻常的存在有独特的触感。简单地说,第六感出来了。虽然比不上那些占卜演算的“专业”修者,但也算是不错的一项本能功用了。

    陈剑臣的手轻轻摩擦着下巴,若有所思。

    突地婴宁神色异动,反手从血檀木书筪中一捏,便拿出了那一幅《吃槟榔春宫图》,道:“小谢姐姐有话说。”

    展开画像,见到那趴坐在扁舟上,衣裳半解,香肩披露的肖像人物,本来固然描绘得十分传神——传神毕竟只是传神,不是真人,活人。

    然而突然之间,画像上发生一种奇异的变化,那本来眉目含情的媚意女子徒然变得神色端庄起来,身子还会动,居然直直的坐起。

    这般变化,好像整幅画一下子就活了过来一般,而那画中的女子宛然成仙,随时都会从画上走下来。

    画中仙。

    陈剑臣顿时想起这么一个典故故事。

    女子整幅姿态气质,截然一变,就连身上的衣衫都披好了,再无丝毫春光、乍泄。随即她檀口一动一动的,似乎在说话。

    陈剑臣听不见对方在说什么,反观婴宁却听得很入神的样子——现在还不算晚上,阳气尚盛,小谢却不能随便现身出来,以免受到侵蚀伤害。

    一会之后,独特的交谈完毕,婴宁重新把画卷起,放回书筪中。

    “婴宁,小谢说了什么?”

    婴宁神色郑重:“公子,我们可能有麻烦了。”

    陈剑臣眉头一皱:“此话怎讲?”

    “小谢姐姐说,那些乌鸦,有个名堂,叫做勾魂鸦,乃是那个臭名远扬的黑山老妖用独特法门炼化出来的……”

    听到事情涉及那神秘莫测的黑山老妖,陈剑臣顿时打醒十二分精神。

    “黑山老妖炼化出勾魂鸦,然后派遣它们出去,捕捉阴魂,以及一些法力比较浅薄的修者,将对方的魂魄勾掉,再役使回黑山总坛,供老妖处置,或直接吃掉,或秘制成傀儡奴仆等……”

    陈剑臣眉毛一扬:“这么说,那黑山老妖有特殊的修炼法门,乃至于可以直接吞噬阴魂,以壮大修为?”

    婴宁点点头:“应该就是这样。”

    陈剑臣陷入沉思——黑山老妖既为黑山山神,当然隶属于阴司管辖,只不过那黑山,乃是一座位于江州和浙州交界处的一座大山,严格地说,归属江州阴司部下。如此说起来,汪城隍肯定是知情的,必要之时,或者可以找他问一问境况。

    ——自从“联手”做掉武判官,汪城隍已被归纳进了自家阵营中,身份立场大不相同,问他话,他绝对不敢有所隐瞒的。

    婴宁又道:“小谢姐姐还说,她的好姐妹,一名叫做‘秋容’的女鬼,便是被勾魂鸦捉走了的,被关押在黑山中,黑山老妖说要将她收为鬼妾。”

    人有妻子,有妾侍,那鬼类同样会有。只是鬼物没有实体,先天缺乏阳气,自不能生儿育女之类的。所谓鬼妾,和奴隶差不多,经常要饱受主人摧残折磨,生不如死,做鬼都不能安生。

    陈剑臣问:“小谢可是求你出手救那秋容出来?”

    婴宁嗯了声:“但我刚才没有答应。”眼眸楚楚的看着陈剑臣。

    陈剑臣微笑道:“婴宁,你怎么看?”

    “此山神无恶不作,为非作歹,为霸一方,按理我们应该挺身而出,为地方剪除一霸;只是它即为阴司中的存在,却又不好办呢。”

    她可不希望公子卷入危险的漩涡之中。

    陈剑臣道:“这个我会有分寸的。”当下把和汪城隍之间的一些瓜葛说了出来。

    婴宁听完,欢呼雀跃:“公子,这么说你和汪城隍是好朋友啦,要不你直接去和他说说,他既为城隍,掌管阴司一州事务,那黑山老妖也是他的手下,便能轻易治其罪了。”

    陈剑臣道:“我也是这么一个意思。”有汪城隍出面压制治理黑山老妖,当为最理想的处理方式,又不用自己出手,简直毫无破绽。

    不过,事情真会那么简单?

    念头一转,又掠上另一层担忧。

    ……先不管这一层,晚上见到汪城隍来再说。

    粼粼粼!

    就在此时,从官道的另一条岔道上传来一阵马车轱辘压辗路面的声音,汇集成一大片,光凭耳朵听,已能听出起码是几十辆车的车队伍。

    再往前面走一小段,眼前豁然开朗,车队的面目毫无遮掩地出现在眼底,一辆接着一辆,蜿蜒成一条长蛇阵,看上去,不知多少辆车子首尾相继而来,看他们行驶的方向,也是北上京城的。

    一辆接一辆的车子,既不是载客的马车,也不是拉货的货车,而是一辆辆的囚车!

    数以百计的囚车,浩浩荡荡,看上去,令人感到一种心灵的震撼。

    这些囚车,规格统一,都是单马力,后面拉着三个囚笼,每个囚笼内都关押着一名身穿白色囚衣的囚犯,个个都是披锁带枷的,披头散发,血迹随处可见,明显都经过不轻的刑罚。

    一辆囚车上有三名囚犯,那么这么一大队伍,就有三百以上的数目。

    陈剑臣不禁倒吸口冷气:他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何全部都沦为阶下囚了?又或者,这附近哪里发生了什么惊天大案,乃至于一下子出现这么多要押赴北上的囚犯?

    要知道,一般犯人,都是就地处理的。

    再看押解的官兵,其中竟有十余骑黑衫卫的存在,骑着高头骏马,手指长长的皮鞭子,见到有不顺眼的囚犯,当即皮鞭落下……

    庞大的囚车队伍转上来,官道上本来稀疏的过往行人赶紧躲到路边上去,甚至都不敢抬头观看,与此同时,也不敢再举步行走,一副大气不敢喘的谨慎模样,生怕如果自己迈步走动了,就会被官兵认定为心虚逃窜什么的,到那时候,可就惨了。

    陈剑臣和婴宁,也让到了一边。

    “你,抬起头来!”

    突然间,一声爆喝,两名黑衫卫纵马来到陈剑臣面前,颐指气使地喝道。

    陈剑臣刚一抬头,便与四道犹如毒蛇一般阴冷的目光相触。

    哗啦啦!

    其中一名黑衫卫从怀中掏出一大叠厚厚的画像,另一名黑衫卫开口问道:“你这书生是从哪里来的,要往哪里去,速速从实道来!”

    陈剑臣忍着气,道:“在下陈剑臣,乃是从江州明华书院前往京城国子监报读的生员。”

    那黑衫卫明显一愣,语气有所平缓:“可有路引文书?”

    陈剑臣从书筪中拿出路引文书,黑衫卫检查完毕交完给他,一抱拳道:“职责在身,叨扰了。”

    顿一顿,又对身边的同伴道:“老吴,不用翻像了,走吧。”

    那老吴有些沮丧地把那一大叠画像重新揣回怀中,嘟嚷道:“可惜了一百贯赏钱……”

    囚车队伍庞大,车轮粼粼,约莫一个多时辰才慢慢远去,天色已暗,解压的官兵便点起了火把,他们仿佛要赶夜路。

    等车队走远,肃立在路边的行人这才如释重负地吐出口气,赶紧要各回各家。陈剑臣忽然一把拉住一位老伯,问:“这位老伯,小生想问你一声,那些囚犯到底都是些什么人呀?汪洋大盗?劫匪恶人?”

    那老伯衣装朴素,满额头皱纹,打量了陈剑臣一眼,道:“他们和公子一样,都是读书人,听说里面还有好几个文章诗词大家呢,可不是因为犯了那河蟹法吗……”

    说到此处,他猛地像想到了某些可怕的东西,犹如被毒蛇咬了一口,掉头就跑了,好像身后有只猛鬼追他一样。

    读书人,文字法?

    虽然老伯透露出来的讯息极其单薄有限,但陈剑臣豁然开朗,已然猜到了个大概——《文字法》自颁布以来,短短时间,已在各处州府掀起了许多文字狱,不少读书人锒铛入狱,乃至于被活活打死,坊间有言道:“河蟹法规,笔笔血泪。”

    其中明华书院的刘老夫子便惨遭毒手,当时陈剑臣激愤难当,一举立言成功。但以前亲眼所目睹种种,都没有眼下百余辆囚车浩浩荡荡地出现在眼前,更加具备冲击力。

    婴宁不大明白地问:“公子,为什么现在到处都在抓读书人?不都说万物为下品,惟有读书高的吗?”

    陈剑臣摇头苦笑:“因为皇上不喜欢听到一些话,不喜欢看到一些字。”

    婴宁眼睛睁得大大的:“就这么简单?”

    陈剑臣点点头:“就这么简单。”

    “哼,就因为说话写字的问题,而胡乱随便定人的罪,这个皇帝,肯定不是个好皇帝。”

    小狐狸气呼呼的,至于其中的忤逆之言,她才不在乎呢。

    陈剑臣也不可能会在乎,但现在不是谈论这些的时候,还是先找个安稳的地方过夜,找汪城隍了解情况吧。

第两百五十四章:实情

    夜幕终于完全的掩盖上来了,寥落几颗星辰散发出淡淡的光芒,夜风吹拂,将炎热的气息吹淡了些,使人感到一丝难得的凉意。

    篝火点起,映照出破落土地庙的全貌,正中那一尊缺胳膊少腿的土地公公雕像,看起来愁眉苦脸的样子,加上体表各处满布的、随处可见的蜘蛛网,更显得寒碜不已。

    婴宁略显法力,将庙中打扫了一遍,从血檀木书筪中取出了一副搭配完整的桌子椅子,以及文房四宝等。只转瞬功夫,敝破的土地庙便成为了一间颇有书卷气息的书房。可以自由自在地读书写字了。

    在天统王朝,每逢秋试大考前夕,总会有许多在夜间挑读的书生,他们大都出身贫寒,为了避开喧嚣吵闹,或者没有足够的盘缠住旅店,便只得在荒山野岭处讲究住下,甚至油灯都点不起,唯有借着星月的光芒用功苦读。

    夜半深山有书声!

    到那时候,书声琅琅,山林自有人气喷薄。

    有些读书人干脆离群索居,在山上搭建了茅屋做书斋,长期居住下来,一心一意地读圣贤书,以期待他日金榜题名。

    可以说,这是一种具备普遍意义的现象。

    但陈剑臣有理由相信,随着《文字法》的全面实施,深层次镇压,读书这个行业将大受打击,古言道:“人生忧患识字始”,祸从口出,罪从笔来,影响之深远难以估量。

    他顿时又想起那百余辆、浩浩荡荡的囚车,朝廷大肆缉捕士林人员,难道想来一次釜底抽薪,大清洗?

    黑衫卫无处不在,处处掀起腥风血雨,波及天下,大有山雨欲来之势。

    大势之下,陈剑臣不禁要重新审核自己之前所确定的目标,他本要通过读书从仕的途径,掌握权柄,从而更好地发挥个人的力量。然而照目前情况看,这条路步步惊心,所要面临的危险程度大大增加,一不小心就会被扣上不清不白的罪名,身家性命都会丢掉。

    想到凶险处,陈剑臣不禁谓然一叹,颇有些郁郁不欢——这可不是他所喜欢的世界!

    这时候小谢已从画上现身出来了,既好奇又有些畏惧地看着陈剑臣,不敢过分得靠近。在她看来,感受不到陈剑臣身上有任何法力波动,宛若凡人一个;但是内心深处又有莫名的本能忌惮,好像面对的是一个经过完美伪装的天敌,非常危险。

    婴宁又拿出干粮,问道:“小谢姐姐,你吃不吃?”

    小谢连忙摇摇头:“我为阴魂,不能吃人间烟火。”鬼修却要夺舍有了肉身后,才能如常人般进食。

    婴宁哦了声,端去给陈剑臣。

    解决了肚子问题,陈剑臣道:“婴宁,我要进入阴司了。”

    婴宁道:“公子小心些。”

    陈剑臣有了阴阳暖玉,要进入阴司地图只需念头一动,即可实现,除了肉身还需要一定的保护外,其他几乎没有什么禁忌了,甚为便利。

    下一刻,陈剑臣现身的世界霍然一变,环观四周,都是大片荒芜的野外环境,静寂无声,昏昏然,又不是那种看不见路的漆黑。只到处都弥漫着古怪的雾气,朦朦胧胧的。其中一条羊肠小道蜿蜒延伸,通向远方。

    陈剑臣正站在路中,伸手拿起阴阳暖玉,轻轻一个点拨,居然从中拿出一盏灯笼来,白皮红烛的灯笼,表面写着两个漆黑的大字:

    冥府!

    手一松,灯笼轻飘飘的就直直飞到上空去,渐渐只能见到一点红光。

    这是陈剑臣和汪城隍约定的信号。

    信号一现,汪城隍将会奔赴赶来与陈剑臣汇合——当然,这个地理位置应该要在江州境内,出了境界,汪城隍就难以越界做事了。

    阴司等级规矩森然,可不是能随便乱跑的。

    时至今日,对于阴司地图,陈剑臣已经有了全貌性的了解,知道阴司世界划分,一一和阳间对应,其中的京城对应处,便是核心的枉死城。十殿阎罗都居住在此城中,闭关修炼,极少出来。

    出来管理的,为各路判官。

    阴司地图不知广袤几何,亦分布有山川河流,隐藏着不少奥妙。并且,在这里面还会存在一些不服从阴司管理的鬼王级别存在,占山为王什么的,一如阳间的贼寇。

    陈剑臣席地而坐,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得得得,奇特急促的马蹄声,汪城隍骑着一匹极为雄壮的阴马,奔驰而至。

    他没有带仆从,穿着便服,自是不想惊动第三者。

    “呵呵,老汪来得好快!”

    自从那事,陈剑臣对他的称呼已然发生了变化。

    汪城隍连忙抱拳施礼:“见过公子。”双方的关系一改此前,汪城隍隐隐有了追随陈剑臣的意思,自当尊敬有加,该放下的身段,统统都得放下。

    其实他搞到如今的处境,也是骑虎难下,进退维谷。甘居陈剑臣麾下,很大的原因就是怕被陈剑臣一举灭杀了。

    “公子发信号,叫我来可有什么事吩咐?”

    陈剑臣笑了笑:“那武判官现在如何了?”

    所谓的武判官,自是经过狸猫换太子的武判官。

    汪城隍回答:“重塑练习得不错,相信再过得一个月时间,就能做到天衣无缝了。”心里纳闷,陈剑臣没道理单单是为了问这一件事就发信号的。要知道双方早约定,每过五天时间,汪城隍就会主动朝陈剑臣汇报情况的,根本无需特别过问。

    陈剑臣点头赞许道:“那就好。”心鬼宅妖是他专门埋在阴司的一粒种子,利用得好的话,以后或有大用。

    顿一顿,又道:“其实我叫你来,另有一件事情相询。”

    “公子但请开口。”

    当下陈剑臣将黑山老妖的事情原原本本道出。不料汪城隍听完,一张脸竟变成了苦瓜脸:“公子,事到如今我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那黑山山神,原是笔架山山神侯青。”

    陈剑臣愕然:“他是侯青?”昔日带着席方平大闹笔架山,将山神侯青赶跑,后来又到城隍庙问汪城隍告状要人。那时候被汪城隍直接一句话堵死了,说已把侯青调走,敢情是调到黑山来了。

    端是山不转水转。

    陈剑臣面色一沉:“既然如此,老汪你是不是应该有所表示呢?”“表示”之意,自是让他出手,直接将对方镇压掉。

    汪城隍神情更苦:“不敢欺瞒公子,现在的侯青跟以前的侯青不一样了,在下已拿他没办法,唉,放虎归山,养虎为患呀!”

    陈剑臣疑云大起:“到底是怎么回事?”

    汪城隍干咳一声,整理好思路,慢慢讲述出来:原来那侯青,自从屈辱地从笔架山逃跑,请求汪城隍庇护。那时候汪城隍直接将他调到黑山这边当山神,也算远离江州城府了。不曾想到这侯青居然有大际遇,实力在短短时间内轰然膨胀起来,有传言说他竟然凝练出了元婴;还有更离谱的。说他连法相都具备了——反正变得很厉害就是了。

    自身实力突飞猛涨,侯青飞扬跋扈的本性显露无遗,占山为王,大肆纠集阴魂,自练阴兵,拥兵自重,闯荡出了一个黑山老妖的名头,响当当的,在阴司江州这一带,连同比邻的两三个州府,都算是一张响亮的霸道招牌。

    久而久之,江州阴司中黑山老妖的字号影响力甚至直接盖过了汪城隍。

    对此,汪城隍也是束手无策,处境风雨飘零——管辖地冒出了如此鬼雄存在,如果无法及时采取有效的措施压制住,他这个城隍位置,到了换届之时,十有八九都会被对方取而代之的。

    汪城隍当然不甘心眼睁睁看着自己苦心孤诣才获得的位置被人夺了去,一直以来都在想办法补救,头疼得很。于是便想做出一些杰出的成绩来,以在三年一届的考城隍中获得好评,为此他要选陈剑臣为人徒,要从释家手中重夺香火——无奈后面的发展峰回路转,陈剑臣成长的速度太快,正气修为达到了一种不可思议的地步,已完全脱离了汪城隍的控制掌握范围,乃至于事到临头,他不得不出手拿下武判官,也等于叛离了阴司。

    一连串猝不及防的事件发生,汪城隍暂时哪里还顾得上理会侯青这个黑山老妖?只是眼下陈剑臣问起,他才把实情坦白相告。

    事情,果然不如想象中那般简单。

    陈剑臣沉吟片刻,问道:“阴司方面没有路子?”

    汪城隍叹道:“阴司最核心的规则便是实力为尊,又极为护短,侯青所作所为固然出格,但就算禀告上司,他也不会受到实质性的问责的……说也奇怪,他的实力怎么可能突破得这么快,简直岂有此理。”

    侯青为笔架山山神时,修为普通,根本不敢和陈剑臣正面交锋便脚底抹油跑了。时过境迁,如今却高高地超越了自己,汪城隍难免悻悻然。

    陈剑臣却想到侯青和树妖之间的关系,树妖实力强横,作为它的“好朋友”侯青,落魄之后应该会和树妖保持某些特殊的联系,虽然不甚明确具体情况,但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嘛。

    汪城隍眼珠子一转,忽而道:“公子,其实解决它也不是没有办法,但需要……”

    话未说完,迎面和陈剑臣冷冷的目光相触,犹如被两道利刃刺到身上来,顿时心一凛,低头了下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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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入到一个光怪6离的聊斋世界,妖孽丛生,群魔乱舞,魑魅魍魉尽出。恰我心张狂,仗剑破红尘;正气浩然,下笔如有神!%%%%%%%%%%%%%%%%%%%%%%%%%%%%%%%%%%%穿入聊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穿入聊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穿入聊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