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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淡墨青衫     锦衣为王txt下载     锦衣为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卷 权倾天下 第五百九十二章 流言

    第五卷权倾天下第五百九十二章流言

    这么一说,公主反而不依了,摇着太后的手嗔道:“太后这话说的,孙女要替他讨个公道,他哪里做事偏了?”

    “戚,都说是女生外向”

    太后也不能细说,张佳木有点儿跋扈揽权,对皇家的权柄也有一点儿威胁,但毕竟大面上是好的,而且为人光明磊落,很多事情,做的比当年的曹石二人漂亮的多了。

    这样一个人,似乎也没有办法细究,最少,当着公主的面,是不能够的。

    所以皇后适时出来打圆场,笑着对公主道:“娘娘这是和你说笑话,再者说,祖母数落孙子两句,难道做小辈的还真要辩白清楚?”

    “是,皇后娘娘说的是,原是我错了。”

    现在的公主和皇后也不似原本那般了,两年之前,一家子刚团聚时,公主视皇后为母,真格的亲娘反而不是那么要紧。

    时间过来两年,事情一点一点在变化,周妃越来越嚣张跋扈,皇后有时候也只能忍着。

    亲生娘亲这么着,公主也是无形吃了挂落,就算是自己想继续亲近皇后,也可得防着周妃那里吃味,现在宫派系也挺分明,周妃因为太子的关系,局面还算占优。最要紧的,就是皇后生性淡泊,并不愿意闹的鸡飞狗跳,所以百般忍让。

    但这么一忍,也是叫宫人们看出端倪来。

    现在就是这么着,将来太子即位为帝,周妃一定也是太后,两位太后一个是嫡一个是亲,现在就是周妃占优的局面,将来两位太后并尊,钱皇后一定会被逼迫的无容声之地。

    有这种设想,后宫是最无情的地方,人往高处走,整个后宫都趋奉周贵妃,自然而然的,也就使得她更为骄纵。

    现在是皇帝亦无太多办法,除了在孙太后这里周妃还算收敛,不敢太那什么,别的地方,已经是她横着走了。

    有母如此,公主亦是无可奈何,只得在细枝末节上对皇后更加尊重些儿,不然,也是无法表达自己的心曲了。

    她这么着,眼前两个成了精的女人如何不懂?肚里都是齐齐叹气,脸上却是一点儿表情也没有,皇后只道:“你进宫来,见了周娘娘没有?”

    公主陪笑道:“还没有,因为这件事和娘娘并太子有关,所以尚且未见。”

    “怎么呢?”

    待公主将自己打算说完,太后和皇后亦是觉得为难。这一番热刺刺的心思,怕是要阻止也难,太后是人老成精,皇后是不愿生事,两人只能听若未听,并不发表意见了。

    等公主拜辞出去之后,皇后才向着太后道:“重庆这孩子心实,而且现在不大在宫,宫情形也隔膜了,这一回,怕是要吃亏。”

    “到底是她亲娘,还能怎么着?”太后语气冷峻,道:“况且我也听说了,张小子敷衍的还不错,该送的都送了,该打点的也打点了,周妃虽不算特别喜欢他,但也说不上是厌憎。”

    “万宫人对张佳木却是怨气满腹。”

    “是因为她家兄弟的事吧?真真奇了,一个都人,就算是管事牌子,她家兄弟就能在外头胡来?张佳木责罚万通,做的很好,我很是喜欢。说起来,我就很不高兴,现在咱们这位小爷宠信这个都人,万事都听她的,这怎么得了?”

    说起这个,也是宫寻常人绝口不敢提的尴尬事。万氏已经固宠,太子已经是非她不亲,这件事,在宫甚至是宫外都已经是众人皆知的事实。

    椒房专宠,原本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一个比太子年长十几岁的都人,这就很叫皇家尴尬和脸上无光了。但这还不算完,时间久了,万氏的底色也是渐渐露了出来。

    贪婪,忌刻寡恩再兼之心狠手辣,手腕也是一等一的。太子被这个妇人笼在袖裙下,已经是无力自拔了。

    一个都人,又已经过了最美好的青春年华,还能把一个半大小子迷成这样,不得不说,万氏确实是有她的手段在。

    “太子只是年纪小,过两年娶了太子妃回来,怕就好了。”

    “唉,难。”

    皇后的话确实只是虚言安慰,太子妃必定是选的小康之家的女孩儿,温婉知礼为第一,身体相貌只能是第二选。

    品性贤惠就是说闷了点,长相第二,就是说并不是如何出挑的模样,以现在皇太子对万氏情根深种事事依顺的样子,娶个这样的太子妃回来,想和万氏争宠,怕是难了些儿。

    事实上就是如此,后来皇太子娶妃吴氏,也是后来的吴氏皇后,因为和万氏争执,现在的太子,后来的成化皇帝大怒,悍然废后。

    吴氏因此成为废后,在深宫幽居数十年,含恨而殁。

    “不过,我看太子也没有荒废圣学,”皇后勉强安慰,“天天亲近儒臣,学习经义,最少,将来会明白过来的。”

    “嗯,说的也是,这么着,也还罢了。”

    皇太子现在确实亲近儒臣,内阁并六部的官已经把太子夸的花儿一般,一般的人听着就罢了,皇家的人却是听出不一般的味道来。

    这就说明,太子根基稳固,已经得到整个官集团的拥戴,再有人想打什么主意,可要想好这般做法,就是和汉初的商山四皓一个意思,以这般手段增加太子的威望罢了。

    “看看吧,”太后微叹:“重庆是个善心的孩子,由得她去试试也好”

    ……

    从太后这里出来,公主便在女官的簇拥下向着华殿的方向而去,一路上宫人太监甚多,看到公主的神情,却是畏惧大于尊敬,不少人的脸上都是神色古怪。

    公主自然知道众人的意思,张佳木在宫形象着实不佳,种种传言已经把他往曹操的身上靠了,种种骄狂不法之事传的神乎其神,尽管皇帝一次杖死过好些不长眼公然乱说话的,但宫之事,岂是一通大棍就能硬打平息了的?

    这么多天下来,宫流言只多不少,连带着,对公主的态度也是这般的暧昧不明起来。

    在这种怪异的气氛之下,公主自然也是浑身的不适,好在,慈宁宫距离华殿一带极近,没走多久也就到了。

    “小爷在殿后的退思院,和崔学士几个说话,贵妃娘娘在三希堂,正在和万宫人一起看云南来的贡金……奴婢请问公主,是不是先见贵妃娘娘?”

    提起这个亲娘来,公主就是害怕的紧。周妃性子偏执暴戾,当真不是以道理能沟通的人,除了太后和皇帝,这后宫就没有周妃害怕人,所以格外的骄狂跋扈,真真是油盐不进的性子。

    一想起要见她,公主也是不由得头疼。她自小生下来并不是周妃自己养育,而是因为钱皇后当时小产,所以把她抱在皇后宫教养,皇太子亦是如此。不过皇太子与母妃仍然相处的极好,但公主可能是因为年岁又长了几岁,对周妃的不少行止都看不惯,而天家的骨肉亲情原本就有限的很,现在又是出嫁了的人,就更是寻常了。

    当然,面子上还是要和其余的嫔妃不同才成,不然,不要说周妃自己,便是其余的人也要说闲话,凭白惹出事非来,上回周妃千秋节,张佳木送的礼就格外丰富,也正是这个道理。

    “先去见皇太子吧。”

    匆忙之间,公主便如此决定,一出口,自己倒是很松了口气。

    “成,奴婢引路”引路的是太子*怀恩留下来的心腹,为人也算方正,所以没有什么多余的枝蔓出来,当下便老老实实的引着公主到华殿后的一处偏殿门前。

    大殿之后,就是相当大的宫殿群,和红墙黄瓦的大殿不同,这里虽是比普通士大夫家高大,但也一样是青砖绿瓦,里头一般的是四合院套四合院,只是气象格局比普通的民居要强过百倍。

    院落里头,也是一般的铜缸仙鹤,碧萝爬墙,桂花飘香。这会子是夏天,所以一进殿门,就是高大的天棚从门前一路驾到正堂檐下,高大的天棚挡住了阳光,同时也成了葡萄架藤的地方,现在这会儿,天棚上已经爬了一架的葡萄藤蔓,绿色的枝叶遮挡住了阳光,高大的天棚把阳光和热气挡在了天棚之上,所以一进院子,就是一股沁人心脾的凉气迎了上来。

    在角落四周,则是穿着青灰布袍,束着布带,穿着白色皮靴的小宦官无名白们,正在持着几杆竹竿捆在一处的长杆,用面团儿四处在粘那些呱燥的知了……便是公主,虽以前常见此景,此时也是忍不住点头暗叹:“天家气象,其实也就是滥用人力罢了”

    张佳木当然也极讲享受,但是叫人粘知了这样的事,倒是真真不会去做的。

    怀着这种不同的情感对比,公主一路进去,殿殿外的人都认识她,因有人引路,众人也便没有大声通报,等到了殿门之下,却听得里头皇太子正大声道:“陕北又受灾了?这地方怎么年年都有灾?”

第五卷 权倾天下 第五百九十三章 赈济

    第五卷权倾天下第五百九十三章赈济

    再下来便是有人答道:“太子殿下,陕北那里,十年九灾,这也是没法子的事。那里没有树木,存不住水,只能靠天吃饭,雨大了,庄稼被水都冲走了,雨小了,要么就是干脆没有,撒下的种子,十年总有三年收不回来……在那里,不要说吃饱肚子,能半饥半饱的,就算是正常的好年景了。”

    “崔学士倒是博学。”

    “殿下过奖了。”

    “那么,陕北受灾,孤当如何?免赋么?”

    公主听到这儿,才是渐渐有点明白。这殿一君一臣,一个是太子,一个是翰林学士崔浩,很年轻的一个官的后起之秀,名声很好,风度也很儒雅,公主在太子这里见过几回,对崔浩印象极佳。

    当然,她亦是不知道,太子和张佳木最为生份,记恨最深的一回,也是拜崔浩所赐,要是知道了,怕是这种好感也就会荡然无存了。

    现在听着两人议事,公主倒是极为好奇。皇帝召见大臣,她当然不能到跟前去,大明的公主在街遇上比两宋要强些,但也有限的紧,和汉唐时的公主是没有办法比了。特别是大唐公主,自己可以开府建衙,征召属官,到了太平公主时,可以和皇帝哥子一起坐朝,凡有国事,都得先关白公主之后才能施行。

    想想这是何等威风?

    当然,现在的公主是从小学女则长大的,高祖马皇后也是言传身教,所以宫的家法极好,大明的公主都能端谨守法,嫁到人家里,也能敬事翁姑,所以终明一朝,驸马列传的有不少,但公主却是没有什么值得记下来的事迹。

    对内廷人来说,没有记录,就是最好的记录了。

    这会子公主颇有兴味听,所以也就停住脚步,就等着里头再继续说话。她虽然不问外事,不过此时也是知道,这大约是父皇在考较太子,如果太子合格,没准还能叫太子监国。

    永乐年间,太宗皇帝在前方厮杀,后方一直是仁宗皇帝监国,其实就是太宗为将帅,仁宗为内当家主政。

    仁宗年间,亦曾经令宣宗皇帝监国。

    当今皇帝即位是年幼,现在皇太子已经渐要成年,以大明的家法,如果太子表现出色的话,在成年前后,可能会安排长时间的监国,以锻炼皇太子在正式为皇帝前的施政经验,当然,也是叫皇太子建立自己的班底。

    比起别的王朝,明朝的皇帝和皇太子在权柄分割方面还是比较清楚的,终明朝近三百年,因为权力猜忌太子的事并不是没有过,但这三百年下来,并没有一起废立太子的事,就这一点,就算是极为难得了。

    她猜的倒真是没错,今天的题目,也确实是皇帝用来考较太子的。之前已经谈了半天的政务,涉及军事、政务、刑法,其修路、治河、农桑,名目烦多,不过,有崔浩在,太子也是有了不小的帮助。

    其实,皇帝同时也是有考较崔浩的意思。毕竟,这个现在春风得意的词臣已经是俨然储相,一定会成为将来的内阁成员,甚至,有可能在皇太子成为皇帝之后,成为他的内阁首辅。

    但崔浩除了十年悬崖苦读之外,就没有什么骄人的记录了。他可能在读书上有天赋,人也不用说是很聪慧的。因为能考进士,光有苦读是没有用的。全大明天下几十万读书士子,每年应考的就有数万人,但真正的天子骄子,哪怕只能分到地方当知县的三甲殿后的进士,也只是寥寥无已的三百余人罢了。

    但光有天赋和聪明是不够的,处理政务,要熟知过去的律令故事之余,也要熟谙人情世故,通晓部曹运作,对地方上的实际政务,也非有自己的想法和做法不可。

    有些东西,不是纯粹的书本里能得到的。皇帝知道这个道理,但他不肯定崔浩是否知道,至于太子,现在叫他熟习处理政务,原本就是帝王术的培养办法之一。

    大明的帝位传承,在帝王术的传承上都是一脉相承,可惜,后来是一代不如一代,有些事,也确实并不是纸面上可以学习,甚至并不是学习可以得到的。

    太子问过之后,崔浩没有迟疑,直截答道:“是,今年陕北四府二十七县受灾,臣查过了,按惯例,是可以免征赋税的。”

    “哦,哦,那就照常例办就是了”

    太子的声音倒是果决的很,公主在殿门外听的不禁一笑。

    “还有,徭役是不是可以免一下?”崔浩声音有点儿迟疑,向太子问说,“今年似乎受灾的程度较重一些,除了免赋,国家征调催发的徭役,是不是也一并免了?”

    当时的徭役分为很多种,城市之有火夫甲长之分,在街面上值勤,查拿犯禁人犯,巡逻街坊,有火警了登楼击鼓,一起救火,这是火夫铺夫。

    甲长负责征调物品,供应上宪催科,一旦有人不到,或是有物没有征齐,当然,就得是甲长自己贴补赔累。

    所以,产之家一旦摊上这一类的徭役,破产破家都是很寻常的事。

    农村里头就更多了,河工,路工,农田水利道路桥梁,当然全部是要征发农民应役。地方官员如果少做事,其实也就是少骚扰农民,所以明后期,地方官员都以安静为第一要务,只要境内无事,又少刑案,再能清廉一些,就是一等好官。

    当然,纠枉过正了,道路桥梁不修,水利不兴,也是明晚期的一大弊政,根本无法可想。

    而崔浩所说的地方,却全部是靠近军镇的州府,这些地方的徭役却自然是和边镇军务有关,或是送粮上前方,或是修理城墙,或是整理营寨,总之,近军镇的州府,徭役也是极为要紧,并不能随意停止。

    果然,崔浩说完,这一回太子却也是没有刚刚的那么从容肯定了。想了再想,才迟疑着道:“边镇徭役,似乎不可擅停吧?”

    “是,但是……”

    “我知道,你又是想说百姓太苦了是吧?唉,这些我亦知道,不过,为国效力也是该当的,朝廷不征发他们,难道叫边军自己将粮食背上边镇去?”

    “延绥那里,已经有不少百姓插标卖女了,殿下,我想,似乎可以酌情减免一些徭役摊派什么的?要不然,似乎也可以拟裁一些老弱,这样,百姓的负担也能少一些?”

    “昏话,崔先生,你这是叫我授人心柄啊”

    “这……请殿下明言?”

    “前一阵子,你们计议抗拒张佳木拟裁京营老弱的事,不就是在这里议定的?他是何等人,消息灵通,我在这件事上的态度,自然也是不少人都知道了。你想,京营原本就是该象张佳木说的那样大加整顿一下,可你们为了对付他,商量好了封驳旨意,对了,那个封还旨意的给事,是从监察御史任上调去的吧,似乎是你的进士同年,叫杨继宗是吧?”

    “是,殿下说的是。”

    崔浩的声音艰涩无比,似乎也没有想过,居然有一天他和张佳木要站在同一个阵营之内。其实当时的边军也已经开始**,将领广募私兵为家兵,数十年后,一个总兵调任,可以带走过千的私兵。

    大量的边军很少装备或是根本没有装备,营老弱充斥,战斗力急剧下降,有明一代,边境上斩首过百级的记录很少,因为边军营制崩坏,守备防线还没太大问题,但主动出击野战就很为难了。

    武宗之以为为“武”,也是在当时边军战力下降的情形下,自己亲征与蒙古小王子对垒,以官的记录才死了几个人,数万骑兵对阵,这样的伤亡数字,显然是经不起推敲的。

    武宗一死,官诛江彬等边将,至嘉靖年间,不仅河套被蒙古人侵占,还被人一路打到京城。

    边军之崩坏,最少在现在就已经是很明显的事了。

    但崔浩的建议,确实有为张佳木张目的嫌疑,所以太子将之痛驳,崔浩亦是无话可说。在此这之前,太子算是对他言听计从,并且以皇帝对内阁称先生的例,太子对崔浩亦称先生,这,也是极为了不起的荣誉了。

    见崔浩沉默不语,太子便安抚他道:“细民百姓,原本就该纳粮应役,供应边军也是他们的本份,先生,以为然否?”

    “唉,就是太苦了。”

    崔浩喃喃道:“插标卖首,算是寻常了,摔死或淹死刚生的幼儿,更是常见之事;易子而食,都或有之,至于食观音土,草根树皮,然后饱涨而死于道路途的,更是常见。诸州、府、县,携老扶弱出来逃荒的,有数万人之多……”

    “好了,好了”

    听到这儿,太子已经颇为不耐烦,打断崔浩的话头,道:“先生亦是听人言,未曾亲见吧?”

    “这,这倒是。”

    “有夸大请赈之词,怕也是有的”

    崔浩无语,半响不能答,不过,他是太子近臣,有建言诱导之责,太子只要说,他就必须回答,半响过后,他才道:“确实可能有。”

    “那就是了。”

    太子语调轻松的笑道:“所以先不必管,等再报上来新的消息时,咱们再说。对了,既然先生体恤这些灾民,我叫人发银一百两,赈济灾民,先生看如何?”

第五卷 权倾天下 第五百九十四章 仁德

    第五卷权倾天下第五百九十四章仁德

    “太子真是仁德爱民,臣替灾民谢过殿下。”

    殿内传来挪动椅子的声响,显然,是崔浩在跪下替陕北灾民下跪谢太子的恩典。

    “真真是……”

    公主在外头听到这会儿,只觉得胸腹间甚为不适,甚至,有点儿想要呕吐的感觉……呆了一会儿,她才摇着头道:“崔学士,哼,我还以为他仁心仁术,是个好官,今天才知道是什么成色”

    声音虽小,不过近侍的宦官们都听的清清楚楚,各人都是面色古怪,虽然不敢公然的咬舌头,不过,也是彼此交换眼神,其的意味深远,除了个人自己,怕是谁也弄不明白。

    公主虽然出声抱怨,但胸腹之间的闷气更深,简直叫她透不过气来。如果是之前的她,可能也没有什么意见,听说太子下令免赋,还给银百两赈济,怕是也觉得这般就行了。

    但出嫁之后,经常跟着张佳木到庄园,到田间地头,甚至以公主之尊还和农人交谈。张佳木自己的庄子对佃农很好,但相邻的庄园经常有佃农食不果腹的,甚至卖儿卖女的,也不在少数。

    去年冬天干旱,收成不好,不少农人只能勉强温饱,以主食配野菜,惨淡过冬。实在过不下去的,当然就只能插标卖首。

    此类惨事,公主亲眼见得多起,心肠已经跟在深宫里不一样了。

    以前,就算听说这种事,同情虽同情,但没有直观的感受。就好象一个大人,听说蚂蚁的窝里无食一般,想着赐点米粒就算是恩德。

    但一旦亲眼见过了,就知道这些庄户人和自己一样,一样的有喜有忧,有悲有欢,有家庭和所爱的人,他们不再是账册上的数字符号,也不是臣奏章里的看不清楚的汉字,而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

    有此认识,对眼前的一切,自然是无法接受了。

    百两白银,大约正好是张佳木赏给二等管庄执事的赏赐,而张家的庄园,一年免的田赋,那些鳏寡孤独无依无靠的佃农,不仅免赋,有时还无偿给耕牛、种子,还教执事派人照应,甚至公主知道,张佳木已经有打算,将来钱粮再多一些,更凑手一些,就在自己庄上修筑义舍,专门收养这些无依无靠的老人或残疾者。

    当然,慈幼局和药局,义庄等,也是要兴建的。

    这是一个庞大的计划,以张佳木现在的财力也是负担不来,所以公主对张佳木心心念念多赚些钱的想法也是完全的理解了。这一点,她原本也是不解,宫流言常拿这个做借口,极言张佳木贪婪无度。

    因为当时来说,赚钱是商人的行当,而四民之,商人最贱。在汉时,商人和赘婿、犯人等人群一样,属于七种贱民之一。在后世的人可能无法想象,为什么一个成功的商人很难有社会地位,他的财富其实也很难保全。

    太祖年间,诛万三秀,没其货财,这件事做的很有没道理,但当时反对的人并不多,因为人潜意识就觉得,沈万三这样的人,亟亟于财富,被处死没收家产也是活该。

    以权贵的身份,最多是兼并土地,土地是人不嫌多的,土地是家族的根本,而广植产业,多集黄金白银,以贵戚之尊,却和商人一样追逐货利,所以就是贪得无厌,人品太差。

    公主出嫁之初,原本也是要劝说张佳木不要再行商人之事,守着俸禄和田地,一样能锦衣华食。

    到现在,她才真正明白自己的夫君做的是多么的正确,又是多么的叫人崇敬。

    虽然深为失望,但公主自觉为生民请命,无论如何,要试一下再说。

    耽搁这么一会儿功夫,里头已经知道了,崔浩先出来,乌纱圆领,官靴银带,见了公主自是低头不敢正视,只是拱手而揖,然后弯腰退在一边。

    他的仪态仪表都是一等一的,此时端肃而揖让,确实是儒臣典范的样子。以往公主见了,都是觉得崔浩等太子的学近侍大臣都是仪表端方,行止有礼的君子,今日见了,却只是觉得一阵厌恶。

    面对崔浩这样的臣下,公主心不喜,便也懒得理他了,所以尽管崔浩长揖在一边,公主却只是板着脸不加理会。

    等皇太子出来,见此情形,先是一征,然后便有些不悦,自己向着崔浩道:“崔先生,公主来了,你在此多有不便,不妨先退下吧。”

    “是,臣到华殿去,那里有一些典籍正在整理。”

    崔浩甚是乖觉,知道这姐弟二人有话要说,而且公主神色不愉,自己倒是早走为妙的好。而且华殿里每天都有典籍要整理,他这个翰林学士的本务就是整理皇家收藏的各种典籍,正好借着这个借口,漂亮脱身。

    “好,好,你去吧。”

    崔浩半退着告辞,太子仍然是站在阶上,等崔浩出去,才勉强笑道:“大姐,今儿怎么有空来啦?”

    虽然是客气,但话的生份简直是不用细听就能感受得出。

    时间才过去几个月,十几岁的少年嘴唇上已经冒起了黑色的胡须来,当然,只是一些软软的还不能称为胡须的绒毛,不过,就算是这样,太子也是很在意,就和公主说话的当口,也是忍不住摸了几下。

    他的个头不高,比起姐姐也高不了太多,因为太早人道,所以注定不会是个高个子,脸型和他父亲的瓜子脸也不大一样,是纯粹的圆脸,眼睛也是又小又圆,如果是几个月前,看到姐姐过来,小眼里就会有极亲热的光出来,但现在,只有怀疑和冰冷的淡漠。

    “有件事,来和你商量一下。”

    这位同母弟弟的态度如此,公主也是火气上来,既然如此,索性直说也罢。

    姐弟二人,索性就在廊檐阶下说话,没等公主细说完,太子便摇头道:“不成,简直是荒唐。”

    “为什么不成?”公主气急,质问道:“驸马行此法,一年增收多少?”

    “我哪儿能和他比”太子语露讥诮,道:“笨鸟先飞,我可没有他那份赚钱的本事,没办法,只能多弄点田地才成。”

    “你是皇太子,要那么多银子做什么?”

    “哼,皇太子就不要银子使?皇太子就不要银钱使费?要是不要,皇上赐他这么多庄田佃客做什么?”

    姐弟二人正在说着,外头却是有人接话,听声音,公主便是露出苦笑来。

    来的当然是她的亲生母亲,当然,也就是皇太子的亲生母亲周妃。对这个娘,姐弟二人倒是都露出一样相同的表情来,彼此对视一眼,都是苦笑。

    皇太子虽然不如当今皇帝那么大度和体恤人心,但好歹底子尚且算是宽厚的,对这个亲娘,便是皇太子也有点受不了的感觉。

    成化早年,钱皇后差点做不成太后,这也罢了,种种体制都被压了一等,后来钱后崩逝,周妃闹着非不准附葬到英宗陵寝之,此事闹的沸沸扬扬,闹出好大风波来。只此一事,后人便知道周氏是如何的凶悍而霸道,就算是她自己的亲生儿子,在这种事上,也是没有办法附合于她的。

    这会子隔的老远,听到姐弟二人的对答,周氏便在大群的宫人太监的伺候之下,也没有坐肩舆,只是在几个都人的搀扶之下,急匆匆的赶了进来。

    她和万氏原本是有件高兴事,此时听了公主的话,老大的不开心,走近一些,便是先将手一挥。

    周氏在后宫原已经是只在皇帝和太后之下,声光压过皇后,她脾性又很不好,身边的太监都人经常因小过而受罚,每隔一阵子,就有就她下令杖毙的都人和小宦官被扔出角门去,再送到城外的左家庄火化了了事。这般残忍刻毒,便是太后知道了也甚为不取她,只是看在太子的面上,众人都不和她计较。

    有些人便是如此,越不计较,便越是骄横而不可制约。

    就这么略一挥手,底下几十号人都是齐涮涮的倒退着出了殿门,便是太子身边伺候的宦官都人们,也是老老实实的倒退而出。

    没一会儿,就只剩下这娘母子三人,当然,还有一个站在周妃身边伺候,身形也略有点儿发福的万氏都人。

    “你说,你是怎么想的?”人都走了,周妃便也不客气了,向着公主气哼哼的道:“原你是个出阁的人了,回来我该对你格外客气些儿。不过,你这胳膊肘却是向外拐,这是什么道理?你弟弟这里,平时的用度已经够俭省了,就这,也有不少龌龊官儿盯着不放,你道太子*就这么好过?不说帮衬帮衬,还在这里说这些话”

    万氏在一边抿着嘴,趁着周氏的话缝,拍手笑道:“想来公主现在自己的穿用不愁,张太保一年的进项没有百万也有大几十万,这还只是私账,要是锦衣卫也算上,哎呀呀,那可真是不得了”

    说起来,这万氏在以往原与张佳木有些过往,自从张佳木处分过她的弟弟万通之后,彼此就算是撕破了脸,一有机会,是必定要说上几句怪话,今天,更是有让她发挥的机会了。

第五卷 权倾天下 第五百九十五章 贡金

    第五卷权倾天下第五百九十五章贡金

    “你闭嘴”公主勃然大怒,喝道:“这里哪里有你说话的份驸马最恨人胡说八道,要是他当面的人敢这么说,一定开发了”

    “大姐,”太子不大乐意,道:“万都人是我身边人,你说话何必这么盛气凌人的驸马再厉害,可也不能拿我身边的人,这一点上下尊卑,都没有了么?”

    皇家规矩,原是在宫管的严些,出阁之后回来就象是回娘家,所以对回来的公主更多一些尊敬,更多给一些体面才成。

    可现在皇太子就这么当面卫护万氏,公主听了,一则伤心,更多的却是惊诧莫名。

    锦衣卫里颇有一些流言,甚至有一些到了不怎么避讳人的地步,公主在张府也很有几个心腹,听到了,当然会转述给公主知道。

    原本以为只是小人作祟,故意编排出来恶心皇家的,公主听到了,还曾经警告过几次编排的人,现在看来,不但不是无风不起浪,是简直可以确定的事实了。

    “万宫人伺候你弟弟很用心,也很得力,所以特别留她下来,她说话就是这样,没心没肺的,有时候,连我也敢顶撞。”

    周妃原本是要给公主好好说道说道,不过既然太子和万氏都已经说话,而且两边剑拔弩张的火药味甚浓,当娘的也就只能适时的出来打圆场了。

    只是她这么一搅和,万氏刚变小的胆子又大了起来,当下便冷笑着道:“公主嫁了太保之后,脾气都是大了起来,以前见了奴婢,还有说有笑的,现在一言不合,就是这么严词训斥,不知道是公主变了,还是被人给……”

    “好了,好了,都不要再说了”

    这一回周妃也有点听不下去,公主到底是她亲生,而且,这一次自己的寿日,女儿女婿也没有但寻常的事对付,寿礼给的很是丰厚,算算也值好几万银子,当娘的虽然疼儿子多些,可也没道理叫一个都人当面欺付自己女儿。

    她虽是及时喝止,但也没有训斥万氏的打算。这些天来,万氏对她是百依百顺,小意奉承,毕竟是年纪大的都人管事,对上位妃嫔的心思是了如指掌,有了这个跟班在身边,周妃万事顺当,无形之,也是对万氏极为宠爱。

    在太子即位之后,周妃可是过了好些年才死,万氏要不是把这婆婆给侍奉好了,又怎么能在成化年间风光得意了十几年?

    母亲明显的拉偏架,公主气的俏脸发白。

    这个时候儿,她才想起张佳木的警告,才知道,自己的决定和想法,是多么的愚蠢。眼前的一群人,只有自私自利,愚昧狭隘,根本就没有把别人的死活放在心上。

    或者说,他们就是高高在上的神灵,天下百姓,在当下这几人的眼里,不过就是一群群的蚂蚁罢了。

    “瞧这金子,成色怎么样?”

    周妃却已经懒得理会公主了,她和万氏喜滋滋的赶过来,倒不是来吵嘴的,实在也是有喜事要宣告。

    “公主,你也来瞧瞧。”万氏也是一脸的得色,扬着手的一个马蹄状的金块,笑道:“看这成色怎么样?”

    公主倒没有接过来,不过,站在一边的皇太子却是大步踏下来,将万氏手持的黄金接了过来,自己仔细端详起来。

    看了半天,太子才很有眼光的道:“十足赤金,成色,炉工,都是一等一的。怎么着,这是哪儿来的?”

    “这是云南来的贡金”万氏抿着嘴,大是得意的道:“上回有个云南的官儿,说他们那里出金子,那回来华殿拜辞,我就派人点了他几句。这不,这个官儿当了布政使司的官儿,派人去开金矿,采的头一批就有一千多两,派专差从云南送了来”

    “好,好,真不坏。”太子知道还有一千多两,当下便是两眼放起光来。黄金难得,就算是皇宫里头,黄金也是正儿八经的好东西。

    倒不是说太子真穷到这样,不过以万氏和周妃的性子都是奢侈无度的人,太子夹在这两个女人间,也确实是很为难了。

    他又不是皇帝,内库随他搬用,东宫分配的东西是有限额的,并不是随意支用。当然,太监们也会孝敬一些,周妃自己也有来钱的门路,不过怎么说太子也不会嫌钱多的。

    “这么说,”太子沉吟着道:“他们一年能产多少来着?”

    “五千多两吧。”

    “叫他们再加把劲,最好,一年能贡八千到一万才好。”

    “送金的专差我见了,说是催促太紧,那官儿怕有矿工闹事,一旦死了人,干系就更大了。”

    “说的这是什么话”太子夷然道:“有我在,他怕什么?叫专差回去和那人说,一个月内,叫他做布政司左参议,升了官儿,就好生把矿给我开好,地方官敢说话的,我会叫通政司不要理会,父皇那里,知道内府多了贡金的路子,怕只有更高兴,绝不会说什么”

    当时明朝的巡抚制度还刚刚开始不久,主要责任还是在管军打仗这一块,涉及民政、学政、刑法等诸多方面还是以后的事了。就算是后来,明朝的巡抚在职责权力上也不如清朝,布政使司和按察司仍很强势,不象清朝,藩司和臬司就是巡抚的属吏。

    布政司参议是三品官,在地方上已经属于大吏,太子为了贡金,就这么一言而决,顾盼之间,倒也是很有魄力的样子。

    “吾儿真有决断,”周妃在一边欢天喜地的道:“将来必为太平天子。你父皇那里,我去说,必定不会和你为难的。”

    万氏在一边也是笑道:“小爷这么有决断,这一下娘娘也不必担心了,这会子只管畅开来花用,就算用光了,将来太子一定不会教娘娘短了花费的。”

    现在的皇帝是长于深宫,根本不知道民间疾苦。这一点不能和太祖和太宗皇帝比,就是仁宣二帝也差远了。

    毕竟仁宗只是燕王世子,接触到的层面还不一样,后来的宣宗皇帝早早就被太宗皇帝带在身上,调教的甚为出色。

    而且,宣庙性喜微行,曾经在京郊宿于民间,见寒屋陋室,百姓不能饱食,因为此事而大感惭愧,说是盛世,但京郊畿辅间就有那么穷的穷人,皇帝宁无愧乎?

    当今皇帝除了北狩时在蒙古人那儿吃了点苦头,也是自小长于深宫,对民间疾苦就知道的很少了,至于太子,更是一无所知。

    正因如此,太子此时也是唯知收益,而不论其它。

    至于开矿死人,或是闹事如何,真真也不必放在心上,不必去理会的。就是皇帝那边,恐怕也真的不会说什么,只会叫云南正常贡金,不要激出大的变乱来就可以了。

    至于成化年间,万氏和周妃勾起手来花费宫储蓄,十几年间,把明朝百年积蓄用的光光,把朝野间的风气败坏到不可收拾,奢靡之风从成化年间兴起,一直到毁掉大明为止。

    万氏在一边也甚是得意,这件事,是她冒险做主答应下来,结果事情就这么成了。她偷偷看向公主,见公主默然,心便是更觉快意。张佳木偷偷采矿的事,知道的人当然不多,但万氏就是其一个。

    毕竟万通曾经在锦衣卫干过,有一些矿,是保密层次很高,外人不得而知。而几个银矿和铜矿,因为张佳木已经贡银和铜给内府,所以也没有刻意的提高保密等级,知道的人便相对多一些。

    万通知道了,自然是要在姐姐这里吹嘘,将锦衣卫的矿吹的神乎其神,真真是日进斗进的好买卖。

    有了这个消息,万氏当然是对张佳木又是嫉妒又是愤恨,在她看来,外头的官儿都大发其财,张佳木当然也不能免俗。发了财,对内廷还是装穷,实在也太过不够意思。况且,她对公主自也有一点抛不开的嫉妒之心,张佳木少年英雄,比起低矮肥胖的童稚少年的太子来,更具有吸引力,而眼瞅着公主出嫁,万氏心,自然也是极不舒服。

    只是这一层的心思藏的极深,连她自己也不敢深想。她知道,若是露出一星半点,别人没事,她却是必定失宠,以她的骄横不法,在宫得罪的人太多太多,只要失宠,就一定是发到浣衣局饿死的命运,绝不会有第二条路可走。

    “姐姐”有了黄金,太子的心情大好,也顾不得和公主置气,甚至连崔浩什么的,更是抛之脑后了。

    太子只好画画儿,看杂戏,漂亮衣服,新奇的玩意器具,这些,都要钱。就算是当了皇帝,也不是想怎么用就怎么用的。

    一年一百万的金花银,要发俸禄,要给光禄寺拿去一部份,剩下来的才能藏在皇家内府给皇帝使用。

    一想自己开辟这么大的财源,太子就很高兴,拿着这么一块金子,对公主笑道:“瞧见没有,大姐,回去和驸马说,云南贡金,沿途叫他好好照料,不要叫匪人打主意抢了去,我知道,他的锦衣卫在各地都有布置,这是一件要紧的公务,叫他不要不放在心上”

第五卷 权倾天下 第五百九十六章 德王

    第五卷权倾天下第五百九十六章德王

    公主不料自己这么一进宫,却是这么天大的一件滑稽事摆在眼前。

    说实在的,要是以前,没准自己也会替母亲和太子高兴,毕竟母亲喜欢用钱,太子也不是省心省事的主。

    当初景泰皇帝在位,内廷远轮不到他们姐弟享受,钱皇后和周妃还在南宫陪侍父皇的时候,尽管有太后照应,但当时孙太后亦难,因为景泰的生母尚在,一宫两太后,真正尊的是谁,不问可知。

    当时用度甚难,公主把自己的私房体己存了起来,留给太子来用,姐弟之间,情义深重。到得现在,却是一切都不必提起了。

    她亦知道,一说起政务国事,张佳木是不希望她参与,或是发表任何意见的。

    所以,太子提起来,公主原本要劝谏的话头就被全数封住了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当下只能怏怏答应,自然,也没有什么心情再留下来,向周妃和太子道别之后,公主便辞行出门。

    “娘娘,”待公主一出门,万氏便急不可待的道:“我看,公主是有二心了。”

    “唉……”周贵妃很罕见的叹一口气,摇着头道:“女孩儿就是这样,有了夫家,特别是得意的夫家,心就是跟夫家一边了。”

    “可她也不能吃着锅里,还看着碗里?”万氏大是不满的道:“张佳木自己赚的盆满钵满,还不准我们也赚几个,这是什么道理。”

    “嗯,这一次云南贡金的事,正好由重庆带回去。”周贵妃语气虽淡,却也是透着一股凌厉的狠劲,她咬着牙道:“我可不管什么大道理,反正,短了我的,就是不成”

    “儿料想驸马也不会做的太过份。”经过一段时间,太子也成熟了不少,对着宠妾和母亲,很有把握的道:“上回和买的事,回头细想起来,大面上他非顶我一下不可。这一次,却是私下里的事,我想,他不至于和我过不去。”

    这么一想,果然是有道理,万氏还想再挑两句,不过,她很聪明,知道过犹不及。

    只是在周妃和太子娘母子说话的时候,万氏也是禁不住想:“哼,总有一天,教你们知道我的厉害手段,敢来喝斥我”

    她的心眼儿,比周妃还要小的多。只是,此时尚不能称说得志,只是在小宦官和普通的都人面前,她才会露出自己狰狞可怕的一面。

    比起后来她敢毒杀太子的每个皇子,弄的太子年过三十,膝下犹虚,为的就是她自己能生出儿子,继承这个庞大的帝国。

    她还杀害了不少敢于公开怀孕的宫女都人,甚至是普通不得宠的嫔妃。甚至是皇后,亦是在她的陷害之下被废黜。

    现在,如果她可以,公主自然逃不脱,只可惜,想想公主身后的庞大身影,连一向骄纵强悍的万氏也打了个冷战……张佳木,毕竟还是让她觉得可怕的多的存在

    ……

    公主自华殿出来,因是生是一肚皮的闷气,再加上也见过太后和皇后等人,虽不见皇帝,但女儿原本是见不见不打紧,于是自是快步疾走,打算从东华门出去。

    正攒步急前,随侍的女官眼尖,却是向着公主笑道:“那头似乎是德王殿下的仪仗过来了,咱们是等会儿,还是抢先过去?”

    要是往常,公主必定就要人抢行过去,以免多事。

    德王毕竟是王恭妃的长子,在宫也颇有势力,而且在外朝也有一些支持的人在。当然了,太子是正经的大宗长子,而且因为景泰废立的事,所以得到不少同情分,再加上现在官要推太子对抗张佳木,这一层连公主也是瞧了出来,现在这局面,德王原本不大的机会就显的更加渺茫了。

    不过,德王奉命分府,闹出的动静也是不小,当然,这种更深层次的政治角力,公主这种局外人便不能知晓了。

    这会子,她只是觉得气闷,也是对太子深为失望。

    虽然太子是她的同母亲弟弟,但在公主心,德、鲁、许等诸王弟也是自己亲弟弟,不一定非得是同母才更加亲近一些。

    她毕竟是宗室长女,正经的长公主,不出意外的话,将来就是大长公主,就象是普通大家族里的大姑子一样,调和宗室,敬长抚幼,这都是她的责任。

    有时候,人的心念一转之间,很多事情便是不同的发展,现在的事,便是如此了。

    德王十二岁,是在皇帝在景泰元年所出,刚回到南宫不久,当时有皇后,周贵妃、王恭妃从深宫到南宫里去伺候,当年便生了德王。

    景泰这位皇叔确实凉薄了些,所生诸王,都并没有封爵,也没有格外照顾,南宫岁月,对当时的皇子来说,都是不轻的考验。

    后来还是皇太后看不过眼,分批次把诸妃和皇子接回宫照顾,这点儿小事,景泰倒也不便和皇太后顶撞,公然反对,所以也便默许允准了。

    时至今日,皇太子复位,诸皇子都已经封王,虽然没有之国,不过,宫已经有传言了,皇帝因为自己的诸皇子在景泰年间受过的苦楚,所以决定格外从优。象永乐到仁宣年间,诸王分封都不怎么得意,象永乐年间的汉王和赵王都分在小州,汉王曾经因封地只是偏狭小城而大为不满,向太宗皇帝求恳重新分封,这才又换了封地。

    就算这样,也远不如当今的诸皇子了。已经有风声出来,德王的封地,将来就挑在济南府。

    名城大府,又是山东这样的省份,不是湖广或江西这样的当时不怎么发达的地方,皇帝,也算是自觉对得起儿子们了。

    “见过姐姐”

    穿着石青色的四团龙袍,头上则是深黑色的乌纱折上巾,犀角带,布靴,华贵不失朴实,这一身装扮,就叫人觉得看起来舒服的紧。

    “你是打乾清宫方向来,”公主问说,“你是打父皇那里来吧?”

    “是啊。”德王笑嘻嘻的道:“进来给父皇请安。”

    “你几天进来一回?”

    “三天一回吧,给父皇和母后请安,顺道回回功课的进展,虽然分府出居,但皇上说,最好不要耽搁了功课,所以还派了翰林学士到我府上讲课,每回进来,我都给父皇说说功课进展来着。”

    “是么,父皇考较你不?”

    “有时候考,有时候也不考。”德王狡黠一笑,道:“大姐知道,父皇自己的功课,嘿嘿,哈哈。”

    这么一说,公主自己也是忍不住莞尔一笑。皇帝的书画确实还不错,不过,比起宣宗皇帝就差的远了。

    就算是当今太子,在书法绘画上的成就也已经超过皇帝了。至于儒家的经典,皇帝更是学的稀松平常,自己水平一般,想再来考较别人,当然是难了。

    不过,皇家的人似乎都对学习没有太大的兴趣,德王虽然这么说,不过,公主也只是这么一听罢了。

    只是看他的神情,确实气质上比以前强了不少,几个月前,还只是个孩童模样,现在却是落落大方,笑意俨然,叫人看了觉得心里甚是舒服。

    至于身形,虽然不曾长开,还是少年的身躯模样,但看身形还算硕长,特别是肩膀较常人宽一些,所以看起来就比较太子的肥矮身形就顺眼的多了。

    “你最近在练武不是?”公主注意到了这个细节,开始发问。

    “是,是在练武。”德王笑着道:“在宫练武射箭可不大方便,由不得我的性子来。分府出去,第一件事就是叫人修了演武场,箭道什么的。”

    “你年纪小,不要练坏了身子。”

    “不会”德王努了努嘴,介绍身后的一个武官,笑道:“这就是庄小六,锦衣卫有名的武官,虽是残了一臂,但功夫还在,有他这个都督武臣当弟弟的教头,大姐总该放心了吧?”

    庄小六,亦就是庄鸣,因积功已经位列都督,一品武官,是德王的王府护卫同知指挥,公主倒是见过了,因笑道:“你最近可不怎么进来,驸马常念叨说,庄某人虽残了一臂,不过打起马吊来,也就他能做我的对手什么的……得空了,多去找找他,免得老是他说嘴。”

    说罢,公主便是抿嘴而笑,庄鸣也是面露笑意,只是公主待他虽亲切,但国礼却不可废,因急忙下马,躬身笑道:“回公主的话,最近是刚到德王殿下府,所以忙了一些,请给太保带话,这两天,准去赢他的银子去。”

    “他听了可未必服气”

    说笑两句,公主倒是认真问起了德王的功课。她知道庄鸣是实诚人,因此便只问他。

    “德王殿下真是勤奋,”庄鸣正色道:“四更就起,一个半时辰用来打熬力气,练射箭,天亮了骑马,练出几身汗来,再换衣服,吃早饭,然后开始背书。小人识字不多,不过知道,背的都是正经的经义。”

    “除了这些,殿下还在学经世致用之道”有人在一边接口,笑着补充——

    这两天有点事,今明两天可能就一章更新了。

第五卷 权倾天下 第五百九十七章 威风

    第五卷权倾天下第五百九十七章威风

    庄鸣道:“孙锡恩指挥使经常带一些卫的实例给殿下看,询问殿下的看法,十次倒也有九次叫殿下说对了。其实殿下没有怎么学习过,这便是英明天纵了。”

    大约他是把德王当徒弟看吧,所以说起来的时候,神色格外的得意。

    “读书要紧,身子骨更要紧。”做为大姐,公主正色劝道:“现在你自己一个人在外住,伺候的人虽多,但毕竟是不比在宫里头的时候了,凡事,要自己小心。”

    这话就是真的说的很体贴了,原本,公主和太子说话就是这般的口吻,至于德王,倒也是头一回。

    要不是适才对太子深为失望,此时看到这个弟弟倒也不会真的这般温和亲近了。

    “是,我听大姐的。”

    德王垂首下来,向着公主道:“适才父皇也是这么说,小弟一定会谨心在心,时刻也不敢忘怀。”

    “有空我去你的王府看看吧……分府之后,我这个当姐姐的还没去过呢。”说起这个,公主倒是不胜怜惜,看着德王,道:“才这么大一点,非得叫你分府出去做什么?我真闹不懂父皇是怎么想的”

    她确实是对政治不大明白,德王分府的原因是很明显的。而且,眼前的锦衣卫侍卫和官员明显也是逾制了一些,公主也是没有怎么在意。她心心念念,唯一的愿望,就是这个大家族的每一个人能平安幸福,这样,便已经足够了。

    ……

    其后数十天下,京师的情形倒是一切如常。

    似乎,是天太热了,大家都没有精神扑腾了。只是在七月底的时候,内廷下诏旨,明诏宣布,恢复巡抚制度。

    接着,就是大挑巡抚,派往各大重要军镇。

    至于张佳木的京营改编改制的计划,因为官的抵制,甚至用了封驳诏旨这样激烈的水段。京师之,原本是要瞧一场大热闹,不过,很快就传出年富这个兵部尚书告病的消息。

    这一告病,原本以为年富必定是会续假,然后致仕了事。

    但休养了二十天后,年富居然又复职上堂,当然,之前的公务,暂且也没有理会,似乎年富也摞开手不管了,这样的情形,当然十足的诡异,只是,大家一时半会的都瞧不透,看不大明白。

    至于户部,尚书赵荣原本就被架空,现在看看风色不对,已经很少踏张佳木的府邸大门,有事了,也多半派部下来回。

    张佳木这里,又召集内阁会议了几次,内阁倒很客气,几个阁臣都对裁军和建新军的计划大表赞同,最低程度也是表示理解。不过,底下的群情激奋,内阁则是表示他们也没有办法,只能是张佳木自己摆平。

    至于出头的最厉害的,就是都御史韩雍、兵部左侍郎王越、户部左侍郎余子俊。当然,这几人只是代表人物,比如翰林学士崔浩,听说就是此事的设计者。

    封驳回诏书的,就是调任御史不久的杨继宗。

    景泰二年的进士们是主力,天顺元年的进士们也在上下奔走,张佳木要面对的,是整个官势力。

    这一次的战役,已经有不少人押在张佳木失败上了。宫的宦官,已经在弹冠相庆。不管怎么说,张佳木对宦官的打压是不留余地的,从取消税关开始,到很多弊政的取消,现在又是巡防九城的步兵统领衙门接管整个京城的治安巡查,从五城兵马司到街面上的火夫铺夫,都听统领衙门的,里头还有锦衣卫和缇骑的人,整个统领衙门已经满编,数目有两万余人,这么多人,统领总兵官曹翼又派了几千人在邻近皇宫的街道坊市里,一遇到那些闹事的太监宦官,立刻就是捕拿。

    拿了之后,罪小的当街打耳光,打屁股,罪大的,关到统领衙门的监狱里头,等放出来时,一条命就去了七成了。

    三百斤重的站枷下,神仙也怕了。

    这么不给宦官脸面,偏生皇帝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而现在宦官没有站得出来的大佬,曹吉祥估计头都臭烂了,牛玉资历还不够,而且也不服众,蒋安是张佳木的人,至于刘用诚,资历实力是够了,但偏不出头,不管什么事,他只是置之不问,理也不理。

    这么一来,可是把这些太监给得罪狠了,心心念念的,就是想着怎么对付张佳木。按仁宣以下,宦官集团已经在蓬勃上升,王振时到达顶峰。

    就算王振死了,也有曹吉祥等超级权臣,皇帝也要给面子的超级大太监,可现在完了,太监们灰心丧气,居然指着一群书生给他们复仇,有时候想想,还真是觉得特别的丢脸。

    可不管怎么说,看来张佳木威望受损的事也是不可避免了。

    七月底的天气,换后世大约就是九月旬。天还是很热,白天的时候太阳光仍然很强烈,只有在凌晨或是傍晚的时候,太阳的威力变小了,空气也出现了冷森森的凉意。用百姓的话说,就是早晚凉了,快立秋了。

    当时北京的外城还没有修成,所以每年都会调集大量的班军前来修筑外城的城墙,工程也是断断续续的,一直到嘉靖年间,才正式把外城的数十万军民也笼罩在了城池之内,永定门取代了正阳门,成为北京最南的城门。

    这会儿,天气虽热,河南和山东一带来的班军却是奉旨在城外修筑城墙,竟日不得休息。这是个极苦的苦活,要烧制城砖,打土坯,制糯米,调和米浆,然后抹灰勾缝,拉线崩直,全套活计学下来就得几个月才算熟手,不过,工部早就派了大批匠人来,反正大明匠户很多,当年战乱时,能活命就成,也不大在意,谁知道近百年后,匠户还是匠户,而且吃的是猪狗食,做的是苦力活,匠人之,只有少量的天才可以摆脱困境而出人头地。而一般的工匠,却只能在皮鞭和木棒之下,苟延残喘以度余生。

    明朝的军户就简直是贱民一样了,不然也不会有大量的军户逃走。不过,匠户是比军户还惨的存在,也就是比那些终生不能上岸的贱民要强一些罢了。

    就在正阳门南十余里的地方,宛若灰蛇的城墙慢慢的蜿蜒曲折,犹如灰草蛇,渐露痕踪。

    这是一项大工程,终明朝数十年的努力才全部完工。当初修北京城时,是动用了几十万民工匠人加军人,断断续续的修了二十年,连修补增益外城的城墙,修敌楼,当然,主要是修皇城和宫城耗工最久。

    整整二十年,才修成了这么一座城市的雏形。

    尽管它不如唐的长安浩大壮美,也不如宋的开封充满着商业的活力,但无论如何,它仍然是一座大气磅礴,伟大之极的雄伟大城。

    张佳木从自家府邸一路出来,身上却是穿的正经的武官袍服。平时,他要么是蟒服,要么是飞鱼,总之就是锦衣卫高级武官的标准打扮。今日却是乌纱圆领,玉带官靴,胸前则是武官一品的麒麟补子,远远一看,就能叫人认出身份来。

    原本他也可以穿着侯爵或是驸马的服饰,那就又比武官的华美漂亮和尊贵的多,只是今天的场合不同,所以他绝不会穿戴。

    至于佩刀,也是上头特别颁赐给他的绣春刀,长而锋锐,轻巧而漂亮。因为他独一无二的身份,这柄刀是皇家内用的工匠花费几十天的时间特别打造的,从刀锋到护手,都很考究,刀柄上还缠有金丝,当然,这些都无损于它的锋锐,普通的绣春刀,都是精钢打造,比总旗以上的武官佩刀只强不差。

    至于锦衣卫各层军官用的绣春刀,按品级高级,材质和用工也是不同。当然,张佳木的内卫兵杖局自己出厂长刀,制式相同,一般的锋利。

    张佳木这柄,则是用纯钢加各种合金打造出来,锋锐异常,可以说,是一柄不折不扣的神兵利器。

    他的武器,在显眼的地方悬挂着,再配上正经的一品武官的袍服,骑在高大神骏的神驹乌云之上,果然是有一种以前没有的威风。

    “瞧着大人没有?”

    李瞎子等人跟在身后,京营兵制改革他们也是被任为帮办大臣,现在事僵在那里,一群人不能回任,也没有新职,京城里的权贵们不急,等消息就是,他们却是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不过,急是急,却是没有人敢在张佳木面前抱怨半个字。

    有时候,人有没有威望,有没有真正的统治力,就是看顺境逆境时部下的表现了。

    当然,张佳木的部下们交出了一份还算过的去的答卷

    这会儿,李瞎子看着张佳木,对身边的众人笑道:“咱们大人,喔,不对,是咱们太保,还真是象个太保的样儿了。”

    “胡说八道”

    刘勇跟在一边,也就他有资格喝斥两句,他板着脸,向着众人道:“今日之事太保看的甚重,你们,可不要捅出什么娄子来”

第五卷 权倾天下 第五百九十八章 询问

    第五卷权倾天下第五百九十八章询问

    “好吧,”李瞎子伸伸舌头,道:“听刘头儿的,肯定没错。”

    众人也是哄然一笑,乱纷纷答应着,但七嘴八舌,哪里能真的就闭嘴不说话话了。

    要是正经的办公务,或是点兵点将,这些人就是被人捅上几刀,怕也未必会出声。坊丁队出来的,在军人仪表和军纪上都特别讲究。

    但今天连巡看军务都不算,是跟随张佳木出来看看外城的城墙修建,这原本是兵部和工部的事,但张佳木借口工程动员了大量的班操军,所以用率左右府事都督的名义来查看。当然,曹翼也必须得来,外城也是在他的步兵巡防衙门的防御和治安范围之下,出了乱子,他这个总兵是一样要倒霉的。

    从正阳门出来,一路向南又走了很远,才看到如蚂蚁一样活动着的人群。

    现在不算是农忙,所以皇帝下令又留了三万多人的河南和山东两省的班操军,留下修筑外城。除了这些兵,还又抽调了一万二千人去修皇帝的陵墓,总得到秋忙之前,才会把这些操军给放回去。

    不过,要是工程紧急的话,也就只能继续劳役,不能被放归了。

    除了班操军,就是工部和兵部共同拨给的工匠,由工匠当技术人员,奉旨留下来的班操军当苦力打下手。

    等他们靠近的时候,就看到堆积如山的巨大的青色城砖、调浆用的糯米等物、勾线的工具,当然,还有那些面色阴觉,感觉筋疲力尽的工匠们,当然,更多的是一脸沮丧,正如蚂蚁一般,搬运着石砖堆砌城池的军人们。

    因为天热,班操军们没有穿着鸳鸯战袄,而是一个个都着灰衣短褐,天气炎热,一个个都是面色枯槁,疲惫不堪的模样。远远的,看到张佳木过来,带兵的将官们都是慌了手脚,开始换上官服衣袍,然后排班站队,预备迎接。

    京师的班操军制度极为复杂,反正国初时候,是从北方各省,包括直隶、山东、河南、陕西等诸省,按各都司卫所的分布情形,调动人数不一的军队,大约每年是十六万人,分为两班至京师上操校阅,由五军都督府,后来是兵部来督促校阅训练。

    这是为了防备地方上苟且因循,不好好训练,而军士全副武装,长途跋涉,又锻炼了士兵的行军能力,又考较了将领带兵的能力,可谓一举两得,当然,好处还不止如此,对地方政府的供给能力,沿途的道路桥梁,还有军队自己的后勤和动员体制,都是一个极佳的考验。当然,最紧要的还是充实京师防御,和京营彼此配合,也有借班操军来制约刺激京营,互相攀比的作用。

    这个班操军的制度,在当时来说确实是强军的一种好法子,就本意来说,确实是一个极好的制度。

    在正统和景泰早年,虽然军户逃亡不止,但国初漠烈之风犹存,所以调动起来不算太困难。

    土木变后,于谦以兵部侍郎的身份紧急调拨了通州粮库的军粮入京城,先定了人心,使得京没有缺粮之忧。

    就算是也先围城,京存粮够吃数年,城根本就不必慌乱。

    以当时的情形,说也先能围城数年,怕也先自己都要把牙齿给笑掉了。根本就是不可能事。在他身后还有大同和宣府等边镇的精锐边军,给明朝时间,能调动的勤王兵马绝对能超百万,也先那几万骑兵,搞搞突袭还行,攻城他自己也没有把握,一心想靠着朱祈镇来骗城的水货把戏,说来围城,就更加可笑了。

    城有粮,人心先定了一半。接下来于谦的举措,就是急调河南和山东的班操军入京。

    勤王令下,因为经年有制度,班操军入京师的轮番上更是行之数十年老规矩,带队的各级将领和士兵都会在上番之前准备好兵器、军服、行装、医药、行粮、盘缠等必须携带的物品,一声令下,就能出发。

    于谦是紧急征调,因为之前已经有操军入京,随主力出征的也不少。

    当时的三大营名义上还有五十万人,随皇帝出征的有三十万人之多,其的班操军当然也不在少数。

    六师失陷,他们自然也是完了。

    以当时情形,也怪不得徐有桢想逃。不过,于谦先调粮,接下来调兵,十余万班操军奉调紧急赶至京师,又任命了石亨和范广等功臣宿将,京师局面,也是很快安定下来。

    当年调入的班操军,有相当一部份就转为京营了,不过,他们的后来者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皇帝是世间最无情的人,可以说,也是人味最少的人。因为他执掌天下最重的权柄,千万人的生死就在一念之间,任何人到这种位置想和平常人一样,都是太难太难了。就因为皇家无情,别看各省的班操军在紧急时立下大功,景泰年间的大工仍然是这些班操军当主力,转眼景泰年变了天顺年,这些班操军仍然是建筑工地上最活跃的人群。

    究根结底,还是皇上和臣把没有军人当人看罢了。

    这些军户,自己种地,还要给国家上交,自己备办武器战袍,还必须勤加训练,每年奉命上操至京师,还不是到军营老老实实的住着,皇帝哪有白吃的饭给你?

    要从早到晚,不停的干活,一直到番期结束,回家的那天,才能真正松一口气。

    就因为皇帝才是侵占士兵军户的最大黑手,所以明朝的清军勾军向来就是个天大的笑话,皇帝用,权贵用,大小军头们用,侵占**,大明开国不到百年,曾经让王师所向无敌的军户卫所制度就已经完蛋了。

    “末将等,拜见太保大人”

    张佳木自己的仪卫就有一百余人,当然,这只是他的直卫,并没有用当时官员喜欢用的那一套仪仗,什么伞、盖之类。要是那样,就算他是侯爵的身份,也没有资格有这么多的仪卫了。除此之外,就是跟随来的几十名官员,都是乌纱圆领,补服官靴,这么多大官出来,路边的百姓不等驱赶,早就自己走避开去了。

    当然,现在张佳木声名大好,在京城之人人交口称颂,几种善政,确实是叫百姓得了实惠,所以传颂之间,形象已经被拔高了好多。

    还有,锦衣卫总部之下的宣司也不是吃干饭的,诸如连环画,鼓儿词之类的宣传也是早就开始,反正京城之闲汉多的车载斗量,不可胜数,宣司本职人员倒不多,但麾下的这些编外人员却是多的连他们自己也搞不清有多少。

    这么大的宣传攻势下,不仅是京城,其实在整个北国,张佳木的形象分已经是很高了。毕竟,这个锦衣卫使上任后并没有滥杀无辜,也没有随便派缇骑抓人逮人,更没有诬陷良善,以前锦衣卫搞钱的种种劣政,也被一并停了。

    原本大家还没有怎么把这些事放在心上,但自从宣传开始,配合现在的种种善政一说,大家才恍然大悟,原来张太保早就开始与人为善,与民休息,要不然的话,锦衣卫作起恶来,现在京师各地,又岂能这般太平?

    如此一来,赫赫威名加上这么高大伟岸的形象,虽然这里已经是外城极边,但躲的远远的,围观的百姓仍然是不少,只是他们不敢阻路,隔的老远,指指点点的议论罢了。

    “请起”

    眼前来跪下迎接的,多半都是绣的虎、豹、熊、彪等图案,也就是三四品和五六七品的武官居多,官职都不算很高。

    当然,也是相对于张佳木这一群人而言,在外省,三品武职官也是都指挥佥事或是卫指挥使同知指挥使的高官了。

    在他们治下也是数千军户,几万人口,他们就是一方的土霸王,境下军户,其实就是这些人掌握了生杀予夺的大权,能不能生存,或是怎么生存,就在这些人的一念之间。

    而张佳木身边,穿麒麟或狮子补服的,放眼看去比比皆是,也只有极少的几个,才穿着绣有老虎或豹子图案的三品或四品武官图案的补服。

    面对这些官员,张佳木也并不需要太多客气,骑在马上,只是右手一抬,轻轻一声,便算是知道了他们的见礼。

    “末将等谢太保大人”

    一群武官喜滋滋的站起身来,一个个脸上都是与有荣焉的神情。毕竟,张佳木现在是武官的代表,是明朝武官所能到达的巅峰的位置上的第一人。而他仪表堂堂,气度不凡,衣着华美高贵,一下子就叫这些武官敬服异常,而眼前这位太保神色和悦,态度平和,这就已经叫他们欢喜异常,觉得太保平易近人,叫人觉得甚是亲近了。

    “你们也是辛苦了。”张佳木更是神色从容,向这些武官笑着道:“我来看看,倒不是和你们添乱,只是看看你们还缺什么,有什么要我帮忙的?”

    身为太保,这般说法自然是叫众人又惊又喜,而顾盼之间,却又尽是迟疑,就算真有什么,他们也搞不懂眼前这位大官的脾气,是真的叫众人说,还是只来走个过场就完?

第五卷 权倾天下 第五百九十九章 操守

    第五卷权倾天下第五百九十九章操守

    “这是什么?”

    众人不答之际,张佳木已经信步向前了。

    他做事就是这样的风格,自己决定了,便不会理会他人如何。见他如此,在场的武官慌忙想跟上,却是被一群锦衣卫直卫给拦了下来。

    于是,在众人的注目之中,张佳木一路向前。他们下马的地方距离城墙工地也没有多远。京师的这个城防工程是早就开始了的,但每年多时调几万班操军,少时几千,平时反正也没有什么计划,想起来便修修,想不起来便扔下来。

    反正修了几十年也没有个模样,如此方圆数十里,而且高大巍峨厚实,包括角楼、城楼、翁城、藏兵洞、马道等诸多辅助防御设施的超级大城,在当时整个世界亦没有第二家了当时的城墙,县城是周围三里到五里,州府是七里到十余里的都有。地处要冲的大城,则等等不一。象南京,周围就不是寻常城市可比,其余扬州徐州等雄城要隘,也是要极尽人力来修筑的。

    只是,有缓有急,现在京城在永乐年间发数十万人历二十年修成,而且,还是有元大都在当年打下的底子,所以原本就是周长几十里的大城了,现在修筑的,只是因为依附在城郭外的居民越来越多,所以要在原本的城外再修一城罢了。

    住在这种外城的,除了极少数的小官员之外,几乎全是普通的平民百姓,甚少士绅,连大商人也没有几家。

    真正有钱有势的人,都是依附在皇城四周的坊市之中,哪有人会住在外城

    就因如此,修筑工作断断续续的进行,一直到嘉靖年间,因为蒙古游骑进犯,后来皇帝才痛下决心,把这个筑城工作给彻底完结了。

    就因为不重视,工部和兵部互相扯皮。

    工部说这些都是军人,就算是匠户,也是兵部名下管辖的,和他们没有关系,所以,不会拨给银两。

    兵部则说匠户和军人都是为了工部的工程劳作,所以他们也不会发给银两,绝不会把这件事列入预算之内。

    现在正是吃午饭的时候,在张佳木眼前,每五六个人围在一起,就着一点咸菜,大约是冬天腌制的酸菜,就着黑乎乎的杂粮馒头艰难下咽。

    他先看的是军人的饭食,一看到如此,便是把脸一沉。

    被这么喝问,在场的军人未必全知道他的身份,不过眼前是一位超级大官,他们倒是知道的,麒麟补,玉带官靴,加上二三百人的随从护卫,就算是都指挥也没有这么大的排场威风

    当下却是不敢回答,只是面面厮觑,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手里是什么,拿来我看。”

    因见这些小兵都太紧张,张佳木也不逼问他们,只是走向前去,把一个小兵手里的粗碗给接了过来。

    这些兵刚刚可能打完夯土,此时都是一头一脸的汗水,身上虽然是短褐,也是全部敞开了怀来穿,刚刚见一群大官来,他们慌忙把扣子扣上,但扣的七扭八歪,根本不成体统。

    “太保大人,这怎么好,这碗太脏了。”

    这群兵是一个百户带的,穿着六品武官的袍服,远远见了,也顾不得什么,当下冲开直卫的阻拦,一路到跟前,把手一拦,把那脏碗接了过来,然后才又向张佳木道:“太保,这碗着实脏了,拿不得。”

    说着,又拿脚踢众人,喝道:“见了太保还不跪下,你们想死么”

    现在朝中太保只有一人,这会儿所有人才知道,眼前这位少年贵官就是赫赫有名的张佳木,现在的朝中第一大权臣。

    各人虽然是普通的小兵,但轮番上更参加班操,到底要比那些真正不出乡里的农人要懂的多的多,千里长行时,谈资当然不能光是自己身边的人或事,朝中之事,自然也是极重要的谈天资料。

    当然,当着大官的面,这些小兵也会收敛,不敢说的太多,以防生事。

    一听说是张佳木在,在场各人均是凛然,不止这数人,便是身边这百户管辖下的百余人,均是呼拉拉全跪下了。

    还好,工地分的很散,到处是散乱的城砖和各种工具,不少工匠也在吃饭,但隔的距离稍远,所以看不大真切,隔的近的,倒是全跪下了。

    “把碗给我,你到一边跪下就是。”

    眼前这样的情形,也是见的多了。张佳木却是不想多说,只向那百户官微一皱眉,将手一伸,又将那脏不流丢的碗接了过来。

    他这么命令,谁又敢不遵,当下那百户只能松手,然后胆战心惊的跪在一边。

    这碗中,却是一碗的稀面糊,配的,却是看起来乱七八糟的野菜,一看之下,张佳木便是勃然大怒。

    他忍了一忍,却是看向原本持碗的小兵,只见对方身形瘦弱矮小,这一伙兵是打山东来的,当时的中国人因为营养不良,身高自然不及后世高大,但山东直隶一带地处北方,身高倒也超出普通人一些,但眼前这几个军户出身的小军,多半是一副面黄肌瘦营养不良的模样,眼前这拿着碗吃野菜糊的少年,更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

    “你叫什么?”张佳木怕吓坏了对方,和颜悦色的问。

    那少年军人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颤声答道:“小人叫薛福寿。”

    “哦,这名字不坏。”

    张佳木笑了笑,索性捧着碗坐到薛福寿的对面,笑道:“你阿爷阿娘给你取这个名,就是想你有福有寿罢?”

    “是,太保说的是。”

    这么对答几句,张佳木并没有打什么官腔,说话也甚平和,所以几句下来,薛福寿也就胆大了许多,对答之时,还敢抬头偷眼看张佳木。

    张佳木心中暗笑,却是假作没有察觉,只是继续问薛福寿一路来的情形。

    “你多大啦,怎么就点上你了?我看你这模样,有没有十五?”

    “有是有了,小人今年都十八了。”

    “十八,长的可真不够个儿。”

    “也是没法子。”说起这个,薛福寿也甚是无奈,道:“军户生计太难了,小人家中兄弟姐妹七人,种的地才十五亩薄田,勉强糊口也难。”

    他也是说的口滑,全没有看到,就在自己身后的百户和几个总旗小旗之类的军官,此时已经是面色如土,不成*人色了。

    十五亩地,一年全部的收成当是四五千斤左右,连同麦子和一些杂粮之类。

    但这些粮食,最少要交一半给上头,就是本百户的百户官。

    当然,百户也没有全吞,亦要逐层上交。这些粮食,有多少能入国库,看历史的记录就可以了。洪武年间,卫所交粮极多,所以太祖极为得意,养兵百万,不费国家一钱。

    不仅不费钱,还有收入。

    这个账明太祖算的当然很清楚,所以大是得意。不过,洪武年间,将领已经开始逼压小兵,明太祖有著名的一段话,便是说,小军不易,一共关那么一点饷,要养活父母妻儿,持戈卫国,你们再逼迫勒索他,他又如何养活家小,又哪有能力再效力国家?

    道理当然是没错,不过和人心的贪婪比起来,天大的道理也是无用的。

    连明太祖这样的狠人,用剥皮实草的办法也阻止不了的事,到了现在,究竟是什么样的情形,简直想也不必想了。

    交掉这些粮,剩下来的还得卖掉一部份,留做上京里班操的盘缠,这个费用是不能省的。以这个薛福寿家的情形,想凑起贿赂到不参加班操的钱绝无可能,也就只能退而求其次,不要受太多的罪就行了。

    除此,就是盐和布等一些必须品,还有铁犁等必要的农具,不论是买或维修,都要一些预算的花费。

    这么一算,就知道日子过的有多紧巴了。

    当时又无有高蛋白来补充营养,肉亦不大吃的起,比起那些种私田的农民也是远远不如,拼命吃粮,一顿几斤也抵不得饱,除了给自己种地,还要给上头的总旗和百户家里种地,比起佃农还不如。

    佃农最少不会被强迫多做这么多活计,要上交那么多的粮食。

    军户是如此之惨,也就怪不得他们连年逃亡了。

    但就是这么一群人,要每年番上班操,持戈卫护国家,同时还要被皇帝和贵人们支使,克扣他们的粮饷,吃的是杂粮和野菜,做的是夯土制砖造城这样的重活,就算不修城墙,也是去陵墓,要么就是给贵人们做劳役,干杂活,从站岗到力气活,无所不包。

    现在这情形,一被班操点中,就得老大一笔花费,国家不管,还得自己赔累才能不饿死,不然来回千多里路,加上半年以上的劳役,好好一个壮棒小伙子,从原本的卫所到京师,再从京师回来,经常就去了大半条命。

    所以,必须得贿赂上官。在原卫所,贿赂到了,便可以免点检,少给一些,也能少受些罪,而带队的上官,也必须搜刮下属,把他们的最后一文小钱也榨干,才能满足。

    张佳木原本以为,这些人敲诈一些,但好歹做活的人能吃饱,现在看来,倒是对这些官员的操守实在也是太自信了一些。

第五卷 权倾天下 第六百章 置法

    第五卷权倾天下第六百章置法

    “带了多少钱出来?”

    说的顺当了,自然是继续向下去问。

    “带了一千三百个大钱。”

    “现在还有多少?”

    “还有三百多吧,已经用了大半。”

    “怎么就用这么多了?”

    “有时候饭供不上,就只能自己买着吃。又买过几次瓜果梨子,唉,实在是嘴馋的受不得了。不过,最多的用项还是……”

    说到这儿,薛福寿突然打了个楞征,似乎醒悟过来了。

    张佳木却是听的极为心酸,这么大大孩子,手边有一杆长枪,铁制的枪头已经生了铁锈,看起来破烂的很。

    枪杆上放着一个小包裹,里头似乎是一些盘缠衣物什么的,用一块破蓝布包着,也是破破烂烂的,根本不成模样。

    当时根本谈不到有什么象样的营地,自己的东西当然是随身携带着,除了这些,就是上头发给的一些铸城用的工具,被随意放在身边左右,一会吃完了饭,当然就要继续使用。

    “说呀,继续说下去?”

    这么一停,当然有极大的文章在。一千多个钱,在权贵眼里,一个菜钱都不够。一条黄河捕来的大鲤鱼要十两银子一条,换钱就是七八千钱甚至更多,也就是几筷子的事。但这么多钱,一个军户家庭,要风调雨顺,全家老小都无病无灾,才有可能在辛苦一年之后,从嘴里抠出来省出来这么点钱。

    一次上京班操,就得用一千多钱,是家庭年收入的五六分之一,吃几个瓜果什么的,都是自责不已,他哪里舍得用更多?

    大多的钱,自然是教人盘剥了去。

    当然,这薛福寿也是不敢说,只嗫嚅着道:“回太保的话,全是吃饭吃掉了,还有就是小人晦气,掉落了一些,别的,就没有了。”

    “哼,你不敢说吧?”张佳木洞彻人心,哪里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当下微微一笑,轻轻拍了拍薛福寿的头,笑道:“不过,也不能怪你,你的这些上官就在这里,你也是没法子。”

    “太保,恕罪,恕罪啊”

    这会子还不上前,就是不折不扣的蠢驴了。张佳木话音未落,一群武官已经扑在他面前,叩头如捣蒜,只一迭声道:“小人们该死,该死,不合盘剥下属,小人们立刻就退钱,绝不敢再有下次。”

    这一伙官儿,他们的下属是面黄肌瘦,一个个不成模样,他们倒是乌纱圆领,面色红润,身形高大肥壮,有一两个特别胖的,跪在地上,肚子顶的甚是难受,几句话一说,便是要喘不过气来。

    眼看张佳木杀气弥漫,为首的百户机灵一些,膝行到自己上司面前,扒住一个千户的双腿,叫道:“周千户救我,我收的钱,可是有一半都孝敬给你老了。”

    这会子就是打雷,也不会叫周千户惊上一分,因为百户的话已经如一个又一个的响雷在他耳边不停的炸响。

    “下官,下官……”

    千户腿亦软了,跪在张佳木跟前,汗若雨下,却是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不过,他亦是心中有数,此时硬顶着,了不起到他为止,就算被斩首,家小亦无事,若是学这蠢驴百户,再攀咬出别人,那么,不仅自己不能身免,家小亦要受累。

    所以尽管喃喃而语,拼命求饶,却也是没有再攀咬别人。

    只是,为了保命,他却顾不得别的,犹豫了一下,叩了个头,便道:“太保心疼小军们吃的不好,不过,这些却不关下官们的事。”

    “哦,这怎么说?”

    张佳木原已经要下令拿人,听到这句话,嘴角扬了一扬,问:“究竟是怎么回事,给我细说,要是再掺一句假话,一柱香后,你的狗头就挂在城门上头了。”

    “是,是,是是”似乎是有一线之明,周千户顾不得汗落如雨,立刻回说道:“回太保的话,这饭食钱是是工部拨给的,他们要拨给工料用具,咱们出人,兵部一文钱也不出,只给驻地,咱们回营操练,他们管饭,不然就不管。工部不给钱,但官司打上去,他们就决意给咱们供饭。”

    “是供饭,不是给银子?”

    “不是。”周千户苦笑了一下:“说是怕咱们贪污。”

    “哈哈,哈哈。”

    这一下,连张佳木也忍不住大笑起来。这些文官们,也着实是有趣的紧。说是怕武官贪污,当然,事实上武官也是非贪污不可的。

    如果是给饭食银子,十成就最多能有三成用到实处,三成里要给厨子和经手的人再弄去一成,然后到士兵嘴里的,最多是两成左右。

    就是说,原本按定量是每人一顿一斤半的主食,再配十文钱的菜,但实际上是几两杂粮主食,没有菜。

    或是十个人吃十文钱的菜,也就是看看罢了。

    不过这一次饭食是文官们直接雇人买了米粮,然后雇人做好,各个工地都是派人挑了来,然后分给下头吃。

    按朝廷做事的规矩,自然是按人头算账,每人每顿多少主食,多少菜钱,都是预先算好了的,现在吃成这样,当然是工部的人自己先落了一回手。

    张佳木笑问:“他们弄去多少?”

    “三成。”周千户指天誓日:“下官绝不敢胡说八道,是工部的小杨主事主管此事,下官们都是仰人鼻息,哪里说什么?”

    文官们欺负武官也是早就有了,文贵武贱,也渐渐成为主流。现在一群高级武官在这里,带的军队成千上万,却被一个工部主事,六品芥子大的文官欺压,也怪不得周千户出来首告时,身后一群武官都是面露赞赏之色。

    他的卫指挥原本在心中大骂,姓周的带人不行,小兵乱说,百户居然也乱咬,等指到千户时,指挥使的腿亦软了。张佳木是何等下,眼前这些官职小的不大明白,他好歹是一卫指挥,内情知道的多些。

    大帅总兵官伯爵董兴,原本是他的旧日上司,立功无数的元老勋将,现在如何?传首九边,到现在首级烂在哪里还不知道

    董兴的旧部,在外的还能保全,在京师的,不是杀头便是抄家,官儿是肯定当不成了,京师里也住不得,大半是发到辽东或是甘州,也有少数被发到别地,卫指挥这些天来,见过好多家旧同僚的家属被发配,这心里,早就惊的跟什么似的。

    这一次到京城来,他是打定主意,不惹事,不多事,绝不敢抛头露脸的瞎出风头。不料,没有敢找事,事却找到头上来。

    刚刚逮出自己一票下属的时候,卫指挥整个人就如同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他自忖自己原本是董兴的嫡系,因为在京师外头躲过一劫,这一次,却是怎么也躲不过了。

    不料周千户果然是下属十几个千户里头最机灵的,三言两语,就把过节绕到文官那里去了。

    这些书生们盛气凌人,听说连太保也很吃了闷亏,拿他们没有办法。

    如果不能办工部的人,当然也就不能办他们。否则的话,传了出去,太保就算是杀人,也立不得威。

    如果要办工部的人,就要从法司那里一步步慢慢来,现在太保火大,等事情慢慢冷了,也就能想办法保命了。

    这么一来,周千户算是救了大伙儿一命。众人心中,自是感激莫名,虽然当着张佳木不敢出声,不过,都是用感激的眼神看向此人。

    如果这一次能逃过一劫,周千户一定会飞黄腾达的。

    不过,张佳木显然也没有放过他们的打算。这一次,他已经拿定主意,武官**之风,比起文官还要早些。文官们俸禄太低,明太祖根本就是自欺欺人,拿整个官僚体系来开玩笑。成本和付出根本不成正比,当然要产生变化。

    倒是武官,俸禄原本就不低,还有大量的土地当世袭的产业,军户等同佃户,日子已经过的极舒服了,就是这样,还要从军户身上百般侵削。

    这群蠹虫,早就该拿他们法办了。

    “工部的人,真真是该死。”张佳木面若沉水,道:“我一定会拿他们来法办,克扣多少,会叫他们吐出来。”

    “太保大人圣明。”

    这么一说,就是要法办文官,这么一来,自然就是一切从程序出发,置之以国法。

    在场的人,都是松了口气。

    张佳木自是知晓他们的心理,当下微微一笑,道:“原本是要斩了你们,不过,不斩文官,却只拿你们置之以法,自然不能叫人心服。所以……来人”

    直卫们早就在等候,听到命令,李成桂暴诺一声,接下来便用力一挥手,过百直卫如狼似虎的过来,每一两人到一个武官身后,将人反剪了按在地上,等候张佳木的命令。

    “全部下诏狱”

    张佳木冷笑:“有了证据,再办了工部的人,接下来就是你们了。”

    “大人,饶命,饶命。”

    在场的武官们倒不提防张佳木决心如此之大,虽然扯上了文官们,但还是要将他们全部拿捕。在场的有两个卫指挥,三个同知,五个佥事,还有数十个千户和百户,就这么一体全部拿了,这,自然是出乎众人的意料之外。

第五卷 权倾天下 第六百零一章 对质

    “进诏狱里去,和审问你们的人说去吧。”看着求饶的武官们,张佳木也叹口气,道:“你们能当上指挥和同知指挥,想必也是先人在驱除残元的时候随太祖高皇帝持竹竿而斗北虏,辛苦血战,才有你们的今天。按说,你们享乐一些,富贵一些,也是该当的。祖宗的血战功劳,可就是为了这个,是也不是?”

    这话也是说到人的心里去了,当下都是听着发呆,不知道张佳木说这些是何用意。

    “不过,”张佳木话锋一转,指着眼前的军士们,沉声道:“但你们是爹生娘养,他们也和你一样是人,你们锦衣华服,他们却是破衣烂衫,衣不能遮体,饭不能温饱,如何忍心?凡事不能过逾,过了,就会**,三百年一丧乱,你们读书不读,知不知道,从商周到现在,换了多少朝了,改朝换代的时候,人的遭遇有多惨,你们懂么?”

    “承平之狗,强于丧乱之人。”

    不知道是谁,接了这么一句。

    张佳木长篇大论,倒不是真的要开导眼前这一群脑满肠肥的武官,有些人,说再多的道理也不如一通板子管用。

    他现在说的,却是对着自己的随从而谈。张佳木一边说,便有几个年轻人快笔疾飞,倚在战马身上,用硬笔记录。

    这是锦衣卫自己的邸报系统,隶属陈怀忠的总务管辖之下,凡锦衣卫有什么大政方针,局司调整,设新卫,职权条规,人事变动,当然是事无巨细,全部刊登而出。

    朝廷原本也有邸报,官员变动,职司调整,各省情形,包括施政、军务、刑科,都会书写登出,各省地方的官员和士绅,了解京城官场方针大政,就是靠的这个。

    当然,这种朝廷邸报简略的紧,和锦衣卫自己办的这种却是无法相比。张佳木今日来了这几个邸抄员出来,便是要将他的话全部记录下来,刊映给各地的锦衣卫。

    倒不是他的锦衣卫需要用这种办法来提醒官员不要贪污,张佳木是个制度论者,再坏的制度也比再好的言行好一万倍。

    清朝的嘉靖皇帝也反腐,苦口婆心,舌灿莲花,比张佳木会说的多了。但此君从来不惩治臣下,不杀人,不关人,所以在他治下,尽管年年反贪反腐,但吏治之败坏,比他祖父治下却坏过一万倍。

    锦衣卫内部就有监察反贪的专门机构,前一阵试行,效果不坏,这一段时间,更是在各地建分司,先没管别人,就是专门针对自己人。

    这些天下来,抓的锦衣卫贪官和挥霍浪费的,就有数百人之多。经此整肃,卫中上下憬然,根本不会有人试图挑战张佳木一手定下来的制度。

    再者说了,锦衣卫肥水之多,根本是外人难以想象,收入都是透明公开,而且足够多。只要做事多,奖励也多,自是不必再费心力去贪钱了。

    “百户以上,暂且收押,以示公平。”张佳木训戒完毕,淡淡道:“凡事要经法,关人押人,杀人,都需经法。不过,以我之权力,现在正是督办京营整编大臣,尔辈此来,也是要参加整编,以我大臣身份,今:将百户以下,总旗以上者,悉斩”

    张佳木的名义,就是近期预备成立的军务处。他为督办军务整编训练大臣,以太保都督的身份,率领五军都督府的两府事,权力极重,地位极高,所以当然是他为督办大臣。

    在他之下,自然是京营总兵官侯爵范广为会办大臣,预定的京营总兵中,挑了王增、吴谨、孙镗等人帮办。

    当然,现在这局面,新军制已经不可推行,改革京营暂且没有办法进行下去,所以这个新军编练的军务处只是空壳子,暂且没有公务可办。

    不过,用来行军法杀人,倒是足够了。

    在场的人没有料到,张佳木神色从容平淡,也并没有特别愤怒的表现,但居然说杀人便杀人,一时间,俱是僵了。

    直卫却不必等第二次命令,新挑的直卫全都是手上有鲜血的老卒了,和当初只是训练出来的不同,身上少说都十条八条的人命,有着浓烈的血腥味道。

    一声令下,一个个如狼似虎的扑过去,把百户在内的低级武官全部拿下,也不顾他们哀哀求告,两人按住,一人挥刀,并不是挥斩,而是用胳膊推住刀锋的锋锐之处,顺力而使,看准脖子间的缝隙下刀处,用力一推,再一推,鲜血蓬勃而出的时候,一颗人头就落地了。

    在场的人,看的都是心砰砰的跳。

    张佳木说一声杀人,顷刻之间,已经是五六颗人头落地。穿着官服补服的身体还在抽搐着,但却是已经人首分离。

    这么一弄,不仅是一群犯官傻了,便是跟随来的陈怀忠等人,亦是有点儿接受不了。原本以为,总要有一个过程,不料就是眨眼之间,就是连杀数人,鲜血流了一地都是,几颗人头也全被直卫们笑嘻嘻的拎在手里,一颗颗人头在手中直晃,而且,还正在往下滴着鲜血。

    张佳木却并不怎么看这引起直卫杀人,他只是看着一群惊呆的人,自然,刚刚和张佳木对答的一群小兵,也是全部面色惨白,身体瑟瑟发抖。

    这些百户和总旗官,都是当地的地主军头,小兵们世代为小兵,他们就是世代为百户,掌握着土地和相当的打手,军户的生杀予夺其实就是掌握在他们手中。因着这么一群小兵,把这些人坏了性命,不知道将来会不会遭人报复,这自然也是这群士兵的第一想法了。

    “我不是好杀之人,”张佳木对着他们道:“人生便是苦楚,要受多少罪,才能从小儿成长,父母精血和心力苦力,费了多少,才养大成*人。所以,人命至贵,无端杀伐太盛者,滥用权柄杀人者,岂能没有报应?”

    话说的很直白,众人都是凛然,不过自然也有人不服,几颗血淋淋的人头在场,现在说这种话,未免也叫人觉得太过虚伪了一些。

    “可能会有人觉得我虚伪,”张佳木继续道:“人头在这里,怎么说这种话?岂不知,我杀人,便是因为人之至贵,就因为这样,才不得不杀他们。适才我过来,看眼前这些军士,哪一个不是面黄肌瘦?带得一些钱,被你们搜刮的干干净净,吃的是猪狗食,干的是牛马活。我人虽不至,也是知道,没有贿赂就会被列入班军京操,同样,没有贿赂,就会久留京师,一直到劳累而死,或是半死不活的时候,才会有幸返乡。都是人生父母所养,这般残忍苛刻,哪有人心,哪有人性?此辈不诛,国家设刑法何用”

    他说的正是眼前所有军士们的苦楚之处,一条条一桩桩,都是各人心底里最苦的地方,一席话说完,却是有不少军士泪若雨下,想想自家苦楚,自是怎么忍也忍不住。

    班军京操,实在已经是一种恶政,是使得不少军户家庭破产的大恶政。而且,对国防也完全没有用处,就是把一群军户调入京师,充当劳役使用罢了。

    “我不服”

    周千户知道,虽然是暂且保住性命,不过,以他在本卫千户的恶行,包括强逼军户种地,克扣粮饷、军服布匹,甚至有逼*人命等情事,一旦查出,性命也是必然不保。

    当下横下一条心来,叫道:“太保,不能专门对付我们武官,你也是武官出身,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去看看那些匠户,咱们这里好歹有口饭吃,那里有时候就饿着做事,匠户比军户又差远了,工部的人哪里把他们当人看?况且这里也是工部的首尾,怪在我们头上,我是头一个就不服。”

    适才一路行来,也是看到不少匠人,果然是猪狗一般。而且,和军户不同,军户好歹还有一口饱饭吃,而且一般也不会受人欺凌。

    匠户却不同,是个人就能欺负他们,要打要骂,都是随意的很。

    “拉下去吧。”

    张佳木懒得理会,指着不远处一个骑马的官员,问道:“这人是谁?”

    “巧了。”李成桂是事先做过功夫的,因笑答道:“这人是就是负责这里的工部主事。”

    “如此正好,叫他过来。”

    远处倒真的是工部负责这片城墙工事的主事,六品官衔,景泰五年的进士,官运算是一般,没有进翰林院,也没有任御史这样的清秘官,所以想做给事中或是将来入内阁,都不大可能。

    唯一出路,便是好生做事,在进士同年中广结善缘,将来要么外放,由州府做起,一路到布政使司,要么就是在部里熬资格,只要不太倒霉,侍郎致仕的把握还是有的。

    听到张佳木召唤,虽然不大情愿,不过这主事还是老老实实的过来了。毕竟官位相差太远,到得这边下马,也是行礼如仪,并不敢有丝毫怠慢。

    张佳木并不客套,直截便道:“这里的武官控你克扣军士粮饷,你认不认?”

    “这是污蔑,下官不认。”

    “那边的工匠的饭食银子,你克扣了没有?”

    “太保虽然官大,但下官读书十余载,亦不能平空污下官清白。”

    “好。”张佳木笑了一笑,道:“那就给你一个机会,辩白清楚,如何?”

    “自然。”那官儿年纪不大,一脸傲气,只道:“下官愿到都察院,对质清楚。”

第五卷 权倾天下 第六百零二章 工匠

    官员有贪污等指控时,当然就是由都察院来接手。在地方,是都察院派出的都御史和巡按御史负责肃贪和查察官员。

    在朝,则自然更省事了,除非是特别交办的大案,象主事这么级别的官员被控,当然就直接由都察院来接手。

    张佳木点了点头,道:“这是原本的制度,不过,这一次我要破一破此制。”

    说罢,向着众人令道:“请主事至诏狱。”

    “不讯而逮,”主事的面色有点苍白,道:“太保这是哪一家的国法?”

    “此事我自然会向皇上交待,主事就不必操心了。”

    “哼,就怕太保无法自圆此事,何必,何苦。”

    “这就不劳阁下费心了”张佳木勃然变色,怒道:“说是读书十年,其实行事猪狗不如,蛇蝎心肠,和你说话,我还嫌脏。”

    说罢挥手,自有几个锦衣卫上前,把这个工部主事给带了下去。

    这一次,说是来视察城墙工程,顺道看看京操班军,但又杀又拿,居然成了现场表演的肃贪大会,这种事,张佳木自己亦是没有料到。

    实在也是大明官场也到了非改不可的地步,如果不是亲眼看到这般惊心动魄的事,怕是人家说了,张佳木也不能尽然全信。

    官场黑成这样,民间的怨气哪里能小?天顺到成化年间,民间起义不断,大规模的达到万人以上的,攻克州县的,便有十几起。

    其实有明以来,除了洪武年间怕是没有农民起义,从永乐到仁宣之治,再到正统成化,哪一年没有起义的?农民之苦,怕是后人是很难想象的。除非是那些风调雨顺的好地方,人勤而多智,懂得储蓄,所以还能在灾年自保,如北方一些地方,百姓极少有储蓄,一遇灾荒,官府施救慢些儿,就会引发起义。

    永乐年间,由山东起事的唐赛儿就是著名的一例。当然,北方教门势力强大,对政权始终有觊觎之心,有时候不一定是民不聊生,而是宗教蛊惑起事,亦为一因。

    这般雷霆大怒,不仅被捕拿的工部主事面无人色,就是锦衣卫众人,也是相顾愕然。张佳木不论大事小事,凡事都以镇定为先。他的智谋经验,还有威望,都足够教他沉的住气,今天却是破口大骂,不仅是这些外人,就是锦衣卫的自己人,也算是难得的开了眼。

    “太保其实是疾恶如仇的性子,只是,平时善于压抑自己罢了。”

    李瞎子先说,其余众人也是大为赞同。曹翼跟着道:“现在已经不必再忍,我看,大人也是想从这里挖开一个口子,重重的办一下”

    余佳一笑:“得窍,说的对喽”

    李瞎子又道:“城墙这里还只是个开端,我看,太保会去今上预修的陵寝去看看。”

    “是极,那里才好作文章。而且,是会叫皇上动容的大文章。”

    跟随来的,都是锦衣卫里的人**,别人还在懵懵懂懂,不大明白张佳木此行为什么转变这么大的时候,这些人已经猜的七七八八,并且引申开来。

    不过,张佳木并没有如他们所说的那样,立刻就去查看陵工。而是沉吟了一小会儿,便真的很认真的看起城防工程来。

    当时的北京是中国的政治军事文化中心,任何雄城要隘,当然都是不能和京城的防御相比较。以张佳木的眼光来看,眼前这座城池,虽在技术上可能已经并不如何领先了,比如当时欧洲的城堡建法,就是多角度,多层次的掩护人体和火力输出。

    而且,以亚洲的经验来说,在铸城上,日本人正在追赶,并且在一百多年后,超过了中国的铸城术。尽管日本人铸的都是范围不大的小城,但从技术上来说,却是完全超过了中国。

    壬辰倭乱时,明军将日军赶至海边,但日本人修成的一个个的城堡防御却是把明军弄的一点办法也没有,坡道似用巨石搭城的城墙,坚固无比,吸收炮弹枪子的斜度刚刚好,使得明军的火炮发挥的威力有限,大量的火枪孔道和箭道使得日军的火力输出也是到了极限。

    围城良久,结果久攻不下,然后日军一个反击,明军由是大溃。

    当然,和猪一样有指挥也有关,当时的指挥官,便是后来赫赫有名的杨镐杨经略大人。

    眼前这座城墙,高且厚,城砖严丝合缝,城墙上敌楼森严,层次也很分明,再有藏兵洞于其中,城碟处有无数小孔,显然是箭道和火枪孔道。

    不论如何,以现在的情形,把城池修城这样,已经是很难得了。

    张佳木看了小半个时辰之后,才笑道:“城池修的不坏,只是,匠人少而军人多,又都极苦,我看,工部拨的料也克扣的不少,所以用人虽多,但工期一展再展……工部的人,实在是全部都该死。”

    他没有固定向谁说,不过自然是几个心腹上来答话。

    年锡之道:“不如上奏皇上,多拨工料,早日完工也好。”

    陈怀忠摇一摇头,笑道:“皇上现在连修奉天殿的钱粮也没有,哪有精力搞这个大工?现在这样,已经算是不容易了。”

    明朝的财政制度就是只能以混乱来形容,好在,有一条做的还不错,国家用度有常,地方用度有常,不论是中央财政还是地方财政,都是量入为出,有多少财力,就做多少事。当然,有些事没有财力也得做,比如修陵,边镇的防御等等。

    实在没可奈何时,就会克扣亲藩的年俸,当然,百官的俸禄也是要一扣再扣,品级越高,扣的越狠,那些公爵侯爵,拿到的工资也是有限的很了。

    倒是县官这一级的,或是更低一点的,多半能拿到实数,因为他们的工资原本也低到不能再低了。

    到了天顺年间,一个知县所能领到的俸禄,按粮食和银子、宝钞来算,按粮食购买力来算,约摸就是等于后世的月薪一千三百元左右。收入还不如民工,自然不能再克扣他的。至于边军和军户,工匠,能扣则扣,能拖则拖,几年不发饷的军人,在明朝是比比皆是,正常的很。

    至于工部如果没钱,就把河工也能停了,或是大灾也不赈济。明末时,正好赶上天灾常发,而中央政府的收入有常,当时又面临四面起火的战事,军费就把财政收入给吃光了。于是天灾频发,但政府把有限的收入用来打仗,于是百姓只能造反,然后政府把更多的钱投来当军费,而不去赈灾。

    结果就是军费越来越高,后来只能加派田赋,形成了一个解不开的死结。

    现在这会儿当然还没有到那种积重难返的地步,边镇用度还不算多,没到拖跨财政的地步,所以地方上还有河工,也会修理道路,遇到灾害也赈济免赋,至于京师的外城工程,有钱就修,没钱就停工,反正也不急。

    “拨工料的事,再说吧”

    张佳木也知道内情,财政不宽裕的窘况,皇帝也没有办法。徐有贞当年修了几年黄河,是关系几个省百万生民的大事,工部和户部几个部商量了很久,才腾挪出二十万两银出来。现在这个时候,皇帝也是善财难舍,除了他自己的帝陵,别的事是没有办法保证的。奉天大殿是在永乐年间被击毁,到现在几十年了,皇家也没钱和雄心来修,似乎也是在几十年后,才下决心把这个大殿给修好的。

    不然的话,大朝干吗是在奉天门而不是大殿,御门听政,也是没有办法的权宜之计啊。

    话锋一转,张佳木令道:“这里的工匠头儿是谁,叫过来。”

    匠人是没有官职的,属于工部的官员直接管理,当然,官员们除了吟诗作赋,别的事基本上不理,所以一般是部里的吏员来管理工匠。张佳木要见工匠,也是一件极希奇的事。

    适才动静,已经叫越来越多的人看到,放眼看去,堆放着石料砖块的工地上到处都是跪在地下的身影,几个穿着青衣盘领的工部小吏,急的上窜下跳,好不容易,才在人堆里揪出一个三十来岁的瘦弱汉子。

    “几位大爷,”那汉子吓的面色苍白,抖着嘴唇,道:“小人向来恭敬,有什么敬献都是头一个,从来不给大爷们添麻烦。”

    “知道,知道”

    当时吏员地位卑下,但实权却比以前上升的多。别看从尚书到主事,各级官员都是饱读诗书,但论起对公文律令的熟知,却是这些可以世袭的小吏的天下。明朝吏员,分为典吏、攒吏、令吏几等,现在这几个全是令吏,身份很高,有一个已经通过了三年一次的三次考核,很快就能正式出任为官,这些小吏,对着尚书也敢侃侃而谈,因为各部全是他们自己人,都是世家世交,彼此声气相连,六部没了尚书可以,没有他们,就一定玩不转。

    但此时钢刀在前,也是失了以往的从容模样,气喘吁吁的,把那个匠人头儿从地上拎起来,一路拖到张佳木面前,然后再一并跪下。

    嘴里却只道:“回太保,匠人头儿赵光带到。”

第五卷 权倾天下 第六百零三章 文思院

    第五卷权倾天下第六百零三章文思院

    “你叫赵光?”

    等那个匠人头儿叩头起来,张佳木便饶有兴趣的问:“听说,这里的工程全是你在负责?”

    “小人不敢,”赵光战战兢兢的道:“只是小人总负其责,专责提调,要是工程上的事,并不是小人的首尾。”

    此人模样庸俗,看样子也不象是有灵气的人。张佳木原本深为失望,这一下,便又有了兴趣。当下只道:“提调的事,我没有什么兴趣,我来问你,工程样式,间距,施工,是谁负责?”

    “是张广宁。”

    不知道张佳木的用意,这个工匠头儿当然是想着把自己撇清了事,立时就把别人给供了出来。

    “小人张广宁,见过太保大人。”

    没过一会儿,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疾步而来,穿着自然也是破衣烂衫,不过浆洗的很是干净,人也不象普通的匠人那么黯淡无神的样子,虽不是神采奕奕,却也颇为精神。

    张佳木看他的手脚,也是洗的很是干净,只是手上有打墨线时留下的痕迹。看来,这里的工程确实是这个青年工匠负责,因为他做的是大工的活计。

    他打量了一会儿,才笑着道:“你在这里当工头儿?”

    张广宁甚是惶恐,道:“小人不敢,只是做一些细活,给赵头儿打打下手,赵头儿才是咱们这一段的匠人头儿。”

    “你的活计很好,是家传的么?象你这样总司其职的,不仅得是自己手艺好,还得有大心xiōng,大格局,才能提调的这么清楚?我看了几处城墙,都没有你这里好,除了城墙,你还修过什么大工没有?”

    “回太保,是家传,小人曾祖父辈,就在北虏的宫廷里当木匠,后为我大明太宗皇帝营造禁城,一切仿南京式样,当时派了不少匠人去南京打造图样,小人的祖父,便在其中。后来的天寿山工程,南京的大报恩寺,小人祖、父两辈都曾经参与过,到了小人这辈,就修修城墙,别的大工,就是今上的陵工,小人曾经去修过陵上的大殿,别的工,小人也不大懂,就不曾继续在陵工上了。”

    “果然是世家,这么说,你家在工匠里头,也算是有名了吧?”

    提起这个,张广宁也是面lù得sè,只道:“太保猜的对,小人的家族确实薄有微名。”

    当时的匠户制度确实是野蛮落后,把有一技之长的人全部圈禁了起来,不仅自己一生一世要为匠人,辛苦做工,没有回报,而且子子孙孙,也需学习父祖的手艺,世代为匠。

    如果是待遇优厚,甚至是能吃饱饭,也还罢了。事实就是匠户比军户还要黑,被各部的官员们管的死死的,再发到下头的都司和卫所,一样被军头们欺压,他们就是世代的奴隶,不得温饱,没有希望。

    终明朝近三百年,匠户的凄惨之处也足够写一本书了。

    倒是清朝时把这种灭绝人性的做法给改良了,不得不说,清不如明的地方很多,但最少在这种事上,是比明朝有人性的多了。

    正因如此,说起自己家族时,张广宁也是面lù得意之sè,毕竟国朝近百年来所有的大工他家都参与过,而且是整个工程的指挥一级的角sè。

    当时工匠其实分的很细,有的一生只做弓箭,或是只做铠甲刀枪,别的一律不管。有的只做火铳鸟枪,别的手艺也不必理会。

    至于工程所用的工匠按不同的分工,分为金银匠人,彩绘、琉璃、木匠等等。象张广宁这样的家族,几乎是无所不通,当然,也不可能样样都很深入,但这样的工匠世家,用来打样子,做工程指挥,也是满合格了。

    “虽然你家是世家,不过,你也算是能干了”张佳木夸他道:“这么说,今上的陵工大殿是你设计的,果然不凡”

    “是小人参与,不过,并不是独自打样,也有别的高手匠人参与。”张广宁不慌不忙的道:“太保也是过奖了,小人实不敢当。”说到这,他的脸上也是lù出黯然之sè,只道:“小人辈只是供驱使劳役的贱民罢了”

    这张广宁也确实是个聪明人,但凡聪明人,都不会自安于位,象他这样的匠人,要是懵懂无知,反而会好些,只要不饿死,就如野兽一般的生活下去就是。而此人天生聪明,又家传博学,实在也算是满腹经纶了。

    但他这本事,在时人眼里也实在算不得一回事,当年元顺帝的身边,巧手工匠可多的是了,现在大明皇帝的宫中存有一些元顺帝时打下的玩意,都是精巧无比,正好,也给了文官们攻击的借口。

    奇技yin巧,与民何益?元顺帝用的物件越精巧,失天下就越快,岂不是此理哉?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确实也是事实。但中国很多聪明人,就不知道什么是因噎废食这四个字的意思究竟为何。

    给皇帝不停的造那些费时费工费钱的东西当然没有意思,不过,如果把技术用到国计民生之上,又会如何?

    “现在不是了。”张佳木断然道:“我会上奏皇上,叫你进文思院。”

    “什么?”张广宁大喜过望,几乎要跳起来。不过,很快他便面lù惶恐之sè,连连摇头,只道:“太保所说,小人绝不敢当。太保无论叫小人如何效力,小人一定竭诚效力就是了。”

    “我确实有用你之处,不过,这不是我要保你为文思院副大使的理由。”

    文思院是老早以前就有的机构,在唐宋年间权责不小,负责给皇宫内院制作金银器或相关的物件,都是当时的能工巧匠才有资格进入。

    到了明朝,文思院已经沦为一个闲曹,几乎没有什么差事可办。不过,文思院属于工部都水司统管,主官已经是正式的官员,一般也是进士出身的文官才有资格进入,至于普通的工匠都属匠户,只是受工部的管辖,不论是文思院还是营缮所,这些名义上是工匠们做事的地方,正经的匠人反而没有资格进入了。

    天顺之后,宫廷画师也能加锦衣卫官的官衔,只是不带俸罢了,到后来,也有授文思院官职的,宫廷画风,画的多了,也就成为“院派”这一流派。

    张佳木居然要调一个工匠入文思院,这在当时来说,也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了。文思院级别并不高,大使是正六品,副大使不过是从七品官。

    这样的官职,在场的人看来,不过是芥子般大小,张佳木府邸中看守门户的直卫,十之**都保到百户或试百户,都是六品武职,七品官儿,连看门的资格也没有。

    不过,朝廷官爵乃是名器,叫一个工匠去当官儿,确实有不少人扭不过这个弯儿来。连张广宁自己也甚是惶恐,可想而知,此事会有不小的冲击。

    “我意已决,”张佳木笑道:“如果皇上不同意,我会请你到我的庄上去帮忙,我那里,有不少活计要做。”

    匠户们是有隶属的,不是可以谁想用就用,想调到哪儿就到哪儿。一转眼间,张佳木就给了眼前这青年匠人两条出路。要么就能当官,要么就可以摆脱现在的拘束,到张佳木庄园去当一个佃户。

    无论哪一条,都可以算是张广宁眼里的金光大道了。毕竟,张佳木善待佃农的事,现在京城四周都是人尽皆知的事,能在这么一位主的手下揽活计,比在这些龌龊官儿手里吃猪狗食要强过一百倍了。

    “小人,叩谢大人”

    怀着沉沉的感jī,瘦弱不堪,但神采湛然的张广宁重重的叩下头去,这里土地四周散落着沙石碎砖,这一下叩首,却是伤的不轻。

    “唉,我知道你的心意。”张佳木见此情形,也是为之叹息,摇了摇头,道:“现在教我给所有的匠户解套,我是无能为力。不过,你保一些人给我吧,最多不要超过二百人,都要年轻一些,如果有识字的,就更好了。”

    “是,小人一定照太保的吩咐去办。”尽管还不知道用意,但张广宁知道必定没有坏事,所以便立刻答应下来。

    从城防工程一路巡看过去,果然也不出李瞎子等人的所料,张佳木一路再又折向陵工方向,虽然距离几十里远,不过因为是帝陵方向,官道修的极好,众人又都是轻装快马,所以一路疾驰,路人也自然是看到仪卫旗帜后就纷纷走避,到得皇帝的陵寝工程之后,也并没有耽搁太久时间。

    张佳木到后,自然又是亲自踏勘工程,然后巡查建陵军士的伙食与住处,自然也是不出所料,贪污的情形,甚为严重。

    至于陵上工匠,因为做的是木工和琉璃还有地宫的细活,条件比军士稍好,不过,也仍然是如牛马猪狗一般。

    如此情形,其实知道的人不少,但只要陵寝工程能顺利进行,想必也不会有人真的来理会这些人的死活就是了。

    但如果带着找麻烦的心思过来,那么找一点可以做文章的漏洞,却也是非常的容易。没过多一会,张佳木找到几处修陵官员失职的地方,又是快马疾驰,飞奔赶回京城之内。

第五卷 权倾天下 第六百零四章 奏事

    第五卷权倾天下第六百零四章奏事

    虽然是快马疾驰,不过,等众人赶回京师,也得是下半夜了。

    以张佳木之权威,入城当然也不是难事,不过,想要见君面圣,也是颇有些为难了。入城之后,也只能飞驰回府,略作休息,然后预备在第二天的早朝,面圣见君。

    最近的平静,也使得京城之中不少人心思异样起来,看来,张佳木也并不是全能,虽然他对付了不少势力庞大的政敌,但是在文官们的水磨功夫面前,也是没有多少办法的样子。

    但张佳木的忍耐也已经走到了尽头,特别是,这一次临时起意,巡看各处工程之时,亲眼所见到的黑暗。

    没有见之前,他当然也知道这个庞大的帝国有着为数很多破产农民,还有终生不能上岸的贱民,被歧视和真正奴役着的小商人,当然,还有数字庞大的军户和匠户。

    但之前只是听说罢了,没有亲眼看到之前,是不能体会那种被欺压者的艰辛与绝望。

    事到如今,他自然不会再拖延下去,现在要做的,便是给政敌们致命一击,要如一个凶猛的拳手,以暴风骤雨般的打击,使得对方再也抬不起头

    四更之时,就算是盛夏时节,天仍然没有一点儿亮sè。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就得起cuáng了。今上算是勤政的,每天都会早朝,除了偶尔因病缀朝,或是法定的节假日,比如春节,或是自己或太后的生日,那么,照例会停止早朝。不过,一样会见内阁大学士,会进行午朝来弥补早朝没有举行的损失。

    早朝的时间,一般就是早晨六七点的辰光,冬天稍晚一些,夏天则会适当的提前。大明的太祖取消了丞相,把自己王朝的职业经理人给解雇了,从此以后,皇帝除了是董事长,还得干总经理的职务。

    这实在是个苦活。

    朱元璋自己乐此不疲,但他的子孙,在上朝和处理公务这件事上,大约也就是至今上为止了。

    因为早朝的时间不过就是后世的六点来钟,住的远的大臣,半夜…左右就得起cuáng了,梳洗过后,就要换上朝服,然后骑马或坐轿往皇城赶。

    每个不同的官员,都会有不同的腰牌,分文武勋亲数种,等看守皇城的禁军验毕腰牌,大家到达长安左右门的时候,天sè就已经微明了。

    然后就是御史纠仪,大家按文官勋亲来排班,接着穿过午门,到达奉天门排好班次,再等净鞭响起,黄罗伞盖撑起的时候,就是皇帝升驾御坐了。

    张佳木住的虽近,不过朝会这一套是按部就班,他住的虽近,也是要和群臣一起排班次入宫,不能自己随意就进去。虽然他平时进宫都很方便,要求见皇帝更是一般大臣想也不敢想的随意,但早朝之时,却也是不能例外的。

    早朝穿着却是公服,头戴两边长一寸二分的展脚帕头,大独科uā为饰的官服,皂靴玉带,这般一样样的穿戴起来,却都是由公主亲手服sì,并没有假手别人。

    “我要是天天早朝,你不得是累死?”

    看到公主在一边替自己整理袍服下摆,张佳木又是心疼,又是爱怜,不觉抱怨道:“家里丫头小子过百人,随便哪一个不能帮我穿衣了,就非得你自己亲手来才成”

    “这原本就是我的职责所在。”公主知他心疼,心中也甚是感动,不觉抿嘴笑道:“你不知道罢?父皇早朝穿衣,就是皇后亲手服sì,你官儿再大,还能大过我父皇?”

    “怎么敢和他老人家比”这么一说,张佳木倒是咋舌,舌头伸出来老长,半天才缩回去,当下只是惊叹道:“皇后对皇上,也可真是没话说了。在南宫时,我是亲眼看到的,景泰年间皇上连饭也不够吃,还是皇后自己做针线活计,卖了换点钱来买吃的。因为用眼过度,加止皇上北狩那年,皇后哭伤了眼,所以,直截就瞎了一目。唉,不要说天家的夫妻了,就是民间贫苦夫妻,又有几个能如此恩爱的呢”

    这么一说,公主自然是赞同,只是,也勾起了她伤心之事。她的母妃,实在称不得贤德,比起皇后来,是差的太远了。

    “你的母亲,其实也是可怜人。有时候,她只是要向你父皇争宠,闹出事来,故意惹人注意罢了。不过,时间久了,性子也就真的是这样了。所以说,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就是这个道理了。”

    倒是和她心里想的不同,张佳木的论调,实在是有些叫人匪夷所思。

    见公主睁大双眼,瞪视自己,张佳木忙笑道:“我是随口乱说,你可别放在心上。”

    “就知道你是浑说,”公主薄怒,嗔道:“这种话,也是能随便浑说的?要是叫人听了去,传扬开来,怎么得了?”

    虽然这是一种无谓的担心,张佳木还是一笑,老老实实的答道:“是,贤妻责备的极是,为夫下次再也不乱说了。”

    “好吧。”公主一副勉强算了的神情,因又帮他整理了好一会,才笑道:“好了,绯袍玉带,我小时候,最羡慕人这一身,偷偷叫人做了一身小的,自己没事在宫里穿着玩儿。”

    因又问道:“平日早朝,你都偷懒,会典里说,早朝凡武官应值守备者,不必公服入见,亦不必排班,十次早朝,倒有九次你说自己在当值,当然了,也不会有人敢来点你这个太保的名,今儿有什么要紧事,要去早朝了?”

    张佳木闻言皱眉,因将城墙那里和陵工的所见都向公主说了,说的小姑娘大怒,红着脸道:“真真是该死”

    “所以要严办。”张佳木皱眉道:“我在城外杀了五人,在陵工上,又是当场斩了六人,十一颗人头现在就挂在城门上,不过,这还远远不够。”

    一听说杀人,适才还满脸怒气的公主也是有点面sè发白,心悸不安的样子。不过,她很快震定了下来,柔声道:“驸马,但放手去做,我想,父皇也会支持你的。”

    毕竟是皇家熏陶教育出来的,觉悟就是和普通人不同。

    张佳木微微一笑,捏捏公主小脸,笑道:“好吧,我去上朝了。”虽然是夫妻,不过他也并不愿多说,毕竟,这其中的大政方针,弯弯绕的地方很多,说了公主也不一定懂,多说无益。

    ……

    这一天的早朝就在日出后不久,张佳木的班次仍然是在武臣班中,只是,在他身前已经空无一人,武官班中,已经是唯他独尊了。

    在很有节奏的跪、拜、兴的呼喊声中,在悠扬平稳的中平之乐的乐声之下,群臣拜舞如仪。

    行礼的过程中,皇帝于御座上端坐不动,四周的禁军武官班次分明,太监宦官数百人伺候左右,什么散手仗等仪卫数百衣着鲜艳,威风凛凛。

    而下拜群臣,亦是展脚帕头,绯袍青袍,数百人拜舞之时,严谨肃穆,帝皇之威严,亦尽在于这一瞬之间了。

    照例,早朝是由各衙门依次奏事。然后由相关人员记录归档。帝国的一切运作都是有案可查,从早朝的言论到处置方案,再到帝王的旨意口谕,最后是后宫中皇帝的sī生活,无所不记,无所不录。

    内阁先上前,奏一些已经票拟后决定的谕旨,皇帝听后,只道:“依议。”

    其实是官样文章,内阁办事,向来是和内廷联系紧密,票拟之权甚重,后世军机处可没有任何票拟权,也就是没有任何的处置或建议处置权。只有在交进奏折由皇帝批后,再发军机处,写成诏旨,皇帝御笔批后,才由军机转内阁明发,或是由军机寄信发出。只有在早朝之后,皇帝召见军机,由“领班”发言或其余的军机大臣发言时,才对国政有所建言。

    当然,这只是在朝会或廷议时,在sī底下,每个大臣可以由不同的方法影响朝局运行,这就是各人看各人的本事,不可同一而论了。

    明朝内阁,权力应重于后世,毕竟通政司转来的谕旨,内阁可以先行决定如何处置,一般来说,皇帝也不大会驳回。

    内阁之后,便是各部寺一一上前奏事,也是按一定的班次排列,不是胡乱上奏。

    刑部奏无事、大理寺奏无事、光禄寺奏无事、宗人府奏无事、工部奏无事,这些无事的衙门上前奏后,皇帝一律答一声:“知道了。”

    接下来,便是有事的衙门,吏部奏某县官革职,某县或州府官升任,兵部奏调拨钱粮兵马事,一律依议完事。

    早朝之时,就是这般情形,实在就是官样文章。但如果不行早朝,似乎又有懒惰之嫌。要知道,皇明太祖数十年如一日,每天都是如此,没有一天停止过早朝。后来太宗皇帝,仁、宣二位皇帝,都是如此。

    习惯是恐怖的,所以到当今为止,虽然早朝几乎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政务决断,但仍然行止不缀,君臣之间,亦是习惯了这样。

    这其实是巨大的行政效率的浪费和虚掷,但这个帝国就是以道德礼法来维护纲常,如果皇帝在自身表率上都做不好,那么,又如何来约束大臣?

第五卷 权倾天下 第六百零五章 肃贪

    一路这么下来,到都察院时,刚上任不久的左副都御史林聪上前,奏道:“锦衣卫指挥张佳木弹劾工部主事康延泽贪污,请旨:是否简派大臣彻查?”

    官员贪污,查察的渠道很多,地方有地方的做法,中央也有中央的一定之规。按说,大理寺,刑部,都察院,都有责权。

    锦衣卫捕拿官员的渠道和理由很多,但唯独以贪贿拿捕官员,以前倒是从来没有过。

    林聪一说,皇帝便目视张佳木,问道:“怎么,这康某人贪污的证据,是否确实?”

    “确实”张佳木从容上前,回答。

    “是否确实,要查清楚了再说。”顾不得君前失仪,林聪以都察长官的身份,当场就表示不满,出声抗辩着。

    “位列柏台,也要有些城府胸襟。等人家说完,你再出来辩”皇帝大为不满,不过,林聪是他很赏识的一个台谏长官,天顺元年,林聪还不过就是一个xi官,皇帝知道他贤德廉洁,所以立刻拜为左佥都御史,派他到山东赈灾。

    赈灾之事做的很好,所以立下功来,于是现在又是左副都御史。

    左都御史是耿九畴,原本皇帝考虑过刑部尚书轩睨,不过此人身体不好,已经告老在家调养,所以还只能叫耿九畴在此任上多耽一阵子。但此老已经老迈,基本上不过问具体政务,只是挂个名镇镇场面罢了。

    倒是林聪将来一定会大拜,左都御史,没准刑部尚书都会是他的囊中之物。

    因为也是宠臣,所以皇帝也没有斥责太深,寥寥数语过后,又问道:“张佳木可以说说,何以见得贪污证据确凿。”

    “是,臣可以回答。”

    工部贪污是很明显的事,张佳木是何等人,记录的清清楚楚,当着众多文官的面,把工部贪污的行径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他在这边念,那边文官的脸se自然是难看的紧。武官和勋臣班中,自然是别样不同的脸se。

    阳武侯薛暄和张佳木ji好,现在庄园都是按着张佳木的办法来经营,成效显著,所以ji情越发的深厚。

    此时看着朝班中文臣们的脸se,忍不住向班前的英国公笑道:“佳木这一手,还真漂亮。”

    xi英国公近来潜心读书,连打猎也很少去,自从张佳木崭露头角,并且封爵之后,他已经从勋戚领班的身份自觉的退让了下来,当然,只是指心理。

    在实际上,他仍然是勋臣班次第一,只是在心理上,他已经认同张佳木在自己之上了。幼军不稳,有将领受拉拢的事,也是他和阳武侯、抚宁侯、襄城伯等勋戚商议定了,大家都是年青人,对张佳木ji情都很深厚,而且,心底里也是盼着武人勋臣威风复振……所以,有密报之约。

    但此事过后,已经有近两月时间,张佳木潜伏不动,这也无形中自损威望。

    现在的xi英国公,就是对张佳木迟疑缓慢的行动大为不满。听到薛暄夺赞,便冷冷道:“拿捕几个犯法的文官,算得什么?我倒听说,他昨天斩了十来个武职官,这,成何体统?就算是犯法,也该留点情面,总不能文官就留下命来,武职官们就该死。”

    “这么说,我可不大赞同。”薛暄和英国公府也是世ji,所以说话没有什么顾忌,摇着头说,“佳木也是要把他们置之以法,况且,诛斩的是六品以下的武职官,你也知道,他们平素有多么可恶”

    “是,这我知道……”

    “你大约还不大算清楚。”薛暄打断了他,道:“得闲多下去走走,比在府邸里一直看书强。”

    “好吧,不妨与兄同游。”朝会时,不便多说,xi英国公也打算停止辩论,只道:“看兄的见识,竟是远远强过我了,不过,要说服我,还要有真正的理由才行。”

    “倒不是我有什么长进。”薛暄微微一笑,看了看左右,笑说道,“锦衣卫里,有自己的‘京报’,我劝国公,不妨索来一看。”

    “是和邸报一样的东西么?”

    “倒不是,虽然有相似之处,不过,更别的详细,佳木的所作所为,多半会在这报上解释一下。每天都印,一共是三千份,分发京师不过一千多份,我也是托了不xi的人情,才有每天一份到手。”

    “好,好,我们先不必再说下去,且看眼前”

    毕竟是国公,虽然薛暄言明此报难得,不过,英国公只是淡然一笑,这个话题,就算是揭过去了。

    也就是他几人,敢在朝会时这么低声说话。要知道,巡行御史就在四周查看,衣着不整者,低语者,甚至忍不住喉咙痒痒而轻咳的,一样都是君前失仪。

    君前失仪,可大可xi,不过,最低也要ji吏部议罪,或是罚俸,或是记过,总之,都是没面子的事。

    但御史过来几回,说话的却是顶尖的几个勋臣,虽然都察御史中不少以风骨见称的,但也并不是所有人都敢轻易得罪**国公侯爵,所以只能听之任之。

    眼前却是文官们的大难堪。

    如果说张佳木攻讦文官,特别的为难文官,但已经先斩了不少武职官,自己立身正,文官们想说什么,也是很难出口。

    “如此薄待朕的军士,你杀的好”

    听到张佳木说杀人之后,皇帝语气深沉,但仍然表示赞同。

    说罢,目顾诸臣,沉声问道:“那么,诸卿有什么看法?”

    此事张佳木占尽先机,道理法度都在,虽然没有经过诏旨或是内阁与刑部都察院大理寺三法司的同意就擅自拿人,但在当时的情形来说,逮捕一个明显贪污的工部主事,也根本就不在话下。

    此事张佳木占了先机,在场的文官们俱是面面相觑,却不知道如何回答是好了。

    “既然卿等无话可说,那就ji由锦衣卫按治”

    皇帝已经按不住自己的火气,他其实很多疑,并且脆弱,看着群臣,他暗暗想着:还是张佳木要可靠一些,不姑息武职官,也不讨好文官,嗯,他现在和文官们相斗,当然更加不会庇护他们

    这么一想,自然就决心下定,当场决定:要把犯法的文官ji给张佳木全权处理。

    “皇上,这样并不妥当。”

    刑部尚书陆瑜虽觉狼狈,但还是上前道:“锦衣卫拿人,再由锦衣卫审,岂不是由锦衣卫使一人按治大臣?皇上此诏,臣期期以为不可。”

    “皇上,臣有话要说。”不等皇帝训斥陆瑜,张佳木便上前一步,又道:“按治大臣,当然不能以臣一人来决断,所以,臣想请皇上恩准,允许民间士民告jin。”

    “什么?”

    这一次连内阁诸臣也是闻言大惊,彭时第一个出列,怒道:“锦衣卫使这般做法,不是要学周兴,来俊臣?”

    “臣想做周兴来俊臣,也得再找一个天后出来。”张佳木冷冷一笑,对着皇帝道:“彭时失言,请皇上治其罪。”

    “彭时ji吏部议罪吧。”皇帝急切之间,先处置了彭时。然后自己凝神细思,想一想张佳木的建言,倒是觉得这是一个好法子。他疑心病重,其实对张佳木锦衣卫的工作力度并不完全的满意。

    只是,连连削平大lun,京中现在虽然有实力失衡之患,但大体来说,石亨等心腹之患,还有石彪这样的肘腋之患,都是很顺利的被削平了。有此先鉴在前,所以他对张佳木是极为信任倚重的。

    当下想了一想,觉得此事可以收到明显的成效,不论是贪污还是心怀不轨者,都可以一并查出。

    “好,就依此议”

    有此一语,就算是有了定论,在场文官,无不怛然失se,而武职官员和勋戚,却是幸灾乐祸的多。

    锦衣卫的工作,向来是针对武官和勋戚多些,就是在纪纲和马顺掌权的年间,文官们也颇受压制。但如果要找出锦衣卫抓过杀过多少文官的记录,却是并不多。

    洪武年间,锦衣卫抓人杀人何其疯狂,但多半是武将和开国勋戚,太祖皇帝杀人,那是要为当时的皇太子,后来的皇太孙扫清障碍。文官被杀的,多半是贪污,要么就是挂落在武职官的案子里,受了株连罢了。

    杀的的捕的文官并不多,但记录起来,却是文官们写的多。毕竟人家是笔杆子,书写起来,详细尽备,所以看起来格外的惊心动魄。

    “臣还有事要上奏。”

    “好,你继续说。”

    张佳木向来是办事高调,但说话低调,朝会之时,多半不参加,就算参加,也是随班行礼,很少有话。今天却是高调办事,但说话也极高调。

    听到他要保举工匠入文思院,一人授副使,七品官,还有二百余人,一律为攒吏,虽然不是官,但也是正经的国家吏员。

    皇帝尚未表态,文官中已经有人要出来反对了。

    “些须xi事,不必在朝会中争议,朕也要想想,先搁置不议吧。”早朝之时,原本就是ji办原本商量好的事,只有适才张佳木所奏的肃贪大事,才是一边想,一边就定了。

    倒是工匠的事,不必着急,且想清楚了,再问问心腹大臣,然后再说

第五卷 权倾天下 第六百零六章 妙棋

    皇帝这么一说,朝会自然就算结束了。

    除了站班的禁军,所有人都自然要跪送御驾起行,在数百太监宦官的簇拥下,皇帝就这么转为内宫去了。

    在他身后,所有的文官都是垂头丧气。当然,工部尚书赵荣就成了众目睽睽之下最为狼狈的人。在众人的怒视之下,赵荣几乎无地自容,只能不顾朝仪纠弹,皇帝御驾一走,他便自己抢先退下了。

    事情还不止如此,赵荣的麻烦也是刚开始。工部其实有银和工料拨下,究竟多少,账簿如何,恐怕不是一个xixi的主事可以自主的,分fei分润也是一定的。所以,赵荣是否能平安脱身,尚在两可之间了。

    及至张佳木要随众人一起出宫的时候,一个青衣宦官疾步而来,拍手道:“太保请留步,万岁叫太保进去,到乾清men说话。”

    “是,臣遵旨。”

    因为是口谕,没有什么要紧的手续,所以张佳木也只是原地站着听旨,听完之后,便随着那传旨的宦官一并向乾清men方向而去。

    现在他的身份绝然与众不同,就算在宫中,锦衣卫仍然有几名轮值的武官一直跟随,反正以张佳木堂上官的身份,就算是皇帝御殿,他也有资格带仪卫,并且四处巡逻查看。这样做,也不算犯禁。

    只是在有心人眼中,他这般行事,已经是嚣张跋扈,有违人臣之礼,根本就是一个大胆武臣,如此在禁中横行,有这样的人在禁中,大明未来堪忧。

    散朝之时,自然是文武勋亲都分途而行,内阁诸臣,自然亦是相约同行。从午men、端men,再从长安左men一路出去,等各家的奴仆牵马来迎之时,李贤才向面se难看的彭时道:“老先生亦无须担忧,吏部最多议罚俸,不算什么。当然,xixi折辱再所难免,只是,吃亏在锦衣卫使身上,也不算什么了。”

    说的虽然不是很明白,但彭时一听便是懂了。张佳木是何等人,彭时在他身上直接吃了一个xixi闷亏,说起来是丢面子,其实是扬名。

    传扬出去,普天之下,谁不知道张佳木的威名,彭时能在御前和他争执,还因为此事受了皇帝的斥责,传扬开来,天下读书人,普天之下的士绅,谁不夸说彭时的风骨硬挺?

    此君原本就是以风骨自诩的,李贤这么一说,彭时自然是大为高兴,把御前丢面子的那点难堪全部丢了开去。

    但隐忧仍然在,倒也不便表示开心,当下只道:“学生自己的xixi荣辱,倒也不必放在心中……只是,张佳木开告jin之风,谁知道下头会闹出什么事来?”

    “此事学生也极为担忧。”李贤摇头道:“只是,被此人抓着把柄,在朝堂之上公然说出,皇上盛怒之时,吾辈也实在是无从劝起。”

    彭时所谓的周兴来俊臣之说,也确实是想攻皇帝之心,以武周之事,来做劝谏。不过,显然是没有效果,皇帝并没有放在心上。

    但民间告jin之事一兴,可能会有极大的隐患。

    别人看的不深,李贤却是见的极深,知道这是对手的一着妙棋。现在他担忧的,是张佳木因为城墙和陵工之事而突发奇想,还是早有准备,要从这两件事,来吹响反击战的号角?

    如果是后者,那么就实在是很值得忧虑并且认真对待的大事了。

    “当务之急,”他向着彭时断然道:“不能允许此风泛滥开来”

    “是极”彭时心领神会,道:“学生回去后,就修书给各地的men生,当然,畿辅各地尤其要注意,一定要把百姓约束好,不能随便生事。”

    “嗯嗯,就是这般办理”

    李贤知道,这不是什么好办法,这种事情,越堵越出事,但他想了一想,现在说不上是怎么政治修明,但地方官员也是悉心挑选,内阁对各地的情形也很注意,所以除了少数官员外,真正有什么恶行恶迹的,也是在少数。

    至于军户和匠人的遭遇,在李贤看来,实在只是一个特例。

    张佳木借着此事兴风作lng,使得李贤对他的观感为之大变。此人看来不是甘于寂寞,一定要惹出事来才能高兴。

    他看看彭时,只觉得这个助手实在不怎么样,当下叹息一声,向着彭时道:“今日张佳木算是一石数鸟,你看,借工部主事一事,公然落我们的面子,使得武臣勋戚对他斩杀武官的事稍做谅解,这只是其一。其二,便是借着此事,使得工部尚书赵荣不安其位,要么去职,要么,就得重新倒向他了。”

    说到这,彭时悚然而惊,大声道:“此人真是yin毒”

    李贤苦笑,道:“确实是难防的紧……我们在赵荣身上,可是下了多少功夫?”

    其实赵荣身上,李贤一群人真真是下了不少的功夫心力,但此时看赵荣的神态,不用多问,此人已经慌不自持,看来,也是靠不住了。

    “此人真是心思缜密,行事要么不动,要么就是雷霆一击。”李贤夸说张佳木的同时,心里也是不停的担忧。但想来想去,暂且是不得要领,但也只得向彭时道:“所以吾等只能千万xi心,再xi心了。”

    “别人怕他,我却不怕他”无论如何,彭时也觉得自己是个清官,却是犯不到自己头上来。当下气壮如牛,拍着胸道:“学生倒要看看,他张某人怎么查出学生是贪官来?”

    “是极,老先生向来清廉,人都知道。”李贤稍觉心宽,勉强一笑,彼此都是牵马说了良久,到了此时,便也只能拱手相别。

    ……

    及至李贤回到自己府邸,宽去大衣服,换上家常衣服时,外头已经是宾客盈men了。

    按平时来说,现在他应该还在文渊阁中办公,但今天早朝的时间实在太过冗长,快到中午才散朝。

    又因为议事多是严峻的话题,彼此争执,极耗jing力,所以内阁决议,索xing就提前下班,大家各自回府休息了事。

    李贤知道,今天必定是安闲不了。等外头的手本堆的xi山也似,被下人端上由他阅看之时,便是向来有谦谦君子风度的李贤,也是忍不住摇头苦笑了。

    现在跑来的,十之**,都是听说要肃贪而慌张失措的,要么来打听消息,要么就是来预先做做功课,等万一出了事,好请李贤做援手。

    来请见的,当然也是有一定关系,要么是men生,要么是ximen生,要么就是同年或是同乡。要么,也是通家世谊。

    现在的李贤,就是整个文官集团的核心,灵魂,如此大事,自然也会有不少关切的人跑来问询。几拨人相加,手本自然就堆的xi山也似了。

    “此人也来了?”李贤看着手本,略作沉yin,便道:“来,请翰林学士崔大人进来。”

    “是”

    虽然是李府,不过李家格局并不大,只是正中轴一个堂房大院,东西两个跨院,家下人也不过十来人。在当时来说,虽然不是一等一的清官,但也不算特别的矫情。

    若是在几十年百来年后,一国相臣,就算想简朴清廉,也是难了。

    张居正起居奢华,一桌过百菜蔬,犹自感叹没有下筷子的地方。回家奔丧,坐的是三十二人抬的大轿,豪华之极,轿子犹如一个xixi的行动着的客厅,可以在里面办公休息,接见来求见的地方百官。

    至于严太师,徐太师之流,那就更加不必提了。

    此时堂xi屋陋,主仆一问一答,没过多会功夫,崔浩就被引领到了内书房前。

    当时的大户人家,正men对面是照壁,然后是仪men,正堂,内宅men,然后是后园,东西两边自有跨院,两边有花厅和书房,xi花厅等待客的地方。内书房则是内宅和外堂ji接之处,不是极亲近的客人,绝不能至此。

    崔浩也是常来常往的客人了,所以李贤也没有特别客套,在房前帘下迎了一下,然后手一让,便自己先进了房,室内支起窗子,搭的天棚,所以日照不到,很是清凉。他就躺在一张xixi的竹椅上,对着崔浩笑道:“文渊,你来的正好,我叫人切了冰镇的西瓜,难得之物,正好与我一并享用。”

    彼此至好,而且有如师徒一般亲近,所以李贤说起话来,也是随意的很。

    其实当时的贵人,在京师几大冰库里大量买冰,所以吃点冰镇的东西,根本不算什么。李贤虽不算是寒俭,但寥寥数语,也就知道平素是怎么过日子的了。

    “阁老自奉如此清简,学生拜服。”崔浩心事很重的样子,虽然是应和李贤,但却是无jing打采,看起来,就象霜打的茄子。

    “文渊,这是怎么了?”李贤看的大为不乐,不过也不好即刻就斥责,想了想,便在脸上浮一出笑容,只道:“怎么啦?难道你也有贪贿的情事?”

    “学生当然没有,除了印结银子,学生一芥不取,绝不过逾。”崔浩断然摇头。

    不过,他紧接着便是道:“学生虽然没有,不过,学生敢保证,现在京城之中人心惶惶,阁老,恐怕这一手棋我们要输,甚至就跟着要全盘皆输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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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为王介绍:
大明锦衣卫,最早最拉风的特务组织,主角从一个锦衣卫的小兵到锦衣都督,异姓封王,再权倾天下。锦衣为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锦衣为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锦衣为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