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106信
苏妈妈气愤之余,也知道即便自己不说,小姐也会从别人嘴里听到,于是讲了出来,“不知道哪个挨千万的编造的。说道士批命,小姐一生旺夫,可一生无子。”
青舒呆掉。一生旺夫,又一生无子,好有才的批命。到底是哪个天才弄出来的?她应该亲自过去夸赞一番。这“一生旺夫”的一条,自然会引来媒人无数。可这“一生无子”的一条,又给她划出了道儿,不是继室就是妾。
古人最重传宗接代,你再旺夫,可又不能生儿子出来,那可就不好嫁了。有人想纳她作妾,有人有儿有女想娶她作继室,一下就有了合理的解释。
青舒不再恹恹的,反而精神了起来,“打探清楚,流言到底是从哪里传出来的,还得找到不用看生辰八字便能给本姑娘批命的道士。”她是发现了,这日子过的不能太平淡,她必须得时不时地出去打几个人、骂几个人,提醒提醒某些人她到底有多悍,否则那些好事儿的不会安生,定要弄出些事情来膈应她。
苏妈妈便道:“这事自然要打探清楚,老奴拜托了程娘子帮忙,回来的路上又遇到白老爷府上的管事娘子,顺嘴也拜托打听了。”
青舒随口说道:“嗯,记得别让少爷知道。”
苏妈妈泼了冷水出来,“老奴觉得难。有陈少爷在,少爷迟早得知道。”
一提陈少爷,青舒便牙疼。陈乔江这小子,不仅有少爷脾气,还特别皮,那淘气劲儿,三个青阳都抵不过他一个。他现在和青阳非常不对付,在卢先生面前表现得很友好,一转过身,不是抢青阳的东西,就是藏青阳的东西,反正就是变着花样地找青阳的麻烦,然后让青阳和他吵架或打架。来了统共没多少天,两人的架就打了三场,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小子。
青阳可是男孩子里算得上乖巧的,玩儿也玩儿的让人安心。或许陈乔江就是看不上他的这点吧,总是故意去惹青阳,逼着青阳跟他打架。不止如此,陈乔江还特别喜欢玩儿危险的游戏,像偷跑去马厩里拿棍子戳马腿,像偷了火折子去玩儿点火,像爬墙上房顶等,总之,什么危险,他玩儿什么,总把大家弄的心惊肉跳的,乐此不疲。
若是可以,青舒恨不能立刻赶了陈乔江这小子出府去,可奈何陈知府的面子在那儿摆着,她除了忍,还是忍。若是外头的传言到了陈府下人的嘴里,陈乔江肯定就会知道,然后他很可能会拿这事儿去惹青阳。
谁家的孩子会像陈乔江这样故意挑事找别人打架的?青舒两世为人,第一次遇到,气的牙根痒。既是别人的孩子,她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得,只能各种头疼。
果然,晚饭前关木头跑来通知青舒,陈乔江和青阳打起来了,正打的满地打滚儿。
青舒深吸一口气,让关木头带路,急步前往现场,并问关木头这次他们俩个又是为了什么打起来的。
关木头一脸气愤地道:“陈少爷说小姐太凶,生不出儿子,一辈子都嫁不出去,是没人要的。少爷很生气,不让陈少爷乱说,可陈少爷不听,还喊了起来,少爷推了陈少爷一下,陈少爷就扑上来和少爷撕打起来了。”
青舒觉得头痛。不过,以往都是陈乔江先动手,今天青阳倒是显得反常了些,居然先动了手。看来,是真的气的不轻,否则不会如此。
青舒到的时候,卢先生也在,而青阳和陈乔江正一脸不服输地互相瞪眼睛。看这架势,这次是连卢先生都镇不住他们。
看着两个小子身上灰朴朴的衣裳,还有青肿的脸,青舒眉头皱的死紧,口气异常严厉,“怎么回事?”
前三次的打架,很明显的,青阳显得忍让了许多。但这次不同,他动手没有留余地,于是,相对而言,陈乔江虽然大了青阳一岁,可脸上的伤比青阳重。
青阳虽然因为卢先生的到来而松开了陈乔江,但还在气头上,正怒视着陈乔江。这会儿听见姐姐问话,他大声答道:“他说姐姐坏话,就是不行。”
陈乔江也有话说,“就说,就说,你姐姐就是没人要的,嗷……”
众人来不及反应,青阳已经一拳头打在了陈乔江的肚子上。
陈府的丫鬟婆子大呼小叫地冲上前,一下就撞开了青阳,围着陈乔江少爷长、少爷短的叽叽喳喳个没完。
青舒险险地扶住被人撞开的青阳,大喝一句,“都他娘的闭嘴,吵死了。”
一阵小风儿吹过,现场从吵杂的菜市场瞬间变成鸦雀无声的寂静之所。陈府从主到仆都是呆若木鸡。古府在场的默默的低头,假装不知道小姐爆了粗口。
卢先生抽了抽嘴角,他就知道,他就知道,这丫头忍着忍着终有一天会忍不住,对着陈府人等发飙。
站在不远处,因为青舒的到来而没有上前的周伯彥黑了脸,额角的青筋直跳。站在他身侧的古瑞星张大了嘴巴,手指一会儿指青舒,一会儿指他,老半天憋出一句来:“眼光真特别。”
青舒先是转过青阳的身子,摸摸他的脸,再摸摸他的胳膊腿儿,“有没有哪里很痛?”
青阳却抱住了青舒的腰,“姐姐不要生气,小阳不是故意要打架的。”
青舒轻拍他的头,“姐姐知道。”青阳有多忍让陈乔江,有眼睛的都看的出来,而她这个当姐姐的,自然看的更明白。
陈乔江却突然指着青舒姐弟喊,“古青阳你羞不羞?又不是女娃子,还撒娇,还抱人,男女授受不亲都不懂,先生快罚他。”
青阳霍地松手,回头喊,“要你管。”
青舒却是上前几步,给了陈乔江一个脑瓜蹦,“臭小子,牙还没长齐,跟我谈男女授受不亲!撒娇怎么了,本姑娘就爱看弟弟撒娇,你管的着吗?你是不是家里没有可撒娇的姐姐?你是不是很羡慕?你是不是很妒忌?”
陈府的婆子变脸,“古小姐,您是个大人,怎么可以和孩子动手?”
陈乔江蹦老高,“胡说,本少爷是堂堂正正的男人,才不学女娃子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
青舒冷冷地扫过那出声的婆子,视线最后停在卢先生的脸上,“陈乔江既然是你收的弟子,明日以后,陈乔江和他的下人爱住哪儿住哪儿。本姑娘的庙小,容不下他们这些大佛。”忍陈乔江是看在陈知府的面子上。而一个敢跟她大小声的奴才,她忍上一回两回不代表就能忍第三回。
陈府婆子立刻变颜变色的,“古小姐可是答应老爷要照顾好小少爷的。如今照顾都没做到,护着弟弟欺负小少爷不说,还要赶小少爷出去,古小姐你讲不讲理?”
青舒两步上前,一个嘴巴子扇了过去,“你个嘴贱的老东西,你算个什么东西?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吗?嗯?”在她的一亩三分地上跟她耍横,凭什么?奴才就该有奴才的自觉,外头那些传言哪是一个婆子可以拿到小主子面前碎嘴的。
陈府婆子万万没想到自己会挨耳光,跪到陈乔江面前哭道:“小少爷,小少爷,您看看,您看看,古小姐甩的不仅是奴才的耳光,也是小少爷您的耳光啊!你可得为奴才做主啊!”
陈乔江却是愣愣地看着青舒,老半天没反应过来。
青舒发话了,指着陈府的丫鬟和小厮,“你们,明日滚去找陈知府,让陈知府把陈乔江接走。本姑娘还不伺候了。”一转身,一脸厉色地喊道:“古青阳,陈乔江,过来。”
青阳立刻蹭到了青舒跟前。
陈乔江回过神来,“你是坏女人。”
青舒一把揪了陈乔江的领子,“在你爷爷没来接你之前,你就得归我管。敢在我眼皮子底下打架生事,皮痒了是吧!”
陈乔江少爷脾气上来了,“臭女人,放开本少爷,本少爷是知府的孙子,你敢动本少爷一根汗毛,本少爷定上爷爷砍你脑袋。”
青舒说了声“我等着”,又给了他一记脑瓜蹦,并在他捂脑袋的时候,扯了他往外走,“都给我听着,今晚谁敢给古青阳和陈乔江吃东西,谁就给我滚蛋。”然后在众人的吸气声中,又说道:“青阳,赶紧跟上。你们俩个不是喜欢打架吗?今日我定要让你们知道知道打架的后果。”
卢先生笑眯眯地看着一团乱,一点插手的意思都没有。
古瑞星拿手肘撞了撞周伯彥,“哎,你怎么不管管?”
周伯彥转身往回走,一点看热闹的意思都没有。
这时候陈乔江挣扎着不要跟着青舒走,胡乱挥手打的时候,打到青舒的手好几下。
青阳见了,恨恨地警告他“住手,住手,不许打姐姐,我可要揍你了。”
青舒抬手,又赏了一记脑瓜蹦给陈乔江,“臭小子,不乖乖的,等下弹得你满脑袋的包。”
很快的,青舒把人扯到了青阳练功的场地,这才撒手,拍了拍手,“现在,我给你们一次免受责罚的机会。我要你们俩个当场比试一下,采用三局两胜制。就是说你们之间要进行三场比赛,谁赢得其中的两场,最后算谁赢。赢的人,不仅可以吃晚饭,还可以得到我亲手做的一份点心。输的人,哼,不仅晚上要饿肚子,还要写五百遍的‘我错了’交上来。”
陈乔江喊道:“臭女人,本少爷才不听你的,才不比赛。”
青舒凉凉地道:“你当然要这么说了,因为你肯定会输,青阳肯定会赢。”“是不是,青阳?”
青阳一切以姐姐为马首是瞻,他觉得姐姐说他会赢,那一定是他赢,于是很有气势地答道:“是。”
陈乔江气的冲青阳喊,“本少爷厉害着呢!本少爷才不会输给你。比就比,本少爷怕你不成!”
对小孩子使用激将法的青舒一点都不觉得丢人,冲着元宝吩咐,“铁球儿拿上来。”
元宝答应着,很快拿来一颗足有三斤重的圆铁球儿。
青舒划了一条直线,让众人空出前头的空地来,然后把铁球儿往线上一放,“这是铁球儿,足有三斤重。你们拿了它往前扔,一人有三次机会,选三次中扔的最远的一个距离当你们的成绩。然后,谁扔的最远,谁赢。”
陈乔江眼冒问号地盯着铁球儿。
青舒一招手,“青阳,示范一次给他看。”她和青阳天天扔着它玩儿,就不信陈乔江能赢过青阳去。
青阳上前,把铁球托在掌心里,做足准备姿势,推了出去。铁球砸在地上,出来一个小小的坑儿。
陈乔江见了,高兴起来,“这个好玩儿,这个好玩儿。”
只是,当比赛结果一出来,他高兴不起来了。青阳随随便便扔出去,扔的都比他远。
小娟他们拍手叫好,喊着少爷好厉害。陈乔江恼的不行。
用铁球(青舒用它来代替铅球的)轻松赢过陈乔江,青舒宣布第二项,跳绳子。结果,陈乔江还是输。再来是第三项,跑步。
青舒划了一条直线,让他们一起起跑,说围着这里跑十圈儿,谁先跑完十圈儿谁赢。当然,三局两胜的结果已经有了,这第三项不比也成。
陈乔江坚持说跑,说他一定会跑赢青阳。他不相信,自己一次都赢不了古青阳。
青舒划了直线,让他们站在起跑线上,数一二三。
两个男孩子一起冲出起跑线,青舒挥了手喊,“小阳加油,小阳最厉害了,加油,加油,咱们要当第一。”
青阳挥着小手回喊,“姐姐,小阳一定跑第一。”
陈乔江那个气,一边全力跑着,一边喊,“古青阳你别得意,本少爷一定跑的比你快。”说着话,很快就甩开青阳跑到了前头。
青舒眉开眼笑地站在一边看,不时气气某小孩儿,顺便指导一下弟弟,“哟,这谁家的小少爷,居然跑的比乌龟还慢。”“小阳,别急着超过他,保持这个速度,保持体力,咱们要赢的轻松。”“哟,陈小少爷,才三圈儿就不行了,啧啧啧……”“小阳,好样儿的,就是这样,咱们不急,咱们保持这个速度。”
小娟看的高兴,喊了起来,“少爷好厉害,少爷加油,少爷加油。”
关木头和元宝也跟着掺和助威。
陈府那边跟过来的受不了了,一个小厮挥了手喊,“少爷,少爷,赢他,赢他……”
陈府的丫鬟也加入,“少爷,快,快跑……”
小娟不乐意了,喊的更大声,“少爷加油,少爷是第一……”
古瑞星坐在房顶上,摸了摸下巴,问下头的人,“你猜谁会赢?”
没人理他。
古瑞星一点都不觉得寂寞,“我猜赢的是古青阳。步子迈的一致,不快不慢的,还有力气。陈乔江拼命跑,再有两圈儿,力气就会拼尽,没戏。”
到了第六圈儿的时候,青阳依然生龙活虎的在跑步,而且领先陈乔江大半圈儿;陈乔江跑的两腿打飘,气喘吁吁的一副要昏倒的样子。
不过,陈乔江不肯停下来,他心里只有一个念想:不能输给古青阳。
青舒看差不多了,让陈乔江的书童和丫鬟上前跟在他的左右。果不其然,不多时,陈乔江踉跄了一下,就要扑倒在地,而他的书童和丫鬟一左一右的扶住了他。
这天,陈乔江哭的很大声,还很硬气地谁给吃的都不吃,而且晚上写出了五百遍的“我错了”,第二日交给了青舒。
陈知府上门的时候,陈乔江哭的更大声,不过不是告状,而是以为要被带走了,嚷嚷着不走,说什么时候打败了古青阳,他就什么时候走。
陈知府吹胡子瞪眼睛地问怎么回事,陈乔江支支吾吾的说不清楚。卢先生却哈哈大笑起来,便简洁地告诉他,说是两个小子打架,最后以三局两胜的比赛来定输赢,古青阳赢了。
青阳从外面进来,规规矩矩地向陈知府认错,说自己不该跟陈乔江打架。
陈知府拍了拍青阳的小肩膀,“虎父无犬子,哈哈……”然后一指自己的孙子,“都让他爹娘惯的。”最后又来一句,“青阳别怕,以后哥哥犯混,你只管揍他。”
陈乔江不高兴,扯了青阳走,“走,走,咱们再比过,先比扔铁球儿。”
自此,陈乔江不再和古青阳打架,而是天天缠着古青阳,跟着古青阳练功,期待着赢过古青阳的一天。
虽然这俩个不打架了,可青舒的烦恼并没有结束。好在,门口多了十个冷面护卫,上门的媒婆有的见了冷面护卫自动离开,有的被冷面护卫给赶走了。
而外边,古家之女一生旺夫又一生无子的流言传的沸沸扬扬的,简直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
又过得两日,丁家宝去肉铺买肉回来,刚要进后门,一个脏兮兮的小乞丐跑过来,手里抓着一封信,“两个馒头。”
丁家宝说了句走开,敲开后门。
小乞丐急了,“大老爷说了,信送到,你们主子给馒头吃。”
许三娘看了小乞丐一眼,“怎么了?”
丁家宝把担子挑进门内,转过身,伸手,“拿来我看看。”
小乞丐不敢不给,递了过去。
丁家宝从信皮中抽出信展开,只看了一眼,迅速折回去,快速从怀里掏出一个不大的油纸包晃了晃,“什么人让你送信的?”
小乞丐闻着肉香味儿吞了吞口水,“一个瘦老头儿,脸上皱巴巴的,穿的比官老爷还好。”
“在哪里遇到他的?”
“肉铺子后头的巷子里。”又吞了一口口水,“还有一个人,拿这么长大刀”他笔划一下,“带着帽子,没看到长相,穿黑衣服。”
No.107全依你
信到了青舒手里,青舒没急着打开看,看向丁家宝,“你确定你没看错?”
房间内只有坐在主位上的青舒和站在下边的丁家宝,门外有小鱼和小娟守着。
即便如此,丁家宝也不敢大意,尽量压低声音,“小姐,小的不会看错,的确是西昌国的皇族标记。小的从军的时候正在将军的麾下与西昌国交战。当时西昌**队由其皇子监军,那皇子头顶的旗子上的图案与信中的相同。”他只识得几个字,信中写了什么不知道,可他认得那标记。
青舒握信的手一抖,脊背发凉,“火折了,给我火折子,快。”这是天降横祸,留不得,必须立刻、马上销毁掉它。
丁家宝这才意识到了什么,吓得赶紧从身上找,可越是着急越是找不到,找到了还没抓稳,就弄掉了地。
这时候,前边隐隐的传来呵骂与撞击声。青舒心道一声完了,站起来的时候太急,一下撞到了旁边的桌子上,她痛得捂着腰低下身子,立刻又一脸喜色地抬头。她顾不得腰侧的疼痛,抽出手中信皮中的信,把信胡乱从领口塞入,然后飞快地拿起桌子上折叠整齐的似书信的纸,塞入手中的信皮中,递给面无血色的丁家宝,“拿着他,想办法回到下人房或其它什么地方,重新往我的院子中来,快。”
丁家宝自然是见到青舒换了信的,一下就明白了青舒的用意,拿上信,二话不说从后窗户跳了出去。
这时候呵骂声似乎近了,青舒抚平领口,确定没有不妥之处,这才让小鱼进屋继续做女工,而嘱咐了小娟几句话。
小娟领命出去,很快便迎上手持刀剑冲入内院的官兵。小娟一脸惊吓状地边退边喊,“你们要干什么?怎可闯进女子内院?出去,快出去。”
官兵们喊了一句滚开,一下冲过来,把小娟撞倒在地,闯进了青舒居住的院子。
小鱼手里抓了针线从屋中跑了出来,“你们干什么?谁让你们进来的,滚出去。来人,快来人,保护小姐。”
这时候青舒一脸不悦地走了出来,“怎么回事?为何如此吵杂?”
这时候官兵们将青舒主仆二人堵在门口的位置。一名首领模样的中年男人多看了青舒两眼,一挥手,“搜。”
官兵们就要往里闯,青舒眼一眯,站在门口一动不动,“搜?搜什么?你们是丢了娘,还是丢了爹,要无缘无故地闯进姑奶奶的府邸里?”
一名官兵抬手要打。
青舒目光凌厉地看过去,“动一根汗毛试试,姑奶奶不将你全家上下打的面目全非,姑奶奶就不是爹娘生的。”
首领模样的中年男人一脚踢开准备动手又没敢动手的官兵,一脸冷然地道:“有人报,古府藏匿敌国奸细,私下里与敌国暗通款曲,书信往来频繁,犯有叛国罪,上头命我等前来搜查。不管你是谁,让开,否则,格杀勿论。”
青舒一脸不逊地上下打量此人,“上头?你的上头是谁?几品?”
“他的上头,没品,却是位皇子。”周伯彥从容地走到院中来,身后是古瑞星和几名护卫。
“参见彥公子。”首领模样的中年男人跪下来。官兵们见了,瞬间跪了一地。
青舒呆住。
周伯彥也不说让这些人起,“我久居古府,与古府往来频繁,不知这所谓的敌国奸细,是不是指我?再有,我与古府的书信往来确实频繁了些,信件全在我房中,朱九,要不要过去搜上一搜?”
被称为朱九的首领,额角立刻见了汗,“小人不敢。”
这时候,几个官兵押着丁家宝过来了,“朱大人,人抓到了。”当看清院中的形势,这几人微愣,却也很快反应过来跟着跪下了。
周伯彥看了一眼被绑的丁家宝,“这就是古府藏匿的敌国奸细?”
首领朱九不动声色地看向身边一人,那人微一颔首,朱九便有了底气,“此人是不是敌国奸细,小人不知。但,有人报,今日亲眼见到此人与可疑之人接触,并接了一封信,一脸慌张地躲进了古府。”
周伯彥看向丁家宝,“今日你可接信?”
丁家宝一脸迟疑地作答,“接了,小的出府买肉回来,自后门入府时,一个乞丐送上一封信,说是有人捎给主子的,让小的转交给主子。”
周伯彥看向青舒,“信呢?”
青舒面现怒色,“丁家宝,你为何要说谎?你何时接了信转交与本小姐的?本小姐怎么不知道?”然后侧过脸问两个丫鬟,“你们可知道,你们可有接到他送的信。”
小娟和小鱼答没有,不曾见过什么信。
丁家宝惊慌失措地跪下,“请小姐恕罪,小人,小人没有说谎,信在小人身上。小人接信本要交给小娟姑娘的,可小人在送信途中腹痛,去,去了茅房,耽误了一会儿。之后小人准备送过来,不知怎么的,冲上来几人将小的按倒了,绑上了。小人句句属实,不敢欺骗小姐,请小姐明察。”
青舒一脸怒色地骂道:“蠢货。还不把信拿出来。本小姐倒要看看,本小姐通敌的信件是何模样?”然后一指小娟,“去,把他身上的信拿来。”
朱九立刻插言道:“不可。彥公子,此信至关重要。”意思是,这信得他们拿。
周伯彥让小娟退下,问丁家宝,“信放在哪里?”
丁家宝看向青舒。
青舒斥责道:“问你呢?磨蹭什么磨蹭。”
丁家宝这才回道:“在小人的左袖袋里。”
一个官兵赶紧起身过去,替丁家宝松绑,并从丁家宝的左袖袋里掏出带着脏手印的信皮来,递向朱九。
周伯彥冷着张脸,“拿过来。”
那官兵看向朱九,见九朱点头,交给了周伯彥身边的人。
在众目睽睽之下,周伯彥从带着脏手印的信皮中抽出书信来,一抖,展开,看了几眼,冷眼瞪向朱九,“这就是所谓的通敌叛国的书信?”说着,将信皮与信抛向那首领。
信在空中飘了几圈儿落到朱九面前。朱九赶紧拿过来看,却是一愣。
青舒蹙眉问周伯彥,“里面写了什么?本姑娘到底是如何一个通敌法儿?”
周伯彥冷冷地道:“一品楼的掌柜的问你能不能再订一千斤的红小豆?价钱可以再商量。”
青舒立刻不干了,冲着官兵们便骂,“王八蛋,他娘的你们才通敌,你们全家都通敌。姑奶奶买卖上的密信都让你们这些王八蛋给看了,你们要如何补偿?”
官兵们各个低了头。
青舒上去就踢,挨个儿踢,“说话,怎么都哑巴了?”
周伯彥咳嗽一声,“古青舒,不得如此放肆。”
青舒立刻转去踢他,“你赶紧走,赶紧带着你的人走,再不许来我府上。都是你,都是你惹来这些王八蛋的。”
古瑞星立刻躲的远远的,担心被战火所波及,当然了,这战火是单方面的。
周伯彥不痛不痒地任她踢,还不忘打发官兵,“你们可以回去复命了。”
官兵们噤若寒蝉地一个一个爬起来,准备撤走。
青舒立刻回神,“不许走,不给一个说法,今日你们谁也别想迈出姑奶奶的一亩三分地去。”“来人,将我爹的御赐双枪抬出来。”“小娟,去夫人的院子里,请夫人穿了四品诰命夫人的服饰出来。”
她整不死一个皇子,但她可以恶心死一个皇子。差一点儿,就差那么一点儿,她们全府上下的脑袋就搬了家。这口气,如何能够忍得下。
周伯彥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但以过去发生过的种种事情来看,肯定又要干什么胆大妄为的事情来,于是说道:“古青舒,别闹。”
青舒却是气急,“我们全府上下差点就被砍头了,你知不知道?闹,为什么不闹?皇子又如何,皇子也得事事讲理。他是衙门的官吗?不是。一个无品级、无任何官职在身的皇子就可以任意而为派人闯入百姓的府邸肆意而为吗?”
周伯彥看着她气急败坏的样子,劝道:“为了青阳,你忍下一口气有何不可。”
青舒立刻冷静了下来,面无表情地道:“信留下。”
朱九一脸为难地看向周伯彥。这信虽不是三皇子想要的证据,可他必须带回去给三皇子,证明自己有尽忠尽职。
这一次,周伯彥没有说话。
青舒也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没有再咄咄逼人,“信拿走可以,不过,麻烦这位大人从头到尾读一遍。既是别人写给本小姐的信,本小姐理当知道信的内容,不是吗?”
朱九瞄了一眼周伯彥的脸色,无法,只得从头到尾读了一遍。这封信里除了提到一千斤的红小豆,还有各种卤味儿的分成。
青舒冷笑道:“若是信中内容有一字传出去,影响了本姑娘的生意,本姑娘不介意进京告御状,为今日之事讨一个公道。”她是小人物不假,但她相信肯定有许多想扳倒三皇子的皇子或大臣存在,想利用她达成这个目的而暗中相助的大人物肯定不会少。说实在的,她没有告御状的那个美国时间,但动动嘴皮子就能让敌人坐立不安,她何乐而不为。
等官兵撤走了,丁家宝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小姐……”
青舒淡淡地道:“无事,你做的很好。下去歇着。”
丁家宝答应一声,退下了。
青舒又安排起来,“小娟,传话给管家,通知食铺和庄子上,这几日要谨慎行事,稍有不对,立刻关紧门户派人前来报信儿。”“小鱼,去前头看看少爷是否安好。”给丫鬟安排了差事,心有余悸的她扶着门框要进屋去,手腕却被人抓住。
她霍地回头,见抓她手腕的人是周伯彥,“放开,你要干什么?赶紧给我出去,别忘了,这儿是女眷的内院。”
周伯彥推了她进屋,不理会她的挣扎,将她困在身体和墙之间,“信在哪里?”
青舒心下一惊,抬了下巴死瞪住他,“不是你让他们拿走了吗?放开我,要不要请卢先生为你讲讲什么叫男女授受不亲?”
盯着她倔强的神情,周伯彥又问了一遍,“信在哪里?”
试了几次都抽不出手腕,青舒跺脚踩他。
周伯彥似有准备,挪开了脚,让她踩了个空。同时叹了口气,低语,“把信给我,我自会处理干净。留在你手里,只会带给你危险。”
青舒坚决不承认,“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更不知道你抽的哪门子风要如此对我。最后一次警告你,放开我。”
周伯彥眼中闪过恼意,“你这女人……”
见他还不放开,青舒迅速屈膝往上一顶,做出反击。无论如何,防狼术她还是会几手的。
幸亏周伯彥正好后退一大步,否则……
即便如此,多少还是碰到了。周伯彥的脸色有片刻的青白交错,他一半是气的,一半是尴尬的觉得无地自容。
青舒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要是攻击成功了还好,可事实上她非但没有攻击成功,反倒有点撩拨男人**的嫌疑。她尴尬的立刻红了脸,恨不能找块儿豆腐撞死自己。
周伯彥恼羞成怒地身体往前一压,整个身子都贴在了青舒的身上,将青舒紧紧地钉在墙上,咬牙切齿地道:“你这胆大包天的女人,真想掐死你。”
青舒羞愤交加,努力侧过脸去,但也无法改变脸贴在他胸口和脖颈之间的事实,“你,你流氓,放,放开我。”再发育的慢,她也是十五岁的姑娘了,胸前该有的料儿还是有的,这样,这样被男人贴着,丢人死了。前世虽嫁过人,可她一向保守,直到婚后才与莫云铎有了夫妻之实。到了这一世,拥有了少女的身体,她从未想过自己和男子之间会有这样亲密的行为,更不曾想过嫁人。
周伯彥突然就不生气了,因为被他按在墙上的女子终于有了正常姑娘家该有的情绪反应。再有,他意识到自己确实莽撞了,不过,他没有挪开身体,继续保持着这种暧昧的姿势,低头看着,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情绪反应。
青舒是真没招儿了,气急喊,“姓周的,你王八蛋,快放开我。”
周伯彥却轻笑出声,“你再大声点没关系,引了人来,被人看见你我如此,我是无所谓的。只是不知你要如何解释。”
青舒硬着头皮道:“今日之仇,姑奶奶记下来,你等着。”
周伯彥立刻皱眉,“再让我听到你爆粗口……我直接办了你。”
青舒不太明白“直接办了你”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但她知道肯定是威胁她的话,她想骂回去,可外面传来脚步声,还有古瑞星的咳嗽声。轰的一声,脑子里劈过闪电一般,她差点气疯。周伯彥这厮,居然,居然在古瑞星还在外边的情况下对她这样,
周伯彥压低声音说道:“乖乖的把信给我,否则……”
“小娟,谁让你进来的,出去。”青舒一脸慌张地说道,打断了周伯彥的话。
周伯彥的表情僵了一下,暗骂古瑞星办事不牢靠的同时,身体后撤,抓着她手腕的手也松了。
等的就是这个时候,青舒迅速抽出手,身体往旁边一挪,脚跟一旋,整个人就脱离了周伯彥的控制。当周伯彥意识到上当的时候,青舒冲过去抓起桌子上的茶杯,在周伯彥要追过来的时候,青舒砸了茶杯过去,并迅速往外跑。
守着院门的古瑞星看到自屋中冲出来的青舒,咧嘴一笑,笑的那叫一个灿烂。
青舒气得满院子找能打人的东西,然后看到小厨房门边摆的一小堆劈柴,弯腰拣了一个朝古瑞星丢了过去,“滚出去,我不欢迎你们,全都给我滚。”
古瑞星往旁边一躲,轻松躲过飞来的劈柴,跑到了院外。
周伯彥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正一脸君子地从屋内出来。青舒同样拿劈柴招呼他。
周伯彥瞬间又黑了脸,“古青舒,有胆子你再丢我一次试试。”
青舒不说话,只管扔劈柴。
“彥哥哥,姐姐,你们在干什么?”刚进院门的青阳愣愣地看着院中的混乱问道。
不等周伯彥解释,青舒丢了手里的一根劈柴冲过来,一把抱住青阳哭起来,“唔唔……小阳,他欺负姐姐,小阳,咱们赶他走好不好?唔唔……”
青阳眨了眨眼睛,“姐姐别伤心,小阳给你报仇。”说完他又觉得不妥,很是疑惑地想:明明是姐姐拿劈柴丢彥哥哥,欺负彥哥哥的,可姐姐为什么说是彥哥哥欺负姐姐呢?好奇怪。
小娟和小鱼陆续进院门,看着满院中乱丢的劈柴满脸问号的上前。
小娟说道:“小姐,小姐,您别哭,这是谁干的?奴婢这就去给您打回来。”
刚刚收拾好前头的苏妈妈正过来问安,见到这种阵仗,也是吓的够呛,“哎呦,这哪是官兵,简直是土匪,毁了前头的东西不说,连小姐的院子都不放过。”
古瑞星躲在院墙外忍笑忍的差点得内伤。
在一片混乱中,周伯彥四平八稳地走上前,“别哭了,既是我毁了你的清誉,我负责便是。先订亲,还是直接就成亲,全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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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来晚了
No.108打皇子
周伯彥的话太有震撼性了,震撼人的不仅是那订亲成亲的论调,还有那毁了你的清誉的言词,这话,实在是太令人浮想联翩了。
在苏妈妈等人呆住的时候,青舒随手拣了脚下的劈柴,直接砸在了周伯彥的身上,外加一句,“带着你的人,滚出我家。”
周伯彥低头看了眼被劈柴打中而刮坏的锦衣,没说话。
青舒脸上的泪痕犹在,一跺脚,“快走,别想再赖着不走。”
周伯彥准备伸出去的手缩了回来,“事关重大,无论如何,你要把东西交给我。不要自作主张,会惹来杀僧祸。”见青舒又要跳脚,叹了口气,“别任性。”然后从身上拿出一个宝蓝色的包着某物的锦帕,见青舒一脸愤恨地瞪着自己,转了方向,递给呆住的青阳,“这是哥哥送给你姐姐的订亲信物,你要收好。”
青阳往后一退,退到了青舒身后。他不认为,现在的姐姐会乐意接这个信物。
青舒觉得弟弟太给自己长脸了,心里终于顺畅了那么一点,拉了青阳进屋,碰一声关上门。
周伯彥怔怔地看着手中没有送出去的锦帕,有片刻的晃神。
苏妈妈心里突突的跳,带上小鱼和小娟站在了青舒的门外,恨不能立刻见到古强,将刚刚发生的一切说给古强听。因为流言的关系,她现在最愁的就是小姐的婚事。然后冷不丁的,兵部尚书府的公子说要娶小姐,她觉得老天终于开眼了,再不会有人拿流言说事中伤小姐了。
看完热闹的古瑞星咳嗽一声,晃神的周伯彥立刻回神,面无表情地将包着某样物件的锦帕收妥,走出青舒的院子。
古瑞星现在是对锦帕中到底包了什么东西非常感兴趣,一边走,一边观察周伯彥的神色,试探性地问:“哎,我说兄弟,你那帕子里装的什么?以兄弟之见,这女子喜欢的无非就是漂亮的饰物,比如发簪、手镯、玉佩等等。你准备了什么?”
周伯彥的目光沉了沉,“热闹好看吗?”
古瑞星立刻意识到不好,将兄弟的注意力引向别处,“三皇子突然来这么一手,到底是何意?难道他就不怕与你为敌吗?”
周伯彥想起青舒无力地扶着门框的样子,脚下的步子变大。
驿馆中,朱九已经回来复命。
三皇子不仅摔了茶杯,还一脚踢翻了椅子,面色铁青地瞪住一旁伺候的老太监。
这个太监很瘦很老,脸上的褶子让人看了只觉皱巴巴的很丑。见三皇子发火儿,老太监噗通一声跪到地上,一个劲儿磕头,“请主子饶命,请主子饶命,奴才怎敢坏了主子的安排,奴才拿了信,一刻都不敢耽搁,一路暗中跟着古府出来采买的下人,按照朱大人的指示,在肉铺子的后巷里找到乞丐,交给了乞丐。这前前后后都有主子安排的人,都在盯着奴才,即便奴才有异心,也找不到换信的机会。请主子明察。”
三皇子眼中的阴狠之色尽显,看的朱九脊背生寒。朱九也跪到了地上,“请主子明察,奴才派出的人都说没有发现谭大人有任何异常举动,奴才怀疑问题出在送信的乞丐身上,奴才这就过去亲自审问。”
这所谓的谭大人,就是指这名老太监。
不等三皇子表态,却见门外“报”的一声。
朱九见三皇子点头,赶紧打开门,“何事?”
那人一脸慌张地对着朱九耳语。
朱九面色大变,呵骂一句废物,赶紧关门进屋跪下回禀,“主子,被关押在百姓后宅中的乞丐死了,是一箭毙命。属下无能,没能抓到人,请主子责罚。”
卑微地跪趴在地上的谭姓太监,嘴角扬起了诡异的弧度,只是无人看到。
三皇子飞起一脚,直接踢在了朱九的胸口上。朱九的身子栽歪了一下,立刻又跪好。
正这时,外面传来护卫们的阻拦声及碰撞声,三皇子刚喊了一句大胆,碰的一声,门被人从外边踢开。三皇子杀人的目光对上门口的人时,立刻变得温和,脸上也带了几分讨好之色,“彥公子,你什么时候来的康溪镇?真是太巧了。”
周伯彥一脸平静地迈步入内,对跪在地上的朱九与老太监视若无睹地走到了三皇子面前,上下打量三皇子几眼,“你,很好!”
三皇子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打着哈哈应对,“彥公子说的是,老三最近很好,吃的下、睡的着,很精神。”
周伯彥说了声“很好”,一拳打在了他的肚子上,他痛的闷哼一声,捂着肚子一脸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周伯彥。周伯彥的第二拳立刻招呼了过来,重重地打在了他的胸口上,痛得他弯下腰,站立不住,晃了几晃,最后被朱九一把扶住。
朱九硬着头皮对上面无表情的周伯彥,“彥公子,即便您再受圣上宠爱,您也不能对皇子动手,您这是对皇族的大不敬。”
谭姓老太监跪着爬到了三皇子脚边,用尖利的嗓子说道:“放肆,打皇子是死罪,彥公子,你可知罪?”
周伯彥的脸上依然是古井无波的模样,让人看不出情绪,无法猜测喜怒。他也不说话,先是一脚踢开老太监,再一脚踢开朱九,扯了三皇子的领子又是一拳打过去。
疼痛与耻辱感,让三皇子揭下了伪装,脸上的阴狠之色尽现,“周伯彥,本皇子在此发誓,终有一日,本皇子定让你周氏一族血流成河,白骨成山。”
周伯彥头也不回,淡淡地问道:“你们可听清了?”
正在门外排排站的司农寺少卿、陈知府等大小二十来个官员闻之色变,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周伯彥弹了弹身上的锦衣,再次扯住三皇子的领子。
三皇子一惊,“周伯彥你好大的胆子。”然后冲门外的众人喊,“一群废物,还不护驾。”
谭姓太监和朱九想上前,周伯彥淡淡的扫过一眼,这二人无由的感觉脊背生寒,僵立在原地。
周伯彥便扯了只会喊大胆的三皇子入内室,碰一声关上内室的门,声音低沉地对三皇子说道:“周某不才,得圣上赏识,由圣上亲点为巡查各地并监察皇族子弟言行的督御史,而不是外界认为的普通御史。三皇子,今日,周某只能说对不住了。”
三皇子面色一白,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什么?你说什么?”
周伯彥的脸上无喜无怒,“我不是你们认为的御史,我是督御史。”
督御史是什么官?在大安王朝,督御史是御史中的特例,虽称御史,却不归属于御史台,而是由皇帝亲命,归皇帝一人领导的御史,是皇帝一个人的御史。
大安王朝的御史台为一个完全独立的监察机构,下分三院。
一,台院,台院侍御史,负责纠举、弹劾朝廷百官。
二,殿院,殿中侍御史,掌殿各种仪式。
三,监察院,监察御史的督察范围非常广泛,巡查各地。监察御史虽只八品小官,但手握天宪,气魄很大。
而督御史,既有监察御史的职权,又有监察皇族子弟言行的职权。督御史一职,先皇在位时特设,特封当时的苏驸马为督御史,苏驸马死后,督御史一职搁置。多年后,当今圣上又封了一位督御史。这便是大安王朝历史上的第二个督御史。
应周伯彥的要求,皇帝在朝堂上宣布如今大安王朝有了第二位督御史大人,却没有公布这一任督御史的名字。几日后,御史台的监察院中多了一名监察御史,是兵部尚书周大人府上的公子,周伯彥。因此,朝中大臣只知御史台监察院新增的监察御史的名字,却不知督御史是何许人也,一时引来各种猜测不说,令皇族子弟们很是不安。
如今,周伯彥承认自己就是督御史的时候,三皇子只觉五雷轰顶,面无血色地瘫软在地。
周伯彥见了三皇子的样子,脸上没有喜色,只有怜悯,“你很厉害,你确实惹到我了。你知道古青舒是谁吗?她是我看上的女人。”
三皇子不是那么容易打倒的,“督御史又如何?即便皇子犯错,你也无权打皇子,更遑论本皇子根本没有犯错。”他自信没有留下任何把柄。没有证据,即便周伯彥是督御史又如何。再说,除了皇帝本人,谁都无权对皇子动手。
周伯彥眼中的怜悯之色更浓,“怪就怪,你动错了人,惹到了我。送你一句忠告,从今尔后,老老实实的当一个安分守己的皇子,你还有命在。否则,你活不过二十。”说罢,一脚将三皇子踹倒在地,并弹了弹衣裳,推开门出来,见到老太监和朱九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一言不发地背了手出去。
司农寺少卿等官员低着头,鸦雀无声地恭立不动。
周伯彥不做任何停留地走过,控制住皇子护卫队的锦衣护卫们这才收了配刀,跟在他后头走。
回到古府,众人便见到留在古府上的四名护卫,正一脸尴尬地每人手里抱了四五个包袱站在紧闭的古府门外。
古瑞星诧异,“你们这是……”
一名护卫小声说道:“古小姐将我们赶出来了。”
古瑞星抽了抽嘴角,“那,这些包袱是怎么回事?”怎么都沾了些灰土的样子。
又一个护卫小声答道,“古小姐让人扔出来的。”
古瑞星扑哧一声笑了,但,笑没两声,他突然想到今天极度反常,还不怕死地动手扁了三皇子的人,强忍下笑,退到后头去避难。
周伯彥揉了揉眉心,“敲门,就说要进去收拾东西。”
护卫听命敲了门,并说明公子回来了,他们要进去收拾东西。
老半天,门内传出蔡铁牛的声音,“彥公子,小姐交待,不能让您进门。还有,您的东西丫鬟们正在收拾,请稍等,马上就送出来。”
古瑞星躲在护卫队的最后头,蹲在地上一个人偷偷的乐。他觉得,今天是他这辈子过的最快活的一日了。
这时候车轮的轱辘轱辘声自不远处传来,还伴有马蹄声与多人的脚步声。古瑞星一边乐,一边侧过脸去看,当距离拉近,车马与随着车马的人们的模样变得清晰起来的时候,他一愣,“咦,这不是洛老头府上的马车吗?”他咕哝完,立刻想到什么,一下站起来,扒拉开前头的护卫很快来到周伯彥身侧,“兄弟,你有救了,洛府来人了。”
不多时,古府的会客前厅内。洛府二老爷即洛尚书的次子洛九茂带着最小的儿子洛小荣坐在客位上,青舒和青阳作陪。卢先生是重要角色,自然不能少。而周伯彥,不请自来,坐在一旁同洛九茂说话。
洛小荣已经六岁,依然是那个长的唇红齿白的像女孩子似的小男孩儿,与去年见到的一样,仍然极易害羞。他似乎还记得青阳,不时对着青阳腼腆而羞涩的笑。
青阳似乎很喜欢洛小荣,得到青舒的批准,挪到洛小荣身边坐了,小声和洛小荣说话。
洛小荣是洛九茂和妻郭氏生的最小的孩子。郭氏怀洛小荣的时候,洛九茂出了点事,郭氏忧思过重,弄垮了身体,腹中胎儿也受到影响,后来早产了半个多月。刚出生的洛小荣很小很小,哭声很弱,吃奶的时候吃一半吐一半,使得洛府上下都担心养不活他,每日焚香求神保佑,并尽心照顾,好不容易才给养活的。
从小,他多病多灾,身子很弱,性子也很安静,极易害羞,常躲在家中长辈身后,不与其他府邸的同龄人玩耍。去年洛尚书带他去古府玩耍,他玩儿的很高兴,时常惦记牵着他的手满院子跑的青阳哥哥。去年冬天,他再次生病,很是凶险,大夫都摇头说能不能撑过年底难说。
这时候,叶老夫人去寺院求得一卦,便求了德高望重的大师解卦。那大师看了卦象说,若不想洛小荣夭折,便要洛小荣认下一对有福气的姐弟为姐为兄,而这对姐弟,必须是亲姐弟,年纪相差得正好是七岁,还有,女子得是未出嫁的小姑娘。
洛府开始满京城物色这样一对有福气的姐弟,却始终找不到合适的,正这时候,古瑞星那个好事的听说了,和洛尚书一边拌嘴,一边就说古青阳姐弟就是相差七岁的。洛尚书心里一动,回府和儿子们商量,便写信给青舒,说明缘由,希望古青舒姐弟能够认下他的小孙子为弟。
青舒不信这种事,不过想到在京城的时候洛府与古府的关系并不差,便编了一个平安结,又写下一封信,将平安结和信请人捎回京城洛府。青舒表明了态度,洛府若不嫌弃,她和青阳自然愿意认下这个弟弟,平安结是他们姐弟送给洛小荣弟弟的祝福。当然,她说他们姐弟并不一定就是洛府寻找的有福气的姐弟,希望洛府继续找合适的人选。
说来也怪,虽然相隔两地,认亲方式也很含糊,但洛小荣将平安结挂在床边,每日会对着平安结小声喊舒姐姐、青阳哥哥。不过几日,卧床已有两个多月的洛小荣脸色红润了起来,还能坐起来了,连大夫都惊叹不已。这下洛府上下一阵欢喜,认定青舒姐弟便是洛小荣命中的贵人,是借了福气给洛小荣的人。
洛小荣的病好了,洛尚书从古瑞星处听说了卢玄方在辉州古府上教习古青阳读书,便动了心思,想将这自小体弱多病的孙子送到古府上去,期望小孙子能健康长大是其一,期望小孙子能拜入卢先生门下是其二。
洛小荣的娘郭氏万般不舍,但想到儿子是借了古青舒姐弟的福气才活下来的,也许与借了福气的人近了,身体会更好,便忍痛同意。如此一来,全府达成一致,便由洛九茂这个当亲爹的将洛小荣千里迢迢地送来了古府。
洛九茂同周伯彥说话的时候,还不时分心看向旁边,见儿子一脸喜色地不时小声喊着青阳哥哥,而青阳很是爱护地陪着他儿子说话,他非常高兴。
世事便是如此,为人父母的,即便最初是一个纯正的无神论者,但在子女的病痛面前,他们可以放下任何坚持,可以去相信从前从不相信的事物,只为一个愿望,让子女远离病痛。洛九茂起初很是反感认亲这种事,可儿子的病请了御医也治不好,大夫们一致摇头说他的儿子很难度过新年去。眼看着儿子日渐虚弱痛苦的模样,他差点急白了头。后来,儿子认下义姐义兄后病情开始莫名其妙的好转,他开始愿意去相信鬼神,更愿意将儿子送到古府上来,只愿儿子能健健康康地长大成人。
有客在,古府上下一阵忙活,将客人安顿下来。
洛小荣很粘青阳,小声告诉爹爹,晚上想和青阳哥哥一起睡。
洛九茂觉得不好意思,但小儿子很少提要求,便厚着脸皮替儿子问青阳可不可以。青阳觉得新鲜,立刻答应,答应完才想起来没问姐姐。这时候陈乔江这个好事儿的也插了进来,喊着他也要晚上和青阳一起睡。
青舒觉得无所谓,便带着丫鬟亲自为三个男孩子铺好了被褥,嘱咐关木头和元宝有任何不妥赶紧去叫她。
夜色晚了,青舒洗漱过后,正准备入睡,小娟进来禀报,说是关木头来报,那三个玩儿疯了,不肯睡,三个府里的书童加起来也劝不住,只得来惊动青舒。
青舒的衣裳都脱一半了,只能再穿回去,让小娟提了灯笼,去青阳的居所。那三个聚到一起,果然很闹腾,离老远都能听到他们兴奋的大呼小叫的声音。
见青舒进来,穿着里衣在炕上蹦哒的三个停了下来。
陈乔江那小子抱紧胸口,凶巴巴地警告青舒不许看。青舒的额头立刻滑下三根黑线来。
青阳却是高兴地扑过来,吓的青舒赶紧冲到炕边抱住他,笑着数落他不许再这样吓人。
洛小荣怯怯地退后,安静的很。
青舒看着炕上凌乱的被褥,摇头,招呼青阳帮忙,很快规整好,然后挨个儿叫人,“陈乔江,你躺这儿。”这个语气有点凶。“青阳,你躺这儿。”这个语气很温柔。“小荣弟弟,来,躺这儿,姐姐讲故事给你听。”这个语气是非常的温柔。
看青阳和洛小荣乖乖地躺下了,陈乔江觉得无趣,也跟着躺下了。
青舒挨个儿给他们盖好被子,命令他们闭眼睛,然后讲了一个神笔马良的故事。故事讲完了,这三个不但没睡,眼睛反倒睁老大,要求再讲。
青舒突然意识到,她似乎是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大麻烦。这要是天天晚上不睡觉,吵着听她讲故意怎么办?对上闪亮的、期待的三双眼睛,青舒很是豪迈地一挥手,“睡觉,谁每晚乖乖地睡觉,白日里也不惹事,我就给谁一天讲一小段故事。”其实她心里在哭,她对童话故事无能啊,她夸下如此大的海口,以后可怎么办啊!不管了,不管了,总之先糊弄过这晚再说。明日,她定要将这三个分开,可不能再让他们三个聚一起了。她是发现了,这男孩子聚到一起,再老实的都能变身为大淘气包。
陈乔江大声喊道:“要说话算话,不许耍赖,本少爷这就睡觉。”然后把眼睛闭的死紧。
青舒那个汗。一侧过脸,见到青阳与可爱的洛小荣正抬头看着自己,心里那个痒,于是没忍住,凑过脸去在青阳脸上亲了一口,并轻声道晚安。青阳很高兴,却见洛小荣愣愣地盯着他的脸,他扭捏地躺下。青舒觉得好笑,凑过脸去飞快地在洛小荣的嫩嫩的小脸上亲了一口,同样小声道晚安。洛小荣的脸一红,迅速钻进了被子里。
青舒抿嘴微笑,退出来,吩咐守在外间的三个府邸的书童们,“可以熄灯了,你们也早些睡。”
回去的路上,手提灯笼的小娟突然停下来,迅速将青舒护到身后,“谁在那边?出来。”
黑暗中,男子清了清嗓子,“大晚上不睡觉,你们这是去了哪里?”
小娟拍了拍胸口,“原来是彥公子,这黑灯瞎火的,您怎么走到了这里?怪吓人的。”
青舒扯了小娟便走,头也不回。
周伯彥伸出去的手,无奈地放下。
No.109黑衣男人
考虑到洛小荣身子不健朗,又是一路舟车劳顿的,卢先生便要洛小荣修养几日再进学堂。不过,洛小荣很喜欢跟在青阳后头进进出出的,于是理所当然的,修养几日没了,直接坐进了课堂,跟着青阳听课。
卢先生笑呵呵地默许了洛小荣进课堂,对今日讲学内容稍作调整,大有迁就洛小荣之意。
青舒还记得洛小荣爱吃肉丸子的事,早晨特意交待了厨房今日一定要炸了肉丸子出来,并进行二次加工做成好吃又下饭的烧丸子出来,在午饭的时候端上桌。
洛府送洛小荣过来,装东西的马车就有五辆。两车东西是送给古府的礼,布匹、补品、笔墨纸砚及首饰钗环等什么都有。还有两车东西全是为洛小荣准备的补品,一车东西是洛小荣一年四季所需的衣裳、布料及日常用品等物。总之东西是带的很全乎。
至于伺候洛小荣的人,洛九茂准备留六个人在古府。一对中年夫妻是在洛府非常得力的管事和他的娘子,一个大丫鬟,一个小丫鬟,一个小书童,一个护卫,这些人可是个个经过精挑细选的。不仅如此,洛九茂这次来不急着走,还要在康溪镇上物色一个铺子买下来,留了带来的掌柜和账房先生经营。如此一来,洛小荣这边若有什么需要照应的事,留下来的掌柜还能为小主子跑前跑后的做事。其余十几人,洛九茂走的时候会全部带走。
青舒收好洛府送来的礼单,懒散地歪在炕上一动不动,满脑子都是信中所写的只言片语。
吾儿,闻得吾儿心有所属,爹甚慰。明日午时三刻,望吾儿携他立于风味小食铺前片刻。爹能远远的看上一眼,便足矣。
昨夜青舒就没睡好,无论是睁着眼睛,还是闭上眼睛,带着西昌国皇族之印的纸张上的这些字,塞满了脑子,挥之不去。青舒已经糊涂了,按理,若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信里不应该有这样儿女情长的内容。可奇怪的是,信里的内容就是这样的儿女情长。不过,又很突兀地在这样儿女情长的信上按下了西昌国的皇族之印,这是要闹的哪般?
还吾儿,这个吾儿指谁?指她吗?不太可能,她是女子,不应该称呼为吾儿。再有,她爹死了已经六年了,难道还能从坟墓里跳出来复活不成?根本不可能的事儿。难道是信差错了地方?也不对,三皇子不就是专门冲着这封信来的吗?若不是三皇子故意设计陷害,哪能那么及时地闯进古府来,又目标明确地直奔女子的后院,明显就是冲着她来的嘛!
青舒突然觉得烦燥,敲了敲头。她都快被这封莫名其妙的信给弄疯了。即便她看罢当时就烧了它,还亲眼见它化成了灰烬,可她心里像长了草一样,坐立难安的。她告诉自己不要去想,不用去管它,可不知道为什么她控制不住自己,总是莫名的去想,莫名的想要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很多危险,都是人太过好奇引来的。她明白,可不知怎么了,总是想弄明白。她烦躁地从炕上下来,穿好鞋子,一脸不悦地走出内室去,见小鱼和小娟低头作针线活计,边走边吩咐,“小娟,我去练枪,你不用跟着。”话落,人已经出门了。
小鱼和小娟面面相觑。小鱼问,“小姐怎么了?好像很不开心的样子。”小娟摇头,“昨日官兵闯进来之后,小姐的心情就一直没好过。估计还在为那事生气。”
青舒走的很快,遇到做事的下人问好也只是含糊的应了,到了练功的场地才想起来自己没换衣服,却也没心情回去换,于是直接将长长的裙摆撩起来,强塞进腰带下,走两步确定不会掉下来影响脚下的动作,这才走入摆放练功用品的屋子,右手握长枪,左手拎着大刀出来了。她先把大刀放一边,双手握枪,调匀气息,刺了出去。
练功的过程其实枯燥又无聊,只一个刺的动作,古强每日都让青舒和青阳做二百遍,这二百遍不能糊弄,每一次都要认真且严肃地完成。刺、挡、横扫……种种分开的动作每日里先要完成规定的任务,最后才能练习连贯的枪法。
青舒早晨已经完成了今日的任务,此刻只为找到一个发泄的出口,自然不再遵循特定的训练任务,直接耍开了整套的枪法,一刺与连续的刺,应对各种情况的挡,小范围的横扫与大范围的横扫等一系列的动作展开,行云流水般的看着很是那么回事儿。
“左手手腕用力方式不对,下盘不够稳,精神不够集中……”
青舒的枪尖转了方向,带着风声刺向好事之人。
周伯彥无奈地往左错身躲开刺来的一枪,立刻又躲第二枪和第三枪,在青舒的第六枪刺来的时候,他躲开的同时一把握住了长枪,“还在生气?”
青舒无论如何用力都抽不回被他握住的枪,气得直接弃了长枪,转身取了放一边的大刀,抡起大刀向他砍了过来。
周伯彥赶紧拿长枪挡,“住手,会伤到你。”
青舒一言不发,砍在枪杆上的刀立刻平压,顺着枪身向周伯彥的手去了。
周伯彥一挑眉,抛了枪,却在青舒的刀挥空并在长枪在空中的时候,转身接了长枪,用枪杆子打向青舒手中的刀背,目的是打掉青舒手里的大刀。
青舒自然不能让他如愿,右手大刀往空中一抛,既躲开了打来的枪杆子,大刀又进了左手,反手往他腰腹砍去。
周伯彥忙撤枪挡,铿的一声,“你左手的这招儿不错。”他今日才发现,原来青舒的左手也和右手一般的灵活。不过,他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古云虎可是双手使枪的,左右手用枪一样灵活。女儿随爹,很好理解。
青舒白了他一眼,抬脚往他腿上踹了过去。
周伯彥哪里想到她会这样不按牌理出牌,等反应过来想躲的时候慢了一步,到底是被踢了一脚。
青舒哼了一声,一脸女匪相地将大刀扛在肩上,转身就走,很快将大刀放回屋去出来了,然后目不斜视地要离开练功场地。
周伯彥哭笑不得之余,不得不出口提醒,“整理好仪容再出去。”他所谓的整理仪容,自然是指青舒不成体统地将裙摆提起来塞在腰带中的事。
青舒早忘了这事,又无心理他,只管往外走。
周伯彥如何能让她这个模样的出去,又明白她肯定不会听自己的,于是手中长枪随手一丢,大步追上去,自后头直接揽上她的腰,不顾她的拍打和挣扎,硬是将她的裙摆给放下来,这才松了手退后。
裙摆放下来的时候青舒自然明白了他的用意,但无法接受他再次对她动手动脚的事实,气的老半天说不出话来,只是怒瞪着他。
周伯彥也是一时无言,心里却寻思,这情爱之事果然很麻烦,怎么做怎么不对,到底他该如何才能哄得面前的女子能笑上一笑,而不是总对他气鼓鼓地瞪眼睛呢?在他看来,哄眼前的女子比查一件大案子还要难。据他观察,她除了银子以外似乎没什么特别喜爱的东西,金银首饰也不见她怎么戴,想到先前准备的信物,犹豫着伸了手拿出来,递向她,“送你的。”
青舒看都不看他递出来的用锦帕包裹着的东西,转身走人。
第二次送出去,第二次被拒绝,周伯彥盯着手中的东西苦笑。
青舒正好回头,准备骂出嘴的话,在看到他脸上难得出现一回的苦笑后不自觉地咽了回去。她转过脸走开去。回到房间,她倒在炕上一言不发,更加的心烦意乱起来。如今扰她心神的不再仅只是古怪的信,还有周伯彥苦笑的模样。
小鱼站在内室门外小声问道,“小姐,要不要喝点水?”
青舒懒懒地应道:“嗯,倒上放着,等下再喝。”她不太热衷于喝茶水,一般就喝白开水,凉的、热的都成,她不太在意。她在炕上滚了几圈儿,又开始琢磨那封信。
吾儿,闻得吾儿心有所属,爹甚慰。明日午时三刻,望吾儿携他立于风味小食铺前片刻。爹能远远的看上一眼,便足矣。
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按理,当爹的肯定知道儿子心仪的女子的家世背景。重视儿子,自然也或远或近地见过或观察过儿子心仪女子的相貌才对。可按信中所说,怎么感觉这个爹和这个儿子不是在一处的,也感觉是相隔两地不太来往似的,这可真是怪异的很。
青舒突然坐了起来,不会吧!难道康溪镇上某个古姓人家的儿子,是西昌国皇族遗落在外的私生子?然后,这个皇族的爹得知流落在外的儿子要成亲了,又不能真的来喝儿子的喜酒,于是想了这么一个办法,偷偷来到大安,偷偷来到康溪镇上,派人送信给儿子,只为见上一见未来的儿媳妇。
大概是中间出了差错,这封信送错了地方。大概三皇子的手下也闯错了府邸,弄错了人。可能吗?根本不可能嘛!整个康溪镇上,算的上有头脸的,能够称为府的古姓人家,只有他们一家。小门小户的人家自然不能称为府,这信不可能送错地方。
青舒纠结的受不了了,下了炕,坐到外间的椅子上把杯中的温水几口喝净,问小鱼,“什么时辰了?”
“巳时过了大半,再有一刻钟便午时了。小姐该吃午饭了。”小鱼答。
青舒略一沉吟便吩咐道:“通知李大郎备马车,咱们出去一趟。通知厨房,不用留饭,我们要在外头吃。”
安排完,青舒换了身衣裳,坐了马车来到风味小食铺,从后门进去。
古元河得信来到后院,正在看众人忙活的青舒便同古元河走到一边说话。
这会儿时间差不多已经午时一刻,青舒问道:“前面邻窗的雅间或隔间有没有空的?”
古元河立刻回道,“有,雅间空一个,隔间空一个。”
“那就雅间吧,今日我也不点菜,只负责吃。你让厨子自己看着准备六道菜出来,再配上两样主食送过去。自然,咱们是自己人吃,不急,先可着客人的准备,有时间了再做这边的。”青舒说罢,招呼小娟和小鱼,“走,今日咱们尝尝自家铺子里饭菜的味道。”
到了雅间,青舒选了靠窗又视线好的位子坐定,将窗子推开一半,大部分心思便落到了外边街道上来往的人身上,也不管一脸兴奋的小鱼和小娟说什么悄悄话。时间在慢慢流逝,眼看就到了午时三刻也不见什么可疑之人出现,青舒心绪不宁地继续盯着外边。
雅间的推拉门打开又关上,菜香浮动,青舒依然紧盯着窗外。推拉门再次打开又关上,青舒的注意力还在外边,直到她感觉到一丝异样,奇怪刚刚还小声说话的小鱼和小娟为何没了半点动静,于是回头,眼中立刻浮现惊诧与戒备之色,“你是谁?你想干什么?”
只见离门最近的位置,也是青舒的对面,坐着一名全身包裹着黑色的男人,此人头戴罩着黑纱的斗笠,骨节分明的男人的大手按在桌上,右手边摆着一把带着黑色剑鞘的长剑。而小鱼和小娟,趴在桌上一动不动。
神秘的男人突然一抬手,摘下头上的斗笠。
青舒紧张地握紧手中的筷子,却在见到男人的脸时,一脸不可置信地微张了嘴,“你……你是?”
男人微笑,说话的声音有些喑哑,“青舒姑娘,久仰大名,幸会幸会。”
青舒实在不懂这是什么状况,“我的丫鬟……”
男人依旧微笑着,让人感觉不到一丝的恶意,“无碍,只是睡着了,半个时辰后自然会醒。”
青舒眼中的戒备并未褪尽,但疑惑二字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你和彥公子是什么关系?你是京城周府的人?”
男人脸上的笑意深了几分,“我远道而来,只为见见儿子中意的女子是何模样,没有恶意,姑娘不必害怕。姑娘也是个机灵的,保住了信没有被搜走,保住了一府的人,不枉我特意走上这一趟。”
青舒:……
男人眼中的笑意渐浓,“云虎养出来的丫头,果然不是平常人家的姑娘能比的。你可以放下筷子了,不必想着用它来攻击长辈。”
青舒眼中的问号更多了,“你,认识我爹?”
男人叹了口气,“丫头,你要一心一意地只爱我儿子,可不能再看上别家的儿郎。那样,长辈们会觉得很困扰,懂吗?”
青舒感觉这人说话东一句西一下的,还净说些莫名其妙的话,都能把人给绕晕了,“请等一下,你儿子是谁?我为何要爱他?你这样突兀地出现在我面前,还弄晕了我的丫鬟,你到底想做什么?”
男人笑眯了眼,“曾经,有一个倾城倾国的绝色女子,迷倒了无数的英雄男儿。皇子妃、王妃、将军夫人、世家夫人的位子任她选,她却陷入困局,无从选择。因为,她多情,她同时爱上了两个男子。她不仅多情,她也很冷血,她没有从所爱的两个男子中选择夫君,而是笑着嫁给了从不曾放在眼里的一位公子,报复了所有恋慕她又带给她困扰的男子。”
“她的多情,她的冷血,几乎毁掉所有与她相关的人。血流成河是夸张了一些,但死了许多人。该死的,不该死的,无辜的,到底死了多少人,我数到麻木。直到最后,她说她错了,她不知道原来自己真正爱的人是身边的夫君,而不是别人。她的夫君倒在血泊中,真的很想再相信她一回,可转眼间,她立刻弃了儿子,说要去寻找回去的路,消失无踪。”
“男子的多情伤人,女子的多情一样伤人。你是个聪明的丫头,不要做个多情的人,一心一意地好好爱我儿子,我会替你们除去前路上不该有的荆棘,你们只管往前走,不要回头。”
青舒是越听越糊涂了,“你到底是什么人?”他讲了这么一个故事,而故事中,他又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呢?他又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些?
男人微笑着,戴回斗笠,斗笠上的黑色轻纱遮住了面容。“下次见面,记得叫一声爹!”
青舒:……
男人拿了长剑,起身,转身要走。
青舒急问:“你可是兵部尚书周大人?”还是周府的什么人?
No.110回不来了
闻言,男人低低地笑出声,“你这丫头,千万别叫错了爹,爹会很伤心的。”推开拉门的时候,又道:“这门不错,有点意思。”人走出去,还不忘把门给关了回去。
青舒半天反应不过来,这到底是个什么状况?
“小姐在这间,在这边。”古元河急切的声音在外边响起,夹杂着许多的脚步声。
拉门打开,青舒抬头,首先入眼的是神色慌张的周伯彥。
周伯彥眼里只有青舒,冲进门,快速到了青舒跟前,一把将青舒拉起来,“你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哪里?”
青舒只是怔怔地盯着他的脸,半天回不过神来。像,真的很像,眼前这张脸与刚刚的黑衣男子的脸很像。只不过这张脸很年轻,而黑衣男子看上去三十好几的样子。还有一点不同,眼前的人很少笑,经常是面无表情的样子,给人很神秘、很沉闷、很老成、又有点冰冷的感觉。而黑衣男子,很爱笑,从头到尾一直在笑,给人感觉温和无害,非常的亲切。
见她只是盯着自己出神,眼里闪着不知名的光,也不回答问题,周伯彥抬手小心翼翼地用指腹轻触她的脸颊,“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而旁边,护卫长探过两个丫鬟的鼻息后轻声道:“无事,只是昏睡过去了。”
顾石头将小娟背起来往外走,跟在后头进来的韦铁锤抱了小鱼跟着出去。最后出去的护卫长便关上了雅间的门,亲自守在门外。
青舒回神的时候,发现自己靠在周伯彥的怀里,还被周伯彥搂着腰,瞬间红了脸,恼怒地推他,“放开我。”
周伯彥见她总算恢复如常,虽然可惜没有了软玉在怀,但也放心了,松开她,退后三步,“到底出了什么事?是什么人闯进来弄昏了你的丫鬟?”当他听说青舒突然出门去了,便心生不安,立刻让护卫们集合,并问询过所有人,最后自古强那边得知青舒的目的地是风味小食铺,他心下略安。不过,他坐了片刻,还是觉得不妥,于是带着人追了过来。
巧的是,吴小山给隔间的客人上菜出来后,想为雅间的青舒她们续茶水,于是端了茶壶过来,却见一个黑影背对他站在小姐所在的雅间门口,他刚想质问是干什么的,那人动了,居然进了旁边的雅间,并关上了门。他不记得今日这间雅间有客人,于是飞快地跑去柜台,正跟古元河汇报这事,恰巧周伯彥带着人急急地冲了进来,张口就问青舒的所在。
大家见青舒好好的,而两个丫鬟也没有危险,都松了一口气。不过,护卫们闯进旁边的雅间一无所获。里面是空的,根本没人。
青舒对黑衣人的出现,还有黑衣人的话,一点都理解不了。思绪依然很混乱,这会儿也没工夫追究周伯彥对她做的亲密小动作,只是皱紧了眉头。
周伯彥见她又走神了,又问一遍,“刚刚是不是有什么人进来过?到底出了什么事?”
青舒回神,这才想起正事,急问,“你爹多大年纪了?”据她所知,兵部尚书周大人应该是四十多岁差不多五十岁的样子,可周伯彥长的实在太像刚才的黑衣人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周伯彥:……
青舒急的不行,“你怎么不回答啊?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你爹大多年纪了。”刚刚那个莫名其妙的黑衣人到底和周伯彥是什么关系?看年龄又和兵部尚书周大人对不上。简直是一团乱麻,她都快被弄疯了。
周伯彥看她很激动,不放心地握住她的手,“别急,别急,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么问?”问完立刻又改口,“先别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一切回去再说。”
青舒倒是没反对,这才想起两个丫鬟来,知道她们俩个被送回了马车上,倒是松了一口气。
回去的半路上,小娟醒了。青舒问她是怎么睡着的,她说门开了,她以为是伙计来上第二个菜了,回头看,只看到一个黑影,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快到府门前的时候小鱼才醒,青舒同样问小鱼话,小鱼的回答和小娟一模一样。说白了,两个丫鬟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就让人给弄晕了。
青舒交待她们,这事过去就过去了,不要对任何人提起。本就不是能解释清楚的事情,多说无益,越少人知道越好。再说,两个丫鬟本来就什么都不知道。
回府后,周伯彥示意青舒去他的院子里说话,青舒对单独和他相处有点抵触,不过又很想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犹豫了一下,转了方向去他居住的院子。
进了屋,青舒坐在了外间离门最近的椅子上。
周伯彥却说道:“到里边说话。”
青舒不动地方。
周伯彥,“我又不会吃了你,你怕什么?原来你也有怕的时候。”
“你有什么值得我怕的?”青舒直接呛他,然后起身进了里间,坐到了炕桌的一边,这才回过味儿来,暗骂自己一句白痴,立刻臭了脸色,倒是坐着没动地方。
周伯彥随后进来,坐在炕桌的这边,看了眼她的脸色,问道:“要不要喝点茶水?”
青舒没好气地道:“不渴。废话少说,我问你,你和你家里人谁长的最像?爹娘还是兄长?”在古代,兄弟间相差十几岁,二十几岁的不在少数,二十岁的男人有个三十几岁的哥哥一点也不奇怪,不排除黑衣人和周伯彥是兄弟的可能。哎呀,反正已经乱的不像话了,搞不懂。
周伯彥的回答有些淡漠,“有人说我长的更像爹一些,也有人说我长的更像娘一些,具体到底像谁更多一些,我不是很清楚。”
青舒的话里带出了火气,“照镜子你还不知道自己像谁吗?别敷衍我,快点说实话。”
周伯彥一脸认真地道,“时间长了,不记得了。”
青舒恨不能冲上去掐死他,“是嘛!我今日倒是见到了一个男人,不说气质,只看长相,你们倒有**分的相似度。”
周伯彥的身体一僵,眼眸中有什么情绪汹涌而来,“你说什么?”
看到他有了明显的情绪变化,青舒盯住他,“一个长得和你非常像的男人,突然出现,弄晕了我的丫鬟,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然后说什么下次见面记得叫爹这类古怪的话,走了。”
周伯彥霍地站起来,一脸烦躁地在地上踱来踱去,停下来的时候,眼中闪着火气,质问青舒,“你为什么突然去了铺子里?”
青舒,“我的铺子,我什么时候想去就去,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周伯彥并不接受她的敷衍,几步过来抓住了她的手腕,“告诉我,为什么突然出去?”
“你再这样动手动脚的,别怪我对你下狠手。松手。”青舒一边皱眉,一边狠瞪他。
对上她挑衅的视线,周伯彥心底凝聚起的烦燥不知道怎么一下就消散了。不过,他并没有松开她,而是轻捏她的手背,还翻过她的手心,摩挲着她手心的茧子,声音低沉而带着那么一点蛊惑的味道,“许多事,对别人而言是秘密,对你,可以不是秘密。”
青舒准备挥出去的拳头,因他的最后一句顿住。
周伯彥顺势将她纂紧的拳头一并握住,不会握痛她,又不让她抽走,声音低低的,没有情绪的起伏,就像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你见到的人,大概真的是我爹。你可能知道,也可能不知道,我爹娘,离开我已经六年了。我爹当时浑身是血地倒在那里,他是为了我娘变成那样的。当时很乱,分不清敌我,喊杀声一片,他被留在了那里。”
“我娘,她从来不是个能让人看懂的人。我爹倒下前,她心里住着别人。我爹倒下的时候,她说心里只有我爹。后来,我们回去找我爹,我却认不出来到底哪个是我爹。是我娘,她抱着一个面目全非的尸体哭,喊着我爹的名字。葬了我爹,我娘消沉了半个多月的时间,突然说要出去找回家的路,丢下我一个人走了。”
“舅舅告诉我不怕,因为娘的家在皇宫,无论走多远,她一定会回到皇宫来。我不信,我去追她,好不容易追上了她,却发现她不是一个人,身边站着另一个男人。我求她跟我回家。她摇头,说那个家里没有我爹,她不能回去。那天,下着大雨,风很大,她站在悬崖边,她说希望能够回到真正的家,对着我笑,跳下了悬崖。”
正听的专注的青舒感觉心脏一阵收缩,这个女人的心得有多狠,才能在儿子面前跳下悬崖,也不怕给儿子留下心理阴影。好可怕的女人。青舒突然害怕听下去了。
“我爹曾对舅舅说,我娘是这世上最冷血、最狠心的女人。我偷听到这话,和爹生气,几天没同爹说话。不过,当她笑着抛下我的时候,我相信了。”周伯彥说着这话,把青舒的双手按在了自己的心口上,“看到你为了青阳跟人拼命,我才知道,世上的女子不全是冷血无情的。”
青舒一脸的呆滞。
“我爹还活着,我猜到了,却不知他身在何处。他,即便活着,也回不来了。”他顿了顿,“回不来也没有关系,我只要知道他还活着,这就足够了。”
青舒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他,还好吗?”虽然一直在强装镇定,可到头来还是泄露了情绪,语气有些不稳。
青舒老半天才反应过来,同时也明白了,周伯彥这是承认了黑衣人就是他爹。“他,看着很和蔼,很爱笑。信,那封信,应该是写给你的。抱歉,我,我把它给烧了……不能拿给你了。”
周伯彥刚开始没听懂,当想到某种可能,胸腔内升腾起一股火,“你说什么?”
烧了他爹的信,青舒觉得理亏,可想到这封信差点要了全府人的命,不能拿他爹如何,可他在眼前,于是抽回被他按在心口位置的手,握成拳捶他,“都是你,果然就是因你而起的祸事。”见他脸色很不好看,双眼冒火地盯着她,她以为他是怨她烧了他爹的信,使劲推了他一把,“走开,别离我这么近。”然后侧过身去,胡乱从桌角扯来一张写书信的纸,伸胳膊拿了毛笔,却发现没有可沾毛笔的墨,一脸懊恼地瞪他,“磨墨。”
周伯彥的脸色很不好,却也拿过砚台,往里放了点水,细细地磨。
青舒也等不了他弄太好,有点意思了便沾了毛笔写字:吾儿,闻得吾儿心有所属,爹甚慰。明日午时三刻,望吾儿携他立于风味小食铺前片刻。爹能远远的看上一眼,便足矣。
周伯彥盯着纸上的字半天没说话。
青舒见他的注意力不在她身上,便悄悄往旁边挪,一点一点的挪,想趁他不注意的时候走人。但遗憾的是,在她马上就要成功的时候,手腕一下被他抓住。
周伯彥的视线还在纸上,“想去哪里?”
青舒恼,“我又不知道这是给你的,烧了也不怨我。”
周伯彥紧紧地抓着她的手腕不松手,“只有这些?”
那个印,还真的是个祸端,不能乱说的。可事到如今,他有权知道。青舒一脸别扭地道:“你,你往下一点。”她还不想死,可不想被人听了去。
周伯彥不明白她的用意,就那么站着不动。
青舒觉得跟他说话太费劲,于是自由的一只手直接抓了他的衣襟往下扯,凶巴巴地道,“过来一点儿,往下一点儿。”
周伯彥顺势俯身向她靠近,松开抓着她的手腕,双手自她的两侧按在了炕沿上,有点将她圈在怀里的感觉。
青舒这才发现自己办了一件蠢事,他的脸和她的很近很近,近的都能数清楚他有多少根眼睫毛。她郁闷,坐在炕上的上身不自觉地向后微仰,与他勉强拉开那么一点距离,“你侧过脸去。”
他这次倒是很合作。
青舒揪着他的衣襟,有些不自在地在他耳边用只有他能听到的音量说话,“上边盖着西昌国皇族之印。”
周伯彥听罢,身体一僵。
青舒推了推他,“就这些,你可以让开了,我饿了,我要去吃饭。”
他深吸一口气,“没了?”
青舒点头,“没了。我当时想不通,如果是陷害,信的内容太奇怪了些,便猜是不是送错了地方。我便想着,去铺子里吃饭,会不会发现些什么。没想到,就那样了。”
“去铺子里吃饭做什么,你应该直接站在铺子前。”他说的有些咬牙切齿。
“我又不是他儿子的心上人,我干嘛要站到那里让他看?赶紧让开,我要去吃饭。”她又推了他一把,没推开。
“谁说不是的,你站在那里正好成全了他。”
青舒的眼睛瞪老大,“你……你胡说什么?”
他却站直了身体,从怀里拿出宝蓝色的锦帕,打开,露出一对盈白的玉镯。
青舒低了头,“快点让开。”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抓住她的右手腕,不给她退缩或逃跑的机会,给她戴上,然后拿了另一只镯子,抓了她的左手又给戴上去,并在呆住的她耳边低吟,“爹也见过了,信物也收下了,等到明年,我们就成亲。”
成亲两字将青舒被震飞的神志收回,只见她大喊出声,“本姑娘疯了才会嫁给你。”喊罢火大地摘下手腕上的一只镯子,抬手要丢出去。
周伯彥已经退后,背着手说道:“两千两一只。”
青舒丢出去的动作硬生生地顿住,“多,多少?”
“一只两千两银子,一对儿便是四千两。”
青舒像看傻子一样地看着周伯彥,“你花四千两银子就买这破玩意儿?既不能当吃,又不能当喝,保不齐哪天不小心碰到哪里就碎了,四千两就没了。”
周伯彥被她的反应弄的一点脾气都没有了,咳嗽一声,“那你喜欢什么?改天再给你买。镯子,先将就着戴。”
青舒低着头,将另一只手腕上的也摘下来,小心翼翼地将一对玉镯放到炕桌上,站起来,“我不喜欢这个,等我想到喜欢什么的时候自然会告诉你。”说着,强作镇定地往外走。
周伯彥眼一眯。
青舒这时候又说话了,“我喜欢的东西,肯定是世上非常珍贵的东西,你确定能给我买?”
“嗯。”
“成,先记着,等我想好了,一定找你要。”
“不是敷衍?”
“不是敷衍。到时候,只怕你给不起。”青舒的眼中多了一抹淡淡的笑意,迈步出了门槛儿。
“等一下。”
青舒脚上的动作一僵。
周伯彥将她扯回门里,“要我相信你,可以。为了证明你的诚意,”然后一指左脸,“像对青阳那样。”
青舒的回答是,恼羞成怒地将他的胳膊拧到青,然后扬长而去。
虽然被拧的很疼,可周伯彥的脸上却挂着淡淡的笑意。他这会儿也觉得古瑞星的话一点都没错,果然,他的眼光很特别。
午夜梦回,看着自窗外射进的黯淡的月色,青舒回忆着玉镯套到手腕时的触感,还有他明明被拧的很痛,却微笑以对的模样,有点茫然,还有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很微妙的感觉。梦里,有个影子越来越淡,已经淡的模糊不清,可是,强行往她手腕上套镯子的他的面目是那样的清晰。她翻过身,闭上眼睛静静地躺着。
第二天天气晴好,是青阳沐休的日子。青阳跑去求青舒,说想带陈乔江和洛小荣到庄子上玩儿。青舒答应了,让古强安排车马及随行人员。
陈乔江是陈知府的宝贝孙子,洛小荣是洛尚书的宝贝孙子,青舒自然不敢怠慢,自己也跟去了。周伯彥带了六个人也去了。
到了庄子上,青阳带着陈乔江和洛小荣去参观后头的牲口棚,然后看大猪小猪,看鸡鸭鹅。他们也不嫌脏,跑进了白日里圈鸡鸭鹅的栅栏,撒欢了跑,追的鸡满栅栏的飞、鸭鹅乱叫着四处跑。陈府跟来的婆子和洛府跟来的丫鬟那个急,求着各自的小主子赶紧出来。
陈乔江和洛小荣跑的正欢实,根本不听,扯着准备出去的青阳不让走,说这个好玩儿。最后是庄子里每日负责喂养鸡鸭鹅的妇人发现,以惊了它们没蛋吃为由强给他们三个劝出了栅栏。
这边没得玩儿,他们三个便跑出了庄子,一会儿在地头儿疯跑,一会儿跑去放牛的张大那边,没一刻安生的时候。有书童和护卫跟着,青舒也放心,任他们跑。
青舒带着小娟在地头儿走,边走边看庄稼地。今春雨水充足,地里的各种作物长势良好,杂草也多,因此大家都在忙活除草的事。
小娟一指路边,“小姐,那边有很多野菜,奴婢想挖点儿回去吃。”
野菜?青舒眼一亮,“好啊,你教我辨认,我也挖,沾酱吃最好吃了。”
“小姐,沾酱吃是指沾酱油吗?酱油很金贵的,做菜都舍不得多放,沾野菜吃多浪费。”
青舒一愣,然后笑道,“天呀,开春的时候,我怎么没想到试做大酱!不管了,你赶紧去取篮子和挖野菜的用具过来,咱们先挖野菜,至于大酱,回去我再慢慢琢磨。若是能做出来,那就太好了。”
小娟一向是青舒说什么就是什么,即便不理解,她也不太深究,只管完成青舒交待的任务。不过,她也不是粗枝大叶的什么也不管不顾的,离开的时候,居然跑到了站在另一边的周伯彥跟前,指着青舒的方向说了几句什么。
青舒摇头,向小娟指的野菜多的地方走了过去。青舒边走边看,可食用的野菜确实不少,大概是附近的农妇不敢到庄子附近挖野菜的关系,居然没有挖过的痕迹。青舒看的高兴,只管低头看着野菜走,倒是没注意自己走的有些远了。
等她看到小时候常挖的一种植物时,高兴地蹲了下来。其实她不知道它叫什么,小时候,村里的孩子都叫它甜草,原因无它,因为它的根茎咬起来是甜的,当时听大人说可以入药,至于治什么病的,她可就不清楚了。她很想挖它出来,即便它的根茎还没有长好。不过遗憾的是,她没有工具。
她抬头,想看看附近还有没有甜草,却看到五六十米开外的一颗大树下坐着一个农夫打扮的男人,正在对她笑。
她吃惊之余霍地站起来,提了裙摆转身往回跑,一边跑一边大声喊,“周伯彥,周伯彥……”
No.111终于走了
青舒喊的那么大声,又那么急,离的不算太远的周伯彥快速跑过来迎上她,同时,被惊动的护卫也都往这边跑。地里干活儿的离的远,倒是没人注意这边。
周伯彥问出了什么事,青舒也顾不得回答,扯了他往刚才的方向跑,还催促他快点儿,并指着前方的几棵树的方向。只是,那里除了那几棵树、地上的野菜野草,什么都没有,难道是她眼花看错了?
青舒愣了,不自觉地慢了下来,并停下了脚步。怎么会?刚刚明明在的,还对着她笑的。
被她扯着的周伯彥也跟着停下来,发现她只是盯着某处发呆,便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没有任何发现。
护卫们赶了过来,看看四周,没发现什么异样,于是面面相觑地站在那里。
青舒微皱眉头,不相信自己会看错。转过脸想跟周伯彥说话,这才发现护卫们,并盯着他们的脚下,喊了起来,“啊,我的野菜,走开,走开,都踩坏了,你们快走开。”
护卫们默。
青舒的眼睛这会儿在众人的脚底下转,一下就发现周伯彥的左脚下也踩着野菜,一脸不悦的数落,“躲开,你躲开,看看你,都把野菜给踩坏了,怎么那么讨厌!”
周伯彥挪开大脚,不自在地问道:“你刚刚,是怎么了?”
青舒睁着眼睛说瞎话,“还能怎么!不就是看你们站在那里无所事事的样子,好像很无聊,就想着找点事情给你们做。”“诺,反正你们闲着也闲着,帮我挖野菜吧!”
周伯彥看护卫们往后躲,清了清嗓子,“他们不会挖,再说,也没有挖菜的工具。”
青舒一指护卫腰间的配刀,“那不是。”
护卫们按着配刀全跑了。
青舒很不乐意,“哎,你们,回来。”可护卫们假装听不见,跑的远远的。青舒一手掐腰一手指着周伯彥的鼻子,“你看看你的手下,都懒成什么样了?只不过挖个野菜而已,都能跑的比兔子还快。既然他们不肯帮忙,那你来。”
周伯彥无奈地问:“你大呼小叫地,就为了找人帮你挖野菜?”
“对啊,要不然还能干嘛?快点挖,不挖够一篮子,本姑娘回去就把你们的包袱扔出府去。”青舒放下狠话。
周伯彥哭笑不得地撩起袍角蹲了下去,“挖哪个?”
青舒一指蒲公英的嫩苗,“这个。”
“用什么挖?”
“用手挖。当然,你要是能用脚挖也成。”
周伯彥听的无语,观察了老半天,找不到下手的地方。蒲公英的叶子是贴着地长的,你想用手揪都找不到个下手的地方。直到小娟取了篮子来,分给他一个挖菜的刀,他才挖到了第一棵野菜。
小娟见青舒指派贵公子挖菜,很是稀奇的瞅了一会儿,见贵公子那笨手笨脚的挖菜法,在心里很是鄙视了一下,跑去另一边挖。
野菜已经有人帮忙挖了,青舒转移了注意力,若有所思地看向那棵大树,想了想,走了过去。经过先前发现的那棵甜草时,她停了一下,很快又抬步往前走。一步一步地走近,只剩十来米的时候,她停了下来,盯着自大树后头露出的衣裳的小小一角。因为那衣裳洗的褪了色,与树皮的颜色很接近,离远了看还真看不出来。即便走的近了,若不是故意去细心观察,还真不容易发现。
青舒回头,见周伯彥根本没在挖野菜,而是背了手站在那里看她。她转回脸看了一眼大树,树后的衣角仍在,于是又回头,向周伯彥招了招手。等周伯彥走了过来,她一指前边几棵树中最粗壮的一棵,无声地说话,“有人。”
周伯彥要叫护卫,青舒作了个噤声的动作,摇头,扯了他的袖子往前急走。周伯彥倒是配合,不过把青舒推到了身后。转到树后,周伯彥停下来一动不动,青舒从他后头探出头来,愕然。本以为人是躲在树后的,没想到只是一块儿包着什么东西的布,用匕首插在了树杆上。
“咦,人呢?”青舒迅速四下看了下,还想往别处去看。
周伯彥把她一下扯回来,不让乱走,然后拔了匕首,拿下做包裹状的旧布,打开,露出折叠整齐的纸来。“刚才谁在这里?”
“昨天在食铺遇到的人。我刚才走过来,他就坐在这树下对着我笑,我就去叫你。可他一下就不见了,我还以为是自己眼花看错了。”周围没人,青舒说的无所顾及,见他把东西收起来,问道,“你不看吗?”
周伯彥按住她的肩膀,“你能不能好奇心不要这么重?昨日如此,今日也是如此。若是对方有恶意,你就这样凑上去,出了事怎么办?”
青舒推开他的手,“他要伤我,昨日就动手了。”走了几步停下来,回头瞪站在原地的他,“喂,别忘了要挖满一篮子的野菜,别想糊弄过去。”
不多时,只见小娟凶巴巴地指挥着锦衣护卫们挖野菜,而周伯彥站在麦地前不知道在想什么。
青舒很忙,忙着抓陈乔江这只“老母鸡”护着的两只“小鸡”。青阳和洛小荣缀在陈乔江身后,一边笑一边忽左忽右地躲避青舒这只“老鹰”的抓捕。这要是苏妈妈在,早把青舒念叨死了。
在庄子里吃过午饭,陈乔江耍赖不想走,还拉着青阳和洛小荣不撒手,意思是他不走,这俩也不能走。
青舒上去直接揪他耳朵,“臭小子,又皮痒了是吧!赶紧上车。”
陈乔江哀哀叫着麻利地上了马车,离了青舒的势力范围还不忘回敬青舒一句“凶巴巴的臭女人,一辈子都嫁不出去”。
青阳生气地捶他,不许他说姐姐的坏话。
回府之后,青舒换了身衣裳,带着小娟和铃兰在开春后辟出来的菜园子里忙活。这个菜园子不大,一共就五个菜畦,是青舒专用的小菜园子。青舒把孔老先生去年给的种子和收集到的一点辣椒种子种在了这里,每一样种了一菜畦。当它们刚刚破土而出的时候,青舒着实兴奋了,因为她确定了孔老先生给的种子是西红柿的种子。如今西红柿秧儿和辣椒秧儿都长到了一扎多长,完全可以移栽了。
空着的三个菜畦前两天已经翻整过一次,现在还要翻整一次,然后刨了栽西红柿秧儿和辣椒秧儿的坑出来。这个活儿由青舒和小娟干着。而铃兰负责挑水,把西红柿秧儿和辣椒秧儿的菜畦浇透,如此一来,等下好起西红柿秧儿和辣椒秧儿。
她们三个正干的认真,青阳带着洛小荣来凑热闹。见青舒的额头有汗,青阳以为青舒累了,抢了青舒手里的镐头要代青舒干活儿。
青舒逗他,“镐头都拿不动,还想刨坑,可别弄伤了自己。”
青阳一拍胸口,“我拿的动,力气比姐姐的大。”放下话,学着青舒刚刚的样子开始在翻好的菜畦里刨坑。
青舒笑眯了眼,“要看好哦,两个坑儿之间的距离既不能太近,也不能太远,深浅也要把握好。”然后一指自己刚刚刨好的坑,“以它们为准。”
青阳停下瞅了瞅,“我知道。”然后继续干活儿。
洛小荣盯了一会儿,小声问青阳,“哥哥,我要做什么?”
青阳这下被问住了,想半天不知道给洛小荣安排什么活儿。
青舒向洛小荣招了招手,“来姐姐这边,帮姐姐弄菜秧子。”
洛小荣腼腆地笑着走到了青舒身边。青舒拿了铁锨,把握着距离挖了一铁锨下去,然后往上翘了翘,把铁锨拿开,蹲了下来,从松动的土中抓了一根西红柿秧轻轻一提,西红柿秧儿的根须上带着些许的泥土出来了。
青舒抓了松动的少许泥土,将其包裹到拔出来的西红柿秧儿的根须上,递给洛小荣,“帮姐姐放进弄好的小坑儿里,好不好?”
洛小荣双手接过,一脸认真地答,“好。”然后颠儿颠儿地挪着小步子,像护宝贝一样捧着手里的秧儿去了弄好坑儿的菜畦里,一下就为难了,他瞅了半天,不知道放哪个坑里好,于是回头,“姐姐,要放在哪里?”
青舒忍不住笑,“一个坑里要放一个,你看着放好了。”
洛小荣哦了一声,放进脚下的小坑儿里,又颠儿颠儿回到青舒身边。
青舒看着唇红齿白的像个小姑娘一样的洛小荣,觉得可爱的不行,“姐姐亲一下好不好?”
洛小荣立刻不好意思起来,不过却扭捏地把小脸往青舒面前一点一点凑过去。
青舒越发觉得可爱的不行,忍不住亲了两口,然后把手里根须上包着泥土的秧儿递了过去,“诺。”
洛小荣再次双手捧住,不过有话说,“姐姐,这是两个。”两棵秧儿在一起,根须上包了泥土。
青舒笑道:“姐姐知道,要两棵放一起,是为了以防万一。如果一棵没能活成,还有另一棵在。等下咱们要补上刚才那个少的一棵。”
洛小荣似懂非懂的点头,跑去放进了小坑儿里。
青阳噘着嘴,镐头一放,移到青舒身边蹲下,也不说话,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青舒觉得奇怪,“怎么了?”
青阳不说话,低着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抓着菜畦里的泥巴玩儿。洛小荣过来和他说话,他也爱搭不理的,很是反常。
青舒似乎想到了什么,左右一看,除了小娟没别人,便迅速在青阳的脸蛋儿上亲了两口。
青阳的小嘴立刻弯了起来,拿过青舒手里的秧儿跑去往坑里放。
青舒差点笑出声来,把另一个递给等在一旁的洛小荣。
正刨小坑的小娟背过身去,抖着肩膀。
等起出来的秧儿够了,青舒教青阳和洛小荣裁秧儿。先把放进坑儿中的秧儿扶正,然后将旁边的松土填进坑儿里,稍微压实秧儿根旁的土,然后浇上水,要浇透。
他们三个正弄的满手泥土,刚被丫鬟婆子哄着洗过澡的陈乔江跑来了,气的直跳脚,说有好玩儿的不叫他,过分等等。
事情一下就变成像打仗似的了,青舒不时要警告陈乔江一句,这才避免了陈乔江祸害珍贵的菜秧儿。
一菜畦的辣椒、两菜畦的西红柿栽好,没动的两样秧子还有很多。青舒一琢磨,带着人在内院溜达,觉得哪里能辟出菜地来,便吆喝着让开出来。别家府上人家是种花栽花,只为美观,青舒却恰恰相反,弄得整个内院里走哪儿都能看到或大或小的一个菜畦。等到了夏天,除了装饰门面的前院有几棵花草以来,古府的其它地方连一棵花都找不到,只要是绿色植物,不是树就是菜。
山里的三棵紫果子树,青舒让留下两棵在山里,移栽了其中一棵和底下新生长出来的五六棵小苗到自己住的院子中。不过,死了三棵小苗,成活率差不多是一半。
晚上洗过澡,擦干了头发,躺到被子里准备入睡的时候,青舒突然想起白日里周伯彥从树上拿走的纸。她猜那是信,不知道里面写了什么?
早起的时候外边有点阴,天空飘着零星的雨点。吃过早饭,青舒将昨日栽下的西红柿秧儿和辣椒秧儿都看过一遍,回去后翻自己随手记东西的记录本,总感觉忘了做某件事一样。
小鱼从外头进来禀报,“小姐,彥公子请您过去一趟。”
青舒头也不抬,“告诉他,本小姐没空儿。”
小鱼又道:“可是小姐,彥公子请您过去是为了向您道别的。”
青舒眨了眨眼睛,“他终于要走了?”
小鱼抿嘴笑,“是呢,小姐。听顾石头说,京中似乎发生了什么大事,需要彥公子亲自回去处理。”
青舒收起记录本,“他人在哪里?”他走了,膈应人的三皇子却留在这里,她觉得讨厌。
小鱼答道:“还在住的院子里,说是正在收拾东西,少爷已经过去了。”
一听青阳已经过去了,青舒便没派人去叫青阳,带了小鱼过去。
一见青舒,抱着一个包袱站在院中的顾石头咧嘴一笑,大声向屋中人禀报。
青舒问青阳是不是在这儿,顾石头回答说在。青舒点了点头,走了进去。周伯彥和青阳的说话声自里间传出来,青舒咳嗽一声,走入里间,没想到卢先生也在。
青舒给卢先生行了礼,问周伯彥,“你找我有事?”
周伯彥一推摆在炕上的一个锦盒,“带着它不方便,想托你保管一段时日。”
青舒没有接的意思,“你可以请卢先生帮你保管。”
卢先生一摆手,“不可,不可,先生粗枝大叶的,有时候连自己的银子都找不到,哪能保管他的东西。”
青舒这才点头,“行,暂时放我那儿。你最好锁上,丢了东西我可不负责。”
周伯彥倒是一点都不客气,“成,你帮我找把锁子锁上。”不过,马上拿出一个宝蓝色的锦帕,放到锦盒上,“这是谢礼,不要推辞。”
青舒看着眼熟的锦帕,不自在地道:“你不给找麻烦上门,我便很感激你了,谢礼就不必了。”
周伯彥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却交待青阳,“照顾好姐姐。”
青阳一脸不舍地看着他,“嗯,我能照顾好姐姐,哥哥不要担心。”
青舒听的有片刻的无语。
卢先生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周伯彥,捋了捋胡子,“放心吧,是你的,总归是你的,谁也抢不走。”
周伯彥不自在地咳嗽一声,起身,“我走了,事情办妥就赶回来了,你们忙你们的,不必相送。”
青舒一侧身,挡住他的去路,“三皇子的事要怎么办?”
周伯彥将捏在手里的纸条递了过来。
青舒微愕,狐疑地接了。
周伯彥眼中带笑,从她身边走过的时候,不动声色地伸手轻轻地握了一下她垂在身侧的手。
又被占了便宜,青舒霍地转身要骂,周伯彥却头也不回地大步出去,而青阳过来靠在了她的身侧。她动了动嘴,最后没有骂出口。
无意中将周伯彥的小动作看个正着的卢先生心里那个乐。
周伯彥走了,卢先生带了青阳去学堂授课。
青舒走过去,抱起放在炕上的锦盒,低头瞅着放在锦盒上的宝蓝色的锦帕,叹了口气。按理,她现在的性子对这个时代而言很突兀,有一点点的惊世骇俗,不应该有男子喜欢才对,不是吗?可周伯彥到底是怎么回事?受刺激了还是怎么着,居然说要和她成亲。
不过,古人的报恩方式很多时候都是以身相许或娶恩人之女这样的。难道他这是要报恩,所以才要娶被“一生旺夫,又一生无子”的流言缠身的她吗?
具体是怎么回事,她不知道,但她猜,她的将军爹似乎对他本人或他在乎的什么人有恩。否则,他不会无缘无故地在每年的大年三十晚上千里迢迢地赶到她爹的墓前,给她爹烧纸磕头。
青舒摇头,管他呢,想那么多没用,过好眼下的日子最重要。小鱼要接青舒手里的锦盒,青舒没给。若她记的不错,这个锦盒是周伯彥装重要书信的盒子,可不能出任何差错。又不重,她完全抱的动。
青舒刚把锦盒抱回房,锁进箱子里,铃兰过来禀报,说是程娘子来了,程娘子说先前古府拜托她打听的事有眉目了。
总算是有消息了,青舒起身往外走,“如今人在哪里?”
铃兰跟在后头说人在前院的偏厅,苏妈妈正在陪着。
No.112收麦
康溪镇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贩夫走卒们见面首先要问对方“你听说了吗?”然后对方会回答,“不就是古府把道观里的王天师告到了衙门的大堂么,一早就听说了。”
有事没事的妇人凑到一起,妇人甲说:“真个挨千万的哟,连人小姐的生辰八字都没见过,就敢给批命,说什么一生无子,坏人小姐的姻缘路,也不怕被雷劈死!”
妇人乙说:“就是,就是,我跟你们说,我娘舅家的姐姐夫家的弟弟的外甥女原本定了一门不错的亲事,那未婚夫家找王天师看喜日子,王天师却说女方命硬,会克夫,生生毁了一门亲不说,还毁了姑娘家的名誉。那姑娘最后只得嫁了个穷跛子。前儿我路过见了,别看嫁了跛子,那日子才叫过的红火,人家是要儿子有儿子,要闺女有闺女,还攒够了银子正在盖青砖房,啧啧……退了那姑娘的男方家现在后悔死了,整日都在骂王天师害人。”
妇人丙说:“这古府的小姐就是厉害,换个姑娘家,指不定上吊了。她不,她不声不响地忍了这么多日,一下就把王天师给抓了,告到了衙门里去。”
妇人丁撇嘴,眉目间带着几分狐媚之态,说道:“切,古府有的是银子,古府说王天师故意害古小姐,那王天师就是害古小姐,不是也得是。富贵人家的那挡子事,你们知道什么?”
妇人甲乙丙听了,一撇嘴,走开了,根本没人接妇人丁的话茬儿。
妇人丁咬了咬唇,一扭腰,提了手里的小篮子回了家。一进门,见到小小的院子里背对她站着几个膀实的汉子,而她的男人正对这几个汉子点头哈腰的说话。她的心火起,一把摔了手里的篮子,尖声道:“二牛,你怎么又带了人回来?不知道家里的米缸都见底了吗?这日子没法儿过了。”
被称二牛的矮个儿男人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一边向妇人使眼色,要她住嘴。
妇人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一向是压着男人的,哪里会理会男人的眼色,“你个没用的男人,每日里吃糠咽菜的已经够难了,你倒好,隔三差五的带了白吃饭的来家。不想过日子,直接说,咱们赶紧一拍两散,等着娶我的男人多的是,这种遭心日子我早过够了。”
二牛闹了个大脸红,感觉面子里子都丢尽了。
这时候,丁家宝转过身来,“小锁,原来无论到哪儿,你都不是个能安生的。”
妇人睁大了眼,身体不自觉地往后退,最后撞到了院门旁的墙上才停了下来,她的身子微抖,“你……你……”
丁家宝身上的衣裳不再是最便宜的粗布衣裳,而是古府男丁每人都有一件的暗蓝色的普通绸衣。他面无表情地看了妇人一眼,“当初你身为古府丫鬟,却在小姐遇险的时候收了别人的好处,没有及时救小姐,差点害的小姐没命。小姐心善,念在你贴身伺候了几年的份儿上,没有杖毙你,只将你发卖出去。你不仅不感激小姐的恩德,反倒心生歹念,与道观中的道士合谋散布谣言中伤小姐,你想干什么?”
没错,这个妇人不是别人,正是古府在京城的时候,青舒让古强发卖出去的小锁。人牙子应古强的要求,把小锁卖出京去。当时从人牙子手里买走小锁的人是孙仁怀的夫人孙张氏派出去的。那人一转手,又把小锁卖给了往南去的一个姓铁的小商户。
小锁怨恨古青舒的无情,觉得古青舒对不起她,毁了她嫁入萧府的梦。当初孙柔月收买她的时候,不仅有金银的好处,还承诺自己嫁入萧府的时候,把她当一等大丫鬟带入萧府。这样一来,她便是孙柔月身边的一等大丫鬟,自然会成为通房丫头,怀了子嗣便能升为姨娘,往后便能穿金戴银的吃喝不愁了。
不成想,穿金戴银的姨娘梦破碎,小锁很是不甘。她很想逃回京去找孙柔月,却找不到逃跑的机会,铁商户的小厮将她看的很紧。铁商户买她,是看上她有几分姿色,而且眉目间又带了点狐媚。他想把小锁带回府,送给府里风流成性的爹,也好多分得几分家产。不曾想,回到府里,铁商户的娘子误会铁商户要纳妾,和铁商户好一通闹。晚间的时候,铁商户一边哄娘子,一边将打算告诉了娘子。
这事儿,却被琢磨逃跑的小锁偷听到了。小锁一想,反正逃不掉,跟个年轻些的男人总比跟个老头子的好,再说铁商户的娘子长得又不怎么地,她肯定有机会取而代之。于是,她找了个机会,夜里爬上铁商户的床,成了铁商户的女人。铁商户的娘子气的回了娘家,铁商户也承诺会好好待小锁。
不过,事与愿违。铁商户的娘子很泼辣,趁铁商户不在家带了哥哥回来,把小锁押到铺子里,抵了工钱,给了铺子里的长工二牛。铁商户的娘子为绝后患,还给二牛盘缠,让二牛带着小锁走的远远的,不许再回来。
二牛长的丑,个子又矮小,眼看三十了都没娶到娘子。得了小锁这么一个娘子,二牛高兴坏了,收拾了东西带上小锁回了家乡的村子里生活。小锁吃不得村中的苦,干不得地里的活计,受不得婆婆的气,仗着二牛稀罕她,哭闹着要离村到外面讨生活。于是,二牛带着她,辗转来到康溪镇上,租下一户人家五间房中的二间安顿下来,白日里出去打各种工,挣银钱养活小锁。
本就不甘的小锁,到了康溪镇上很快便知道古府离开京城也在这个镇子上,她便非常留意古府的动向。看着古府在镇子上出尽了风头,看着过去一直被自己踩在脚下的小娟和小鱼每日里打扮的漂漂亮亮地跟着古青舒进进出出的,她心中的怨与恨像毒草一样疯长。有了机会,自然要报复。
等捕快将二牛和小锁带走,房子的主人不停向丁家宝解释着,说自己不知道这对夫妻是犯了事儿的。丁家宝再三保证古府不会迁怒他人,房主的脸色这才好了一些。
衙门升堂问案,自称王天师的道士和小锁一开始矢口否认,后来有道观中的小道士作证,又受了刑,很快就招了。原来,前些日子道观中来了两个富贵人家的婆子,带着外地的口音,给了王天师五十两银子的好处费,要王天师给一名叫古青舒的女子批命为“一生旺天,又一生无子”。
王天师的道观在镇子外,再加上他要坐镇道观里,基本不外出,既不知道古青舒是哪家的女子,也不曾听闻古青舒的厉害。那两个婆子告诉他,她们的老爷路过康溪镇,看上了这么一个姑娘,要纳这姑娘为妾,又担心府中夫人会不允。于是,她们老爷便想到此法,请王天师的批命,只为顺利纳这姑娘为妾。两婆子又说,会有一个妇人拿着一两银子到观里上香,王天师只要将那批命告诉这个妇人便成,其他什么都不用管。王天师想到,动动嘴皮子前后就得五十一两银子,自然是肯做的。
而小锁,前些日子出去买米,回来的路上遇到一个穿戴出彩的丫鬟,那丫鬟叫着小锁的名字,问小锁想不想报复古青舒。小锁心动,却没有立刻答应。那丫鬟往小锁手里塞了五两银子和一根银簪,交待小锁,第二日拿上一两银子到道观上香,并将从王天师那里听到的批命散播出去,剩下的四两银子和银簪就是小锁的了。
无论是王天师还是小锁,都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来头。王天师只知道两婆子带着外地口音。小锁说找上她的丫鬟带着京城的口音,衣裳料子是京城权贵富户府上的大丫鬟才能穿的料子。
案子,到这里就断了,幕后之人到底是谁,不得而知。青舒沉默着,流言是在三皇子他们到达康溪镇后才有的,但是,三皇子与众官员身边带的全部都是男子,根本没有丫鬟婆子随行,无从查起。
青舒捏着周伯彥留的纸条,想到三皇子过不了几日便要滚蛋了,让古强吩咐下去,近几日所有人都得打起一百二十分的精神来,以防三皇子那边又出招儿。
驿馆中。朱九打探到衙门那边的消息,禀报给三皇子知道。
三皇子阴沉着脸,“你说什么?”
朱九低垂着脑袋,“小锁供认,收买他们的丫鬟婆子都操着京城口音,不是本地人。属下猜测,古府肯定会怀疑到主子头上。因为流言蜚语的时候,正是主子带了京中官员到达康溪镇的时候。”实在是时机赶到那儿了,被人怀疑再所难免。他每次想到彥公子面无表情地踢他的那一脚,总会胆寒。
他身强体壮的还好,疼几天就过去了。谭老太监可是过后足足躺了三天才能下床的。不过,即便被踢,他们也是感激彥公子的。若不是彥公子发狠了踢他们,依三皇子的个性,他们哪儿还有活命的机会。
三皇子一拍桌子,“贱人,手伸的太长了,找死。”若不是那流言,司农寺少卿也不会改变主意,他也不会临时改变计划,更不会有途中生变的事情发生,周伯彥也不会与他撕破脸。他虽贵为皇子,但在皇帝面前,他的十句话抵不上周伯彥的一句话。这种境况,他如何不恨,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尽量打好与周伯彥的关系,想着来日方长。可到头来,一步之错全毁了。
他想挽回和周伯彥的关系还来不及,就被人扯了后腿,面色立刻狰狞了几分,“且等着,回京后第一个就收拾了她。”
朱九怕主子又拿他们出气,忙道:“主子息怒。主子此行大有收获,彥公子再张狂,也已经翻不出主子的手掌心了。”
闻言,三皇子立刻缓了脸色,心情好了几分,“母后说的不错,古府及古青阳便是周伯彥的死穴。虽然这次没能拿住他,却也证实了母后的话。只要拿住了古青阳,看他还如何张狂!”
让朱九退下后,三皇子冷哼一声,让太监送上美酒与下酒菜,自斟自饮。周伯彥给他的屈辱他这辈子都会记得,他定会好好利用古府种的冬麦,拿住古府,拿住古青阳,让周伯彥像条狗一样匍匐在地,任他驱使和打骂。
周伯彥虽然说过古青舒是他看上的女子,但在三皇子看来,这只不过是周伯彥掩人耳目的托辞。三皇子确信,像古青舒那样没规矩、没有才华又性格乖张的女子,根本得不到名门公子的青睐。别说名门公子了,应该说任何一个脑子没问题的男子都不会看上古青舒。
就在三皇子一心等着冬麦成熟,等着到时候大作文章,好好整一整古府人等的时候,却不想,不过两日时间,一封京中密信让他坐立难安。他踌躇不过一刻钟,霍地起身,大喊着让人收拾了行装,匆匆离了康溪镇。司农寺少卿等人也被他带走了。
驿馆一空,白县辅那个高兴。总算不必再提心吊胆地过日子了,他能不高兴!虽然不知道详细情况,但兵部尚书府的公子即御史大人和京中来的三皇子对上这点,只有长眼睛的都看出来了。他也不是不疑惑,为何堂堂三皇子被御史打了却不敢还手?不仅没还手不说,被打之后,三皇子也没拿御史如何,觉得此事颇为蹊跷。但也不敢胡乱打听,怕引火上身。
得到三皇子已经滚蛋的确切消息,青舒心里那个舒畅,同时疑惑,周伯彥是怎么知道三皇子肯定呆不过五日的?
时间过的飞快,转眼就到了冬小麦收割的时节。等青舒坐车到庄子上的时候,张大他们已经割倒了三亩多地的麦子。
只见农官小老头手舞足蹈地满地走,盯着那些装车的,不停嘱咐要轻拿轻放,不能掉了麦粒儿等等,很是聒噪。
青舒看了一阵儿割麦子,向吴管事使了个眼色,往庄子上走。
吴管事会意,立刻跟上。
进了庄子,青舒嘱咐吴管事,“盯着点儿,每一车都要悄悄藏起来一些,给我藏严实了。打麦子的时候,让农官盯着,过秤的时候让农官看秤。等农官走了,如何做,不需要我教你吧!”
别看吴管事长了一张呆相,却也是个精明的,他悄悄禀报青舒,拉回来的已经藏下半车了,让青舒放心。
青舒满意地点头,却也告诉他小心些,别让人看到。
青舒这么做,是为了不太扎眼,想要对外隐瞒真实收成。等官府不再介入,撤了人,他们自己再掌握实际收成。当然,还有一个理由。她的冬小麦种植成功,皇帝定会让辉州百姓种植冬小麦。到时候,百姓种的收成比青舒今年报上去的收成好,皇帝会高兴,不指望被嘉奖,只求无过。若是百姓种出来的收成和青舒今年报上去的差不多,皇帝高不高兴都没有青舒的过。种的太烂的,收成再少,肯定也少不了太多,到时候青舒也有话说,对方没掌握好种植技术。
青舒可不想无偿奉献了种植技术还要承担什么责任,这藏私是必须的。十亩麦子,一天收割完毕,第二天便是打麦子。
割回来的连秆儿的麦子铺到打粮食的场子上,有人牵了一匹马和一头驴过来,分别给它们蒙上眼睛,套上石头的圆滚子。马拉着一个石滚子在前头,驴拉着一个石滚子在后头,鞭子一甩,缰绳一拉,马和驴便一圈儿又一圈儿地拉着石滚子在铺好的麦秆儿上走。石滚子压过一阵儿,便有人上去,用木头叉子将压扁的麦秆儿松一松。为了打的快些,旁边也铺了一场子,男人们两个一组轮班儿拉一个石滚子。
这个时节打麦子,是整个康溪镇没有过的事儿,附近村里的百姓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聚集了许多人来看热闹。古大树和李初也在,古大树的大儿子和二儿子笑着走进场子里,换下庄子上的两人,帮忙拉石滚子。
古大树和李初蹲在旁边,从麦秆儿下抓了些刚脱落下来的麦粒瞅了瞅,点头夸赞说粒儿大又饱满。
吴管事过来和他们说话,“小姐说了,这收成好不好的就这样,你们想种冬小麦可要想好,若是冬天封冻前伺弄不当,开春雨水又不足,收成肯定会很差。”
古大树说,“是这个理儿,光眼馋不行,老天爷不给长脸,谁也没招儿。”
李初附和。
吴管事听他们说话还算狼,便道:“小姐说了,若是两位里正想种,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来问。”
古大树和李初有些受宠若惊。李初急问:“当真?”
吴管事:“自然当真。不过小姐有话放在前头,若是收成不好,可不能什么事儿都怨到小姐头上。”
李初笑道:“是这个理儿,不能怨。”
周围的百姓听见了,都蠢蠢欲动,想跟自村的里正说话,又碍于吴管事在场,只能干着急。
No.113农事忙
吴管事自然注意到了百姓们的神色反应,但也不说破,只是和古大树和李初说着话。
麦子是在天黑前打完的,十亩地打下九石(读担)左右的麦子。平均一下,亩产不到一石(三斤),也就是二百七十斤左右。这个数字,青舒觉得太低,可农官与看热闹的农人却不这么想,他们觉得这和他们种的春小麦的产量差不多。
农官拿了记录的本子,手舞足蹈地回了镇子上,决定明日一早就出发,尽快赶回锦阳城去,向陈知府复命的同时,还得拟向上递的折子。
庄子上的男人们将打下来的麦子背进了庄子里,一袋一袋地码好。若是明日天气依然晴好,他们就要将袋子里的麦子倒出来晾晒一番。男人们吃过晚饭,庄子的门一关,休息了一个多时辰,便都悄悄出来,聚到一起,将藏起来的没打麦子的麦秆儿铺到庄子里晒粮食的场子上,默默地拉着石滚子打麦子。
他们急啊,迫切的想知道真正的收成,因此才会按捺不住地说动吴管事趁夜干活儿的。毕竟晚上的视线不好,他们弄到亥时便歇下。天微明的时候,又都不约而同地爬起来,继续未完的活儿。等天大亮的时候,他们已经把场子收拾干净了,打下来的麦子一过秤,居然有一石四斗左右。众人个个笑咧了嘴,又赶紧把这一石多的麦子藏了起来。
吴管事的脸上也带了笑。这么一来,实际收成是十石四斗,亩产一石绰绰有余,和春小麦的产量持平。这还是第一年试种的结果,如今他们有了经验,再种的时候,若是能保证出苗率,产量还能提高。
有小小子跑来喊吃饭了,吴管事便吆喝着让男人们赶紧洗脸吃饭,吃过饭他们还得下地。小姐说了,这十亩地的麦子后头种苞谷,时令看着是晚了,成不成的,总要种过才知道。不成也没关系,说是可以长经验。
新麦子下来了,晒了一天,青舒便吩咐人取了一袋子新麦子来磨成面粉。面磨好,吴管事等人说颜色有点黑,没有春小麦磨的面白。青舒笑笑,对颜色没发表意见,只是将磨出的面粉一分为二,一半拿到了镇子上的宅子里,一半留给庄子上。
第二天,两头儿都做了白面馒头吃,对白面的颜色有些失望的众人一下又高兴了起来,都说冬小麦磨的面更好吃些。青舒吩咐古强,给白知县、白府、石家和程家这些有走动的人家一家送去五斤,让尝尝鲜。多的,她可给不了。农官走前可是说了,送往京城的冬小麦古府至少要留出三石来。剩下的,选籽粒好的要留种,能拿出去卖的不多,自己都舍不得吃。
在农人们不解的目光中,庄子上用四天时间便完成了十亩地的施肥、翻地、播种等一系列的活计,把苞谷种上。因为是旱地,附近只有一条小溪,无法灌溉,在没有雨水的时候,便只能是靠人挑水来完成浇水的大事。为了让种下去的苞谷种子尽快发芽长出来,庄子上的男人们便拿起了扁担,挑水浇地。
之后过了十天,种下去的苞谷已经破土而出,苗也长的不错。可老天不长脸,一直没有下雨。农人们脸上的喜色褪尽,每日都要看一看天,盼着下一场透雨。同时,大家开始从溪中挑水,一点一点地浇地。附近村屯中的百姓能指望的也只有这条小溪,在干旱的时候溪水都不够抢。
青舒没让庄子上的人和农人抢溪水,而是让他们从庄子上的井里挑水浇地,并且请来了打井的师傅,在地头儿上物色适合打井的地方,一次性打了三口井出来,并且打的比通常的井要深五到七米。
这么一来,浇地的时候不用从远处挑水,只要弄好浇地的小水渠,把水从井里打上来,倒下去,任其顺着水渠流走,慢慢流入垄沟便成。其实这样的浇水法儿很慢很慢,很原始,可现实如此,这已经是省去了挑水的重体力活儿部分,已经很难得了。
为了减轻提水上来的辛苦,青舒一琢磨,想到某些地方井上会装辘辘,便动了心思。她隐约记得收集的一堆农书中似乎在哪一本上提过辘辘,只是叫法不同,但看图像是辘辘无疑。她便请了卢先生帮忙,还叫上青阳和管家古强,四个人对着农书一阵翻腾,用去小半天时间,终于给翻出来了。
青舒一点简单几笔勾勒出的辘辘的图像,“就是它了,找个木匠把它做出来,安到井上,这样提水会省力很多。”
卢先生看过文字部分,捋了捋胡子,“没有记载作法,你让匠人从哪里下手?”
青舒说道:“很简单的一个东西不是吗?”然后一指简单勾勒出辘辘轮廓的图案,“这里是摇手,这儿就是缠绕绳子的主体,绳子的一端固定在辘辘上,一端带着勾子用来勾住木桶的。摇下去,就是木桶放下去,盛满水。摇上来,装满水的木桶上来了。一般匠人大概都能弄,好像不太难做。”
卢先生又看了看,“就算做出来了,这样会不会比一桶一桶人力提上来的还要慢?”
青舒想了想,“或许吧,但用上它可以让提水的人不那么辛苦。那么多地浇下来,靠人一桶一桶提上来,就算大家在轮流提水,可铁打的人也受不住啊!”
卢先生点头,“有理,可以一试。”
古强忙道:“小姐,老奴这就去找手艺好的木匠。”
“别急。”青舒说罢,将翻开的农书推向青阳,“小阳,你把这个辘辘画下来,等下让管家拿上找木匠。”
终于有了用武之地,青阳欣然接受这个任务。
于是,在庄子里的人连续提水浇地两日后,木匠做出来的第一个辘辘送到了地头儿,安到其中一个井上,试用了一下,大家都觉得不错。
青舒观察了一阵儿,一点小鱼,“你来试试,若是你能摇的动,不太费劲,那就差不多成功了。”
于是在众人期待的视线中,小鱼试着打了一桶水,说比直接提是省力一些,但摇起来也不容易。
老木匠一听自己上手试了试,左右瞅了瞅,也是不满意。因为古强告诉他,据农书记载,有了它,打水的时候至少要省一半的力气,女人都能摇的轻松。于是老木匠说要回去再改过。
青舒便让留了这个做出来的辘辘下来,让老木匠回去再做,再慢慢琢磨。第二天,老木匠又送来一个辘辘,明显比第一个做的更好用。第三天送来的,比第二个还好用。就这么着,又用了两天时间,庄子里的地终于浇了一遍透水。
当古大树求上门来,希望庄子上地头儿的三口井允许他们村中人过去挑水浇地时,青舒答应了,并要求古大树管束好自己的村人,不许发生任何差错,不许有闹事儿的。
见小古家村人从古府田庄上挑水,大古家村的里正和冯家村的里正也求到了吴管事面前。关于这方面的事,青舒提前交待过,吴管事便答应了,同样不允许有人闹事儿。
正在三个村中人每日里排队打水、挑水浇地的时候,老天终于下雨了,农人们激动的掉了眼泪。
青舒感慨,靠天吃饭太难了。因为庄子上自己打了三口井,浇水及时,地里的庄稼没受太大的影响,产量上应该能保证。可各村百姓的地多少受了干旱影响,或多或少地会减产一些。不过,好在没有形成严重的旱灾。
干旱风波过去没几天,天气越来越炎热,眼看就到了春小麦收获的季节。田间地头儿上,农人们开始了新一轮儿的热火朝天的忙碌。
青舒戴着草帽,穿着布衣,蹲在小菜园子里为西红柿和辣椒除草。这两样在青舒的精心照料下,长势良好,正在开花儿。它们的花儿不大,西红柿的是黄色的,辣椒的是白色的。看着代表果实的黄花与白花,青舒的心情越发好了。
寒冷的冬天,吃上辣椒当佐料的各种菜,那滋味,想一下都觉得嘴馋。而关于西红柿的事,青舒拜托卢先生写信给孔老先生,希望孔老先生能将结的果子的一半送给她。没想到,孔老先生回信说,只要青舒能让它结出红色的果子来,果子全部送给青舒,他一个都不要。不过,在信的最后还不忘提醒青舒,说它或许有毒,不能莽撞,要慎重。
想到不久便能吃到百吃不厌的西红柿炒鸡蛋、西红柿蛋花汤,青舒越发的开心。生吃她也爱吃,但相比起来,她更爱吃西红柿炒鸡蛋。
这时候,小娟和铃兰回来了,小娟说管家不让她们俩个扛高粱秸秆儿,等下丁家宝会帮忙送过来。
青舒失笑,“我就说不让你们俩个去取,你们偏要去,让管家骂回来了吧?”
小娟一缩脖子,“管家生气的样子真可怕。”
不多时,丁家宝果然扛着高粱秸秆儿来了,后头还跟着管家。
丁家宝把高粱秸秆儿往地上一放,“小姐,您说怎么弄,小的马上给您弄好。”
青舒一指正在开花的两菜畦的西红柿,“就是给它搭个架子,架的要牢靠些。若是架的不好,等果子结多了,或者有大风大雨,架子肯定要倒。”
丁家宝挽了袖子要干活儿,“小的知道了,小的给四季豆、黄瓜搭过架子。”
青舒退开到一边去,“那你看着弄。”
管家也挽了袖子,“小姐,这个东西看着不爬蔓藤,高粱秸秆儿会不会太长了?要不要弄短?”
青舒说道:“我看它还在长高,不用弄短。”西红柿也分品种,有的长不高,有的长很高。但有一点不变,开始开花结果的时候,一定要及时将多余的新生枝桠掐掉,这样才能保证不流失养分,让果子结好、结大。若是不及时掐掉多余的枝桠,秧儿会疯长个儿,开花却不结果,或者结品相差又小的果子。
她猜,孔老先生找人种却没结果,有两种可能,一是没有进行移栽,二是没有及时掐掉多余的枝桠。
管家拿起一根高粱秸秆儿,“小姐,这大热天的您回去歇着,这里就交给我们了。弄好了这边的架子,我们再去搭其它地方的。”
青舒摘下草帽,扇了扇风,“成,不着急,你们慢慢弄。”然后叫上两个丫鬟回去了。她现在还有别的事要做。天会越来越热,人们会慢慢的失了胃口,吃不进东西去,这样一来,她镇子上的风味小食铺和锦阳城的古记包子铺的生意会大受影响。
她这两天正在琢磨做凉皮的事儿。可做凉皮得用白面,定价肯定不低,平民百姓的生意是做不成了,还得是面向有钱人。可是呢,有钱人占少数,平民百姓占多数,平民百姓的市场她也不想丢,该怎么办呢?她边走边考虑,想的太专注,没注意前头跑过来的人。
她没注意,还有小娟和铃兰呢。铃兰是提醒她小心,而小娟是喊了声“站住”,上前去拦人。
埋头冲过来的陈乔江被小娟抓住,急的不行,“放开,放开……”回头一瞅,见到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地追过来的小小子,一把推开小娟,擦撞了青舒一下,跑走了。
青舒被撞的歪了一下肩膀,回过神,本想教训陈乔江几句,但看到前方挪着小短腿儿移过来的圆滚滚的小肉球,愕然,“这是谁家的孩子?”她怎么不知道自己的府上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个小肉球?
小娟也是瞪圆了眼睛看着小肉球儿,“好,好胖!”
小肉球儿到了她们跟前,抹了一下眼泪,吸了吸鼻子,一脸可怜相地道:“哥哥,要哥哥,要哥哥……”
小娟弯下腰,“你是谁啊!你哥哥又是谁?”
小肉球儿拿着可怜兮兮又泪汪汪的眼睛瞅了瞅小娟,又瞅了瞅青舒,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青舒捂着耳朵后退几步,吩咐小娟,“赶紧去前头问问,这到底是哪家的孩子?怎么会在府里乱跑?”她猜,这小肉球儿定是富贵人家的孩子,因为身上的衣裳料子很华贵。
小娟得令,绕过哭的惊天地、泣鬼神的小肉球儿往前头去,很快就迎上焦急地喊着小少爷的两个陌生丫鬟。
小娟打量她们几眼,“你们是哪个府上的?谁让你们进来的?”
这两个丫鬟听了,便知道小娟是古府的丫鬟,其中一个稍大些的丫鬟说道:“见过这位姐姐,我们是锦阳城赵府的。今日少夫人带着小少爷过来探望小表少爷,不想小少爷贪玩儿,不知跑去了哪里,还望姐姐能帮忙找上一找。”
小娟听的云里雾里的,“谁是你们小表少爷?”
小一些的丫鬟说道:“自然是知府老爷的孙子。”
这下,小娟大概是弄清楚了。早些时候前头的确来人禀报过小姐,说是陈少爷的姑姑来看望陈少爷了。那么,她们找的应该就是那个小肉球儿了,于是小娟领了她们找了过去。
没想到,刚刚还哭的起劲儿的小肉球儿,此刻正坐在青舒的腿上,用两只肉肉的小手捧住一块儿松软的蛋糕猛吃。
小娟很吃惊,却也向青舒说明了情况。
赵府的两个丫鬟见过青舒,又谢过青舒,要抱小肉球儿过去。小肉球儿不干,一边忙着吃,一边往青舒怀里钻。
青舒觉得好笑,刚才她低声哄小肉球儿根本不好使,然后正碰上小鱼端了蛋糕要送去前边,青舒便从小鱼端的盘子里拿了一块儿蛋糕试着哄小肉球儿。没想到,小肉球儿见到吃的,眼睛亮的可怕,眼泪一下就收了,伸了脏手要拿蛋糕。
铃兰便拿出帕子给小肉球儿擦手擦脸,青舒这才给了蛋糕。小肉球儿得了吃的,咬了一口,还含糊不清地要求青舒抱,青舒哭笑不得地抱起来后才发现小肉球儿体重的威力,便赶紧坐到了廊下,把人放到了腿上。
小肉球儿吃掉手里的蛋糕,小肉手往小鱼端的盘子方向伸,“要,要糕糕。”
小鱼看了青舒一眼,递给小肉球儿一块儿。
没想到,小肉球咬了一口手里的蛋糕后,马上伸手向小鱼,“抱抱”。
青舒的额头滑下三根黑线,搞了半天,这是个有奶便是娘的小吃货。谁给吃的就让谁抱。
赵府的两个丫鬟毕竟是了解小主子的,请示了青舒,从小鱼手里拿了一块儿蛋糕给小主子,然后立刻就得到小主子的“投怀送抱”,这才把小主子哄走了。
青舒摇头失笑,吩咐小鱼一会儿给小肉球送一盘蛋糕去,这才回了院子。
不多时,青阳过来坐,递给青舒一封信,“彥哥哥给姐姐的。”
青舒接过,随手放到了桌子上,没好气地道:“回信的时候你告诉他,我把他的信全烧了,一个都没看。”
青阳和周伯彥亲近,他们之间互相通信也就罢了,她一直没有阻止过。没想到,现在居然演变成了,周伯彥每给青阳写一封信,一定会夹带一封信给她。信的内容更令她无语,有时候是嘱咐她不要太累,有时候是嘱咐她要照顾好自己,有时候会写身在何处……还有一次是问她有没有戴着镯子。
No.114想宰了他
青阳笑着说道,“姐姐,你上次就让我这么写的。彥哥哥回信说,姐姐想烧就烧,他还会再写。”
青舒:……
青阳想起一事,高兴地说道,“姐姐,彥哥哥有朋友不久就要从海外回来,到时候会给彥哥哥带稀罕东西。彥哥哥说,等东西到了,全送过来,让我们挑喜欢的留下,我们挑剩下的他再送人。”
“什么稀罕东西?”这个吸引力很大,青舒立刻感兴趣地问。
不等青阳回答,铃兰脚步匆匆地进门,“小姐,府门前突然来了一群带伤的男人,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青舒和青阳一愣。
铃兰又说道:“已经通知管家了,管家让小姐不必担心,问明了情况会派人传话过来。”
“不必等前头送信儿,你赶紧去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弄清楚了快点回来。”
铃兰答应着,急步出去。
青阳站起来往外走,小脸绷着。
青舒叫住他,“等一下,你要去哪儿?”
青阳停下,回头,“姐姐,我去拿弓箭,有坏人来,我拿箭射坏人,保护姐姐。”
青舒心里一暖,对他招了招手,“过来。”等他走过来,笑着拉了他的小手,“小阳都已经能保护姐姐了,真好。不过,事情还没有弄清楚,咱们可不能乱来。再有,不是什么事都要用武力来解决的。你看,有人抢铺子,姐姐先是报官,再要求抢铺子的人赔礼道歉,而对方没有悔过之意,执意要抢到底,姐姐才不得不动手,这是被逼无奈,是下下策。你再看,有人散布流言中伤姐姐的时候,姐姐并没有莽撞地冲上去拼命,而是找到罪魁祸首,报官处理,事情同样解决的很好。所以,解决问题,有很多种方法,能不用武力解决的时候,尽量不要用武力去解决。”
青阳一直听的很认真,青舒的话说完,他立马说道,“我知道了,等事情弄清楚了,我再决定要不要去拿弓箭。”
青舒轻捏他的小脸,“就是这样,咱们坐等消息,不急。”
青阳说了声好,坐在青舒身边,一下又想起信的事,“姐姐,你还没看彥哥哥的信。”
青舒无奈地笑,“好,好,好,这就看。也不知道他到底灌了什么**汤你给,弄得你那么听他的话。”
青阳立刻澄清,“彥哥哥才没有灌我**汤,彥哥哥要我照顾好姐姐。”
青舒心里暗骂周伯彥奸诈。他倒聪明,居然对着着急长大的青阳嘱咐什么照顾好姐姐这样的话,让青阳觉得自己越来越有用、越来越有男子汉样儿,于是就把周伯彥那厮看的更重。
她是发现了,在男孩子的成长道路上,总会有那么一个让男孩子推崇,并被男孩子视作榜样的男人存在。这一点,令她觉得很是郁闷。在青阳心中,她这个姐姐虽然很重要,却不会是他推崇并视作榜样的那样一个人。她郁闷归郁闷,妒忌归妒忌,却也知道周伯彥不会带歪了青阳,而且对青阳的成长很有帮助。要不然,她哪会容忍周伯彥的停留不去。
在青阳的期待中,青舒不情愿地展开书信看,心里承认周伯彥那厮的字非常漂亮,但嘴上不承认,“这都写的什么破字,丑死了,一点都不好认。”
青阳还不到了解女人的口是心非的年纪,于是很疑惑地道:“丑吗?可卢先生说彥哥哥的字有自己的风骨,只差一点便可自成一家了。”
青舒不怪弟弟的拆台,只怪卢先生的多嘴,咕哝了一句“什么眼光?”,继续看信,然后咦了一声,挑了挑眉毛,接着便是眼中冒火,然后越看到后面,脸色越差,看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啪一声把信拍到了桌子上,“混蛋,恨不能一巴掌拍死他。”
青阳吓了一跳,“姐姐,怎么了?”
青舒那个气,指着青阳的鼻子气乎乎地说道:“以后他再写信给姐姐,你不许拿给姐姐,直接给它烧了,听到没有?”
青阳眨了眨眼睛,“为什么?”
青舒咬牙切齿地道:“因为我想宰了他。”
青阳见青舒如此,一脸的疑惑,却又不敢再问为什么。但有一点他敢肯定,彥哥哥又惹到姐姐了。
这时候小娟和铃兰进来了。
小娟递了一封信给青舒,“小姐,管家让奴婢拿给您的。”
铃兰禀报道:“小姐,问清楚了,来的二十一个人,全是退下战场的伤兵,是来投靠小姐和少爷的,说是还带来了彥公子作保的书信,就是这封。”
青舒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别气别气,气死了反倒便宜了周伯彥那个混蛋。她撑起这个大家才多久,让全府人脱离顿顿粗粮粥的苦日子才多久,突然就这么杀出二十一个人来投靠,还拿着周伯彥那混蛋作保的书信。那可是二十一张嘴吃饭的问题,而不是一张嘴、两张嘴吃饭的问题。这真是,真是气死她了。
混蛋,混蛋,大混蛋,周伯彥是个大混蛋,他一定是故意的,对,故意的。否则,怎么可能他的信刚到,那二十一人便在同一天拿着他的作保书信正好就到了。青舒握紧拳头,若是周伯彥那混蛋在,她一定要扁他一顿先。
小娟和铃兰见青舒气的就快头顶冒烟了,吓得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青阳也是惴惴不安的,小小声叫了一声姐姐。
青舒因他猫叫一样的一声姐姐给唤回了神志,揉了揉眉心,吐出胸臆中的浊气,整理了一下情绪,站起来,“走吧,跟姐姐去前头看看。”
当收敛了怒色,控制好情绪的青舒来到前头,看到那或腿上、或胳膊上、或胸腹间、或头上缠着绷带的十五六岁到二十七八岁不等的二十一个男人时,心中的火气突然就散了,再也凝聚不起来,而被一种压抑的、沉痛的、悲哀的情绪所取代。
与那些倒下却再也没有爬起来的将士比,他们算不算是幸运儿?可是,他们没能全胳膊、全腿儿地回来,不再是壮劳力,在靠力气吃饭的时代,担不起养家糊口的责任,估计连短工的活计都找不到,若是家人都容不下,该如何生存下去?这个时候,活着回来的他们幸还是不幸?
古强见青舒和青阳过来了,便迎上来,“见过小姐,见过少爷。”
那二十一人便跟着整齐划一地喊:见过小姐,见过少爷。
古强似乎不知道他们会如此,有些震惊,却没有开口呵斥。
青舒只是无言地站在那里。
面对这么多的伤患,而且有几个人缠的绷带上还渗出了殷红色,可青阳眼中没有惧意,他只是睁大了纯净污垢的双眼看着这些人。大概是从小看习惯了缺胳膊少腿儿的人,他对这些人没有任何排斥感。
青舒看到弟弟的神色,扫过忍着伤痛站成两排的伤患们,又看了一眼沉默的管家,轻声道:“管家,先让大家安顿下来,通知厨房做饭,还有,请周大夫。”话落,她已经转身,慢慢往回走。
古强中气十足地应道:“是,小姐。”
“谢小姐,谢少爷。”确定有了容僧处,他们喊的很大声。
青阳抬脚要跟着青舒走,突然一顿,摸出袖子里的荷包,倒了好几下,倒出几块儿糖果来,走到一个靠同伴扶持才能站立的十五六岁模样的少年面前,将掌心的糖果递给他,“哥哥,给你吃。”
那少年不知所措地晃了晃身子,使劲儿摆手,紧张地说不出一个字。
一旁的古强见了,说道:“少爷让你拿,你就拿着。”
青阳见少年还是没有接的意思,于是拽过他的手,把糖果放进他的掌心里,转身跑去追走远的青舒,并告诉青舒他把糖果给了少年的事。
青舒不解,“为什么要给糖果?”
青阳捏着空了的荷包,笑眯了眼,“有糖果,吃药不苦。”
青舒淡淡一笑,原来他把少年当成了小孩子,居然拿了糖哄人家。
周大夫到的时候,二十一人基本安顿好了。周大夫为这二十一人一一把过脉,重新处理了伤口,开过方子,一直忙碌了两个多时辰,这才有时间和古强说话。“他们是怎么回事?”
古强解释道:“听说边疆战事吃紧,药草紧张,伤患又多,上头便决定将不能再上战场的伤患提前遣回家乡去。有家可归的,自然是要归家的。这些人,有的已经无家可归,有的是不想回去增加爹娘的负担,便执意留在军营里不肯离去。不知怎么的,彥公子给了他们一封信,让他们随着商队到康溪镇来投靠了小姐少爷。他们离开军营时伤势有所恢复,但一路的奔波和缺医少药……唉!接下来,能恢复到什么程度,全看你的了。”
周大夫叹了口气,“我会尽力而为。只怕是要为难了小姐。”
古强也叹气,“谁说不是呢!彥公子他,大概是看小姐为伤残将士安排了不错的活计做,这才动了送人过来的心思。”
周大夫点头,表示赞同古强的说法。
卢先生摇着手中的折扇走过来,“要不要打个赌?”
周大夫和古强一脸的兴趣缺缺,并不搭话。
即便没人捧场,卢先生一点都不受影响,自顾自地说道:“我赌十两,彥小子回来的时候,丫头不让他进门。”
这还用赌?都明摆着的事儿。“你自己慢慢赌着玩儿,我忙着呢!”古强说着走开去。
周大夫也想走,卢先生却扯住他不让走,“走,走,走,这个时候了你不用再出诊,喝酒去。”
房间里,青舒写了大大的“周伯彥”三个字贴在墙上,骂一句,拿毽子丢一下。
青阳吞了吞口水,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边不时偷瞄一眼发泄怒气的姐姐,心里默默地说:彥哥哥,不是小阳不救你,实在是哥哥你太过分了,都不和姐姐提前商量一下,来了一招儿先斩后奏,这才惹恼了姐姐。
直到“周伯彥”三个大字被毽子丢烂,青舒才住了手,最后骂了一声混蛋,坐到了椅子上。
青阳赶紧倒了杯水放到她手边,小小声说:“姐姐,喝水。”
青舒没好气地说道:“你敢跟他学,姐姐会打烂你的屁股。”
青阳下意识地挪了挪屁股,“小阳很乖,不惹姐姐生气。”
“他再写信给姐姐怎么办?”青舒乘胜追击。
“烧了。”青阳小声答道。
青舒瞪着他,不说话。
青阳吞了吞口水,“那,撕了?”
青舒接着瞪。
青阳这下为难了,想破了头却想不出能令姐姐满意的答案,很小心地发问:“那,那要怎么办?”
青舒没好气地说道,“原封不动地给他退回去。还有,告诉他,别再来烦我。”
青阳从青舒那边出来,噘了嘴,跑去写信,想对惹姐姐生气的彥哥哥放狠话,拿着毛笔纠结了半天,最后写下一句:讨厌惹姐姐生气的彥哥哥。
半个月后,只有这么一句话的信到了周伯彥的手,周伯彥苦笑之余,将趴在旁边的桌子上打盹儿的顾石头一脚踢翻在地。
这一摔,顾石头吓醒了,爬起来问出了什么事。
周伯彥气不打一处来,“白痴,全是你干的好事。”按理,他写给青舒和青阳的信会先到,之后过了七八天才是托付的二十一人到达康溪镇。却不想,顾石头这个坏事儿的,拿了他写给青舒姐弟的信,放在身上给忘了,没交给商队。等他问的时候,顾石头才想起来信没送出去,而商队走了已经一天半了。没办法,只能又等上六七天,等来另一个商队,这才捎了信出去。
周伯彥当时就预感到不好,如今回信到手,只得这么一句话,他便知道青舒定是气的不轻,否则青阳不会对他说讨厌。
顾石头觉得莫名其妙,摸了摸脑袋,“公子,您是不是又想古小姐了?”然后一脸委屈地说道:“公子一想古小姐,就看小的不顺眼,又不是小的不让公子回去看古小姐的,公子您得讲讲理。”
周伯彥不怒反笑,“听说伙头军正缺人手,你又很喜欢往伙头军那边跑,明日你就到伙头军报道,不用过来伺候了。”
顾石头立刻蔫儿了,坐到地上抱着周伯彥的腿像念经似的不停说“公子,我错了”。
周伯彥黑了脸,立刻叫进来两个护卫,“拖出去,扔到伙头军的营帐里去。”
顾石头在伙头军中接受操练的时候,青舒在康溪镇上又开了一家铺子,古记杂货铺。铺面是现成的,就是和新的风味小食铺一起盖出来后一直闲置的那间大铺子。
古记杂货铺的规模算是整个康溪镇上最大的,货物也是最全的。一个掌柜,一个账房先生,六个伙计,一个负责烧火做饭的。除了账房先生是另外请的,其他八人是从前来投靠的二十一人中选出来的。
另外,从这些人里青舒培养了三个专门做凉皮的师傅出来,其中一人分派到了本镇的风味小食铺,另两个人分派到了锦阳城的包子铺。剩下的人,不是安排看门护院,便是让学习编篮子、编竹篓、编草席等手艺。
总之,用了二十多天的准备时间,青舒总算给这二十一人安排好了活计,松口气之余,还不忘骂周伯彥两句。解决了一块儿大心病,这人一放松,就容易犯懒。青舒便是如此,这两日时常睡懒觉,不怎么往外跑。
今日是雨天,也是个偷懒的好日子。吃过早饭,看了一会儿书,青舒懒得动地方,于是倒在床上开始睡懒觉。春末夏初,她就换了房间,不睡炕,改睡床了。
青阳和洛小荣兴奋地喊着姐姐冲进了青舒居住的院子,小鱼和小娟示意他们小声,他们不听,躲过小鱼和小娟的阻拦,闯进了青舒的房中。
“姐姐,姐姐,果子红了,红了。”青阳跑到床前,一下扑到了刚被吵醒的青舒身上。
青舒皱着眉唔了一声。
“红的,红的,好看。”洛小荣不落人后地跑进来,蹦蹦跳跳的很开心的样子。
青舒捏青阳的鼻子,“下去,姐姐差点让你弄断气了。”
青阳伸了一下舌头,这才从青舒身上下来,站到地上。
青舒慵懒地坐起来,声音带出倦倦的味道,“你们刚刚说什么红了?”
两个小的抢着汇报起来。
“姐姐,果子红了,是果子红了,这么大的,”青阳比划一下,“红了一半。”
“两个,有两个红的,红红的好看。”洛小荣眼睛亮晶晶的汇报。
青舒立刻下床,“在哪里?快带我去看看。”
于是,青阳拉着青舒的左手,洛小荣拉着青舒的右手,三个人一路小跑着去了小菜园子里,停在西红柿菜畦的中间位置。然后两个小的蹲下来,低下头,指着同一个方向,“那里,在那里,它们藏起来了。”
青舒也学他们的样子蹲下来,双手撑地俯低了身体往西红柿的秧儿下看,终于看到了顶部开始红的两个大西红柿。青舒笑弯了眉眼,挺直了腰,“既然是你们最先发现的,等它红透了,最先给你们吃,好不好?”
青阳和洛小荣立刻欢呼起来。
后头追来的小鱼和小娟也好奇地去看,然后问青舒,“小姐,这个真的能吃吗?”
青舒刚想说非常好吃,突然反应过来,“我猜,它一定很好吃。”
No.115师娘来了
因为青舒承诺最先红的两个大西红柿给青阳和洛小荣,所以,青阳和洛小荣一有时间便跑到小菜园子里看属于自己的西红柿,一天至少得去看上三次。
陈乔江嘴上不说,心里却是妒忌的不行,也开始注意起来。然后,终于被他发现一个只红了一点点的,便跑去向青舒宣布所有权。
青舒为了吓住他,便说道:“你可别乱碰我的果子,那些果子可是有毒的,碰前、吃前,必须将它的毒解掉,否则,轻则闹两天肚子,重则要了你的小命,”
陈乔江喊,“你骗人。”
青舒凉凉地说道:“是不是骗人,你可以去问问卢先生。说它有毒,正是卢先生的恩师告诉我的。”
陈乔江睁大了眼,“那要如何解毒?”
青舒笑弯了眉眼,在他疑惑的视线中伸了一根手指出来,并摇了摇,一脸神秘地凑近他,最后送上两字,“秘密。”
陈乔江一蹦老高,“不许是秘密,你快告诉我。”
青舒哼了哼,“不可说,不可说,本姑娘还指着这个秘密赚银子呢!去,去,去,赶紧默写去,本姑娘忙着呢!”
陈乔江又想骂凶巴巴的臭女人,可旁边的青阳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他可是怕了青阳的拳头,于是一仰下巴,“哼,本少爷不跟女人一般见识。”转身,出去了。
青舒自他后头送上一句警告,“你敢碰掉一根绿叶子,本姑娘就揪你耳朵十下。”
陈乔江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扑倒在地。他一脸心虚地回头,“你,你怎么知道我要去揪果子的叶子?”
青舒将桌上的书翻的刷刷直响,“不告诉你,这是另一个秘密。”她不会告诉他,她会猜到,完全是因为亲眼见过这小子揪西红柿叶子出气。自然,他会跑去揪西红柿叶子出气的前提是,在她这里败下阵去,没得着什么便宜。
陈乔江很是气闷,垂头丧气地往外走。
青舒伸了个懒腰,“若是某些人肯认真读书,不淘气,不惹事,得到卢先生的夸奖,本姑娘不介意送他几个解了毒的红果子。”
陈乔江立刻来了精神,“你要说话算话,不许耍赖。”说罢,挺了挺小腰板儿,默写先生留的功课去了。
青阳这时候挨到青舒身边说悄悄话,“姐姐,果子真的有毒吗?”
青舒悄悄告诉他,“姐姐骗他的,不许告诉别人,要保密。”
青阳眨巴眨巴眼睛,问的认真,“彥哥哥也不能告诉吗?”
“不能。”青舒点了点他的鼻子,“好了,把剩下的写完。”他才默写完半篇,陈乔江正好进来,就打断了他。
盼啊盼的,青阳和洛小荣终于盼到了果子红透。一下学,他们俩同陈乔江一起跑去找青舒,要青舒摘给他们。
青舒换上布衣,让小鱼提了个篮子,带着一脸热切的三个男孩子去了菜园子里。青舒让他们退后,不让靠近,更不让伸手摘。因为西红柿秧儿的绿很容易就沾染到衣物上,不容易洗掉。他们三个穿的衣裳料子都是上好的,弄上就白瞎了。最初的时候,陈乔江只当青舒在骗他,不以为意,后来毁了一件衣裳才老实。
青舒已经看好,其实红的不只他们看到的那三个,藏在枝叶间的还有好几个。她蹲在地上,看准目标,伸手进去摘下一个红透的大西红柿,拿出来,对着眼巴巴瞅着的三个晃了晃,放进篮子里。
那三个欢呼出声。
青舒开心地笑,很快就摘下七个西红柿,五个是红透的,两个是蒂部带绿的。青阳他们三个都要抢着提篮子,青舒谁也没给,自己提上,带着他们回院子里,让他们洗了手在小食厅内坐等。
进了小厨房,青舒舀了清水到盆中,将西红柿洗了、擦干,将最大的一颗放到一边去,是要留种子的。剩下的六个里,她挑了个头儿差不多大的四个装进盘子里,端到了小食厅。这时候小鱼已经帮他们摆了四个空碟子,还有一碟子的糖。
陈乔江对着盘子里的西红柿左瞅右瞄半天,“这是解过毒的?”
青舒点头,坐下,每人面前的碟子里装进一个西红柿,“可以整个拿着吃,也可以切了吃,喜欢甜的可以沾糖。”说着,在三双眼睛的注视下,她拿了整个的西红柿,轻轻咬下第一口吃了,然后吸汁儿,一脸的满足。
那三个见了,吞了吞口水,也学着青舒的样子,先咬一小口,在汁水流出来的时候愣了一下,然后学青舒的样子吸。不过,吃到最后,他们三个弄的满手、满嘴的西红柿汁。陈乔江更逗,居然还伸了舌头出来舔嘴边的。
青舒忍不住笑问,“好吃吗?”
那三个猛点头,接着洛小荣还打了一个秀气的饱嗝儿。
小鱼拿了布巾进来,看了看三个小的,问的一脸迟疑,“少爷们,是不是洗洗脸更好一些?”
下午的时候,卢先生从三个学生口中得知青舒带着他们品尝过红果子,立刻瞪眼睛,质问三个学生为什么有好东西不先给先生。
晚饭的时候,西红柿蛋花汤端上桌,卢先生喝掉整整一大碗汤,喊着还要。元宝告诉卢先生今日只得七颗,全部吃完了。卢先生郁闷,同时,也多了一项爱好,有事没事跑去看菜畦里的西红柿有没有红的。
过了几日,西红柿红的越来越多,卢先生经常带着三个学生偷偷跑去摘,然后四个人躲在屋子里吃,吃完了一抹嘴,假装没干过坏事。
青舒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配合着他们的幼稚行为,假装不知道的同时,开始带着几个丫鬟摘那些只红了六七分的西红柿。这样摘,是为了方便运往锦阳城,不会在运输过程中碰坏、烂掉,而且能完好地保存好几日。
步五人在锦阳城,青舒便通过锦阳城的古记包子铺,让步五认识了西红柿。自然,青舒并没有把西红柿这个名字搬出来,也不叫它番茄或圣女果,而是叫它红果,并说明这红果的种子是孔老先生所赠,是海外来的东西,她种植成功了,也试吃了,无毒,非常好吃。
步五便写信给青舒,问青舒怎么卖。青舒也不扭捏,直接回信告诉他,价钱由他看着给,她卖他独一份儿,而且得他派人来运走红果,她不负责运送。
步五同意,派了专人负责,每三日过来取一次。他的人一来,青舒总是要现摘,然后在大木箱子里铺上麦秆儿,将红果一排一排地摆好,中间絮上麦秆儿,弄妥当了,再由他的人带走。
如今红果赚了银子,青舒一切以一品楼为优先,那些品相好、个头儿匀称的,全部留给一品楼。那些品相差些,个头小的,随府里人吃。而那些长的特别大的,青舒警告谁也不许动,那是要留种子的,必须得她摘,她收种子。
这日,青舒正在拨拉算盘,小鱼进来禀报说孔老先生来了。
青舒赶紧锁了帐本,去了前头见客,正碰上青阳、陈乔江和洛小荣给孔老先生磕头喊师祖。青舒便跟在他们后头,行礼问安。
就坐后,孔老先生乐呵呵地打量青舒几眼,问道,“是哪个胆子那么大,第一个试吃红果的?”
青舒笑答,“自然是我。东西是我种的,我自己不先试吃,哪敢拿给别人吃!”
孔老先生,“你这丫头,若是吃出了事可如何是好?”
青舒自然有话说,“丫头不是莽撞的人,也不是个肯拿命作赌的人,丫头是见上面的虫子没事,这才确定它无毒,因此才当了试吃的第一人。”这话她纯属编造,只是一个借口。
孔老先生听了,哈哈大笑起来。
卢先生从旁说道:“她可鬼着呢,一点亏都不肯吃,别人都是穷担心。”
今日的午饭很丰盛,有红果炒鸡蛋和红果炖排骨,有孔老先生最爱的红烧肉和东坡肉,有凉皮,有黄瓜拌猪耳等荤素搭配的十二个菜。
孔老先生和卢先生师徒二人难得能碰到一起,吃过午饭便坐在阴凉处说话,话题从人到物,最后到了视线内不大的菜畦。
卢先生笑着说道:“以后再得稀奇种子,定要送给舒丫头,她鼓捣鼓捣着,就能鼓捣出一番花样来。想来,我是最有口福的了,哈哈……”
孔老先生抬起手边的拐杖,戳了戳这个最不让人省心的弟子,“玄方,你爹娘已老,你也年近四十,该定下来了,莫辜负了余下的光阴,辜负了真心人。”
卢先生一下呛住了,然后就是吹胡子瞪眼睛地说话,“我说臭老头儿,什么叫莫辜负了余下的光阴?我正年轻,哪里年近四十了?”
孔老先生气乎乎地又戳了他两下,“你小子,都三十七了,装什么年轻?莫辜负了光阴,赶紧娶了等你多年的真心人,生养两小子,安你爹娘的心。”
卢先生的脸一僵,“臭老头儿,没有什么真心人等我,别把道听途说的事当真,惹了笑话。”
“先生,先生,师娘来了,姐姐让您去迎一迎师娘。”青阳风风火火地跑来传话。
No.116投靠
卢先生霍地起身,抬手狠敲青阳的脑袋,“先生孤身一人不曾成家,你小子哪儿来的师娘?”
青阳抱着被敲疼的脑袋,后退几步,一脸委屈地道:“可是,可是她说是先生的娘子,要我们叫师娘的,还,还牵着小弟弟,说是先生的儿子。”其实他没见到人,只是听旁人转述的。
“什么?”卢先生将手中的折扇啪一声合上,“到底是何人如此不顾脸面,竟敢冒充先生的夫人。人在哪里?”
青阳看卢先生反应这么激烈,不像是作假,一下就偏向了卢先生,认为前面带着孩子的妇人就是个骗子。“在府门前,说先生必须亲自出迎才肯进府。先生,她真的是骗子吗?青阳真的没有师娘吗?”
卢先生背了手,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那是自然。”
青阳追在卢先生后头走了几步,突然想起孔老先生,又退了回来,一脸恭敬地道:“师祖,青阳扶您进屋休息可好?”
孔老先生呵呵笑着说道:“好,好。老朽困了,正想小睡片刻。”
于是青阳扶了孔老先生起来,“屋里有床,还有炕,师祖喜欢睡床还是炕?”
孔老先生一手拄着拐杖,由青阳扶着慢慢走,“炕,师祖就喜欢睡炕。”
于是青阳把孔老先生扶进卢先生的屋中,先让孔老先生坐在炕沿上,自己爬上炕,打开炕柜,将卷起来的凉席拿出来铺开,又在凉席上铺了一层棉布褥单,摆上一个枕头。这才爬下炕来,蹲下来给孔老先生脱鞋。
小童正进来,忙丢了手里的包袱上前,“古少爷,让小的来,小的来。”
青阳已经为孔老先生脱掉了鞋子,便退开给小童让地方,顺便把手里的一双鞋子放到一边去。
孔老先生乐呵呵地道:“你去吧,师祖这就睡下了,你去前头看热闹去。”
青阳恭敬地退出去,一边走,一边疑惑地想,师祖说话真奇怪,为什么要特意交待他去前头看热闹?有人上门冒充是先生的娘子,为什么师祖没有一点担心的样子?好奇怪。
卢先生到前头的时候,就见府门大开,而青舒正站在门内等他。他边走边问:“怎么回事?”
青舒打量卢先生几眼,似笑非笑地道:“府门前来了一辆马车,马车上的妇人带着孩子,自称是先生的夫人,要先生亲自出迎。先生,您似乎并未成家,这找上门的妇人,不会是您在外面的相好吧?”
被晚辈打趣,卢先生闹了个大脸红,气的用手中的折扇去敲青舒的头。
青舒自然不会中招儿,笑嘻嘻地躲了开去,“先生,您快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吧!”
卢先生拿折扇指着青舒,“臭丫头,等下先生再找你算帐。”警告完毕,还不忘瞪一旁看热闹的古强,最后迈步出了府门,打量停在前头的马车。
这时候,车帘内突然露出一个小脑袋来,视线与卢先生的对上,马上就缩了脑袋回去,叫了一声娘。
车夫向卢先生作揖,“可是卢先生?”
卢先生正色道:“正是。”
这一问一答间,车帘掀起,自车上下来一位头戴帷帽,遮住整个头脸的女子来。女子穿着浅紫色的衣裳,动作娴雅地转身,自车上抱下一个男孩子放到地上,再从车上抱下一个包袱来,然后带着男孩子走向卢先生,声音低柔地对着卢先生唤了一声夫君。
卢先生当时就抽了抽嘴角,“这位大嫂,饭不可乱吃,话不可乱说,这夫君更不可乱认。”
女子闻言停步,用纤纤素手递了一块儿碎银给车夫。那车夫接了碎银,道了谢,说了声“夫人慢走”,赶了车离去。
女子目送车夫离开,这才带着三四岁的男孩子再次抬步走向卢先生。
看妇人走的越来越近,卢先生皱了眉头,打开折扇扇了扇,“这位大嫂,请停步吧!在下一不曾娶亲,二无红粉知己,哪儿来的夫人?哪儿来的儿子?想讹人,找错地方了。”
女子听了,在相距十来步的地方停下,哽咽道:“方哥,你怎能忘了碧烟,忘了笙歌?为了找到你,我们母子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你怎能如此,如此……”说到此处,嘤嘤的哭了起来。
卢先生的身子一僵,脸色不是很好,声音有些不稳,“出了何事?他在哪里?”
女子不答,却对脚下的男孩子说,“笙歌,快叫爹。”
叫笙歌的男孩子往女子身后躲,小声喊了一声爹。
卢先生对此似乎有话要说,但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他手中的折扇啪的一声落了地,整个人神色恍惚起来。
女子却是带着孩子上前,一下扑进了卢先生怀里,不顾撞歪的帷帽,大声哭起来。笙歌见了,似乎吓到了,小手紧紧地抓着女子的裙摆也跟着放声哭。
卢先生回神,却没有推开女子,脸上现出难掩的悲伤。
看到此处,青舒叫过元宝,对着元宝吩咐两句什么。
元宝便出去,到了卢先生身边,低声道:“先生,小姐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卢先生不知道手该往哪里放,于是不自在地咳嗽一声,“碧烟,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一切进去再说。”
青舒也不知道是怎样一个状况,但似乎卢先生是认识这对母子的,便直接将人请到了卢先生居住的院中,并将闲杂人等全部带走,只留卢先生与这对母子在里边说话。当然了,睡在卢先生屋中炕上的孔老先生并不算在闲杂人等当中。
差不多一个时辰后,卢先生从院中出来,吩咐候在外边的元宝去请青舒。
青舒来的很快,就见屋中站着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子,而名叫笙歌的男孩子并没有跟在女子身边。
卢先生为二人作介绍,先对青舒说,“这是彭城柳家之女,柳碧烟。”然后对着女子说,“这是古府一家之主,古大哥的掌上明珠,古青舒。”
青舒不知该如何称呼柳碧烟,便踌躇了一下。
柳碧烟虽然红着眼眶,但眉目间已经有了笑意,声音低柔地对青舒说,“多年前,你爹在栖霞关的时候,我去找方哥,遇到你爹好多次,每次遇到我都喊他一声古大哥。没想到,往事历历在目,一晃就过去了六年多。”然后话题一转,“今日突然造访,扰了府上的清静,还望海涵。”
青舒微微一笑,“哪里的话。只是不知,青舒该如何称呼?”这女子到底是不是青阳的师娘啊,好想知道。
卢先生听出了她的话外音,想拿折扇敲她的头,这才发现手中折扇不知去向。
而柳碧烟却大大方方地问道:“喊我一声师娘如何?”
青舒眨了眨漂亮的杏眸,看向卢先生。
卢先生满脸的不自在,“这事……这事,玩笑不得。碧烟是先生故友之妹,受故友所托,先生自然要照应碧烟一二。按辈分,你们理应喊她一声姨娘。”
柳碧烟当时就掉了眼泪,“方哥,碧烟等你六年,为了你宁愿当个被人非议的老姑娘也在所不惜。如今,碧烟已在方哥身边,再等六年也甘心。”
此话一出,卢先生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
青舒愕然,古代的女子不是很保守吗?这是什么状况?柳碧烟的年龄,瞅着也有二十四五了。减去等待的六年,大概就是十**的样子。意思是,柳碧烟十**岁的时候看上了卢先生,然后冲破重重阻碍,不曾出嫁,等了卢先生六年却没有结果,于是终于坐不住了,找上门来,要近距离地等到底。可是,如今的柳碧烟却挽着发,明显梳的妇人的头发,身边还带着个孩子。怎么回事?
见卢先生不说话,柳碧烟又说道:“哥哥临终前将笙歌交给了碧烟,让碧烟带着笙歌去投靠方哥。那时,碧烟以为方哥成婚并儿女环膝在侧,不想横生枝节,坏了方哥的清静日子,便没有听哥哥的话,独自带着笙歌过活。不曾想,方哥你却远走他乡,一直不曾娶亲。既是方哥不曾娶,碧烟也管不了那许多,只要方哥不将碧烟赶走,碧烟便会一直以方哥的娘子自居。”
青舒低头,头顶有一群乌鸦飞过。这是古代版的逼婚吗?不是男子逼女子,而是女子逼男子。长见识了。
卢先生坐不住了,示意青舒出去说话,然后背了手往外走。
青舒摸摸鼻子,低着头跟了出去。
到了没人的地方,卢先生清了清嗓子,“舒丫头,先生求你一件事。”
青舒,“先生请说。”
卢先生叹了口气,“碧烟性子倔,与家里的大哥大嫂不和,又不肯嫁人,一直跟着身为捕快的爹和二哥二嫂过。她在彭城的日子本就不好过,不曾想她爹和二哥出去办差时遇上敌军突袭,她爹不知所踪,她二哥伤重不治身亡。她二嫂不是个可靠的人,见她二哥不行了,收拾了东西不知去向,她二哥便只能将独子笙歌托付给她,还写下拜托先生照顾他们姑侄二人的书信。她咬牙坚持了一年多,实在坚持不住了,这才拿了她二哥临终前写下的信,带着笙歌出来寻先生。先生会尽快找到合适的地方,送他们离开。总之,要麻烦你几日,让他们姑侄先安顿下来。”
这又不是什么为难的事,青舒满口答应。
“舒丫头,这事不好张扬,你就当他们是亲母子,她要怎么说、怎么做,全由她。”
“包括让我们喊师娘?”
“你……”
No.117发带
很快的,青舒便发现,柳碧娘真的说到做到。她以卢先生的夫人自居,让柳笙歌喊卢先生爹,自己全权接手了照顾卢先生日常起居的事情。
卢先生难得吃瘪一回,每日里讪讪的,也不辩解,由着柳碧娘围着他忙前忙后的。
青舒看的好笑,却也看出了一丝不对劲儿来。卢先生和柳碧娘之间,似乎不仅仅是故人之妹的关系。
如此过了五日,孔老先生突然遣了小童过府,把卢先生叫走了。卢先生过了半日才回,叫了青舒和青阳过去说话。
卢先生叹了口气,招手让青阳到了身侧,然后摸了摸青阳的头,“先生家中有事,需先生回去处理。先生要离开一段时间,短则半个月,长则一个月。先生放你们一个月的假可好?”
青阳听了,脸上现出不舍,嘴上却说,“青阳一切听先生的。”
卢先生脸上有了笑模样,“有好吃的,记得给先生留着。”
青阳郑重答应,“好,有好吃的青阳都给先生留着。”
卢先生很满意,青舒却很无语。
“先生明日就要走吗?”青阳追问。
卢先生笑答,“不,后日才走,明日先生要给你们三个安排半个月的功课。”
青舒这才说话,“一品楼的供货不能断。这样吧,先生走时,青舒匀四篮子红果出来,先生拿回去让家人尝尝鲜。再有,冬小麦磨的面粉一百斤。”
卢先生这下更满意,“算你这丫头有良心。”
事情就这么定下了,后日卢先生带着柳碧烟姑侄回涂州,因为他们会途经锦阳城,正好可以把放假的陈乔江送回陈府去。
青舒回去,翻了翻库房所存物品的单子,琢磨一会儿,将单子收起,拿过纸笔,写下几样东西。红果,四篮子;冬小麦磨的白面一百斤;黄豆一百斤;红小豆一百斤。她收笔,将只写了四样东西的单子交给小娟,让小娟给管家送去。
卢家是涂州的大家族,金银财宝、绫罗绸缎什么都不缺,一般的东西根本入不了人家的眼。再者,古家与卢家并无往来,能够产生交集只因卢先生是青阳的夫子。因此,青舒打消了备厚礼的想法。她觉得,还是保持现状为好。目前,这红果、豆子等四样东西也算得上是古府的特色产物了,送与卢先生一人便可,卢家其他人与她并不相干,她不必去费心。
时间过的快,转眼就到了卢先生离开的日子。青舒带着青阳和洛小荣亲自相送,直到马车再也看不见,这才转身回府。卢先生不在,青阳和洛小荣便成了青舒的跟屁虫。除非他们俩在做功课、跑跳玩耍或睡觉,否则,他们俩一定在青舒跟前,跟着青舒进进出出的。
陈乔江不在,洛小荣晚上跟青阳一起睡,睡前坚持拉着青舒不松手,要青舒讲故事给他们听。
青舒没想到,讲了《神笔马良》和《司马光砸缸》的后遗症居然还在,于是想破了头,将所知道的动漫或神话故事回忆了一下,全是七零八落的没一个记完整的。她纠结了半天,将充满现代气息的否决掉,将不附和这个时代礼教伦理的否决掉,将涉及帝王的否决掉,最后她发现,剩下的不是武侠故事就是保家卫国的英雄故事。但,想要不暴露她穿越者身份的故事真的很难找。怎么办?
对上两双黑亮而期待的眼,青舒豁出去了,讲什么,讲神话故事。当然了,这个神话故事肯定不能选《西游记》,但可以是《宝莲灯》,也叫《陈香救母》。因为,这个时代的人隐约会提起二郎神。
青舒坐在床侧,轻点挨着躺在床上的青阳和洛小荣的鼻子,“给你们讲一个《陈香救母》的故事,不过,要一次讲一点,听完你们要乖乖睡觉,否则,哼哼,姐姐再也不讲给你们听。”
两刻钟后,青舒轻手轻脚地走出里间,摆了摆手,没让守在外面的洛府丫鬟送。小娟提了灯笼,在前边照亮,青舒不紧不慢地走在后头回去了。
站在院门口张望的小鱼迎了青舒进门,这才将院门掩上,跟进屋中忙禀报,“小姐,半个时辰前苏妈妈送了一封信来,奴婢放在了小姐的枕下。”
青舒应了一声,走入内室,来到床边伸手到枕下,立刻拿出信来,撕掉封口,拿到灯下看。
是步语嫣的信。问候之语占去了半页,讲述京城八卦的文字占去一页半,抱怨哥哥们强行带她回京的话占去一页。最后一页上,她提及两件事。一是三皇子将六皇子打到吐血,圣上大怒,打了三皇子二十板子,并下令对三皇子禁足一年。二是提醒青舒小心。她说,京中传言,黎海棠不知得罪了何人,福顺斋被封,名下的一家酒楼易主不说,黎家上下还被驱逐出京。黎海棠离京时曾发誓,定要古青舒死无葬僧地。
青舒收妥信,皱眉,觉得黎海棠这女人实在莫名其妙的厉害。想当初,黎海棠上门挑衅再先,她回敬再后,然后黎海棠被休,将矛头指向无关的她,打上她的门去。她本与黎海棠没有任何仇怨,却莫名其妙地被黎海棠所怨恨。前后就见过两次面,居然就到了定要她死无葬僧地的地步,她觉得这也太匪夷所思了些。
青舒叹了口气,她是招谁惹谁了,居然就多了这么一个仇家。不管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眼下是睡觉要紧。只是,这一夜她睡的并不安稳,多少被信中内容影响,做了一些光怪陆离的梦。早起时头有些昏沉不说,梦的内容忘的一干二净,一点都想不起来。她用凉水洗了脸,这才精神起来,梳好头发,到小食厅吃饭。
青阳和洛小荣也刚到,道了晨安,三个人坐下用早饭。
红果蛋花汤、素炒四季豆、四样小咸菜,配上白面馒头、豆沙包和蔬菜卷饼,这就是他们的早饭。
青阳和洛小荣对豆沙包情有独钟,而青舒吃了一个白面馒头、一个蔬菜卷饼。三个人将各自碗中的红果蛋花汤解决了,擦了嘴,漱了口,刚要离开小食厅,铃兰来报,顾石头来了。
青舒霍地站起来,“谁来了?”周伯彥居然还敢来,她这次定要他好看。
铃兰说的比刚才详细了一些,“说是跟着彥公子的顾石头来了。元宝说,顾石头很急的样子,身上带着血,嚷着让管家赶紧借他人手救急,似乎出了什么事。”
青舒一听顾石头身上带了血,不敢怠慢,吩咐小鱼将两个少爷送去书房背书,自己带了小娟和铃兰匆匆往前院去了。
青舒到的时候,丁家宝正按着暴躁的顾石头不让起身,而古强正甩了顾石头一巴掌,要顾石头冷静下来。
青舒见此,心里咯噔一下,“出什么事了?”这时候,再也没有找周伯彥算帐的心思了。
或许是古强的那一巴掌及喊声起了作用,暴躁的顾石头总算冷静下来,血红着眼急切地说道:“快,快给我几个人,大夫,重要的是大夫,公子的伤势很重,快,快,别磨蹭了,要快。”
青舒和古强倒吸一口冷气,齐出声,“快去请周大夫。”
元宝答应一声,跑的飞快。
古强追问,“公子在哪里?怎么会受伤?”
顾石头抱住头,一脸痛苦地说道:“都怪我,都怪我,公子要赶夜路回来,我偏拦着,坚持让公子住进客栈好好睡上一晚,不让公子赶夜路。没想到,后边有不明身份的一伙儿人追上来,夜里袭击我们。大家苦战半夜,击退了敌人,却在最后一刻让公子中了冷箭。唉!”他自责的直揪头发。
青舒抚着胸口,想起了中箭而亡的将军爹,“现在,他人在哪里?”
“当时找不到大夫,只能抬着公子连夜往康溪镇上来。我骑马先行一步来找大夫,护卫要顾及公子的伤势,行进的速度不能太快,估计这会儿离镇子还有十几里地。”
居然还有十几里地,青舒稳了稳神,“来人,通知李大郎套车。管家,你亲自带上人,接了周大夫立刻出镇子去迎一迎。”
所有人都动了起来。不多时,古强亲自带着车马出府去,顾石头骑了马跟着。
目送他们离去,青舒指挥丫鬟们赶紧收拾了房间出来,见到青阳一脸担忧地跑过来,也没有说教,只是握住他的小手,安慰他说没事。
等了一个多时辰,派出去的马车终于回来了,紧随在侧的锦衣护卫从离开时的十一人变成十人,而且一半人身上带着伤。
青舒坐在自己的房中,看着院中的紫果子树,默默无言。
不多时,小娟进来,“小姐,周大夫说彥公子的伤没有伤及要害,但也不轻。会昏迷不醒,是中毒加失血过多所致。如今毒已解,伤口处理妥当,照料好了,便没有性命之忧。”
“少爷人呢?”
“少爷说要等彥公子醒了才去做功课。”
“洛少爷在哪里?”
“洛少爷在陪着少爷。”
“真是的,就快形影不离了,走到哪儿都一起。”
到了午饭时间,周伯彥还在昏迷,青阳和洛小荣还守着不肯走。青舒看不下去,派人叫他们出来,亲自盯着他们吃了饭,又亲自盯着他们午睡。
周大夫一直没走,每隔半个时辰为周伯彥诊脉一次。到了未时,他才一脸喜色地出来,对等在外边的人说周伯彥醒了,并让人端了熬好的稀粥进去。
青阳得了消息,迫不及待地过来,见到周伯彥光着膀子、胸口缠着白色绷带虚弱地靠在床头的样子,眼泪便在眼眶中直打转,“彥哥哥。”
周伯彥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来,低声道:“过来。”
青阳凑上前去,“彥哥哥。”
周伯彥抬手要摸青阳的头,顾石头伸了手过来,及时抓住他不安分的手,哽咽着劝道,“公子,别乱动,小心扯开伤口。”
周伯彥有心无力,低声数落了一句,“瞧你那点出息,多大的人了,哭什么哭?”
顾石头却咧嘴笑了,“公子,要不要喝水?”
周伯彥说不渴,看向青阳,“有没有想哥哥?”
青阳抹了眼泪答,“想。”
周伯彥,“红果好吃吗?”
“好吃,哥哥现在可以吃吗?小阳这就去摘。”说着,人已经急急地跑出去了。
周伯彥想伸手拉他,却牵动了伤口,猛吸一口气。
对此,顾石头絮叨了半日,不错眼地盯着他,不让他再动。
这时候,青阳和洛小荣一人摘了两个红果,咚咚地往回跑。跑到半路上俩人想起来红果还没有清洗,于是改了方向,咚咚地跑去青舒的院子里,要小鱼给他们洗红果,还不停地催小鱼动作快点。
青舒听到动静出来,“你们在干什么?”
俩个小的便七嘴八舌地说要送红果给彥哥哥吃。
青舒摇头,“周大夫说可以给他吃红果吗?”
两个小的摇头。
青舒吩咐起来,“小鱼,洗好了你帮他们端过去。”“你们俩个,记得先问周大夫能不能给红果吃,知道吗?”
把他们打发走了,青舒回屋,坐在位子上,盯着翻开的书发呆。她说过再不让周伯彥登门的,还想着周伯彥若是厚脸皮地非要进门,便要打出去。没想到,事到临头,她却敞开了府门再次让他登堂入室了。她恼自己,也恼周伯彥,若是他好好的,或者他受了伤去别处悄悄养伤,她就不会心软地放他进门,更不会自己对自己恼火儿了。她无力地趴到桌上,恹恹的,心里很不痛快。
再说周伯彥的床上。青阳和洛小荣一左一右地跪在周伯彥身侧,人手一个碟子,碟子里装了切成小块儿的红果。他们还人手一个小勺子,用小勺子舀了切块儿的红果,轮流递到周伯彥嘴边,让周伯彥吃。
顾石头站在床下一脸的紧张,就怕这两个小的不小心碰到周伯彥的伤口。
周伯彥这也是没办法,不想让热情的青阳和洛小荣失望,递到嘴边的全部吃掉了。
好不容易喂完了,顾石头总算松了口气,赶紧把青阳和洛小荣从床上抱下来,放到地上,“两位小少爷,公子困上,要睡觉养伤,两位小少爷出去玩儿好不好?”
特有成就感的青阳和洛小荣没有任何异议地答应,学大人一样嘱咐周伯彥好好睡觉,病好的更快,然后把手里的餐具递给顾石头,出去玩儿了。
顾石头抹了把汗看周伯彥,“公子,您没事吧?有没有撑的感觉?”那可是两个大红果,他真怕撑坏了公子的胃。
周伯彥有点自己打趣自己的意思,“没事,这果子一吃,再喝上药,估计都不用喝水了。你歇着去吧!有事我自然会叫人。”
顾石头说不累,不肯走。
到了第二日,在不睡觉的时候,周伯彥依然只能靠在床头上坐着。周大夫特意交待了,除非他要方便,否则其它任何时候都不允许他下地走动。
青阳和洛小荣便抱了书去周伯彥房中,自荐为周伯彥念书听。
见公子身边有人,顾石头跑出去,在前院转啊转的。见到铃兰经过,他眼一亮,迎上去,“铃兰姑娘,你家小姐呢?”
铃兰停下来答话,“小姐在房中看书?石头哥打听小姐是有事吗?”
顾石头摆手,“没事,没事,随便问问。”然后搔了搔头,“你家小姐是不是很忙?”
铃兰答,“是啊。”
顾石头似乎不信,“真的那么忙?”然后在嘴里咕哝了一句什么。
铃兰奇怪地看了顾石头一眼,“当然是真的忙了,我还能骗你不成。石头哥,我得走了。”
目送铃兰走远,顾石头还在这里晃来晃去的,见到古强经过,一把拉住,“古大叔,你们小姐什么时候去看公子?”
古强立刻瞪圆了眼睛,“胡说什么呢?懂不懂规矩?”
顾石头也意识到自己问的不妥,可仍不甘心地嘟囔道:“公子急着赶回来,还不是想早些见到你家小姐。都伤成这样了,过去看一眼,哄公子高兴高兴还不成?”
古强揪了顾石头的领子往旁边拖,顾石头不敢挣扎,嘴里却不闲着,要求古强放开他。古强自是不听,将他拖到无人的地方,松开他,低声问,“彥公子真想娶小姐?”
顾石头猛点头,还做贼似的左右瞅了瞅,然后对古强咬耳朵,“公子偷偷藏了一根发带在身上,时常拿出来看。我无意中见到,瞅着很眼熟,想了两日才想起来,那是古小姐的发带。”
古强一脸的不信。
顾石头一脸得色地说道,“是鹅黄色的。我一时没忍住,问公子怎么有古小姐的发带,公子当时恼了,警告我不许说出去。哼,公子都承认了,信不信由你。”
古强当时就赏了顾石头的后脑勺一记锅贴,“傻小子,知道你们公子不让说出去,你还往外抖搂,活腻了是吧!”
顾石头吓的当时捂紧了嘴巴,心说坏了,公子当时可是说了,若他敢说露了嘴,定要拔了他的舌头。
古强已经心里有谱,但女子的名节最为重要,他自然更向着青舒的。于是威胁顾石头,“小子,限你三日之内把发带偷出来交给我,否则,我直接找你们公子要,你们公子不承认,我就说你已经告诉我了,鹅黄色的。”
顾石头急的跳脚,“不行,不行,公子会杀了石头。”
古强哼了一声,背了手,“三日,我只给你三日时间。”
顾石头抱着头蹲到地上,大喊出声,“古大叔,你不能逼石头。”
“谁要逼你?”青舒正缓步走来。
No.118弟弟送的
青舒的突然出现,让古强和顾石头心里一突。
不过,姜还是老的辣,古强面无异色地先完成礼数,“见过小姐”。然后解释道:“顾石头从老奴这里借了二两银子,一直没还回来。老奴找他要,他说手头没有,老奴警告他必须三日内还清,否则就把他告到彥公子跟前去。”
一脸如丧考妣的顾石头听了古强编造的说词,愣了。
青舒不疑有他,“你跟着你们公子走南闯北的,还差二两银子?至于喊那么大声吗?”
顾石头是有苦难言,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
青舒没再说什么,走过去了。她的身后跟着提篮子的小娟。
等人走远了,古强和顾石头都道好险。古强伸了三指出来,在顾石头面前晃了晃,走开去。
顾石头哭丧着脸,回去了。
这会儿青阳和洛小荣没有念书给周伯彥听,而是正你一言、我一语地给周伯彥讲《陈香救母》的开头儿。等把从青舒哪儿听来的部分讲完了,青阳承诺道:“晚上姐姐还给我们讲,等明天我们再讲给彥哥哥听。”
周伯彥笑着说好,并说自己累了,要睡一会儿,让他们出去玩儿。只是,当他们一走,周伯彥脸上的笑容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落寞。
顾石头上前扶着公子躺下来,见公子闭上了眼睛,便退到一旁,蹲到地上纠结着偷与不偷的事情。不知过了多久,屋内静悄悄的,顾石头往床上看,确定人是睡着的,便揉了揉蹲麻的腿,站起来,然后小心翼翼地过去翻包袱。
可是,翻这个,没有。翻那个,也没有。翻最后一个,还是没有。顾石头搔了搔头,想啊想,然后眼一亮,蹑手蹑脚地来到床前。他把挂在床柱上的衣裳从里到外翻了个遍,还是没有。
顾石头抓了抓头,这可怎么办?难道要他搜公子的身不成?犹犹豫豫地磨蹭半天,靠近床上的人,小声叫,“公子,公子,您睡着了没有?……公子,公子……”
床上的人静静地平躺着,呼吸平稳,一点反应都没有。
顾石头吞了吞口水,手伸过去,收回来,再伸过去,再收回来,如此反复几次,最终下定决心,颤着手,用两指捏住床上人白色里衣的斜襟处,心惊胆战地一点一点地撩开。
“石头哥,你在做什么?”元宝抱着折叠平整的宝蓝色锦衣站在内室的门口,一脸好奇地问。
顾石头一屁股摔坐到地上,差点吓飞了魂,一边手忙脚乱地对着元宝做噤声的手势,一边偷瞧床上的人。见床上的人没有一点被惊醒的样子,他抹了把额头的汗,想要站起来,才发现脚抖的厉害,根本站不稳,于是他用爬的,爬到了元宝跟前,要元宝扶他起来。
元宝被他弄的一愣一愣的,想扶他,才想起来手里抱的衣裳,左右看了看,最后放到了离门不太远的椅子上,这才回来扶了顾石头起来到了外间。元宝想扶他坐到外间的椅子上,他猛摇头,于是元宝扶了他到外边的院中去。
深夜里,一个黑影慢慢靠近床边,屋里屋外寂静一片,使得床上人轻浅的呼吸声格外明显。黑影屏住呼吸,撩开床前的蚊账,紧挨着床站好,探了身子进去,手越过床上睡熟的人,直奔床上人放在里侧的手。黑影抓到了床上人的手腕,将其手腕处的里衣袖子往上推了推,摸到了缠在其手腕上的东西,正准备解下来,床上人动了一下手腕。黑影吓的赶紧收手,撤回探过去的身子,迅速蹲到地上去,头还压的低低的。
“留着你那爪子也是多余,剁掉算了。”床上人的声音很低沉,语速不快不慢,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味道。
黑影哇地喊了一声,吓趴到了地上。
立刻的,门响,四五个护卫闯了进来,有人打火折子,有人扭了吓趴到地上的人,有人探问床上人的情况。
点好油灯时,周伯彥已经被人扶坐起来。
护卫已经放开疼的呲牙咧嘴的顾石头,并不明所以的问,“黑灯瞎火的,你喊什么?公子都被你吵醒了。”
顾石头缩着脖子,跪在床下,不吱声。
周伯彥示意护卫们退下,然后靠在床头闭目养神,也不说话。
顾石头跟了周伯彥六七年,周伯彥什么脾气,自然是一清二楚的。他瑟缩着,也不用周伯彥开口,就把自己犯的错全招了。最后,还不忘告古强一状。
周伯彥沉默半晌,“想不想将功补过?”
顾石头激动的差点痛哭流涕,表示为了公子上刀山、下油锅他都愿意。
天亮了,人们陆续起床,互相打着招呼开始了新的一天。
被蚊子叮的满脸包的顾石头打着哈欠,端了洗脸水到周伯彥屋里,却见元宝端了洗脸水要出去。
顾石头一脸委屈地道:“公子,您怎么不等小的端水来?”昨夜事发后公子将他赶出屋去,叫了一名护卫进去代替了他。他坐在院中打盹儿到天亮,差点喂了蚊子。
已经穿戴整齐的周伯彥不理他,抬步往外走。
顾石头立刻弃了水盆跟上,“公子,你要去哪里?虽然周大夫说过公子今日可以下床走走,可也没说能出去。”
周伯彥嫌他聒噪,递去警告的一眼。顾石头立刻噤声,却也跟着不放。周伯彥慢慢的走,感觉到不适就停下来站一站,接着继续走,最后走到了练功场上。
青阳正在练枪,洛小荣站在一旁空手学青阳的样子比划着。青舒在另一侧,手拿青阳平日里练习用的弓箭,正在瞄准六十米开外的一个木头墩子。
周伯彥没有出声,只是站在那里,视线扫过青阳和洛小荣,最后落到背对他的青舒身上。
头上没有任何饰物,头发只简单的编了一条大辫子垂在身后。身上的青色练功衣,上身的裙裾及膝,在晨风中漾起波纹。练功衣的束带将她纤细的腰肢展露无疑,虽然她正在弯弓搭箭,从背面看,仍给人一种惹人怜惜的柔弱之感。
或许是周伯彥的目光太专注,或许是青舒太敏感,她回头,对上周伯彥落在她身上的视线,愣了一下,马上又转过身去。不过,无论如何,当知道有人不错眼地盯着自己时,总感觉不自在,怎么站怎么不对,连手里的弓箭都变得不称手。青舒微恼,不练了,将弓箭放到一边,准备离开。
青阳不明所以,停下舞枪的动作,“姐姐,还没到时间,不舒服吗?”
“嗯,姐姐先回去了。”青舒说着,白了周伯彥一眼。
周伯彥似乎心情不错,眼中带笑,“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叫大夫?”
青舒掐腰站定,“我看你伤的太轻,要不然也不能跑出来到处闲逛,外加管闲事。既然死不了,赶紧该上哪儿上哪儿去,别在本姑娘眼皮子底下晃悠,本姑娘看着碍眼。”
周伯彥不恼,但,他一下走的太多,带着伤的身子很容易疲累,脸色很不好,声音比刚才更低了些,“还是老样子,说话总是那么冲。”
顾石头终于沉默不下去,“公子,您没事吧!小的这就扶您回去。”说着话,从旁边扶住周伯彥。
不等周伯彥说什么,青舒那边接过了话去,“别管他,他能耐着呢!别说胸口打出一个窟窿,就有打出两个窟窿、三个窟窿来,他都能跟常人似的到处走,顺便指挥别人做事。放心,死不了,由他折腾去,疼也是疼他身上,没我们什么事儿。”
准备上前关心周伯彥的青阳愣住了。
顾石头瞪大了眼睛,“你,你,你……”
小娟往前一站,挡在青舒身前,对着顾石头瞪眼睛,“你什么你,不许对小姐无礼。”
周伯彥对着青阳一招手,“过来,扶哥哥回去。”
青阳这才上前,一脸担忧地抬脸问,“哥哥疼不疼?”
“自己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疼死活该,不要管他。”青舒没好气地说道。
周伯彥意味不明地看了青舒一眼,由青阳和顾石头一左一右地扶着,转过身,一边慢慢走,一边说道,“口是心非,关心人的话都要说的那么冲,一点都不讨喜。”
顾石头猛点头,表示赞同他家公子的话。青阳咧嘴笑,还回头看了姐姐一眼。
而青舒,决定不跟伤患一般见识,对呆住的洛小荣招了招手,“走,和姐姐吃饭去,不理他们。”
周大夫一早来给周伯彥换药,却发现周伯彥这个病号不见了,于是在房中坐等。等到被送回的周伯彥,注意到周伯彥的脸色,周大夫一边为他检查伤口,顺便换药并包扎伤口,一边对乱走的他好一顿数落。离开时,还三令五申只让他在屋中或院中走上一走,绝不允许再迈出院门一步。
等到耳根清净了,周伯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把青阳叫到身边说悄悄话,两个人嘀嘀咕咕半天,不知道说的什么事。
吃过早饭,青阳对青舒说想上街逛集市,因为他听人说最近镇子上来了耍把式的,很好看。他要带了洛小荣一起看。
青舒答应了,却也交待了很多注意事项,并迅速安排了随行人员出来。洛府丫鬟一个、护卫一个,自己府上的小娟一个,丁家宝一个及其他三个壮丁。
出门哪能没有银子,青舒在青阳和洛小荣的荷包里塞了碎银和一些铜板,让小娟带了一吊钱,交给丁家宝十两银子。然后青舒亲自送他们出门去。没想到,周伯彥的两个护卫等在外边,说是周伯彥派他们出来保护两位小少爷的。
青舒没有拒绝,看他们走远,这才返回内院去。她前脚进屋,苏妈妈后脚就赶了过来。
苏妈妈一脸喜色地进门,笑的都合不拢嘴,“见过小姐。”
青舒挑了挑眉,“高兴成这样,这是遇到什么好事了吗?”
苏妈妈越发的高兴,“小姐,真让您说着了,老奴是遇到喜事了,大喜事,呵呵……元河的婚事,有眉目了。”
青舒眼一亮,“真的,是哪家的姑娘?”
“小姐见过的,就是阿琴姑娘,模样好,能干,性子直,没坏心。哎呦,昨晚老奴得了准信儿,高兴的一晚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苏妈妈说着,自顾自在乐了起来,乐了一会儿马上又回过神来,悄声说,“元河自己看上的,让老奴赶紧遣了媒婆去提亲呢!”
青舒跟着笑,“喜事,大喜事。苏妈妈,还等什么,赶紧请程娘子。”
苏妈妈高兴坏了,“对,对,请程娘子,这就去请。”说话间,走路带飘的出去了。
小鱼捂嘴笑,“苏妈妈高兴的走路都快脚不沾地了。”
青舒看了小鱼一眼,“我家小鱼也是大姑娘了,也不知道是哪个有福的会娶走我家小鱼。”
小鱼脸一红,羞涩地跺了一下脚,出去了。
青舒坏笑着看向铃兰,铃兰意识到不好,红着小脸也跑出去了。
青舒觉得无趣,这还没逗呢,人就害羞的跑了。
再说程娘子,一听古府有请,马上放下手边的事情过来了。不过半个时辰,她出了古府,立刻让程牙人赶车,夫妻两个去了小古家村。
阿琴姑娘,即陈琴正在菜园子里摘四季豆,听到动静,她从菜园子里出来,看到停在门前的马车及站在篱笆门外的妇人,走上前,“这位嫂子是要问路,还是喝水?”
程娘子打量几眼,笑问:“是阿琴姑娘吗?”
阿琴疑惑,“是,这位嫂子认识我?”
程娘子摇头,“阿琴姑娘,你爹娘可在家?”
阿琴答,“不在,我爹在地里,我娘去了舅舅家。这位嫂子若有事找我爹娘,我可以去叫他们回来。”
程娘子笑道,“好,姑娘快去快回,我们就在外边等着。”
阿琴答应一声,先是请程娘子进院子坐,还请了邻居的大婶帮忙陪客,自己去叫人。
不多时,阿琴的娘回来了,程娘子便说明来意。阿琴的娘听了,把旁边伸长耳朵听的妇人派出去请自己的大哥大嫂,即古大树夫妻。
不多时,阿琴的爹娘、古大树及妻陈氏都到了。不明所以的阿琴被邻家大婶拉走了。不过半个时辰,陈家人一脸喜色地送走程娘子这个媒人。
下午,程娘子到古府回话。陈家应下议亲的事,而且没有提什么特殊要求,只说一切按规矩来。这个规矩是指婚嫁所涉及的六礼,即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
纳采,即男方请媒人到女方家提亲。若女方家同意议婚,则男方家正式向女方家求婚。正式求婚时须携活雁为礼,使人纳其采择之意。
现在才进行第一项纳采,女方家已经同意议婚,接下来只等男方家带活雁过去求婚了。当然,活雁不是谁都能打到的,除了富贵人家必须用活雁,多很地方、很多人都以其他活物来代替,平民百姓一般有能力的拿兔子、鹅、鱼等代替,没能力的直接略过不提,一切从简。
苏妈妈高兴地和程娘子讨论着求婚所要准备的礼品之时,青舒不声不响地起身出去了。青舒说过要让古元河风风光光地娶娘子的,她自然要努力做到最好。她来到前头,示意小鱼去叫人。
不多时,护卫长跟着小鱼过来了,后头还跟着顾石头。
对顾石头的不请自来青舒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只是对着护卫长郑重地行了一个女子礼,“小女子有一事相求,不知大人能不能答应?”
护卫长后退两步,回礼,“古小姐有事尽管吩咐。”
顾石头拉长了耳朵听。
青舒直言,“听说大人练就了百步穿杨之术,恕小女子冒昧,恳请大人抓一只活雁回来。”
护卫长纳闷,“古小姐要活雁何用?”
顾石头却一脸激动地插了进来,“小姐想要活雁,简单,等公子的伤好了,自会亲自打来送与小姐。”他觉得不可思议,古小姐这是明显在提醒他家公子赶紧上门提亲不是,太好了。
青舒抽了抽嘴角,不理他,对护卫长解释说,“管家之子近日正在议婚,需要活雁作礼。不知大人能不能成全?”
顾石头听了,这才明白是自己弄错了,立马蔫儿了。
护卫长没有任何迟疑地答应下,回去后报告给周伯彥听,并请示周伯彥他该何时去。
周伯彥不假思索地发话了,让护卫长带上两个人,明日就去打两只活雁回来。青舒要的一只,他要给两只,很是重视。纳采用的活雁,是不能杀的,女方接了,也是要放生的。
下午古元河关了铺子回来,进门便听大家不时向他道喜,他很不好意思,急忙躲开了。
青阳和洛小荣看过杂耍,逛过几家店面,便去了自家铺子里玩耍,直到关了铺子,才和古元河一道儿回来的。俩个人带着买的一些小玩意儿跑去找青舒,一一拿给青舒看。最后的时候,青阳让洛小荣留在外间,自己拉了青舒进里间,并一脸神秘地拿出自己的青色锦帕,打开,将一样鹅黄色的东西放进青舒手里,“姐姐,给你的。”
青舒一脸惊讶地看手中之物,原来是两条鹅黄色的漂亮发带,用手摩挲了一下,质地柔软且看不出用是什么料子做成的。既不像锦,也不像绸子、缎子。她挑眉,“这是……”
青阳一下抱住青舒的胳膊,小小声说,“姐姐丢了一条喜欢的发带,一直没有找到。这个,这个,送姐姐。”
青舒看不出它的料子,自然不知道它价值几何,只是想着这是弟弟送的呢,高兴的不得了,捧住青阳的小脸左右各亲了一口。
青阳不好意思地笑,把身上的荷包交出来,“姐姐,小阳用掉了八十七个铜板。”
青舒推回去给他,“这是姐姐给小阳的零花钱,小阳要自己保管。若是花没了,再找姐姐要。”
青阳拒绝,“我不要零花钱,我什么也不缺,姐姐都有给买。”
青舒听了,笑眯了眼,“拿着。小阳也是当哥哥的人也,身上有了零花钱,可以给小荣弟弟准备生辰礼物了。”
青阳想到今日请洛小荣吃东西时洛小荣高兴的样子,同样笑眯了眼,“嗯,给小荣弟弟买生辰礼物。”他收好荷包,从青舒这边出来,跑去了周伯彥那边,而洛小荣留在青舒跟前吃东西。
周伯彥没有睡,正靠在床头坐着,让顾石头翻书给他看。见到青阳进门,他让顾石头出去,然后问道,“集市上好玩儿吗?”
青阳点头,“嗯,杂耍的大叔很厉害,嘴里会喷火。”然后左右瞅了瞅,确定屋里没人,挨到周伯彥耳边迅速说道:“姐姐很喜欢。”
周伯彥微笑,“小阳送的,她一定喜欢。”两个人说着只有他们自己才懂的话。
第二日一早,护卫长带走了两个手下,打活雁去了。
青舒高兴,将昨日新得的发带用上,让小鱼梳了俏皮的发髻出来,并一脸骄傲地告诉身边人,这是弟弟送的。
青舒到前院的时候,古强见了青舒头上的发带愣了一下,忙转过身去掩饰一些情绪。青舒也没注意。
晚上的时候,苏妈妈笑着告诉古强,说少爷上街玩儿时买了发带送小姐,小姐高兴的都合不拢嘴,姐弟亲厚等等的说了半天。
古强面色古怪地没吱声,他虽然不懂女子的饰物,可小姐今日头上用的发带他确信不是寻常之物,哪是少爷上个街便能买到的,不用想都知道是谁的手笔。
No.119青蛙
护卫长带着两名属下,在第二日下午的时候才回来。他们不仅带回了两只活雁,还猎到五只兔子、四只野鸡和一头野猪,其中的一只野鸡还是活的,是只公鸡,羽毛非常漂亮。
青阳和洛小荣高兴的不得了,抱住它不撒手,不让杀,说要养起来。
为了感谢并犒劳护卫长几个,青舒吩咐人把兔子、野鸡和野猪全收拾出来,炖的炖、蒸的蒸、炸的炸、红烧的红烧,再加一个烤。再配上几样炒青菜及风味小食铺的特色菜,便是满满的一大桌。周伯彥特批,今晚护卫们可以喝酒,但不能喝醉。于是,古强带人送上五坛女儿红。
求婚的礼品已经准备停当,如今又有了活雁,于是第二日吃过早饭,古府请了程娘子,由程娘子带着古元河前往小古家村。要跟去的人,也是程娘子和苏妈妈商量决定的,青舒并没有参与,因为她根本不懂。不过,她有细心听,以后青阳长大了还得娶娘子,亲娘是指望不上,到时候一切都得她这个当姐姐的张罗。
古元河等人走后,青舒回房整理东一笔西一笔记的笔记,重新誊写一遍。婚聘流程即为六礼。
一为纳采:男家请媒人到女家提亲。若女家同意议婚,则男家正式向女家求婚,正式求婚时须携活雁为礼,使人纳其采择之意。
二为问名:男家托媒人问询女方的姓名和八字,以备合婚。还有固定的文辞,“某既受命,将加诸卜,敢请女为谁氏。”若女方同意,则授礼。然后,男家通过占卜测定吉凶,即合男女八字。八字相合,则进行下一步。
三为纳吉:把占卜合婚的好消息告知女家,并以金银首饰等物为礼。婚事便定下了。
四为纳征:男家将聘礼送往女家,也叫大聘,过大礼。
五为请期:男家择定成婚日子后,备礼去女家,请求女家同意成婚的日子。
六为亲迎:即迎娶新娘。男子亲往女家迎亲(极特殊的情况下,也有男子并不亲往女家迎亲的)。回到男家后,新郎、新娘共鼎而食,再将一瓠瓜剖为两半,夫妻各执其一,斟酒而饮,谓之合卺。
富贵人家很严苛的按这六礼来进行婚聘事宜,普通人一切从简。就像古元河的婚事,活雁可以没有,而且男家到女家求婚后,女家同意并收下了礼品,便由媒人当场向女家要女方的姓名和生辰八字,以备合婚,并不需要特意再走一遍“问名”的程序。
青舒将整理并誊写好的笔记收起来,先前东一笔西一笔记的纸张撕了,团成团丢进脚边的小竹篓里。从古代到现代,人们在男女婚事上铺张浪费的习惯从没改变过。她家弟弟长大了,不知道会喜欢上什么样的女子?想到护在羽翼下的雏鸟终有一天会展翅高飞,有自己的理想抱负、有自己的家庭妻儿,再不能像现在这样姐弟情深,她开始有点小惆怅。
那时候,她会变成何种模样呢?有没有一种可能,她是为守护雏鸟而来,然后在雏鸟展翅高飞的时候,她算是完成了任务,功成身退地回到那个高楼大厦的时代。想到这里,她摇头,简直是妄想!不想了,不想了,过好眼前的日子要紧,多多攒银钱要紧。六月廿八是洛小荣的生辰,该送什么小礼物呢?七月初七是她的生辰,吃碗寿面就成。
青舒走出小书房,在院中溜达,然后溜达着溜达着,就到了小菜园子里,见到边上有两棵红透的果子,摘了,往回走。进了小厨房,舀水把红果洗了,拿到嘴边要咬的时候,她一顿,有了主意,于是笑眯眯地吃掉一颗红果,洗了手,回到屋中,拿出针线、剪子和几样布料摆弄。
小鱼从外头进来,好奇地问,“小姐要做什么?要不要奴婢裁?”
青舒正在感觉几样布料的手感,想知道哪样更柔软更适合贴身用,便头也不抬地道,“你去忙你的,有需要自然会叫你。”打发了小鱼,青舒坐在屋中埋头摆弄针线和布料,中午吃过午饭,午觉都没睡,她继续摆弄。
直到前去小古家村求亲的回来,青舒才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睛,收起东西。
程娘子一行此去一切顺利,午饭是在陈家吃的。陈家很重视,说是备下六个硬菜来招待他们。在村里,六个菜已经很难得,又是硬菜,自然是双方都极有面子的事。
傍晚的时候,步五来了,来看伤患周伯彥的。青舒没有露面,吩咐厨房准备了丰盛的席面摆到周伯彥的院中,让他们俩个边吃边聊。
步五边喝酒边吃菜,不时要夸赞一句好酒。
周伯彥轻笑出声,“喝你的酒吧!没人会眼馋,不用一而再、再而三地刻意提醒。”
步五也笑,“不是一直不喜欢当官吗?怎么就接下御史之职了?”
周伯彥拿过酒壶替他满上,“你问的都是废话。”
步五摇头,“也是,这事你推卸不了。不像我,家里兄弟多,担当家族重任的事自有他们去做,这才便宜了我,让我成了逍遥商人。”
“是,我这边正分身乏术地顾不上拓宽商路之时,你那边趁机抢占了不少生意过去,连红果也成了你独一份儿的买卖,赚足了银两。”
“呵呵……你不必眼红。春节前后,京城的酸菜买卖还不是你独一份儿做的。”
“难道你的一品楼没卖?”
“京城的酸菜买卖是你的天下,难道还不让我锦阳城的一品楼卖你吃漏的?只是不知,今年古小姐会找谁合作?”
“她谨慎的很,只会找你我合作。”
“你似乎很了解她。难得见你如此注意一名女子,怎么,动心思了?”
周伯彥并不接这个问题,“听说,步夫人很希望她冠上你们步家的姓。”
步五温润如玉的脸上现出几分无奈,“我娘的一句玩笑话,居然都传到辉州来了。”说罢,摇头。
周伯彥语气一冷,“你认为是一句玩笑话,可有些人并不这么认为。”
步五听他语气不对,“什么意思?”
不等周伯彥作答,门外响起青阳的声音,“彥哥哥,步五哥哥,青阳可以进去吗?”
原来是青阳担心周伯彥会喝酒,吃完饭特意跑来监督了。他进门,坐到周伯彥身边,嗅了嗅,没在周伯彥身上发现酒味,便点头表示满意。
周伯彥有些哭笑不得地摸了摸他的头,“哥哥没有喝酒,你放心去玩儿!”看青阳有些迟疑,他又说道:“你不回去,小荣没有玩伴,一会就得找来。快去吧!”
青阳这才出来,回到居住的院中,见洛府丫鬟小梅在院中做事,便问洛小荣有没有回来。小梅答回来了,正和古小姐在屋中说话。
青阳便打发走了跟在身边的关木头,进了屋,听见里间有隐隐的笑声,他走了进去。只见姐姐背对他站在床前,而洛小荣穿着里衣站在床上正搂着姐姐的脖子笑,他立刻挨过去,“你们在说什么,我也要听。”
洛小荣这才松开青舒的脖子,笑着坐到了床上,一脸害羞地说道,“姐姐送的生辰礼物,小荣很喜欢。”
青阳好奇地睁大了眼,“姐姐送的什么?我要看。”
洛小荣的小脸红了,而且很奇怪的,两只小手抓紧里衣的裤腰,摇头。
居然被拒绝了,青阳更是好奇起来。
青舒笑了,“小荣,给哥哥看没关系。忘了吗?你们前天才一起洗过澡的,不要害羞。”明日才是小荣的生辰,东西做好,她便提前送来了。
洛小荣被说动了,虽然小脸很红,可还是站了起来,然后把里衣的裤子往下推。
青阳张大了小嘴,愣了,“什,什么?”
只见洛小荣在里衣的裤子里穿着乳白色的四角内裤,偏左的位置绣了一只可爱的青蛙。
青舒对自己的作品满意的不行,“小荣,转过去给哥哥看看。”
洛小荣害羞地转过去,内裤的后面偏左的位置绣了一只正在跳跃的可爱青蛙。
青阳当时就眼红了,“姐姐,我也要。”
这时候,洛小荣忙把里衣的裤子提起来,坐到床上笑。
青舒走到旁边,将带来的包袱拿到床上,打开,拎出一条比洛小荣穿的大一些的内裤,“诺,你的。”
青阳拿到手就藏到身后去,“姐姐出去,小阳要换衣服。”
青舒捏他鼻子一下,“知道了,知道了,我们家小阳是大男子汉,换衣服不许姐姐看。”打趣的话说完,包袱留给他们,“一人两条哦,可以换穿的。还有,不许淘气。”一边说,一边走了出去。
青舒一走,青阳掂着脚放下床帐,脱了鞋上床,飞快地脱掉外衣和里衣,穿上手里的内裤。
洛小荣歪着头看了看,“错了,错了,穿反了。”
青阳疑惑,脱了重穿。洛小荣这次点头说对了。两个人得了一样的礼物,趴到床上将包袱里的另两条内裤抓到手里研究。青阳问,“这是什么?”洛小荣答,“姐姐说这叫青蛙,会呱呱地叫,会吃害虫。”青阳眼一亮,“庄稼地里呱呱叫的对不对?”洛小荣猛点头。
青舒因送了两个弟弟特别的礼物而沾沾自喜,殊不知,她的这一行为会惹恼了某人,并让某人念念不忘好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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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大家元旦快乐!
好想去南方旅游!
No.120青舒妹妹
晚上睡觉前,青阳和洛小荣忍不住跑去了周伯彥跟前,将得了礼物的事情炫耀了一番。周伯彥刚开始没太听懂,没弄清楚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礼物。但,当青阳不好意思地拿出实物给他看时,他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这一夜,周伯彥毫无睡意,就感觉有什么哽在嗓子眼儿里,吐吐不出来,咽咽不下去,难受到天亮。反观当事人青舒、青阳和洛小荣,那可是一觉安睡到天亮,心情格外的好。
因为是洛小荣的生辰,早饭给洛小荣准备的寿面,青舒他们也跟着吃的面。昨晚步五走前说过中午会过来吃洛小荣的生辰宴。青舒一琢磨,这得好好准备,便吩咐厨房中午准备十二盘的一个席面、八盘的两个席面。十二盘的席面用来招待步五;八盘的两个席面一个给伺候洛小荣的丫鬟婆子等,一个给周伯彥身边的护卫们。古叶氏那边每日的饭食有定例,青舒并没有再特意安排。
在厨房热火朝天地忙活的时候,青舒也没闲着,她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小厨房里一阵鼓捣。
前面的席面已经摆好,步五也到了,只等她一个人。丁家妹来催,忙的满头大汗的青舒要丁家妹回去告诉前面的人先吃着,不用等她。
不过一刻钟,青舒换了一身衣服到前头。她的身后,跟着提食篮的小鱼。没想到,大家都没有动筷子,都在等她。
青舒告了罪,亲手从食篮中取出一盘东西放到洛小荣面前,接着是一个巴掌大的白瓷小罐子。
白瓷盘里是圆滚滚的两只小肥猪。一只小猪白白的,耳朵、鼻子和尾巴的造型都十分的可爱。一只小猪圆滚滚的身子是绿色的,短短的尾巴翘起,两只耳朵一只是绿的、一只是半绿半白的,而这半绿半白的耳朵后头别了一朵小红花,鼻子上粘着一朵红色大花瓣,要多怪有多怪。
洛小荣和青阳看的眼睛都直了。
青舒忍着笑,又从食篮中取出一个盘子放到洛小荣面前。盘子里是圆圆的大概有成人手掌厚的蛋糕,蛋糕上的正中间位置挖出了桃形,用红果酱填满。而这由红果酱填满的桃形四周,是四只造型各异的撒欢的小猪和一头大黄牛。
不仅是洛小荣和青阳看直了眼,随伺左右的小梅、丁家妹几个丫鬟都看呆了。只有小鱼比较淡定,因为她先前已经看呆过了,这会儿适应了。
青舒坐到位子上,“小寿星,喜欢吗?”
洛小荣扬起灿烂的笑脸,“喜欢,谢谢姐姐。”
青阳心里有点小妒忌,指着一群小肥猪问,“姐姐,这是小猪吗?”去年他过生辰,姐姐都没有给他做。当然了,他的妒忌也是一点点,因为去年刚到此地,姐姐很忙很累,没有时间弄这些。再说,姐姐说过,今年到他生辰的时候一定给他做很多很多的好吃的。
青舒笑道,“是啊,小荣上次去庄子上不是很喜欢看小猪嘛,姐姐就做了小猪给他。这头大黄牛像不像?小荣的属相是牛,所以特意做了一头牛给小寿星。”
洛小荣和青阳都说像。
青舒便招呼大家赶紧吃饭。一桌人只有步五一个人喝酒,青舒也不担心他会喝的无聊,因为有不能喝酒的伤患周伯彥从旁照应。洛小荣和青阳只顾研究小猪和大牛,心思根本不在吃饭上了。
青舒逗他们,“姐姐馋那小猪了,给姐姐吃一个吧!”
洛小荣和青阳俩个一脸纠结地不表态,既不说不给,也不说给。
青舒见了觉得好笑,“行了,别舍不得了,姐姐不抢。你们先一人吃一只小猪,然后赶紧吃饭,剩下的让丫鬟给你们收起来。”说着,她把蛋糕上的小猪轻轻用筷子夹,给洛小荣一个,给青阳一个,然后对一旁伺候的小梅吩咐道,“装食篮里拿回去,少爷们午睡起来再拿给他们。”
小梅答应着将东西收走。洛小荣和青阳舍不得,可青舒发话了,便不提任何意见。
青舒看他们不吃碟子里的小猪,劝道:“姐姐就是做给你们吃的,快尝尝,然后告诉姐姐好不好吃。”
看他们还在纠结,青舒又说,“小猪的肚子里姐姐可是放了东西的,想知道的赶紧吃。”
洛小荣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小猪的背部,眼睛一亮,“有豆沙。”
青阳咬掉了小猪的头报告,“酸酸甜甜的。”
看他们喜欢,青舒笑,自己夹菜吃。青舒是真饿了,才不管同桌的是不是贵公子,更不会亏待自己的胃,按平日的样子吃饭,还要吃饱。酱香排骨是她特别喜欢的一道肉菜,不过摆在步五面前,她又不好站起来伸筷子夹,因此她一边照应着两个弟弟,一边吃在自己筷子范围内的菜。
突然,一块儿排骨从旁落到了她面前的小碟子中,正埋头吃干炸里脊的她抬头看过去,只看到周伯彥收回筷子的动作。
她愣了一下,夹了这块儿排骨转送给了青阳。但很快的,她的碟子中又来了一块儿排骨。她抽了抽嘴角,这次夹起来转送给了洛小荣,筷子收回的时候,一低头,居然碟子里又有一块儿了。她抬头准备送周伯彥一个白眼,不想却对上一脸淡笑的步五看过来的视线。她准备送出去的白眼立刻没了,微微一笑,“五哥可不许客气,要像在家里一样,要不然我可是会写信向语嫣告状的。”
前段时间步语嫣来的时候,威逼利诱的招式都使出来了,非要青舒跟着她叫步家七兄弟为兄长。步五,自然就得叫五哥了。
步五眼中的笑意渐深,“五哥自然不会客气。对了,青舒妹妹,不知这红果还能卖多久?”
这一声青舒妹妹,不仅听愣了青舒,还听愣了周伯彥。这之前,步五叫青舒不是古小姐,古姑娘,就是青舒姑娘,突然来了一句青舒妹妹,那么的突然,一点征兆都没有。
步五觉得这两人的反应有趣,“不喜欢吗?那,叫舒妹妹如何?”
被一个有故事的、温柔中带着一丝伤的英俊贵公子称呼为妹妹,青舒感觉心口一跳,有点无措,“这个,呵呵……嗯,叫名字就成。”她两辈子加起来没被男人喊过妹妹,各种不适应啊!还青舒妹妹、舒妹妹,怎么都觉得怪怪的。
步五的眼眸深处笑意加深,“都不喜欢吗?叫古妹妹显得见外了,感觉舒妹妹更好一些。”
青舒刚想说随便他叫什么,周伯彥先一步开口,“青舒妹妹吧,以后我们就这么叫她。”
青舒准备夹凉皮的手一顿,什么意思?
步五一下变得从善如流起来,“好啊!”“那么,青舒妹妹,不知这红果还能卖多久?”
青舒努力让自己去适应妹妹这个称呼,“大概还能卖一个月吧,我觉得它遵循的时令应与四季豆、黄瓜等蔬菜一样。”
步五点头,“这样啊!若是还有其它好买卖,青舒妹妹定要继续照顾五哥的生意。”
周伯彥接了,“今年的酸菜买卖,青舒妹妹记得继续照顾哥哥的生意,哥哥不介意留订金。”
青舒的手一抖,表情有点僵,紧接着敷衍的笑,“呵呵……吃饭,吃饭,小寿星在这儿坐着,你们不说祝福话就算了,还谈起了生意,小心小荣哭给你们看。”
“小荣不哭。”被点名的洛小荣很认真地替自己辩白。
青舒的表情又一僵,忙道:“对,小荣不哭,是姐姐要哭给他们看。”
一桌的人鸦雀无声。
青舒郁闷了,然后埋头吃东西,决定不理这些没有幽默感的人。不过,不时从旁伸来一双筷子,酱香排骨、酱肘子、松鼠鱼的鱼肉、烧鸡翅等等离她远的菜不时被夹进她的碟子里。
青舒抽了抽嘴角,想在桌下踩多事的某人一脚,却发现距离不是很好,虽然她伸脚出去能踩到,但不好使力气,肯定踩不疼,还不如不踩,只能作罢,决定沉默到底。于是,她催眠自己碟子里的菜都是自己夹过来的,继续埋头吃。
这顿饭,青舒吃撑了,撤了席后赶紧回去沏茶喝,心里琢磨着要不要趁周伯彥那厮伤没好的时候过去揍几拳。若是他的伤好了,她可没有揍他几拳的机会,凑过去也是上竿子给他占便宜的。
一杯茶刚喝下去,小娟来报前头传话说步五少要走。青舒听了忙起身,几下换好衣裳,带上小鱼和小娟着急摘红果。步五的原计划是明日出发回锦阳城的,走的时候正好可以带走一批红果的。如今突然提前了,青舒自然要提前摘红果。到了菜畦,她一边摘一边问是怎么回事。原来步五的手下刚刚匆忙找来,对步五耳语了几句什么,然后步五就提前了行程,急着要走。
青舒这边忙着摘,古强带着两个人准备了竹篓和麦秆儿送过来。如今小鱼和小娟都是做熟练了的,提了装满红果的小篮子过来,先在竹篓底部铺上一层麦秆儿,然后将红了六七分,拿到手里还很硬的红果码放好,再铺一层麦秆儿,再码一层红果……
府里的红果菜畦挨个儿走了一遍,摘了一竹篓半,没能装满两竹篓。古强带着人将装好的两个竹篓背到前头去,交给步五少,并报上这次的数量。现在的红果不按斤卖,是按个儿卖。
步五付给青舒的价钱是一颗红果五吊钱。他运到锦阳城去,一品楼作菜卖得的利润是翻了好几倍的。再有,他每日定量往外卖,一颗红果卖八到十两银子不等。对此,青舒并不眼红,因为她有自知之明。她一没有步五的稳固势力,二没有步五那样的经商头脑,三是手里没有这方面的人才。你让她自己支起红果的摊子出去,肯定困难重重,而且挣回来的银子估计连步五挣回来的一二成都不到,反倒还让人眼红惦记,保不齐就引来了什么祸事。
如今她能坐在家里稳妥的收银子,她已经很满足了。她只希望步五的生意越做越好,这样她也好跟着挣点零头攒银子。再说了,步五也不会亏待她,别看现在一颗给付了五吊钱,可步五自己允诺她的,说每月要笼一次红果的帐目,将利润的一成分给她。她推脱不要,步五说这个必须给,这是他长期合作的诚意。
步五这边车装好了,刚要走,小娟急急地跑了过来,“等一等,步少爷请等一等,小姐还有东西送来。”
步五带着人停下来等。
小娟刚喘匀了气,丁家宝背了一个竹篓过来,“步少爷,这是小姐送您的红果。小姐说了,虽然品相不是很好,但不影响做菜卖。上面的是熟透的,步少爷可以带着人在路上吃。下面的都是熟了**分的,估计到地方没问题,可以可着它们先卖。”
步五也不推辞,“那就谢过青舒妹妹了。”“来人,装车。”
步五的人听到路上可以吃到红果,欢喜的不得了,赶紧接过丁家宝背上的竹篓仔细装上车,绑好。
步五对着周伯彥一挥手,一行人出发了。
目送他们走远,周伯彥问道,“你们小姐现在人在哪里?”
正准备回去复命的小娟停下来答,“在小菜园子里。”
周伯彥颔首,“带路。”意思是他要过去。
小娟看向一旁的管家,见管家点了头,便为周伯彥带路。
青舒穿着布衣裳,头上戴着草帽,正蹲在菜畦边不时低头看有没有藏在秧儿下不好发现的红果。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她也没回头,随口问道,“步五少走了?”
“是的,小姐,奴婢看着步少爷走远的。小姐,彥公子过来了。”小娟说道。
青舒以为这个过来了,是正在走过来的途中,还离她有段距离。她没好气地道:“他来内院做什么?你去拦住他,让他赶紧出去,不许他过来。”
小娟瞄了周伯彥的脸色一眼,急道:“小姐,彥公子已经过来了。”
“哥哥已经过来了,青舒妹妹。”周伯彥站在青舒身后不远的地方,开口的时机只比小娟慢了三四个字。而哥哥与妹妹四个字,被他念的不紧不慢的,咬字的腔调中又带了几分笑意。
听到身后的声音,青舒吓了一跳,却依然蹲在地上没有起身,只是没好气地说道,“谁是你妹妹,别乱攀亲戚。”那会儿步五喊她妹妹的时候是无措和不习惯,这会儿被周伯彥喊妹妹,她浑身不舒服,头皮也发紧。
对上她不满的口气,周伯彥根本不以为意,走到她身侧,“你的红果,能不能运到京城去?”
青舒要站起来,周伯彥伸了手要拉她。她哼了一声,偏过身去自地上站起来,往旁边走开几步,“若是能运去京城卖,步五哥早做这笔买卖了,还能轮到你惦记!”
“我没说要运去卖,只是问你能不能运到。”二十颗红果中,只要有一颗能完好无损地到达京城,他便满足了。
“你问这个干嘛?”
“妹妹,别一天到晚的跟个刺猬似的,姑娘家的这样不讨喜。”
青舒磨牙,“别叫我妹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知不知道?”
“妹妹……嘶”周伯彥的妹妹两字再次叫出口,换来的便是青舒不客气的一脚。他低头看着袍角印上的女子鞋底印,叹气,“你何时才能改掉这张牙舞爪的毛病?”
小娟不知所措的站在一旁,顾石头走过来示意她走远点儿。小娟瞪了顾石头一眼,站着不动。顾石头嘀咕一句“怎么这么没有眼力”,扯了小娟的袖子往后退。
小娟又瞪了顾石头一眼,不过没再坚持,犹犹豫豫地退后一些,然后甩开顾石头,选了一个不近也不远的地方站定。
这时候,青舒正拿头上的草帽丢周伯彥。草帽打在周伯彥的胸口位置上,滑落在地。周伯彥捂住胸口的伤处,一脸的痛苦状。
青舒吓到了,有点蒙,扶住他急问,“你没事吧?”
周伯彥一脸隐忍状地低语,“没事,不怪你,痛一会儿就过去了。”言外之意是青舒确实打到了他的伤口上,他很疼。
青舒不疑有他,一直扶着他的胳膊没松开,显得很急切,“那,那你要不要回去躺一躺?要不要请周大夫?”这时候,她没看到准备上前的小娟正被顾石头往后扯。
周伯彥不动声色地往青舒身上靠,“不用麻烦周大夫,我找个地方坐下休息片刻便好。”
这个小菜园子离青舒的院子很近,就近找地方坐的话,那第一选择便是那里了。不过,青舒想到了更好的地方,她的院子和古叶氏的文澜院之间的小凉亭。于是她扶了周伯彥出了小菜园子,往小凉亭的方向走。她想起小娟,喊了一声。
小娟要过来,却被顾石头扯着。她一边要甩开顾石头的手,一边大声应了一声。
青舒扶着周伯彥走,听到小娟答应,也没回头,只是吩咐小娟送水果和茶水到小凉亭上去。
周伯彥一边抚着胸口的伤处,一边半靠在青舒身上,跟着青舒走。他低头,见青舒只是认真盯着脚下,没看别处,便不错眼地看着她专注的脸、弯弯的眉毛,长而翘的眼睫毛。当青舒的头一动,似乎要抬起头来时,他迅速又挪开眼,假装看着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