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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门女的秀色田园全文阅读

作者:青青杨柳岸     将门女的秀色田园txt下载     将门女的秀色田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No.331也是一种复仇

    丰县以东三十里地,是大面积的茂密丛林。丛林附近的村屯离的最近的也有十四五里地。冬日里,草木枯萎、树木的叶子落的一个不剩,丛林的景象看着很是萧索。视线所及处,这里没有进出丛林的大路,只有一个羊肠小道。

    周伯彥一行人先是顺着丛林边缘的土路走。不多时,他们就看到了等在路边的付影和一个体格魁梧的二十左右岁年纪的男子。在付影和这名男子的引领下,马车在没有路的情况下,从丛林中树木的空隙之间钻来钻去地赶路。走了大概有半个时辰之久,眼前豁然一亮,竟出现了一片开阔地。

    这片开阔地足有十来亩地那么大,前边有片空地,后边有由石头堆砌而成的足有一人半高的围墙。前边的空地,地面平整而干净,不见一根枯草的影子。显然,有人经常整理打扫。

    此时,厚重的木门大开。门的东西两侧站着穿着朴素的男女,正在迎接周伯彥等人。他们的人数并不多,西侧站的是两个四十出头的男子、三个壮实青年以及一个少年、两个五六岁模样的男孩儿。东侧站的是两个三十几岁模样的妇人、两个年轻小媳妇、一个十来岁模样的小姑娘。

    这小姑娘比较有意思,怀里抱一个,脚边带两个,正一脸好奇地盯着被人扶下马车的青舒。

    青舒迎上这小姑娘的视线,不由多看了小姑娘几眼,不禁莞尔。

    只见小姑娘怀里抱了个裹的严严实实的只露一张小脸出来的小奶娃,脚边还带着两个小女孩子。其中一个看着也就三四岁的模样,似乎是怕生,把小身子藏到了小姑娘身后,只探了小脑袋出来偷看青舒等人。另一个估计是刚学会走路的,站的并不稳,时不时要往小姑娘身上扶一下。不用猜,这小姑娘估计就是个小保姆,平日里就是照顾这三个小家伙儿的。

    大人也就算了,可让这么小的孩子们(其中还有没断奶的小奶娃)在外边等,冻坏了可怎么办?可青舒是客,自然不能越过主人去说话。

    周伯彥自然也是看到连小奶娃都被带出来了。于是等众人见了礼,他一脸无奈地说道,“把孩子们带进去。”此处他是交给耿管事一家管理的。耿管事这人绝对忠心,可也很固执。自此地的小庄子建好之后,算上这次,前后他一共就来过三次。他每来一次,耿管事都要来上这么一回,说也不听。

    耿管事有自己的一套说法,说是主子难得来一回,无论老少都该出来见过主子。而这位耿管事,就是立在西侧的两个中年男子中站在最前的那个魁梧男人。

    青舒他们被迎进了小庄子里。里边的布置简单明了,并不复杂。西半边的屋舍全是青砖红瓦的,檐下有直廊。东半边则一分为三。其一也是青砖红瓦的屋舍,与东边屋舍的区别是屋檐普通并不讲究,也没有廊道,且建的紧凑;其二由外观普通似仓库的房子填满;其三就是马厩、牲口棚,露天里还有栓马桩。

    丛林之中居然隐藏着这样一个小小的庄子,建设的并不华贵,基本的生活设施一样不少,生活用品也样样不缺。青舒觉得,周伯彥置下这么个地方,估计是用来藏身的。此次带她过来,不就是要把她藏起来嘛!当然不是要她藏一辈子或三两个月,只是让她藏三两日而已。

    因为付影提前过来打招呼的缘故,西半边的屋舍已打扫过,里面干干净净的纤尘不染。屋中的生活用品也补充好了,屋里也烘暖了,火炕烧的也热乎。

    此刻正是夕阳西下的傍晚十分,厨房的烟囱里炊烟袅袅,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食物香气。大家安顿好,立刻就吃上了热气腾腾的晚饭。

    大家是深夜离京的,白天又赶了一天的路,都有些疲累,于是都早早安歇了。一向精力旺盛的青阳、青灏他们也累了,差不多头沾枕头便睡着了。

    青舒也觉得乏,但也不急着休息,而是和周伯彥坐在一起低声说话。“两天时间会不会太赶了?我们不急,我们可以在此处多等你几天。你慢慢来。”

    周伯彥笑道,“不必担心这个,我们会骑马赶路。从此地到京城,两日时间往返一个来回,完全不是问题,期间还有办事的充足时间。”他得悄悄回京一趟,因为有个人约他见面,要相谈一些事情。

    “好吧!你心里有数就成。就是别太累了。这里我很喜欢,多住几日也无妨。”青舒说着,走过去翻腾自己的东西。很快的,她取了两个油纸包的东西过来,放到他面前,“这些是肉干,你带着,若是赶不及吃饭,拿出来垫垫肚子。”

    周伯彥欣然接受,又说道,“留十个锦衣护卫给你。”

    “不用,我自己有护卫,再加上付影、小欢,我这边人手够用。”若是她的猜测无误,耿管事父子几个也是有身手的,他们走路的样子明显与普通人不同。

    “阿舒,我是秘密回京,人越多目标越大,不好隐藏身份。你不用劝我,这事就这么定了,石头和十名锦衣护卫留下,洪威跟我走。”他说罢,握了握青舒的手,“放心吧!进了京,我手里的可用之人很多。”

    青舒知他主意已定,于是消了继续劝他的心思,只是强调道,“一切小心!”

    “好。时候不早了,你休息吧!我回了。”他拿上两个油纸包的肉干,准备走。

    青舒起身相送,送他出了屋门,这才吩咐丫鬟闩上门。

    这一晚,大家睡的很香甜。天亮,青舒早早的起了,在屋中活动了一会儿筋骨,走到户外呼吸寒冷而新鲜的空气。

    顾石头无精打采地对着青舒打招呼,“见过小姐。”

    青舒不知内里,打量他几眼,“这是怎么了?不舒服吗?”

    顾石头一脸沮丧地说道,“公子不带小的,把小的抛下了。”

    青舒失笑,“你们公子不带你,是因为你经常在他身边做事,认识你的人太多了,容易暴露他的身份。”

    顾石头听了,咕哝一句,“小的知道。只是一时之间不能跟着公子出行,有些不习惯。”

    付影正好从屋中出来,“小姐,外边冷,快些进屋吧!”

    青舒答应一声,转身要回屋,却听东边屋舍那边传来小奶娃的哭声。她往东边的屋舍那边看去,只见耿家小保姆耿巧娘怀里抱着小奶娃立在窗下喊,“二嫂,二嫂,快回来。四丽饿了,要吃奶。”

    厨房那边走出来一个年轻小媳妇。她一边解身上的围裙,一边笑着说话,“这小妮子,这两日越发能吃了。”

    大概是听到了亲娘的声音,小奶娃哭的更加卖力。

    那小媳妇很快接过小奶娃,进了屋去,孩子的哭声很快便没了。

    这时,跟进去的耿巧娘又出来了。她怀里抱着刚会走路的一个,脚边领着三四岁大的一个,嘴里在说,“大丽,二丽,你们俩个最好乖乖洗脸。要是再打翻了水盆,弄湿自己的衣裳,姑姑可是会生气的。大丽,你说,姑姑生气会怎么样?”

    三四岁那个用软软的声音说道,“打屁屁,屁屁痛痛。”

    耿巧娘又絮叨着这个不许,那个不能的,进了其中一间屋去。不多时出来倒水,她嘴里还喊着,“大丽,看着妹妹,别让妹妹掉下炕。”两个五六岁模样的男孩儿火车头似地冲过来,她又喊,“大壮、二壮,别淘了,赶紧过来洗脸。今天还敢不洗脸,不给你们吃馍馍。”

    青舒看着这一切,心中感慨,耿巧娘这小姑娘太能干了。

    再说周伯彥,天微明便带着洪威骑马离开了。那时,青舒他们还没醒,睡的正香。周伯彥与洪威快马加鞭地到了丰县,之后继续前行,没到中午便到达了京城。进了城,他没回舒苑,更没去长公主府,而是到了如意酒楼。

    他们没走前门,而是从酒楼的后院进来,直接上了三楼。掌柜的跟在周伯彥身侧,禀报说大公子在雅间喝酒。周伯彥听了,让掌柜的安顿洪威,自己找了过去。

    吃着佳肴,喝着小酒,安荣舟觉得这日子过的才叫滋润又惬意。有个开酒楼的兄弟就是好,吃什么都不用掏自己的腰包,吃饱喝足了一抹嘴便能走人。

    周伯彥解开身上的黑色披风,直接坐到了安荣舟面前,“京中可有异动?”

    安荣舟给周伯彥倒了杯酒,往前一推,说道:“表面看着风平浪静的,暗地里大家都是小动作不断。”“对了,你大伯生病了,告了假,正在府中养身子。大夫说无碍,养些个日子自会好转。”

    周伯彥淡然说了一句,“那就好。”周侍郎不乱掺合了,是好事。

    安荣舟幸灾乐祸地问道,“你大伯为什么会生病?你知道原因吗?”

    “不知。”周伯彥还以为周侍郎听了他的劝在府中装病,根本没往别处想。

    安荣舟坏笑着对坐在对面的周伯彥勾了勾手指。见周伯彥一点都不配合,他觉得无趣,解开谜底,“老子让儿子算计了。哈哈……”

    周伯彥终于听出了不对,“怎么回事?”

    安荣舟可是包打听,如果他对哪个人的**感兴趣了,那可是要一挖到底的。偶尔恶趣味的毛病犯了,他连人家贴身穿什么颜色的衣物都要挖出来才肯罢休。“昨儿个,侍郎大人先是吃了老夫人一顿拐杖的排头,之后刚出府不过百米,突然腹痛不止。他顾不得其他,叫停轿子猛往府中跑,目标是茅房。上吐下泻啊,哈哈……听说啊,他跑了半夜的茅房,走路都带飘的,哈哈……”

    周伯彥就那么盯着安荣舟,眼中传达着一个讯息:这有什么好笑的。

    安荣舟笑够了,一抹眼角溢出的水珠,压低声音说道,“别人只当他吃坏了肚子。其实不然,只有我知道,你大堂哥为阻止他出府去,悄悄给他下了点东西。”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周伯华给亲爹下了什么,不用说大家都明白。他感慨,“看着挺木头的一个人,没想到跟自家老子来了这么一手。”

    周伯彥诧异极了。周伯华那人话不多,一向循规蹈矩的,说话、做事有些古板。这样的人,怎么会给亲爹下药?另一方面,他心中又有了一番计较。右相到底承诺了什么好处,他的好大伯竟不顾他的警告还要出府走动?

    这个时候,安荣舟的神色突然变得有几分凝重,“跟大哥说实话,关于爹娘的事,你是不是查出什么了?”他倒不是惦记长公主的仇,他在意的从来都是义父周桥的仇。

    周伯彥收回思绪,不急不徐地答,“没有。还是毫无头绪。”顿了顿,又说道,“逝者已矣,有什么可查的。我已经放弃了。”

    安荣舟皱眉。

    “大哥,放下吧!你也不想想,太后、圣上都不追查当年之事,你我却揪着不放,很容易招惹是非。”他不愿意安荣舟继续追查,不为别的,一方面是为安荣舟的安全考虑,另一方面是不想安荣舟伤心。有时候,不明真相的人反而活的快乐。像他,知道了部分真相,除了愤怒和痛苦,又能得到什么?他的爹娘是死在太后的阴谋之中的。太后又是娘的亲娘,是他的外祖母,他又能如何?难道他要杀死自己的外祖母不成?

    这不仅违背了伦理纲常,中间还夹着他的皇帝舅舅。他不为别人考虑,只为皇帝舅舅考虑,也不能生出杀太后的心思来。

    都说帝王无情,此话不假。但在帝王的无情之中,他的皇帝舅舅很努力地在他面前保存了那样一份温情,最大限度地任他恣意地活,恣意地行走天下。舅舅的这种宠溺,不是要惯坏他,而是在以自己的方式在补偿他、护他。他珍惜这个情分,自然不做让舅舅难做人的事。

    作为回报,也是一种复仇,他要与舅舅一条心。他要帮着舅舅将太后的羽翼斩掉,让太后再也掀不起任何风浪来。在他看来,对太后而言,没有权势在手是再痛苦不过的一件事了。他杀不得太后,那便剥夺一切能给太后带来快乐的东西,也算是变相地为爹娘报仇了。这些事,不需要让安荣舟知道,全由他担着。

    ------题外话------

    青青又犯错了,知错的青青,接下来就要乖一点了,争取把昨天的补上来。

No.332休想

    因为周伯彥的劝告之言,安荣舟脸上的凝重之色更深了。近来,周伯彥与太后之间的气氛很微妙,他嗅闻到了某种危险的气息,只是一直摸不清头绪而已。不过,相比而言,他最关心的还是义父的仇。“你果然是知道了些什么?”其实他并不确定,这只是在诈周伯彥而已。去年周伯彥就曾劝他收手,而后周伯彥对当年之事的追查力度就弱了下去。有点放手不管了的架势。

    为爹娘报仇这个话题,周伯彥无意继续,“城门遇刺之事,我查到了些眉目。你感不感兴趣?若是感兴趣,等下就跟我走。”和那人约定的时间还没到,他还有时间去处理刺客之事。

    此时,安荣舟脸上的凝重之色消散。他夹了颗花生米丢进嘴里,“找到人了?是幕后之人还是当日放冷箭的刺客?”他心里却暗想:避开不谈吗?这当中一定有鬼。

    “刺客的身份与藏僧所均已查清。我还想再等等看,看谁会与刺客联系。若是可以,很想通过此人揪出牵涉其中的其他人。不过,也没放多大希望在此人身上。世上不缺聪明人,风头还没过去,估计没什么人敢在这个时候冒头。”

    安荣舟听的立刻来了兴致。他晃了晃酒壶,感觉里面没多少酒了,于是直接拿壶口往嘴里倒。壶里的酒喝没了,他把酒壶往桌上随手一放,取了筷子把盘底剩的几个烧丸子吃了。接着,他把筷子放下,拿帕子抹了抹嘴,“走。”

    周伯彥取了斗篷披上,将斗篷的帽子往下压了压,挡住半张脸。如此,兄弟二人才走出雅间。

    掌柜的在廊道内遇到他们,忙作揖。

    安荣舟在京城一向是扮纨绔的,还是流连青楼的那类纨绔。此刻的他走路没个正形,左晃右摆的。见到掌柜的,他一巴掌拍在周伯彥肩上,“掌柜的,今儿的账不必记到大爷的兄弟彥公子的头上,这位老爷出了。”

    掌柜的脸一阵扭曲。心说:你拍着东家的肩,说不用记到东家头上。这是又在闹哪样?

    周伯彥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没言语。他的这位义兄,就喜欢跑到他的地方蹭吃蹭喝的。白吃白喝就算了,还挑嘴,时常批评厨子的手艺。他刚这么想,人家就挑上了。

    安荣舟绷着个脸,“掌柜的,告诉你们厨子,今儿的鱼做的不地道,味道欠了些。赶明儿本公子再来,味道若是提不上去,本公子定要找彥弟哭去,让他拆了你们的酒楼。”

    掌柜的面皮又一阵扭曲,然后不停应着是。心说:祖宗,快些走吧!以前不敢拿你的事儿跟东家抱怨,怕东家多心。现在好了,你的所言所行东家亲眼看见了、亲耳听到了。也不知此刻的东家有何感想!

    兄弟二人走出如意酒楼,坐进早已准备好的马车里。车夫一甩鞭子,马车动了。

    安荣舟毫无形像可言地躺在马车里,占据了大部分地方不说,嘴里还不停抱怨着,“这家酒楼的厨子不行,光有名厨的名声,手艺却远远不及风味小食铺子里名不见经传的木厨子。”“我跟你说,彥弟那小子不厚道。我去给舒妹妹手下的厨子捧场,那小子却跟那儿的掌柜的交待,让我吃喝给银子。给什么给?舒妹妹可是我彥弟未过门儿的娘子,也是我的弟妹。兄长吃弟妹铺子里的东西,那还用给银子?”“你来给凭凭理,彥弟是不是很不厚道?”

    周伯彥一阵无语。他这义兄倒是会玩儿,完全将他当成了路人甲,可着劲儿的对他抱怨“彥弟”。

    安荣舟就像那嘴闲不住的长舌妇似的,没完没了的还在抱怨“彥弟”的种种。

    周伯彥听的烦了,不客气地拿脚踹他,“聒噪!闭嘴。”

    安荣舟毫无形象可言地抱着小腿肚子坐了起来,并横眉竖眼地瞪周伯彥,“君子动口不动手。跟大哥学着点儿!”

    周伯彥再次无言。君子都跟他义兄似的聒噪又厚脸皮,这世间将变成怎样一种景象?

    安荣舟是个闲不住的。安静不过片刻,在车轮的辘辘声中,他又开始说起京中之事。“六王爷进宫,请皇上为芸郡主赐婚之事,你听说了没有?”

    周伯彥挑眉,“哦,有这种事?”

    “此事千真万确。六王爷挺中意步飞鹄的,有意把芸郡主许配给步飞鹄。”

    “步五?”周伯彥觉得意外。怪不得芸郡主在舒苑养伤之时,六王爷几次向他打听步五的为人。只是,步五足足大了芸郡主十岁。再者,不管出于什么理由,步五毕竟是成过一次亲的。六王爷不介意,可上头还有一个控制欲极强的太后在。涉及郡主的婚事,太后那样的人肯定是要参一脚的。

    “说实在的,六王爷无意宣扬此事,想悄悄探探圣上的意思,看情况再决定求不求赐婚圣旨。不成想,中间发生了一场小闹剧,竟弄的人尽皆知。”他突然压低了声音,往周伯彥跟前凑了凑,“六公主闯进去,给听去了。六公主当时就演了一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好戏,说步飞鹄只能是她的驸马。好在不是御书房,六公主闯的若是御书房,那罪责可不轻。”

    周伯彥的眼中闪过一抹幽暗之色。六公主想嫁步五,休想。就算太后点头、圣上允了,他也会动手脚搅黄了它。十三王府的诗会上蓉郡主为难青舒,景阳公主府的全鱼宴上容嬷嬷找青舒的麻烦,这一笔一笔的帐他全记着。蓉郡主无缘无故地当众给青舒难堪,原来是受了六公主的唆使。容嬷嬷找青舒的麻烦,若主子没有点头,她一个嬷嬷怎敢在景阳公主府乱来!

    六公主与青舒无怨无仇的,她们二人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六公主却处处针对青舒,这其中的缘由,他也查出来了。六公主做这一切,只为讨好太后。太后不喜青舒,宫中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六公主为了在太后面前得好,才会在背后兴风作浪。他不能拿六公主如何,却可以破坏六公主想要达成的事。

    安荣舟哪里知道周伯彥所想,他继续八卦着,“圣上当场下令,六公主禁足一个月。听说,当时圣上和六王爷的脸色都不怎么好。”他摇了摇头,“经这么一闹,六王爷不好再请旨,很快就出宫去了。这种事,本该藏着掖着的。六公主却派了宫女给太后送信儿,还大吵大闹的弄得宫中有门路的主子没一个不知道的。没过半天,消息传出了宫,一些大臣都得了信儿。”之后的事不用再说。这一传十、十传百的,要说是人尽皆知就夸张了点,总之是宣扬开了,拦都拦不住。

    周伯彥突然问道,“以你之见,郡主与步五可般配?”

    安荣舟一愣。愣过之后发笑,“别告诉我,你要当那牵线搭桥的媒人?”

    周伯彥一脸自然地接道,“有何不可。”

    安荣舟惊的下巴差点掉了地,“是不是真的啊?你来真的啊?媒人,你确定会当媒人?”

    周伯彥不理他,想着步五是该成亲了。步五什么时候成亲,他什么时候才能放心。步五的表现虽不明显,但他知道,步五是喜欢青舒的。至于喜欢到了什么程度,不得而知。

    或许有人会说,他这是太过杞人忧天了。步五对青舒的温柔是兄长对妹妹的温柔。步五对青舒的好是爱屋及乌的表现,是因为步语嫣这个妹妹才会对青舒好。一开始,或许是如此。但两年下来,有些东西在慢慢改变。

    步五是那种慢性子的人,他不会一下子就喜欢上一个女子,他会渐渐的接受并喜欢上一个女子。他和六公主的一段情,便是如此。六公主曾经使了不少手段,时不时会弄一场巧遇出现在步五左右表现自己。开始的时候,步五对热情过头的六公主一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能避则避。是六公主的锲而不舍慢慢打动了步五,才会有了那段情。

    只是,当步五放了真心进去时,六公主却把这段情像一文不值的物品一样随手抛开。步五是伤心,也怅然接受了这个结果。但过分的是,六公主抛开这段情的同时,竟把步五推进了黎海棠的陷阱里。六公主此举,才是伤步五至深的根本。

    现在的步五,伤已痊愈。他看青舒的目光有了微妙的变化。

    周伯彥心中笃定:步五必须成亲,成亲了心就收回去了,就不再惦记他的阿舒了。

    此刻,若是有人告诉青舒,说步五喜欢她。她一定会拿你疯了吗的眼神看人。

    吁的一声,车夫让马车停了下来。

    安荣舟立刻挑开帘子往外看,然后咦了一声,“怎么回事?”

    这时候,车夫过来报备起来,“回公子,前路已被官兵封锁,过不去。是否要绕道?”他们的前方已经停着四五辆马车,还有一顶软轿,都是被阻住去路的。

    安荣舟最是好事儿,吩咐车夫,“过去看看。”

    车夫离开,不多时便打听回来了。“回公子,听说官兵发现了刺客,正在进行追捕。以免伤及无辜,这才封了路。小的打听何时会放行,有人告知小的,何时抓住了刺客,何时才会放行。”意思是,这个时间没个准。

    闻言,周伯彥的眉头微皱,但很快又恢复如初。是官兵的消息太灵通,还是有人走漏了消息?官兵怎么会这么快查到刺客的藏僧所?不过,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官兵追捕的刺客与他要抓的刺客不是同一个人。他吩咐车夫,“调头回去。”不管是不是同一个刺客,官兵弄出这么大的动静,秘密回京的他不宜出面。

    安荣舟见周伯彥要走,一摆手,“你去忙吧!我留下来看看热闹。”说着,他推开马车门,跳了下去。

    见安荣舟纨绔相十足地一步三晃地走了,周伯彥没有把人叫回来,而是让车夫调头,回到了如意酒楼。

    这时,掌柜的悄悄递了一封信给他,“您走后不久,一个七八岁模样的小小子送来的,说是给东家的。小的探过了,就是个街边玩耍的小子,别人给了他五个铜板的跑腿费。”

    周伯彥看过信,立刻拿火折子烧了。他吩咐掌柜的叫洪威过来。先前他出去,把洪威留在了酒楼里,并没有带出去。洪威一到,他带着洪威取了两人的马,直接出城。

    洪威不解,却也不多嘴提问,紧跟其后。

    到丰县之时,已经是傍晚十分。他们在一家名为顺来客栈的客栈中安顿下来。周伯彥写下一个单子交给洪威,“将单子上的东西置办齐全,动作要快,抓紧时间。”

    洪威说道,“公子,您身边不能没有护卫。属下将单子拜托给小二,让小二按照单子帮忙准备。”

    周伯彥不急不徐地说道,“这里边有几样重要的东西,不能假他人之手。快去!我身边不止你一个护卫,你应该很清楚。”

    洪威自然知道,自城门遇刺之事发生后,圣上点了一个暗卫过来保护公子安全。他不敢违背公子的命令,拿了采买单子急匆匆的出去。

    洪威一走,屋子里只剩周伯彥一人。过了大概一盏茶的工夫,天暗了下来。正是那种外边还算亮,而屋子里点灯嫌早、不点灯又看不清楚东西的时间点。

    扣、扣……的五声响,有人在轻声扣门。紧接着,一个似男似女雌雄莫辨的声音在门外不大不小地响起,“客官,您要的果子送到了。”

    ------题外话------

    感谢【秋心】妹子长久以来的钻石,感谢【晓黛】妹子的鲜花和钻石。青青要对得起乃们,青青要奋起,远离九点、远离断更

No.333紫衣姑姑

    周伯彥慢条斯理地检查过手腕上的袖箭,把袖子放了下来。他点了桌上的油灯,在门外之人第二次叫门时这才出声,“进来。”

    门开,有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走在前头的是客栈内的小二装束的十四五岁模样的少年。走在后头的是个面色蜡黄、精神不济的身穿深灰色粗布衣裳的妇人。妇人低眉垂眼的显得很拘束,微微佝偻着腰背。她的头上包了一块儿蓝色碎花布,手臂上挎着个小篮子,篮子上还盖着一块儿碎花布。

    小二脸上堆满笑,“客官,这位大嫂说您订了她的果子。小的把人给您领上来了。”

    面色蜡黄的妇人忙把盖在篮子上的碎花布揭了,露出里边的梨子和苹果来,“公子您瞧,都是好果子,好果子。”她的声音听上去宜男宜女的,应是刚刚叫门之人。

    周伯彥打开洪威留在桌上的包袱,里面的钱袋子露了出来。他看了一下,钱袋子里有银锭,还有大小不一的散碎银与铜板。他随手抓了一块儿碎银丢进小二手里,“下去吧!”

    小二得了碎银的打赏,喜出望外地连说了一串好话后退下了,走时还顺手给带上了门。

    门一关,妇人脸上的神情立刻就变了,不再是一副服低做小状。她把手臂上挎的篮子随手放到地上,站直了身体,腰背也不佝偻了。她迅速到了门口,把门拉开一条缝,往外看了看,又听了一会儿走廊上的声音,这才关好门,走回周伯彥身边。

    对妇人一系列怪异的举动周伯彥视而不见,就那么坐着。

    妇人眼中透着精明与谨慎,“为何选在人多嘴杂的客栈,而不是信中所提的长亭?”地点是她定的,她自是先一步到达了指定的地方等。没想到,周伯彥骑马经过指定的长亭之时,明明看到了她却并不停,直接骑马过去了。她不高兴也没办法,形势不允许她拿乔。她只得无奈地跟上,跟到了这家客栈。

    周伯彥做了个请的动作,而后说到,“本是约好在京中见面的,你却临时改了地方,约到了丰县来。只许你防备别人,还不许别人防备你不成?你担心我在酒楼设了埋伏,我何尝不担心你在长亭设了埋伏!”

    闻言,妇人对此不再说什么,坐到了周伯彥的对面。她从袖子里拿出一本有些磨损的册子,丢到了周伯彥面前,“这是合作的诚意。”

    周伯彥放正册子,随手翻了翻,淡漠地说道,“还不够,你的诚意不够。”

    妇人似是恼了,“你……”

    周伯彥直指妇人的要害,“是你要找我合作,而不是我要找你合作。据闻,你的旧主子对你下了格杀令。你虽逃脱了,却也只是暂时的。你的旧主子早晚会找到你,早晚会杀你灭口。而你的新主子,还不够信任你,不会救你。你也明白这点,所以才会找上我,不是吗?”

    妇人想反驳,却又无力反驳。因为这是事实。“名册给了你还不够,你还想得到什么?”

    “我要完整的名册。”他合上面前的册子,“别跟我耍花样。这只是其中的一部分,这些人的罪行上头已查清,可随时定他们的罪。”说着,他把册子丢还给妇人,“这本册子对我而言毫无用处。完整的名册,加上当年的真相。否则,一切免谈。”

    妇人自嘲一笑,“真相是伤人的,你确定要知道?”

    周伯彥一副懒得再废话的模样,“你可以走了。”

    妇人霍地起身,走向门口的方向。

    周伯彥不看她,“那么喜欢我爹,明知害我爹的人是谁,为何不为我爹报仇?”当他说出是娘的暗卫偷袭娘,反而杀了爹时,她就知道罪魁祸首是谁了。他的问题就是针对这件事。

    妇人的脊背一僵,保持着抓住门把手的姿势一动不动的。

    周伯彥再次语出惊人,“周素喜欢我爹,却不停地做着伤害我爹的事情。你喜欢我爹,却不敢接近我爹,只敢远远地看着我爹,为我爹的痛而痛、为我爹的喜而喜。当年,我爹娘带着我连夜逃出京城时,你的主子没有在第一时间得到消息,因而错过了及时拦下我们的时机。理由不是我爹娘的行动够隐秘,而是你的暗中相助。”

    妇人回头,眼中闪过慌乱,并有泪花闪烁,“你……”她心惊,这些隐秘的陈年往事,他是如何知道的?她从未对人提过,一切都埋在了心底。

    周伯彥站了起来,“紫衣姑姑,我已经知道你曾经很喜欢我爹。我已经知道你年年前往栖霞关祭拜我爹。如今我明白了,我在外漂泊时你出现在我身边,不是要害我,只是想看看我,从我身上找我爹的影子罢了。我还知道行刺阿舒的刺客不是你派的。”阿舒说他长的和爹一模一样,看着他,就能想到爹年轻时的模样。阿舒说的有些夸张,但也不是很夸张。他的长相有随娘的地方,但不多,主要还是随爹。对于太过思念爹的人而言,比如紫衣,看着他,的确能从他身上找到他爹的影子。

    妇人的神色显得更加慌张,“你……你怎么知道……”她没说出来的是,你怎么知道我喜欢你爹的事。

    “若是紫衣姑姑愿意离开大安,我愿助你一臂之力。你有能力独自谋生,你也可以过普通百姓的生活,何必非要依附于他人,替人卖命?你的旧主子也好,新主子也罢,只会让你去杀人,让你双手沾满鲜血,一生背负无尽的杀孽。”

    妇人震惊之极,不明白周伯彥为何会态度大变?又喊她姑姑,又说要助她过上普通人的生活。

    周伯彥一脸真挚地说道,“姑姑不必多心,彥会如此,是想还清当日欠姑姑的那份人情。若不是姑姑暗中相助,爹娘便走不到栖霞关,或许到最后彥和爹娘一样当年就丢了性命,不会活到现在。”

    妇人说不出话来。这一切太过匪夷所思了。她约他,只为谈条件,想用手中的筹码取得他的帮助,逃离主子的追杀。没想到……她很难相信。

    周伯彥又说道,“名册之事,交与不交全由姑姑自己做主。至于真相,我想知道的只有一样,那人为何容不下我爹娘?一定有什么理由,一定有。到底为了什么那人会狠心地除掉两个外孙?又是什么理由让那人将骨肉亲情抛弃?”楚风的夭折是人为,肯定与太后脱不了干系。灏一出生便有人要他性命,是太后指使无疑。太后这是为了什么?

    按道理,楚风和灏的出生是对爹的一种讽刺。最该恨这两孩子、最想除去这两孩子的是爹才对。可事实正相反,爹没有夺这两孩子性命的举动,反倒曾试图保住灏的性命。爹都不在乎,太后在乎什么?哪个敢说太后是为了给皇家遮丑,他一定会大笑三声。若太后想保全皇家颜面,那就该管住自己的女儿,而不是看着女儿风流、看着女儿怀别人的孩子。

    妇人摇头,霍地转身,拉开门便走。她觉得,这是陷阱,周伯彥给她设的陷阱。

    周伯彥大步走向门口,自她背后说道,“我说话算话。若想远走高飞,我一定助你。”他的话音刚落,对面有寒光一闪。他想也不想,抬手打出袖箭。

    袖箭自妇人耳边擦过,噗的一声,钉入对面廊道上的男人的胸口上。这是个身穿小二服饰,体形瘦小的男人。中箭的那一刻,他手中掷出两把飞刀。

    其实,在小二装束的男子中箭之时,妇人就该中飞刀了。因为周伯彥所见的寒光便是假小二最先掷出的一把飞刀发出的。不过,在那当下,不知从何处飞来一个小石子,竟把飞刀打偏了,救了妇人一命。

    可是,前一把打偏,之后又有两把飞刀袭来,一个飞向妇人的眉心处,一个飞向妇人的心口位置。妇人因刚才心神大乱,反应不及,闪躲的动作凝滞、僵硬。在妇人以为自己会命丧于此而闭眼的刹那,自一侧寒芒逼近。剑光一闪,叮叮两声,飞刀落地。妇人刘海的发丝有几根被削断,轻飘飘地跟着落到了地面上。

    千钧一发之际打落飞刀的洪威单手执剑,眼睛观察着四周,“公子,请退回房间。”

    周伯彥毫无异议地退后,并对缓过神来面色凝重的妇人说道,“姑姑请保重。即便你什么也不告诉我,只要你想走,我自会助你。”

    “剩下的我自会处理,你们不必露面。”妇人说罢,没有直接下楼,而是向对面的廊道方向走去。

    周伯彥招手,示意洪威进屋。

    洪威立刻提剑进屋,并把门关上。他解下背在身上的鼓鼓囊囊的包袱,“公子,您要的东西。”至于刚刚发生的事,他只字不问。

    周伯彥打开包袱看了看,“刚才发生之事,可有人看见?”

    “回公子,没有。楼上的客人不多,此刻都在楼下用饭。”

    周伯彥颔首,“收拾一下,换一家客栈。”

    不多时,他们走出房门。妇人已不见了踪影,中箭的假小二也不知去向。楼下吃饭的客人与刚才一样,人数不多却很吵。他们并不去找掌柜的退房钱,而是悄悄来到客栈后院,丢给喂马的老汉一吊钱,牵上自己的马便走。

    这顺风客栈位于丰县的东区,他们离开后便找到了位于西区最靠近县城门的一家客栈住了下来。二人草草用过晚饭,各自安歇。

    躺在床上,周伯彥一时之间睡不着,想着紫衣的事。喊的那一声姑姑,是有缘由的。

    当年,爹娘能带着他深夜离京,一是紫衣做了叛主之事,杀掉了监视长公主府的人;二是舅舅深夜里亲自为爹娘打开了城门。那时的舅舅虽是皇帝,却受太后的控制,没有足够的力量保护他们。因而,舅舅写下密函交给了爹娘,承诺了西昌国皇子耶律灏真一些事,条件是耶律灏真必须保护他们一家三口,直到舅舅掌握大权把他们一家三口接回来为止。

    他在栖霞关与爹密会时,把自己已知的事情全说了,包括紫衣是太后的人,害他们一家的幕后之人是太后等。爹听了,把舅舅深夜开城门,把神秘女子杀掉监视者等事情都告诉了他。分别时,爹说神秘女子是紫衣,只是当时不知道紫衣是太后的人而已。爹叮嘱他,他们父子欠紫衣一次,日后无论如何他都要给紫衣一条生路。

    所以,当紫衣想谈合作,并约他密会时,他才会赴约。至于紫衣喜欢他爹的事,他是猜的。因为栖霞关血战之后紫衣曾跑到血染的战场上痛哭;因为紫衣每年都会乔装打扮后去栖霞关,在众所周知的他爹的“祭日”这天到一座无名墓前进行祭拜。

    这座无名墓与别的无主坟墓不同,有人精心修缮过,且年节时都有不明身份的人前来祭拜。没人给这座墓立碑,因为长公主亲手将她的驸马葬在此处时没有立碑,其他人有心但也没那个胆子越过长公主去。紫衣同其他祭拜之人一样,年年来祭拜,却不敢在空墓碑上刻上周桥二字。

    过去,周伯彥虽然知道爹真的不在了,可嘴上一直不承认,一直不敢、也不曾祭拜过此墓。后来知道爹还活着,他前去祭拜了一次。他感谢长眠于此的无名人士,因这无名人士,世人都认定他爹已死,使得他爹能在异乡好好的活着。

    他也感谢紫衣,因为紫衣的行为让太后也认定他爹已死,从不曾怀疑他爹还活着,自然就没了追杀一事。

    若是紫衣参与了行刺阿舒的事情,他可能会在为阿舒报仇和遵守爹的叮嘱之间为难。他查了又查,实事是紫衣并未参与,而是有人顶着紫衣的名字干的。他表现出一副不杀紫衣誓不罢休的模样,那是迷惑别人的手段。他去太后面前提紫衣的名字,是想看看太后会怎样对待紫衣,而紫衣会忠心地任由太后杀掉还是会逃。

    逃,说明紫衣想活下去。她想活下去,他才能完成爹叮嘱的事情。而且,没了紫衣这个忠心的杀手头领,对太后而言可是不小的损失。

    只要不是变态杀手,没人愿意一辈子受他人驱使而不停杀人。等着吧!紫衣会回来找他。

No.334唯一的温暖

    这一等,就是三天。白日里下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雪,地面及屋顶被一片白色所覆盖。天色黑了下来,但因为雪的关系,夜间还可视物,只是模糊些罢了。

    天气寒冷,又没什么事可做,周伯彥早早上床歇下了。他睡的并不沉,门上发出异响之时,立刻睁眼。

    屋内有个黑影闪身到了床前,见周伯彥睁着眼,点了下头,躲到了床尾处。

    万物沉寂的黑夜不同于喧嚣的白日,稍有响动便会引来浅眠者及耳聪目明者的注意。隔壁有开门声,须臾有洪威压低声音的禀报声,“门上钉着个纸条。”

    周伯彥坐了起来,并示意躲在床尾处的黑影去看看。

    黑影过去打开门,并让出地方。

    见到开门之人,洪威的眼中有惊讶之色一闪而过。他这是第一次见到跟在周伯彥身边的暗卫,还是皇帝派给周伯彥的暗卫。他的惊讶也只是眨眼间的事,人已经走进屋中。他走至正在穿衣的周伯彥跟前,把手中的小刀与纸条捧给周伯彥。

    周伯彥伸手拿了折叠着的纸条,打开,打了火折子看纸条上写的字。字迹很潦草,看着像是很紧急的状况下写下的。他看罢纸条上短短的三句话,陷入沉思。是否是陷阱,只有探过才知道。为此冒险,值得吗?

    他迅速有了主意,把纸条交给洪威,“准备一下,我们要去这个地方查看一番。”

    洪威依言看过纸条上的内容,有心劝阻,可又知道公子是说一不二的,于是应了声是,回自己隔壁的房间准备了起来。

    一刻钟后,他们从客栈后院中走出来,期间没有惊动任何人。夜色中,三个黑影急步前行,遇到打更者时避开绕行,并不时观察周围以辩明方向。这几天,洪威早将丰县的地形摸了个透,因而不过两刻钟的时间,便把周伯彥与暗卫领到纸条上所指的地方。

    这里是百姓居住的区域。眼前的民房有朱漆大门的独门独院儿;也有几户人的土坯房挤在一个土坯垒成的院子里的;也有独户的一般小院。三个人在附近看了一下,很快就找到院门上挂着两穗儿金黄的苞谷棒子的一户人家。

    洪威看向周伯彥,低声说道,“小的先进去探探。”

    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令周伯彥不由蹙眉,“一切小心。”他在想,是不是他们来晚了。

    洪威一手撑着墙,轻松跳了进去。他很快就检查完小院,走过来把木板拼成的院门的门闩打开,请周伯彥进入。他一指离院门不足两米远的地方躺着的死尸,对着周伯彥伸了两根手指,意思是院子里有两个死人。之后,他拔了身上佩戴的剑握在手中,一步一步走向西边那间门大敞着的屋子。

    周伯彥立在院门内,一脸谨慎地听着左右两院中的动静。

    没用多长时间,洪威便将所有的房间都检查过了。他低声禀报道,“公子,西屋有个死人,与院中的两个死者一样,装束相同,手腕上刻有蛇的图案。尸体还很温热,死亡时间不超过两刻钟。”

    周伯彥点了点头,问道,“死者可都是男子?”

    洪威答是。

    “在,在这里。”女子虚弱的声音自东院墙内传出。

    洪威神色一变,一脸警惕地往声源处慢慢移过去,并低声质问,“什么人?”

    “彥公……子,我是紫……”女子似乎是用尽了力气,话说一半便没了动静。

    周伯彥立刻吩咐道,“过去看看。”

    洪威往东院看了看,感觉不到危险,于是跳了进去。寒冷的空气中有血腥味飘浮着,他根据这股血腥味寻找,很快就在似狗窝的土坯小窝中找到了人。

    女子蜷缩在小窝里,一动不动的。浅绿色的裙裳在雪夜里看着很扎眼,而裙裳上的大片暗色同样很扎眼。

    洪威回头,一指土坯小窝,意思是人在这里。

    周伯彥刚要跳墙过去看一看,却听西院屋里传出婴儿的啼哭声。周伯彥几人立刻找地方蹲下,以免有人出来会看到他们。

    那婴儿也不知是怎么了,越哭越大声。这时东院有了动静,有个男人摸黑出来,立在门口冲着西面一阵骂,“你他娘的关老七,赶紧让你婆娘哄哄孩子。哭,哭,哭,见天儿的让孩子哭,让不让人睡了……他娘的,明儿再让孩子哭,就让你卷铺开滚蛋。”骂够了,男人关门进屋了。

    也不知是不是男人骂的起了作用,西院这边婴儿的哭声很快就没了。

    又等了等,周围万籁俱寂,没有任何异样。这时,周伯彥才站起来,跳进东院。走到洪威身边,他看了看土坯小窝中蜷缩着的女子,弯腰要探女子的鼻息。

    洪威从旁说道,“有气,只是昏过去了。”

    周伯彥半途收回手,“带上,找个地方给她医治。”

    把人带回客栈实在不是明智之举。洪威背着女子同周伯彥一起走在回去的路上,突然想到了一个地方,低声说道,“公子,小的昨日发现了一户人家,院门上着锁,院子看着许久没打扫过了,看着不像有人居住。小的便打听了一下。那户人家两个月前全家回乡探亲了,年底才能回来。而且,他们的房后有个小房子,似是柴房。”意思是,把这受伤的女子带到那柴房藏起来,不仅是外人,就是那左右邻居都发觉不到异样。

    周伯彥觉得洪威的提议不错,于是改了方向,把昏迷的紫衣带去了洪威所指的地方。暗卫跟在他们后头,在做扫尾工作,比如处理三人留在雪地上的脚印。

    他们撬开门锁进了那小房子才发现,这里并不是什么柴房,而是供人居住的简易小房子,只有一间。里面有能住两三人的火炕,挨着火炕是灶台。灶台旁依次是水缸、米缸,装碗筷的陈旧的木柜。灶台前的地上有些柴草,一把破扫帚。唯一的窗子在南墙上,窗下是一个陈旧的木箱,木箱旁边的地上摆着一个洗脸用的木盆。

    一个多时辰后,寒冷的小屋子变得暖和了许多,火炕也烧热了,屋中弥漫是一股子的汤药味。天已微明,屋中光线昏暗但已能模糊的辨物。

    紫衣醒了,屋中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动静。她挣扎着坐了起来,因牵动了伤口,疼的直蹙眉。盖在身上的旧棉被滑了下来,露着肩头的她冷的不由一哆嗦。她迅速将屋中一切扫视一遍,狭小的房子里实在没什么可看的东西。她定了定神,视线一下就落到了灶炕口。灶炕里的灰被人扒拉了一点出来,上面坐着一个药罐子。汤药味儿就是从这个药罐子里飘出来的。

    她缓了口气,准备下炕。这才注意到,自己染血的绿色裙裳还穿在身上,肩头处会裸露着,是有人为方便给她处理胸口的伤口而用刀割掉了一部分布料。这个她记得,因洪威为她处理伤口时,她中间疼醒过一回。

    这时她才注意到,炕头上摆着她的包袱,包袱上有一张用银锭压着的纸。她扯过陈旧的被子裹住自己,取了纸张看。只见上边写着:灶口有熬好的草药,醒了喝。锅中有吃食。白日不要生火,以免被人发现。灶台上有一副药,晚上煎了喝。夜里亥时会前来探望。

    她将纸揉皱成一团,打开包袱取了干净衣裳出来,忍着痛把身上的衣裳换掉。

    客栈内。小半个时辰前回来的周伯彥、洪威等三人都是合衣躺下的,已经进入浅眠。

    天大亮,客栈内变得热闹起来,人们的走动声、说话声与笑声不时传来。

    周伯彥毫无异样地起身,独自在房中用过早饭,开始考虑下一步计划。

    洪威用过早饭,和周伯彥打了声招呼便出去了。扮作普通人住店的暗卫自是扮演着在人前的角色,不动声色地呆在周伯彥的左近。

    到了深夜亥时,洪威被留在客栈望风,周伯彥则带了暗卫去看望紫衣。

    此刻的紫衣将自己打理的妥妥当当的,坐在炕沿上,似乎正在等周伯彥。因为伤势不轻,她的脸色不是很好。见到周伯彥,她拔下头上的簪子拨了拨油灯的灯芯,“多谢你出手相救。”

    周伯彥说了句“举手之劳罢了”,看向窗子。这才发现,紫衣用被子挡住了窗子。怪不得他在外边时并没发现屋中有亮光。

    蒙面的暗卫把一个包袱往窗下的木箱子上一放,出去了。

    周伯彥指着那包袱说道,“里面装的是一些干粮、两只烧鸡和六副药。外边所有的药铺都有人盯着,这是从别处买来的药。不多,只够三天的,每日早晚煎服一副。我有急事,明早必须离开此地,只能帮你到这里。剩下的,得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多谢!”紫衣说了这么两个字,低声咳嗽两声,说道,“麻烦帮我打两桶水,水缸里没水了。”她可以不洗漱,但得喝水,煎药也得用水。依她目前的情况而言,想要自己打水吃是万万不可能的。

    这个倒是不用周伯彥动手,暗卫很快帮忙打了水,直到把水缸装满。

    水的问题解决了,见没什么事了,周伯彥说道,“就此别过。”这就准备走。

    “等等。”紫衣叫住他,“名册不要了?真相也不问了?”

    周伯彥一脸淡漠地说道,“我说过,名册交与不交,全由你。至于真相,你想说,我便听。你不想说,我也不强求。”

    紫衣一怔。几天前的谈话,原以为周伯彥只是在做样子而已,是在诓她说出真相。没想到,周伯彥不仅救了她,而且一点趁机对她严刑拷打的意思都没有。怎么会这样?难道周伯彥真的感念她曾做过的事,真的要帮她摆脱追杀?

    在她发怔的时候,周伯彥已经走到门口正要拉开门出去。

    她回神,“等等,我有话告诉你。”

    周伯彥转过身,很从容地看着她,一点催促她的意思都没有,就那么站着。

    “你想知道的真相,我也不清楚。主子从未提过除掉那两个孩子的原因。至于对你爹娘下手的事,一开始,主子似乎没有要他们性命的意思,只想抓他们并软禁起来。只是,后来事情有变。周素,你应该认得。事发前,周素向主子呈上一封密信。之后,主子才改了主意,把原定计划取消。原本,我接到的命令是监视你爹娘。原计划取消后,主子将我从新计划中剔除,命令我护送一个匣子到来……”她话说一半,捂着嘴闷声咳嗽几声。

    周伯彥握紧拳头,只因双手藏在宽大的袖子,别人看不到罢了。

    紫衣缓过来了,继续讲道,“命令我送到来凤州。我觉出有异,上午带着匣子出京,关城门前又悄悄返回来了。我一直藏在长公主府外观察,发现周围的监视者从两人增加到了八人。其中一人跟我很熟,我便避开其他人与他说道。这才知道,那晚安排了对你们一家三口的刺杀行动。你爹对我有恩,我不能看着他死。”

    在属于她的冰冷天地中,出现了那样温暖的一个少年,微笑着替她解围,没让十二岁的她死在乱棍之下。那时的她是卑微的小宫女,虽已被主子的爪牙选中,但在那爪牙眼中是可有可无的存在,死不足惜。即便她没犯错,可心气儿不好的某位妃子一定要打死她出气。

    是他,是那温暖的少年三言两语哄笑了那妃子,救了她一命。从此,她喜欢上了那温暖的少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把他的音容笑貌刻进脑海深处,每每忆起便觉得一阵温暖。只要有机会,她总要远远的看偷他。有时候一年都看不到他一次,她怅然,但喜欢他的心情怎样都无法抹去。

    她喜欢他,越来越喜欢他,即便他成了驸马。这份喜欢,她不敢让人知道,更不敢让主子发觉。她偷偷的为他的痛而痛,为他的喜悦而喜悦。他是她心中唯一的温暖,她怎能看着他死?

    她潜进长公主府。待到夜里,外边的监视者混进来时,她一一惊动他们,任长公主府中的侍卫发觉并将他们杀死。没想到,出现了第九个人,她只得亲自动手。她看着他和长公主匆匆带着儿子逃离,也看到了皇上身边的一名侍卫在护送他们。看着他们出城,她安心了。她日夜不休,快马加鞭地赶到来凤州完成任务。而后,又日夜不休地去追踪他,只想知道他是否已经脱险。

    可是,他死了。

    ------题外话------

    想要奋起,怎么就这么难?下月初,青青要挪窝了,挪到一个不会三天两头停电的地方去。

No.335国师

    每每想到令自己觉得温暖的那个人死了,紫衣就觉得心口绞痛的无法呼吸。她抬手捂住眼睛,控制了一下情绪,说道,“我给不了你想要的真相,但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线索。国师,找到他,审问他,**不离十你要的答案会浮出水面。”

    周伯彥的脑子里有什么一闪而过,可他一时没有抓住,“国师?”

    紫衣点头,“对,国师。他是主子很尊崇的一位道长,主子一直称这个道长为国师。我暗地里查过国师的背景,但所得有限。只知道他二三十年前曾是京外阳明观的道长,道号明济。你娘似乎在十一二岁的时候得过一场怪病,太医也好,民间名医也罢,都对你娘的病束手无策。似乎是拖了很久,最后这个明济道长出现了。也不知道明济道长是怎么治的,总之,你娘的病好了。先帝觉得明济道长是能人,主子更是将明济当成仙人来供奉。”

    长公主十一二岁时生过一场怪病的事,周伯彥从未听说过。“你说的明济道长,和我爹娘的死有什么关系?”

    因为伤势的关系,紫衣的脸色很不好,“具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并不清楚了,总之主子一直喊他国师。据我调查的结果来看,每次发生大事前一两日,国师一定会被主子请去说话。在你爹娘的事情上主子会改变主意,依我之见,不仅周素的密信起了一定作用,国师肯定也是起了一定的作用。”她顿了顿,“我的猜测是有根据的,刺杀命令下达的那天上午,主子见了国师。武后自裁的前一天,主子也见过国师。”她讥讽意味十足地说道,“自裁?关入冷宫的前皇后,谁管她到底是怎么死的!自裁还是他杀,没人会关心。”

    周伯彥听了这一切,质疑起紫衣关于国师的猜测,“这只是你的猜测,你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那个所谓的国师有问题。”

    “对,这是我的猜测。我把过去发生过的大事一个一个整理并串联起来,而后得出的结论。还记得吗?你爹娘死后不久,你便离开了京城,基本不在京城呆着。一开始你在外飘泊的日子很平静,后来才有了刺杀事件。恰恰在刺杀事件开始前,主子召见了国师。第二日刺杀令就下来了,很快的你就遭遇了生平第一次被刺事件。”

    周伯彥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紫衣有些支撑不住了,“信不信由你。在我看来,对你而言国师是最好的线索。你可以走了,我想休息。”

    “多谢!”周伯彥道了谢,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小房子。回客栈的一路上,他一直在思考,紫衣的话可信吗?他很快又想到,前些日子他曾派人软禁了一个道长,不会正巧就是那明济道长吧?看来,他还得回京一趟。只能让阿舒再多等一两日了。

    第二日天一亮,周伯彥带着洪威离开了丰县,赶回京城去。

    这个时候,青舒等在丛林深处的小庄子里。每日都在惦记周伯彥的安危。其实,小庄子上的生活很平静。小庄子上的人丁简单,每个人各司其职,每天看着都挺忙的。

    而青舒。每日里,一日三餐有人照顾,三个弟弟都在她的身侧,没有帐册可看、没有家可管,她觉得自己很闲,闲的没事可干的有些闷得慌。人闲下来了,想法也就多了。担心周伯彥的安危之余,又开始惦记康溪镇上的家。古管家和苏妈妈可好?古元河的娘子估计生了,也不知生了儿子还是女儿?府中的其他人都好吗?荒地上、田庄上的一切都好吧?

    再说周伯彥,快马加鞭地赶到京城后,直奔如意酒楼。他草草用过午饭,让洪威留在酒楼里,自己带了暗卫前往软禁道长的民宅。当初他是应舅舅的要求,把太后派人送出宫去的道长抓住,并秘密软禁起来的。当时的他根本没有多想,更没有去探究舅舅为何要让他抓道长?

    周伯彥赶到软禁道长的民宅,这才发现自己来晚了。院中有打斗的痕迹,好在没有留下一大摊的血迹,亦没有死尸。当时,他只负责抓人并把人软禁起来,后边看管道长的事情转交给了舅舅的属下。院中这副场面,道长是被舅舅的人给转移了,还是被另一波人给抢走了?

    想到这里,他命令暗卫进宫一趟。他交给暗卫的事情有三。一是向圣上禀明紫衣说真相得从国师明济道长身上找;二是问清先前软禁起来的道长是不是明济;三是道长被转移到了安全的地方,还是被人劫走了。

    暗卫一离开,周伯彥召唤自己的私人力量,给步五送了一封信。

    步五正巧坐镇一品楼,很快就收到了周伯彥的信。看了信的内容,他便离开自己的一品楼,去了一缕香包子铺。

    步五一到,步二哥就把人领到了自己的屋子里,之后去了前头的铺子里。

    周伯彥和步五面对面地坐了,一边喝茶一边说话。

    互相问候完毕,步五问道,“你不是离京了吗?怎么又回来了?你能放心让青舒妹妹独自回乡?”

    周伯彥淡淡一笑,“放心,她人在安全的地方。这次,我是秘密返京,本不该出来走动。不过,听到了一个传闻,所以想当面问问你。”

    步五听说青舒在安全的地方便放心了,会心一笑,“哦!什么传闻引起了你的注意?竟让你特意约我出来。”

    周伯彥也不跟他绕圈子,“听说有人欲促成你与芸郡主的好事?可有此事?”

    听了这问题,步五一脸尴尬地不知如何作答。

    “你怎么想的?”

    步五不自在地清了一下嗓子,“你这是哪里听来的流言?”

    周伯彥打趣模样地盯着他,“看你这反应,应是确有此事。”

    步五一时无言。因为周伯彥说的是实事,他无从反驳。

    周伯彥的问题直来直往的,“是不是朋友?是朋友就给句实话。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先抛开家世、背景这些东西,不去考虑背后可能会牵扯到的利益冲突等,单看芸郡主这个人,你到底喜不喜欢?”

    步五觉得尴尬,“我们不谈这个问题,喝茶,喝茶。”

    “因为是兄弟,才问你这些话的。你可是老大不小了,家里从祖父祖母、爹娘到兄弟姐妹都在着急你的婚事。你讨厌芸郡主吗?若是讨厌她,你不用回答,点下头就可以。”

    步五有些无奈,“我说,这可不像你的行事风格,居然连街头巷尾的流言都要揪着不放。”

    周伯彥却是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看来是不讨厌了。我跟给透个底,你若有意娶她,就不必顾虑背后的一些东西,我自会安排妥当。”

    步五怔住,“什么?”

    “若是你不反对,你家里的长辈并不排斥娶个郡主进门的话,给我递个话。有什么阻碍,我会清扫干净。”周伯彥说罢,伸手出去拍了拍步五的肩膀,“不管新娘子是谁,不管你什么时候成亲,记得给我和阿舒送请柬。”

    步五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你啊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周伯彥看出来了,因为提了芸郡主,步五整个人都放不开了。他失笑,“好了,别不好意思了,我不缠着你问喜不喜欢她的问题了。我还有事,就此别过。”

    步五笑笑,站起来送周伯彥出去时在门口遇到了步二哥。

    周伯彥走了,步二哥要笑不笑地盯着步五,“老五,喜欢就喜欢,别不好意思。”

    步五的面色微红,“二哥,连你也打趣我?”

    周伯彥回到如意酒楼,在位于三楼的房间内休息,顺便等消息。他躺下睡了一小觉,醒来时还不见暗卫回来。他并不急,坐下来看摆在案上的一些帐本。

    直到傍晚十分,暗卫才姗姗来迟。他带回来的消息是,先前抓起来的道长过去的确叫明济道长。不过,道长现在已经不叫明济了,太后直呼其为国师,太后认定他是国师。再一个消息是,这位国师的确是被人劫走了。如今还下落不明。

    周伯彥的脸色一下就冷了下来。明济道长,国师,无论这个道长的身份为何,他一定要抓回来亲自审问一番。不过,前提是道长还活着,没有被人杀人灭口。看来,紫衣没有诓他,这明济的确是当年事件中的重要人物。否则,若只是个普通道士,太后何必要花力气把人劫走?

    暗卫递了封信给周伯彥,说是圣上吩咐他带来的。

    周伯彥赶紧打开信看,而后眉头微皱。这是舅舅的亲笔信。

    信中说,会把明济道长抓起来,因为明济是最会蛊惑人心的妖道。因为明济,太后正在找什么“神女”。说是有了“神女”,大安王朝就能一统天下,世上再没有西昌国、楚国等国家,周边各国都将收入大安王朝的版图,他们安海一族将俯瞰众生,主宰全人类。

    舅舅的言词间隐晦地透露出一个讯息,那就是太后疯了,太后想得到至高无上的权力想疯了。

    周伯彥嘴上不能说,但心里认同舅舅的观点。大安的休养生息政策推行几年,百姓刚能裹腹不至于饿死,太后就开始妄想一些不着边际的事。真不知说什么好?

No.336回乡

    事情眼看就查清楚了,可到了明济道长这里又断了。周伯彥无奈,但也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他安慰自己,好歹离真相又近了一步,不必急在一时。七年都等了,再来个一年半载的他也等得起。他吩咐留在京中的属下,一定要查出明济道长的下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朝堂局势依然紧张,可一切进行的还算顺利。周伯彥觉得自己该做的部分已经做了,剩下的全看皇帝舅舅的,他再介入就是逾矩了。于是,他让暗卫回到皇帝身边,自己带着洪威安心离去。

    夜里戌时,周伯彥与洪威踏着月色归来。小庄子里的人们早已歇下,周伯彥不想吵醒太多的人,因而离的半里地左右的时候就下了马,牵着马走过来了。

    耿管事父子夜里很警醒,马蹄声一接近就醒了,并迅速穿戴好从各自的房间里出来。

    睡在门房里的未婚的耿家两兄弟也醒了。二人从屋内出来,见到正走过来的耿管事和大哥,两人爹(大伯)、大哥地喊人。

    周伯彥与洪威到了,扣门只一下,就听门内传来耿管事的声音,“是不是公子回来了?”

    周伯彥说道,“是我。”

    耿管事听出是公子的声音,一边吆喝着儿子赶紧点上火把,一边急急地开锁,打开院门迎人。这么一来,动静就有些大了,西边的屋子里陆续亮起了灯。

    顾石头衣服还没穿齐整就从屋子里冲了出来。他大步往刚进院门的周伯彥跟前跑,“公子,公子,您可回来了。”

    周伯彥见了他的莽撞样,要他小声些,别把人都吵醒了。

    青阳他们小,睡的实,倒是没什么动静。

    青舒屋里亮起了灯。小娟把开推开一条缝儿,往外探头看了一眼,正看到周伯彥往自己房间走。她立刻缩回脑袋,关好门急步走进内室去,“小姐,是公子,真的是公子回来了。”她刚刚急着去确定,穿着里衣去开的门,冷的隔着里衣直搓手臂。

    青舒听了高兴,又不忘数落小娟两句,“看把你冻的,怎么不穿好衣裳再出去?”

    小娟傻笑,“奴婢不是急嘛!”

    青舒拿她没办法,“好了,别真冻坏了,快回去躺着。”

    小娟见青舒坐在床上,没有下来的意思,迟疑地问道,“小姐,您不去看看?”

    青舒笑道,“大晚上的看什么看?明天有的是时间。别磨蹭了,快回去躺着。你肩上的伤刚好,别又冻出好歹来。”

    “小姐说的极是,就该好好说说她。”穿戴整齐的小鱼走了进来,一边说一边给小娟披了件厚衣裳。

    青舒打趣说还是小鱼会照顾人,然后把她们二人赶回去睡觉了。她吹熄了油灯,在黑暗中躺了下来。她听着院中人们来回走动的声音,顾石头隐约在说正在烧火做热饭等话,不久便沉入梦乡。大概是知道他安然回来了的缘故,这一觉她睡的格外好。

    第二天早晨,青阳他们起床后才得知周伯彥昨晚回来的消息,高兴地要跑去看。

    青舒拦住了他们,“你们的彥哥哥回来的很晚,这会儿还睡不到两个时辰。你们忍心过去吵醒他?”

    青阳他们很懂事,不用青舒再说什么,都知道怎么做了。用过早饭,他们不像往常那样在院子里跑来跑去的玩儿,而是安生地呆在屋子里,不是默书就是练习书法。

    辰时过去一半,周伯彥的屋中有了动静。关木头见顾石头端了洗脸水进去,立刻进屋禀报起来,“少爷,彥公子醒了,正在洗漱。”

    青阳看向一旁的青舒。这是在等批准呢!

    青舒觉得好笑,“去吧!”

    青阳立刻放下手中的毛笔,青灏和洛小荣放下手中的书,三个人一前一后地跑走了。青舒走过去,看了看青阳练的字,满意地笑眯了眼,而后动手规整桌面。他们与大多数男孩子一样,桌面上弄的很凌乱,书本与纸张也是随手丢,并不规矩地放好。她估计,小阳一时半会是不会回来练字了,于是吩咐初一洗笔。

    用过早饭,周伯彥跟着青阳他们过来了。

    青舒正坐在椅子上做荷包。听闻动静,她抬头,看着他的眉眼,笑问,“用过早饭了?”

    周伯彥坐到了离她最近的椅子上,“用过了。”

    青舒见青阳、青灏和洛小荣围坐到了桌前,正在小声商量等下玩儿什么,她笑笑,侧过脸看着周伯彥,“要不要喝茶?”

    周伯彥本来不渴,但听她这么一问,立刻说道,“你沏的我才喝。”

    青舒嗯了一声,放下做到一半的荷包,让小鱼提来新烧开的水,亲自为他沏了一碗茶。她把茶放到他的手边,又把做一半的荷包拿了起来,低头问,“在外头,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没有,一直吃的很好。”周伯彥面不改色地说谎。

    青舒刚要张嘴说什么,就听青阳他们说想到外边玩儿一会儿。她准了,看着他们三个出去,又问周伯彥,“顿顿吃的热乎饭?”

    “对。”

    青舒的声音突然低了几分,“那怎么瘦了?”

    他微怔,看看自己,而后反问,“有吗?哪里瘦了?”

    看他嘴硬,青舒微哼一声,不理他,专心做自己的荷包。

    他也不打扰他,一边饮茶,一边看着她专注的侧脸,心里暖暖的。

    时间静静的流逝。等到手里的荷包做好,她的脸上浮上满意的笑容。她把线剪断,收好针线,抬头时迎上他的视线,嗔了他一眼,“看什么?”

    他的眼中满是笑意,“自然是看你。”

    她一时没接上话。

    他看了她手中的荷包两眼,一脸遗憾地说道,“若不是粉红色的,我便拿了。”

    她戏谑地笑,“若不是先答应了巧娘,我一定让你戴在身上在外边走来走去。”言外之意是让他在人前丢脸。

    他一脸认真地想了想,“这个主意不错。若是见到的人问我,为何戴着年轻小姐喜欢的荷包,我会很自豪地告诉他,因为是我家阿舒做的。”

    她不由的脸红,低语,“谁是你家的?”她以为自己的声音足够低,他不会听到。

    他却立刻接道,“你是我家的。”

    她觉得,他的脸皮是越来越厚了。想瞪他一眼,一下又注意到他瘦下去的脸,于是说道,“奔波了五六日,一定是没休息好。要不要回房补眠?”

    她在细微处的关心,让他觉得窝心。奔波倒是其次,因为他习惯了。但最近事情太多,他的心事又重,要思谋的事情又不少,因而有些累心罢了。“这会儿不困,用过午饭倒是要睡上一觉才成。京中的事情已经办妥了,我们明日就启程。”

    翌日,周伯彥和青舒告别了小庄子上的老少,继续回乡之路。天气越来越冷,一路上他们尽量避免露宿野外的情况。为了不错过投宿的地点,即便天色尚早他们都会停下来投宿。如此一来,行程上便慢了一些。就这样走走停停地走了十八天,冬月(农历十一月)十三这天终于到达了锦阳城。

    到了锦阳城,他们自然不必再投宿客栈,现成的落脚地就有三处。一处是陈知府的府邸,一处是京城洛府在锦阳城置办的府邸,还有一处是顾府。这个顾府实际上是周伯彥的府邸,但表面上是某个财大气粗的顾姓大官在当地置办的别宅。

    按周伯彥的意思,青舒他们自该住到顾府去。可爱的洛小荣难得地耍起了小脾气,坚持要大家住到洛府去。陈府那边若是得信儿,估计也是要接青舒他们过去住的。

    青舒这个为难。但想想,洛小荣难得这么坚持,她哪能伤了他的心!于是,她捏了捏他气鼓鼓的小脸,“好了,好了,你赢了。”

    洛小荣觉得惊喜,他还以为姐姐不会答应呢!他高兴的欢呼一声,冲着马车外喊着锦阳城洛府的所在处。

    丁管事看了马背上端坐的周伯彥一眼。

    “去洛府。”御寒装束齐全的周伯彥说罢,轻夹马腹,率先改了方向,往东行。

    丁管事见了,一挥手,“大家跟上,赶紧跟上。”

    大概过了两刻钟左右,众人进了洛府。府中的管家带着一干下人进进出出地招待着远行而来的众人,一点都不含糊。

    这天晚上,青舒等人终于洗上了解乏的热水澡,舒舒服服地睡了一晚觉。客栈再好,总有诸多不便之处。即便客栈的贵宾房有泡澡的热水,但青舒坚持着一路没洗澡,也不让弟弟们洗,其他人自然也都没洗。

    青舒是归心似箭,不准备在锦阳城停留太久。因而,第二日用过早饭后,姐弟四人便带上自京城带回来的礼物,拜访陈府。周伯彥身有公务,没有同去陈府。今日不是沐休日,陈知府陈大人应在府衙,因而他直接去了府衙。

    中午,陈府摆下喜筵招待了青舒姐弟四人。周伯彥也在,他是跟着陈知府从府衙那边直接过来的。

    陈乔江有两个月没见到青阳等人了。四个男孩子聚到一齐后玩闹着厮打到一处。陈乔江的怨气还没消,还在怪他们没有带他进京。可青阳他们一给他讲京城所见的好玩儿东西,他立刻就原谅了青阳他们。

No.337喜归家

    在锦阳城宿了两晚,离家两个多月的众人一脸喜色地伴着晨曦出城。大家归心似箭,恨不能立刻踏进府中,与留在府中的男女老少团圆。

    红将军似乎也想家了,不时嘶鸣着要跑起来。若不是把它栓在了马车后头,估计它早放开蹄子跑的不见踪影了。

    若是骑马赶路,按正常的行进速度,且是匀速行进,锦阳城到康溪镇大概需要四个时辰(八个小时)左右;要是马不停蹄地疾驰,大概需要三个时辰左右。

    若是坐马车赶路,正常的行进速度当天到不了,晚上必须找地方投宿,差不多得用一天半的时间。

    青舒他们的队伍则是由骑马的和坐马车的组成的,还有轮换着步行的一些家丁。正常来说,一天半才能到达康溪镇。

    可大家都急,默契十足地加快了速度,希望太阳落山、镇门关闭前能到达康溪镇。车夫时不时甩响马鞭,让拉车的马小跑了起来。步行的家丁也是用跑的。好在家丁可以轮换着坐车休息,因而没人喊累,个个跑的劲头十足。

    可即便如此,若想赶在关镇门前进镇,很悬。两年多前他们从京城归乡时,因听说了古元河的事紧赶慢赶的,最后还是晚了,因而在镇外露宿了一晚。这事,青舒记得很清楚。

    因为时间紧迫,中午的时候经过一个小村庄时,队伍停了下来。他们借用一户人家的灶房烧了些开水,大家就着开水草草吃了些干粮,准备继续赶路。

    周伯彥知道青舒他们急着回家,也知道青舒他们在担心时间赶不及。他看了看锦衣护卫们骑的马,再看看杜洛二护卫与鹰卫骑乘的坐骑,走至青舒身边,“阿舒,太阳落山前我们一定赶得及进镇,放心吧!”

    青舒看向家丁们,他们因跑了一上午,虽说是轮换着跑的,可还是有了疲态。她觉得这样不行,“下午不能再让他们跑了,累出好歹来得不偿失。剩下的路慢慢赶吧,该投宿的时候投宿。明天就到家了,不差这半天时间。不用担心我,我懂,不该强求的不能强求。”

    周伯彥知她误会了,她肯定是以为他在安慰她。其实他是想到了提升速度的办法,“阿舒,我这边一共有十三匹马。你那边有八匹马,除去红将军,可骑乘的有七匹。陈府的陈护卫也有一匹,洛府的护卫也有一匹。”红将军是烈马,认主,不是谁都能骑的,因而他理所当然地把红将军除去。

    青舒不解,“那怎么了?”

    周伯彥笑言,“你的、洛府的和陈府的所有管事、家丁加起来,一共是二十七人。车夫旁边能坐下**个人,余下的人和护卫共乘一骑就是了。太阳落山前肯定能进镇。”

    青舒听了,眼睛一亮。是啊,她怎么没想到?不过转念又想,即便是想到了,她也不好意思提。锦衣护卫可不是寻常人,他们骑的马自然是不差的。人家个个都爱惜自己的马,她哪好意思要求人家带上她的家丁。因而,她迟疑,“这样,好吗?”

    “有什么不好的?你再走走,活动开了赶紧上车。外边太冷。”周伯彥转过身,招手让洪威过来,并把丁管事也叫了过来。他迅速把事情吩咐了下去。

    如此,喂好马,休整好的队伍再次上路。除了周伯彥、洪威和杜护卫是独自骑马的以外,其他骑士的身后都坐了个家丁。步行的人没了,车夫更是甩开了鞭子,毫无顾虑地让拉车的马儿跑了起来。

    因速度上来了,马车跑的有些颠簸。好在没人喊难受。青阳、青灏等四人乘坐的马车里。青阳不解地问洛小荣,“你的那个小厮,都说让他和杜护卫共乘一骑了,他干嘛一副见鬼表情地退开?”

    洛小荣倒是没注意这些,“哥哥说的小厮是指谁?”

    陈乔江从旁插了进来,“青阳,你怎么变笨了?杜护卫一天到晚冷着脸,怪吓人的,小荣的小厮哪敢坐他身后?”

    青阳和青灏对视一眼,然后青阳替杜护卫辩白道“杜护卫很好,哪有你说的那么吓人?”

    陈乔江一摆手,“也就你们俩个不怕他,总跑去缠着他。要我,我可不敢。”这是实话,他很怵杜护卫的冷气场。

    洛小荣也有同感,于是点头表示同意。

    一个时辰后,大家停了下来。人做短暂休息,也让马匹缓一缓。再次出发后,大家一边赶路一边不停张望前方,恨不能康溪镇的小城门立马出现在眼前。

    今日,落日前的夕阳很美。青舒他们伴着夕阳进镇。丁管事带着古府家丁都下了马,改成了步行。他们一脸喜色地看着熟悉的小镇,觉得亲切无比。

    临近忠武侯府,大家就见府门大开着。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正一个接一个地脚步匆忙地跑出来。先一步到地方,给府中人报信的顾石头牵马立在一旁。

    到了地方,马车直接赶进了府,停在了前院空地上。

    有家丁立刻搬了马凳过来摆上。丁家妹和古铃兰上前要打开青舒乘坐的车门,体态丰腴的苏妈妈湿着眼眶过来,“我来,我来。”苏妈妈亲自拉开车门,看着小娟和小鱼下来后,她伸手扶后边的青舒,并一脸喜色地说道,“小姐,您慢些。”

    青舒眉目含笑地看着苏妈妈,“有劳苏妈妈了。”然后伸手给苏妈妈,由苏妈妈扶着,踩着马凳下来。

    另一边,马车门被打开。青阳见到古管家,激动地喊了一声管家伯伯,竟是把准备最先下车的陈乔江给撞开了,并整个人往车门外扑去。

    古管家喊了声“少爷小心”,赶紧张开手臂,一下就把扑过来的青阳给抱满怀。

    青阳紧搂着古管家的脖子不放,没有一点下地的意思,“管家伯伯,小阳好想你。”

    古管家抱着青阳往旁边一站,声音变了调,“哎,哎,想,老奴也想。”

    陈乔江揉着脑门儿下了车,气的直跳脚,“臭青阳,你给我下来,下来。看看,看看,我的脑袋都让你给撞坏了。你给我下来,都是你害的。”

    青阳正跟管家撒娇呢,哪里肯理他。

    陈乔江气不过,过去扯青阳的脚,“臭小子,你给我下来,听到没有?”

    青阳不高兴,紧搂着管家的脖子,一点下来的意思都没有。

    陈乔江气的更用力地扯青阳的脚。

    青灏和洛小荣看不过去,上来一左一右地要把陈乔江拽开。

    一旁的青舒无奈地摇了摇头,“青阳、乔江,你们俩个别闹,快点让开。天就要黑了,大家还要抓紧时间卸车。”

    青阳这才哦了一声,一脸不好意思地从古管家身上下来了。他这会儿才想起来,自己已经长大了(他自认为的),对管家这样撒娇很丢脸。

    现在的确不是叙旧的时候,管家要忙的事情太多,还得安置这许多人。青舒对青阳他们招了招手,“你们过来,跟姐姐呆在一起,别捣乱。”等青阳他们过来了,她又对古管家说道,“天色不早了,大家的行装细软先取下来,其他的东西先别动,明天再规整。”这是卸马不卸车的意思。她又道,“丁管事,你留下给管家打下手。”

    事情大体交待下去了,青舒不想站在这里耽误别人做事,于是把青阳他们带走了。回到府中,走进自己的院落,青舒心里感叹:回家的感觉真好!

    虽是许久不住人了,但房间收拾的一尘不染,干净而整洁,和青舒没有出门前一样。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小丫在打扫,因为小丫是青舒房里的丫鬟。若不是青舒房里的丫鬟,青舒自己不在的时候是不会允许让人进来的。苏妈妈了解青舒,自然会遵从青舒的喜好,绝不会背着青舒放小丫以外的人进来。

    青舒看着身边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的小丫,笑而不语。小丫头更能干了,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一边跟她说话,一边就把点心、果子都摆了出来,还上了热茶水。小丫催他们吃点东西垫垫肚子,还说苏妈妈去厨房盯着了,晚饭用不了多久就能好等等。

    古铃兰端了温热的水进来,“小姐,各位少爷,请净手。”

    小丫脸上立刻闪过懊恼之色,小声认错,“对不起,小姐,奴婢忘记去端水了。”

    青舒笑了笑,“小丫已经做的很好了,小姐很高兴。”

    小丫眼一亮,又立刻一脸羞赧地匆匆说要去灶房看火,出去了。她得了小姐少爷已经回府的消息,没有第一时间跑去前头迎接,而是去灶房生了火,开始烧热水、热炕。她感觉灶炕里添的木柴烧的差不多了,急着过去继续添柴。

    青舒看着青阳他们净手,问铃兰,“阿琴生了没有?”

    铃兰喜滋滋地答,“生了,生了个大胖小子。苏妈妈整日里喜滋滋的,管家倒是看不出来高兴不高兴的。阿琴嫂子的娘也来了,说是要伺候完月子再回去。”

    青阳正要拿了点心吃,听到府里添丁了,缩了手回来,“姐姐,我想去看小弟弟。”

    青舒笑,“笨蛋小阳,辈份错了。元河哥的孩子,怎么可能给你当弟弟?”

    青阳恍然,而后不好意思地笑,“那,那我是小叔叔了?”

    青舒颔首,“天黑了,不能随便进有小孩子的地方。明天再去看。”老人们都这样讲究,她听过,自然也记进了心里。

No.338你想怎样

    苏妈妈叮嘱厨房的许三娘和关婆子动作要快,还把丁家妹和一个小厮调过来给她们帮忙。觉得这边没问题了,她脚不沾地地在各院中转了一圈儿,把该安排的都安排了下去。一时之间,到处都是忙碌的身影。各院主子的房间平日里都有打扫,他们现在要忙活的无非是烧炕、暖屋子、烧洗澡水等,还有就是把油灯的灯油填满、屋里缺什么用品从库房取来堂进去一类的事。

    苏妈妈最后来到青舒的院子里。见小丫已经把炕都烧好了,暖屋子的火墙也烧热了,屋子里有了热乎气。苏妈妈满意,夸小丫能干。

    青舒吃了几块儿点心垫过肚子了,问苏妈妈,“几位少爷的屋子可是准备妥当了?”

    苏妈妈上前答,“小姐,都准备妥当了,老奴刚看了回来。这会儿正在暖屋子,少爷们用晚饭的工夫屋子就烧热乎了。”

    青舒又问,“彥公子那边如何了?”

    苏妈妈答道,“屋里该堂的东西都堂过了,这会儿也在暖屋子。”

    青舒点头,“饭食是怎么安排的?”

    “主子们是六个炒菜、两个炖菜,白米饭。下边的人两个炒菜、两个炖菜,白米饭。这天寒地冻的赶路不容易,老奴吩咐过厨娘,炖菜里肉要多放。”这肉是前几天买回来冻上的,正好拿出来用上了。

    青舒听了满意。他们没有提前送消息回来,府里没有准备就能安排出八个菜来,已属不易。她浅浅一笑,“苏妈妈,你去忙吧!明日再去看你的大胖孙子。”

    一提起大胖孙子的话题,苏妈妈便眉开眼笑地高兴的不得了,连连答应着退下了。

    小娟送苏妈妈出去,回来就跟青舒说,“小姐,苏妈妈有了大胖孙子走路都不一样了,跟跳舞似的。”

    青舒失笑,“有胆子就当着苏妈妈的面说,看她怎么收拾你!”

    晚饭好了,主子的饭食布置到了青阳的院子里,之后苏妈妈派人去请各院的主子。周伯彥也被请了过来。

    大家都累了一天,用过饭各自回房,洗漱过后便安歇了。

    一夜无话,转眼就到了第二天。

    周伯彥准备启程南下,用过早饭便派人给青舒递话,问青舒想好要什么东西没有。这事他路上就和青舒提过,若是青舒有什么想要的南边物产,他回来时自会给青舒带上。当时青舒说一时想不出来,他就说让青舒慢慢想,他走的时候告诉他一声就成。

    青舒看着前来传话的顾石头,“走的这么急?回去问问你们公子,能不能等我一日,明日再走?”

    顾石头听的误会了,以为青舒是舍不得他家公子走,于是脸上的表情变得有点古怪。“小姐,您要公子多等一日,不知为了何事?”问罢他又觉得不妥,忙又解释,“小姐,小的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着,回去公子问小的,小姐为何要让多等一日时,小的若是答不上来,怕公子会怪罪。”

    青舒觉得顾石头说的有理,因而并未往别处想,“你们公子在外行走,是不是经常风餐露宿的?”

    顾石头答,“回小姐,是。”

    青舒不由蹙眉,“是不是经常不按时吃饭?有时还会饿着肚子赶路?”

    顾石头觉得古小姐真了解公子,于是猛点头。

    青舒叹了口气,“那就是了。你回去跟他说,我这就派人出去买肉。肉买回来就做肉干。明日,让他多带些肉干再启程。”

    肉干好啊,肉干可是个好干粮,吃点儿就解饿,又好吃。顾石头忍着没让自己当场咽口水,说了声“小的这就去回公子”,然后一溜烟儿的跑了。

    今年庄子上还没杀猪,再者做肉干要用新鲜瘦肉,自然是要出去买的。青舒吩咐小鱼,“去跟管家说,赶紧派人出去买猪肉,要买瘦的,镇上的猪肉摊子上有多少就买多少,总之是多多益善。”她是那种该小气的时候小气,不该小气的时候从不小气的人。

    周伯彥带着属下在外行走,不是吃独食的人。她给他肉干,他肯定会分给属下们。因而,做的太少不行,他吃不到多少。因此,做的越多越好。希望今日能多买些猪瘦肉回来。

    小鱼去给管家传话的工夫,周伯彥过来了,身边还跟着青阳和洛小荣。

    洛小荣进门就抢着问,“姐姐,你要做肉干吗?”

    青舒正打算进去换衣服,见到他们后作罢,招呼着大家坐了下来,之后说道,“是啊,要做肉干,已经派人去买肉了。”只是时间紧,风干的时间怕是不够,她得在其他地方想些招儿。

    洛小荣过来,挽着青舒的手臂撒娇,“姐姐,明天还做吗?”他明白,今天做的是给彥哥哥带的,因而问明天还做不做。他知道,若是明天还做,姐姐一定是给他们吃的。

    青舒捏他的小脸一下,“怎么,想吃了?”

    洛小荣有点不好意思了,不过还是点了头。

    青舒笑着答应了,“成,明天就做给你们吃。”说完她才想起来问周伯彥,“明天走,成吗?”

    周伯彥今日难得地穿了身月牙白的衣裳,此刻又是温和带笑的,因而整个人十足十是位温润如玉的英俊贵公子,而不是在人前的清冷贵公子。他过来就是要告诉青舒,他会等青舒的肉干。“嗯,不急,明天再走不迟。”

    青舒又道,“若是买回来的肉够用,我再做一样酱猪肉。这个季节酱肉放得住,不怕三两天就坏掉。而且,它就是凉着吃的,不怕坏肚子。”牛肉弄不到,因为官府有明令,不能随便杀牛。只有那老弱病残的牛才可以杀,且还要先向官府的相关衙门申请,衙门批准了才能宰杀。因此,肉干也好,酱肉也罢,她都得退而求其次地用猪肉来做。

    他的阿舒在给他张**粮,他自是高兴。别说等一日,就是等两日、三日他也甘愿,出发后在速度上把耽误的路程补回来就是了。周伯彥如此想着,温声回道,“好。”

    青阳和洛小荣还没吃过青舒说的酱肉,眼里自然就多了份好奇。

    青舒似是看出来了,“少不得你们吃的,放心吧!”“对了,乔江和小灏去了哪里?怎么没跟你们在一起?”

    青阳啊了一声,立刻从椅子上滑下来,拽上洛小荣着急要走,“哥哥、姐姐,我们走了。大家约好一起练箭的,他们肯定在练功场等我们。”他们是遇到彥哥哥,然后跟着过来的。一听有肉干吃,差点就把另两个人给忘记了。

    “小心些,别伤了自己。”青舒离椅,跟在他们后头嘱咐起来。

    青阳和洛小荣喊着知道了,出了门便跑了起来。

    青舒目送他们跑的不见了人影,这才转过身,回到位子上坐了,“去了南边,方便的时候帮我收集些北边不常见的种子,粮食种子、蔬菜种子都成。”

    周伯彥欣然答应,“好。”

    她一直惦记土豆和红薯,“你再帮我打听打听,有没有这样的两样东西。一个是秧子差不多能长到人膝盖那么高,开小白花。它埋在地里的根上会结大小不一的很多果实,形状差不多是圆的,最大的都能长到人的拳头那么大,小的比鸡蛋还小。还有一个是秧子不开花的,而且不往上长,趴在地上一片一片的,叶子很密。地下结的果实是一根一根长圆形的,也是大小不一。果实表皮有的是红色的,还有粉红的和白的。据书上写,红皮的最甜最好吃,粉红皮的差些,白皮的没什么味道不好吃。”

    “成,一定帮你打听。若是能找到,帮你弄些种子回来。还有吗?”他就知道,她感兴趣的永远不会是首饰,更不会是跟别家小姐攀比穿衣打扮等事。

    她静静地想,还有什么,一定还有什么她想要的东西。是什么来着?突然,她眼睛一亮,“对了,绿豆,南边有农人种绿豆是不是?”他们北边目前种的人不多,因而只在京城能够买到,还不好找。锦阳城没有卖,康溪镇更没有卖。

    “绿豆?”他觉得自己应该知道这指的是什么,可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是指什么。

    青舒立马吩咐一旁伺候的小娟,“你去,去我的小库房取一把绿豆过来。”说着,她把自己院里小库房的钥匙给了小娟。她在京城搜寻,走了不少米铺才买到两袋子绿豆。她宝贝的很,一早就让人搬进了她的小库房。

    不多时,小娟回来了,把小库房钥匙和包着什么东西的手帕放到青舒手边的桌面上,“小姐,绿豆拿来了。”

    青舒小心地把手帕打开,“这就是绿豆,和黄豆、红小豆一样,以前大家都当是喂牲口的。其实,它做菜一样好吃。这次来不及了,等你下次过来,炒菜给你尝尝。”绿豆发好芽需要三四天时间,现在想做给他吃都不可能。

    见到了实物,周伯彥恍然,“南边有人种这个东西,很常见。你想要?”

    她心中一喜,“嗯,想要。既然那边很常见,不如你让人给我多买些,然后让你的商队顺路给我送过来。运送费用我照付,采买的银子我可以付双倍,不让你的人吃亏。”

    他眼中闪过笑意。听她的话音他便明白了,东西运过来到了她的手,指定与黄豆、红小豆一样会身价大涨,“你能吃下多少?”

    她说的不是很肯定,“一万斤,能办到吗?”其实,再多些,她也能吃下。北边不像南边,一入了冬就吃不到新鲜蔬菜了,因而像黄豆芽、绿豆芽、酸菜之类的菜会变得大受欢迎。南边的冬天很短,有四季的时蔬可食用,相对而言豆芽的受欢迎程度远不及北边。

    他觉得这事好办,“这容易,年前一定给你送过来。”

    一听容易,她心下一动,“你的意思是,收一万斤绿豆很容易?”

    他笑言,“南边的地域不比北边的小,即便车马行收走了大半的绿豆,可市面上能够买到的还是不少。若是你说能吃下五六万斤,我也能你给弄来。不过,要多走几个地方收购,需要一定时间,得分批运送过来。年前一批,年后二三月间一批,你看成吗?”

    她的眼睛亮亮的,“五六万斤?”

    他就喜欢她眼中那跳跃的明亮的光,充满了生命力,“嗯。绿豆去年在南边的行情是一斗三十五文钱,今天差不多也是这个行情,高也高不过四十文去。”

    青舒心说好便宜。一斗等于三十斤,三十斤绿豆才值三十五文到四十文之间,真的好便宜。就算她付给他的人双倍的价钱,也就是一斗七十文至八十文之间,再加上运费,再高一斗大概就值九十文。一斗绿豆可以发多少绿豆芽?就算她按四五文一斤卖钱,除去用工的费用,挣的钱也得翻两至三倍。再者,即便过了冬季,她的绿豆芽也不过时。因为,她的凉皮需要绿豆芽作配料。以前没有,因而凉皮里根本没加绿豆芽。

    她想着,这个买卖得做,有风险也得做。反正冬天销售不完的可以留给凉皮做配料,怕什么。于是,她再次大着胆子拍板儿,“五六万斤我也吃得下。需不需要我交定金?”明年,明年若是北边也种开了绿豆,她再考虑鼓捣绿豆糕。现在不急,银子要一个一个地挣,事情要一步一步地来,一口吃不成胖子。

    “不用给定金。东西运到,负责人会拿着帐本和你核对。核对无误,你再付银子。”

    “好,听你的。”青舒心说,货到付款也挺好。她和他是恋人关系不假,但生意归生意,不能和私人关系混为一谈。绿豆这事是生意,一马归一马。而她托他打听的土豆、红薯等就是私人关系的请托,与生意不同,她自然不提银子。

    这事情谈好了,青舒想着猪肉差不多要买回来了,她得忙了,因而劝周伯彥去练功场上守着青阳他们。

    周伯彥却拉着青舒的小手赖着不肯走。他说青舒明显偏着几个弟弟,根本没把他放在心上。他明天都要走了,都不肯多陪陪他。

    青舒瞪他,“你想怎样?”

No.339重要的东西

    周伯彥听见青舒问“你想怎样”,他便凑近了,在她耳边低语,“亲我一下。”

    青舒很想使劲儿拧他腰上的肉,但想到他清瘦了许多,有些心疼,没舍得下手。既然舍不得下手,便只能让他得意了。她见丫鬟都不在跟前,倒也不扭捏,迅速往他脸颊上亲了一口,“成了吧!快走。小阳他们毕竟小,一个没把握好,练箭的时候伤到人可就不妙了。有你在一旁盯着,我就放……唔……”

    周伯彥觉得她的话太多,捧住她的脸就亲。

    她一时愣住,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脸红得像熟透的红苹果。而罪魁祸首,却像只偷腥成功的猫一样舔了两下嘴唇,大笑着扬长而去。

    厨房内,青舒嘴角含笑,正耐心地为切块儿的瘦猪肉抹盐。

    一旁与青舒做同一样事的古铃兰倒也不怀疑,只当小姐的好心情是因回府而起。

    她们这边给肉块儿的两边细细地抹好盐,小娟便接手。她一块儿一块儿地把处理好的肉块儿摆到透气的篦子上,满一篦子就端到一旁去摆上,再往下一个篦子上摆。

    采买回来的瘦猪肉足有一百四十来斤。这要得益于人们喜欢买肥肉和五花肉,因而大多时候肉摊子上的肥肉和五花肉卖的最快,瘦肉卖的最慢。按五六斤鲜肉出一斤肉干来估,采买回来的肉估计能出二十多斤的肉干。周伯彥的队伍一共十三个人,这些肉干在关键时候会起不小的作用。这就是青舒好心情的原因。

    忙了足有一个时辰,所有的肉块儿都抹好盐晾上了。因为时间紧,在太阳正好的时候把摆了肉块儿的所有篦子都晾到了外头,并派人隔一刻钟就翻面一次。

    到了晚上,青舒又让人把篦子搬进屋摆上,还烧热空铁锅把肉放进烤了烤,只为让肉块儿快些失去多余的水分,而不是把肉烤熟或烤糊。之后再把肉块儿摆到透气的篦子上。此时,另一口锅里做的酱猪肉已经熟了,她吩咐小丫停止加火,却没有从汤汁里捞出酱肉,而是将它焖在了锅里。弄好这一切,她带着丫鬟赶紧洗漱,并上床睡觉。

    子夜过去,很快就到了丑时,外边漆黑一片。青舒起床,开始穿戴起来。睡在耳房的小鱼和小娟打着哈欠同样起床,有些迷糊地穿戴起来。这是夜间最冷的时间,推开门的刹那,主仆三人的困意顿消。

    厨房门上挂了一盏灯笼,厨房内点了两盏油灯。主仆三人一阵忙碌,生火、干净空锅里倒上油,在寅时将近时终于炸好了所有的肉干。

    青舒从已经晾凉的肉干里取了一块儿,顺着肉干的纹理撕下来一点,放进嘴里尝。她点头,一点一点地把肉干撕成小丝,慢慢地吃掉。她觉得还不错,既没有炸糊,里面也炸熟了。虽然没能正常的风干,但做出来的干湿度还成。

    她走过去,揭开另一口小锅,这里还焖着昨晚做熟的酱肉。锅盖起,便看到锅里的酱汁收了不少。她把里面的大块儿酱猪肉捞出来,控了控汁水,放到干净案板上用菜刀薄薄地切了一片下来。她拿着这片酱猪肉,很容易就撕下一角,尝了尝味道,满意地点头。入味很好,咸中带着微辣,调味料的味道也浸入了肉里。

    东西已经准备好,味道都还不错。青舒松了口气之余,忍不住困倦之意打起了哈欠。

    小鱼从旁说道,“小姐,您回去歇着。待这些全晾好了,奴婢们会包好,在公子启程时送过去。您放心。”

    青舒摇头,“这就卯时了,大家就快起床了,就不回去睡了。把这里收拾一下,用过早饭,公子启程了我们再睡回笼觉就是了。”

    小娟和小鱼答应着,迅速把小厨房收拾好。这时,青舒在一旁用油纸包仔细地包着肉干。包完最后一个,她数了一下,一共包了二十八个。酱肉还要控一会儿酱汁,她倒也不急着包。这没有忙的事了,这困意就上来了,上下两眼皮子直打架。她想拍拍脸,让自己精神点儿,抬手才注意到手上沾了油渍。她走过去净了手,走出小厨房。站在院子里,冰冷的空气使人瞬间清醒。

    她回了一趟房间,很快就戴着帽子和薄手套出来。她进了一趟厢房,走出来时手里便多了一杆长枪。此时天边泛白,黑夜正逐渐远离人间。她做了一会儿热身动作,舞起长枪。很快的,身上的冷意驱散,额头已见薄汗,戴着薄手套握枪的双手也感觉不到冻了。

    过不多时,府里的人们陆续地起床,各司其职地忙活起来。天渐渐的亮了,卯时末早饭便好了。

    青舒看着同桌吃饭的青阳、青灏四人,又看看坐在自己对面的周伯彥,眼带笑意地低头,继续进食。

    饭罢,周伯彥带着顾石头和十一人的锦衣护卫队准备出发。

    青舒让小娟把特制的背包递给顾石头,而后对周伯彥低语,“包里装的肉干和酱肉,还有些点心。”

    周伯彥也不管跟前有人,用自己的一双大手包裹住青舒的小手,为她焐手,“怎么没戴手套,冻坏了怎么办?”

    她低声抗议,“快松手,会被笑话的。”

    他却辣气壮地说道,“谁敢笑话我们?活的不耐烦了。”

    她飞快地瞪了他一眼,“照顾好自己,尽量吃热乎饭食。”

    他一脸认真地答应,“好。”又不厌其烦地叮嘱,“你也照顾好自己,等我回来。”

    她点头。

    他又道,“付欢和付影过几日就到了,有事尽管差遣她们。除她们二人之外,在京城时保护你的三人也会到。只不过他们在暗处,有事自会出现。”

    他们在这边依依话别,小娟和顾石头站在旁边正嘀嘀咕咕地说事儿。

    小娟,“为了这肉干和酱肉,小姐昨天忙了一日不说,今日丑时又起来忙活了好久才弄好的。你得看好了。”

    顾石头把包抱的死紧,以示自己对此事的重视,“明白,明白。”

    小娟又道,“你得照顾好你们公子,不能让你们公子饿着、冷着的。若有照顾不周,让你们公子这个那个了的,瘦了、伤了的,惹得小姐伤心,我一定拧掉你的耳朵。听到没有?”

    顾石头不忿,“喂,公子是我的公子,我自然会照顾好。用你说?”

    小娟瞪圆了眼睛,“不服是吧?想挨揍是吗?”

    顾石头不由后退两步,“你是不是个姑娘家的?这么野蛮干嘛!谁家姑娘像你似的动不动就要动手打人?”

    小娟气鼓了脸,“你……”

    顾石头作出一脸不耐烦的模样,“你什么你?赶紧走,赶紧走,一点姑娘家的样子都没有。也不知道哪个倒霉的会娶你?”

    小娟哈地笑了一声,“姑奶奶才不嫁人,嫁人有什么好的,哼!”

    顾石头哼了一声道,“嫁不出去就嫁不出去,装什么?口是心非。不嫁人,鬼才信你。”

    小娟这下真生气了,“臭石头,你找打。”说罢,一拳头招呼了过去。

    顾石头似有准备,往旁边一闪,“打人了,打人了,救命啊!”他一边喊,一边跑过去躲到了锦衣护卫中间。

    这两个从小声嘀咕到喊叫加动手,青舒再注意不到那就奇怪了。她看着自己的丫鬟握着拳头追在顾石头身后,不知该笑还是该恼。这臭丫头,都让人瞧了热闹去还不自知,真是粗神经。她无奈地出声,“小娟,回来。”

    小娟倒是听话,狠瞪四处逃窜的顾石头一眼,哎地答应一声,回来跟小鱼站到了一处。

    青舒嘴里咕哝了一句,“臭丫头,一点姑娘家的样子都没有,这可如何是好?”

    周伯彥笑了,对着她低语,“在京城时,你说过要赏石头的。”他见青舒面露疑惑之色,提醒道,“石头收拾了宋翰林。”

    青舒这下想起来了。宋翰林和顾城联手要害她,被周伯彥发觉并破坏了。过后,周伯彥派了顾石头去收拾宋翰林。于是,顾石头查出人前正人君子的宋翰林有个秘密,那就是宋翰林每隔一段时间就要遮遮掩掩地去青楼一次。之后,顾石头算准时间,在宋翰林一次从青楼出来,并准备偷偷回别宅的时候,对宋翰林下黑手,狠揍了宋翰林一顿。宋翰林一脸猪头像,告假十日后才敢出门见人。听说了这事,她便说过要赏顾石头。如今又想起这茬儿,她说道,“你不说,我倒差点忘了。”然后不忘再次追问,“你快说说,他有什么喜好?上次问你,你都没告诉我。”

    周伯彥笑的意味深长,“他的喜好先不管,我倒有个建议。”

    “你说。”

    “既是欢喜冤家,你把小娟许配给他就是了。”

    她微愕,“什么?”

    周伯彥又说道,“你好好考虑一下。此事不急。”

    她眨了眨眼,小娟配顾石头,似乎,有点意思。

    周伯彥看着她的表情,笑了笑,“石头,东西拿过来。”

    顾石头答应一声,把怀里的背包塞给洪威,而后几大步跑过来。他把背在身上的包袱取下来,伸手进去掏了掏,很快就取了一个精致的长匣子出来,双手捧给周伯彥。

    周伯彥这才松开青舒的手,把长匣子接了过来。他在她不解的视线中把长匣子放进她手中,“拿好,这是对你我而言很重要的东西。我行走在外不便带在身上,它就交给你保管了。”

    青舒盯着手中的匣子,“里面装了什么?”

    他眼中的喜色怎么也掩不住,“一定要保管好。等我走了,趁没人的时候再打开看。”他如此说罢,抱了青舒一下,而后转身,大步走向府门,“出发。”

No.340惊喜

    周伯彦走后,青舒捧着那不知装了什么东西的长匣子回去。想到他走前交待的话,她心怀好奇正要打开长匣子,就听身后响起扣门声。

    她手上的动作一顿,“何事?”

    小鱼垂手立在门外,“禀报小姐,于县辅于大人的侄女于二小姐递了帖子进来,管家命人送过来了。”

    于二小姐?还是于大人的侄女?青舒疑惑,“拿进来。”

    小鱼应了声是,接过丁家妹手中的帖子推门进来,交给青舒。

    青舒仔细看过帖子的内容,不由疑惑,“我和这于二小姐素未蒙面,更遑论有什么交情了,她怎会如此热情地邀请我参加什么才艺会?看这帖子里的遣词用句,竟是与我相交多年的姐妹般的亲昵。又说这才艺会是特意为我接风洗尘而举办的女子聚会,过于奇怪了些。”她回府,自是她自己的事,关于二小姐或甲小姐、乙小姐什么事?认都不认得,突然来这么一下,委实有些好笑。

    小鱼听了青舒自言自语式的话,也觉得此事怪的很。“小姐,不如传家妹进来问问。她一直留在府里,于县辅什么时候多了于二小姐这么个侄女,这于二小姐又有其他什么来头,家妹多少应该听说过一些街头巷闻。”

    青舒点头,“让她进来。”

    小鱼又说道,“小姐,您向家妹问话的工夫,奴婢去管家或苏妈妈处打听打听。”见青舒点头,她退出去,让家妹进去回话。而后,她对刚从外边回来的小娟嘱咐了几句好好伺候小姐等话,打听消息去了。

    进了里屋的丁家妹,确实听说过这于二小姐的三两事。她告诉青舒,于县辅把留在家乡的全家老小都接过来了。就在秋收结束,青舒他们启程前往京城的十来天后。于家虽不是大家族,可老老少少的一共来了十七口人。其中,于县辅的兄长夫妻二人带三儿两女都跟来了,一下就占了十七口人的七口。剩下的,便是家中的老人和于县辅下边的几个兄弟姐妹。

    于二小姐今年十五岁,有几分姿色。来到康溪镇不过半月,她就开始借着于县辅侄女的头衔到处走,不时拜访镇上那些府中有年轻小姐的大户人家。不过月余,这于二小姐便成了康溪镇上最为活跃的年轻小姐。她时常呼朋引伴地和镇上大户家的年轻小姐逛街,或选在某位小姐的府上聚会。

    于二小姐的拜访名单里,自是没有落下康溪镇上属于传奇人物的青舒。一个月前,她是亲自来拜访的。管家告知她小姐出远门还未归来,把她挡了回去。半个月前,她派了丫鬟过来问青舒何时回来,管家回说归期不定,把人打发了。七八天前,她又派了丫鬟过来寻问,管家的回答自是归期不定。

    前日,青舒他们的队伍伴着夕阳归来,镇上的许多人都是看见了的。再者,如今的康溪镇,出行的阵仗最大的非忠武侯府莫属。因而,看见的人即使认不出马车上的“古”字幡,也知道忠武侯府的主子们回来了。也就是说,像于二小姐如此活跃的人,自是会收到消息。这不,青舒回来的第三天,于二小姐的帖子就到了。

    青舒不由微微挑眉。康溪镇上居然来了个公关高手,竟是要把镇上有头有脸的年轻小姐都要“一网打尽”,尽收为羽翼。寒门出身的小姐,年仅十五岁就有这等心思与行动力,在女子中也算是个人物了。她不管公关高手的于二小姐要干什么,最好不要把主意打到她古青舒的身上,尤其是坏主意。她的性子从来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青舒让丁家妹退下,把长匣子收妥当了,去外屋坐等小鱼回来。她见小娟很努力地不让自己打瞌睡,时不时在地上转两圈儿再站定,她莞尔,“小娟,小姐允你睡回笼觉去。”

    小娟的眼一亮,可立刻又摇头,“不,不,奴婢不困,奴婢要伺候小姐。”

    青舒佯装生气地提了音量,大声说道,“让你去,你就去,哪里来的那许多罗嗦话。看你在眼前晃来晃去的,小姐我看的头晕。”

    小娟一脸的慌张,“小姐,小姐,您别生气。您不想看到奴婢,奴婢站外头伺候就是了。”说罢,竟是垂着脑袋迅速出去了。

    青舒愕然,而后是无奈地抚额,嘴里嘀咕,“这丫头,神经到底粗成什么样了?让她去睡,却当是我看她不顺眼了。”

    正在这时,小鱼回来了。她见小娟耷拉着脑袋站在院中,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她关心地问,“这是怎么了?”

    小娟使劲摇了几下头,让小鱼赶紧进去伺候,再不说话。

    小鱼不明所以,但想到小姐还在等消息,忙掀了御寒的厚门帘子,推门进屋。见青舒一脸无奈状地坐在外间的椅子上,她快步上前,禀报起来。“小姐,管家请您移步书房,说有要事禀报。”

    青舒听罢,帽子手套都戴上,并披上周伯彥特意为她找人做的狐毛大氅,前去书房。管家已经等在那里了,她既没带小鱼,也没带小娟,自己拿钥匙开了书房门,带着管家进去了。书房两个多月没有使用,一直没生火,里面自是冷。因而,她和管家谁也没摘下帽子,也没有坐,就那么站着说话。

    管家告诉青舒的,不仅包括丁家妹所说的那些内容,还包括其他的一些事儿。

    这于二小姐在交往中的众小姐面前夸下了海口,定要把青舒拉进她们的才艺会中,还要青舒点头答应在忠武侯中办一次才艺会。她要带着她的那些好姐妹名正言顺地踏入忠武侯府,好好参观一下忠武侯府到底是何模样?是不是与传闻中的一样,富丽堂皇的像知府大人的府邸一样。(关于知府大人的府邸是如何如何的富丽堂皇,也只是她们道听途说来的,谁也没亲眼见过。)

    这于二小姐心里还有个念想。那就是通过青舒攀上德县萧知县的府上,找机会在萧夫人和萧家几位未成婚的公子面前露露脸。她觉得,自己姿容姣好,二叔(于县辅)又是萧知县门下的,自己在萧家人面前好好表现一番,很可能就嫁为萧家媳了。这样的想法,她自是不会对外人说。不过,她毕竟年纪小,哪能将心事一瞒到底,总要找人说道说道。一来,表现自己的聪明;二来,希望得爹娘相助。因而,她在一位朱姓小姐面前露了点马尾,让朱姓小姐看出了端倪。还有就是,将自己的想法和打算告知了爹娘,要爹娘相助,做好于县辅的功课。

    这件事,朱姓小姐看出端倪却并未说破,谁也没告诉。于二小姐的爹娘希望女儿能攀上富贵人家,此事又事关女儿的名声,自是闭紧了嘴巴对外半句不露。

    古管家却知道了,自是丐帮的功劳。丐帮吃的是古家的剩饭剩菜,穿的是古家给拾掇来的旧冬衣,听到任何事关古府人等的消息,总会第一时间将消息送到。小姐刚回来,先前周伯彥他们又在,因而他没急着将事情说出来。“小姐,那于二小姐心气儿是高了些,心眼儿也多了些,倒也不坏。您知道于二小姐就是这么个人就成,不要跟她一般见识,也别生气。那就是个没吃过亏、还没长大的小姐,不值当的。”

    青舒真没生气。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人都是往上爬的。男人求富贵、求权势,不是走上商路就是走上仕途,并在自己的道路上拼了命的往上爬;女人求富贵、求权势,因为男尊女卑,商路也罢、仕途也好,哪个都无缘,便唯有把主意打到嫁人一事上了。

    于二小姐大肆走动,得了许多跟班儿(大户小姐们),在人前炫耀自己是县辅的侄女这一点,是寒门出身的年轻男女在觉得自己终于出头了的时候经常干的事,人之常情,不足为奇。于二小姐想高嫁,惦记萧知县家的公子也不足为奇,很多姑娘都有这个念想。无论古今,哪个女子不愿意过衣食无忧的日子?无论男女,谁不想过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富贵生活?哪个女子愿意嫁个穷光蛋?连肚子都填不饱,最起码的温饱都解决不了,不能让自己的孩子过饱足的日子,谁会愿意?

    人之常情的事,青舒自是理解,不会站在那里自以为是地讨伐人之常情。但有一样,于二小姐准备拿她当跳板的事,她可不怎么喜欢。连面都没见过,就开始准备算计她了,于二小姐倒是挺能耐的。“既然有个于二小姐,那一定就有于大小姐。”

    管家立刻将自己所知的报上来,“听说,这于大小姐性格木讷,不怎么说话,只知埋头做事。从不出门。她和于二小姐是亲姐妹,只比于二小姐大了一岁半。听说,当爹娘的不怎么喜欢埋头做事的于大小姐,反倒喜欢处处喜欢出风头的于二小姐。于县辅倒是喜欢这个大侄女,对二侄女在镇上的所为颇有些不满。但怎奈兄嫂时常拿供他读书的事来说,说为他吃了多少苦等话,他便也只能忍着,虽有不满却又不好教育二侄女。”

    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青舒知道该如何对待于二小姐的帖子了,便让管家去做事了。她慢慢走回自己的院落,进了屋。除掉御寒的帽子等物,她吩咐小鱼她们不得打扰,而后把自己关在内室之中。

    她把周伯彥留下的长匣子取了出来。想到他说的话,说这里装的东西对他们二人很重要,她有些紧张。解开外边缠绕着、并系上的锦绳,慢慢打开了匣子。只见里面躺着个长圆形的东西。因为它的外面套着个锦缎的袋子,一时之间看不出是何物。

    当她去掉锦缎袋子时,露出里面的一个踞来,而且是个有蟠龙图案的踞时,她愣住。她呆愣足有十几秒的时间,而后小心打开踞。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等字映入眼帘时,她睁大了眼睛。当赐婚二字印入脑海中时,当周伯彥与古青舒这两个名字在字里行间出现时,她突然落泪。

No.341小鱼

    青舒从一开始就知道,她和周伯彥想要在一起,真的很难。很明显,这个阻力来自于周伯彥的身份。他是长公主的儿子,又得皇帝的偏爱、太后娘娘的疼爱,是世人眼中身份尊贵的公子。即便他没了爹娘,他的婚事也不能自己做主。他的婚事成了皇家的事,皇帝与太后在这期间一定会扮演重要的角色。

    她呢!爹本身就是寒门出身的武将,还是早已战死疆场的武将。人死如灯灭,生前做的再多,也早已庇护不了她太多。娘又是那样一个软弱的女子,还是拖后腿那类型的,后来又亡故。她和青阳成了失去双亲又无所可依的姐弟。没有强大的家族在后边扶持她们姐弟,一切都得倚靠她自己去拼斗。

    现如今,即便她不再担心生计问题,日子过的还算富足。但在权贵眼中,尤其在太后与天下之主的眼中,她只是普通的小百姓,什么也不是。谁都认为她配不上周伯彥。若是站在权势顶点的这两人不同意,她和周伯彥的感情在好也难有一个好结果。

    周伯彥真的喜欢她,用心在喜欢她,她感觉得到。府门上的“忠武侯府”的御赐门匾是周伯彥帮她争取来的。青灏能在她身边安好地呆着,是周伯彥努力的结果。她能安全离京,是周伯彥全力保护她的结果。所有的这些加起来,已经够让她感动了,也让她下定决心此生非她不嫁的。她想好了,如果今生不能嫁她为妻,她将选择孤老一生。

    没想到,周伯彥却悄无声息地弄来了赐婚的圣旨。此事没有宣扬开,就是没有公开宣旨,背后一定有许多事。给他们二人的赐婚圣旨即便没有当众宣读,但并不影响圣旨独一无二的效力。就是说,她身上的三年孝期结束,就能嫁他为妻了。就算太后如何不喜欢她,圣旨面前太后也无能为力。

    他为他们的将来做了那么多,又把赐婚圣旨这个定心丸放到了她的手里。这个意外惊喜,真的让她很惊喜,她竟是忍不住喜极而泣。虽然忍不住要落泪,但她还记得圣旨的重要性,忙取了帕子去拭泪。

    用午饭时,她没怎么吃东西,却没有心情不好的样子,而是眼角眉梢都透着喜色。她不时为青阳他们夹菜,并温声软语的劝他们多吃些。

    吃饭之余,青阳时不时偷瞄姐姐两眼。最后终究没忍住,他夹了一段红烧排骨到姐姐碗里,“姐姐也吃。”

    青舒说声好,低头吃碗里的排骨。

    青灏和洛小荣见了,也是一人夹了一段排骨,探着身子要往青舒碗里放。

    人在困倦缺觉的时候,一般都食欲不强,再好吃的东西都少了那份好味道。此刻的青舒就是如此。可弟弟的关心她又不想拒绝,因而忙递了碗出来,把青灏和洛小荣夹来的排骨接到碗里,笑言,“都长大了,会照顾姐姐了,姐姐真高兴。”

    青阳他们听了,自然高兴。

    陈乔江瞅了瞅他们几个,“真够酸的。”然后埋头吃自己的,根本不加入。再他看来,桌上吃饭的唯有他有大人的样子,其他人,包括青舒姐姐在内,都很幼稚。这就是急着长大的臭屁男孩子的臭屁想法。

    饭罢,青舒没像以前那样散步,而是急急回去午睡了。她都睡觉了,哪里还需要人伺候,因而她命令小鱼和小娟午睡半个时辰。院子里还有小丫照看着,有人来小丫叫醒她们便是。

    为了睡的舒服些,青舒脱掉外衣与棉衣,还放下炕前的帘幔,这才上炕躺进了被子里。困意袭来,她想着周伯彥,嘴角含笑地睡着了。她的这一觉睡的很好,梦里有他在耳畔轻声唤着阿舒。

    她嘴角含笑地醒来,赖在被子里舍不得起身。人刚走,她便觉得想念,感觉自己很没出息,可又控制不住对他的想念。正在这时,外间传来小娟和小鱼似在嘀咕什么的声音。

    她这才坐起来,穿戴好下了炕,提了音量出声问话,“谁在外边?”

    小娟和小鱼立刻走至门前,隔着门板齐声问安。

    青舒移到了梳妆台前,坐下来对镜梳头,“进来说话。”

    门开,两个丫鬟一前一后地走进来。小鱼直接走到炕前,探身整理青舒用过的被褥。

    小娟端了洗脸水进来,“小姐,请洗漱。”

    青舒头发还没梳好,手上的动作不停,“什么时辰了?”

    小娟答,“小姐,已经申时了。”

    青舒一愣,自己竟然睡到了这个时辰,晚上怕是不好入睡了,希望不会失眠。她想到两个丫鬟刚在外边嘀咕着什么,问道,“可有事禀报?”

    “有的,小姐。”小娟说着,拿过摆在梳妆台边缘上的梳子,接手为青舒梳头,“张管事和吴管事收到小姐和少爷回府的事,特来拜见。管家知道小姐在休息,便让他们等,让他们先去拜见了少爷。”

    原来是这事。青舒明白了,又问,“他们到了有多久了?”

    小娟,“有半个时辰了。”

    青舒很关心庄子上和荒地上的事情。既然负责这两处的张、吴二管事得讯赶来了,她自然要仔细问询一番。于是吩咐道,“等会儿传话给他们,今晚不必回去了,让他们在府内住一晚。再有,让他们两刻钟后到西偏厅见我。”

    小娟答应一声,为青舒梳好头发才出去传话。

    青舒洗漱过了,看着在屋中做事的小鱼几眼,想到什么,问道,“小鱼,转过年你便二十岁了,终身大事你是如何想的?”

    小鱼听了,慢了几拍才反应过来小姐问的是什么,于是脸色通红地讷讷不能言。

    青舒假装没看到,抿了一口刚泡好的热茶,又道,“你年纪不小了,有什么想法就说。我给你一次机会,也仅只是这一次机会。你心里有没有什么人?若是有了,别怕,也别觉得害羞,说出来。若那人是个可靠的,我便做主让你嫁了。你是我的丫鬟,我自会让你嫁的如意。以后,你虽不能在我房里日夜伺候了,可还是我信得过的人。若你愿意继续留在府中做事,我自会给你一份不错的差事。”

    小鱼一下跪到了地上,“小姐,奴婢,奴婢不嫁,奴婢要一辈子伺候小姐。”

    青舒沉下脸,“你这说的什么话?好好的姑娘家的,长的又不丑,品性又不差,温柔可人的,为何不嫁?若能遇上可以托付终身的男人,那便嫁。自己有个小家,有了归宿,有相公疼,以后还会有孩子,这日子越过越有盼头儿。”

    小鱼讷讷地说道,“奴婢,奴婢愿意和小娟一样,一直这样伺候小姐。”

    一听这话,青舒突然想起来一直喊着不嫁人的小娟,“别告诉我,你受了小娟那丫头的影响。她是她,你是你,个人有个人的活法儿,谁也不能学了谁去。再者,你听她不嫁人地喊来喊去的,可有一天她遇到了自己喜欢的人时,肯定会连羞带怯地来求我成全。她不像你,敢说敢做,不会把什么事都藏在心里。”

    小姐的一席话,对小鱼的触动很大。的确,她不像小娟。她胆小,喜欢谁也不敢说出来,而且害怕今后的生活不如意,因而明知小姐开通却不敢将心事露出来。她想着,小姐对丫鬟好,她便这样一辈子伺候小姐好了,肯定不会受到苛待。等年纪大了,她便挽发,即便不在小姐房里伺候了,可也不会太差。

    管事嬷嬷她不敢想,但手里有点权力的姑姑她肯定能当上。找个男人嫁与留在小姐身边之间,她保守地选择了后者。因为嫁人并不一定幸福,有时候嫁人才是苦难的开始。可是,不嫁人,一定会受人非议。小娟有了主意,根本不会想这想那的,我行我素的走自己的。她不同,无论选择哪一条路,总会顾忌这、顾忌那的,害怕这、害怕那的。

    青舒见小鱼不说话,继续说,“你要知道,在年纪上她占了比你小的优势,婚事还可以拖上一两年。”她顿了顿,宣布道,“我古府往后会多一项府规。府中的丫鬟十七岁前绝不嫁人,二十岁生辰前必须嫁人。除非有极特殊的情况,否则此项府规任何人都不能打破。”

    小鱼红了眼眶,“小姐,不嫁,真的不可以吗?奴婢,可是奴婢很怕。”

    怕?青舒没想到自己会听到这样的话。她不解,“你怕什么?”

    小鱼吸了吸鼻子,“奴婢,奴婢卖身前,和祖母生活在一起。奴婢的爹,爹他总打人,经常打奴婢的娘,总要把娘打的头破血流的才肯罢手。有一次,下手过重,我娘便过世了。后来,爹开始打奴婢。祖母看不过去,接了奴婢过去。可是大伯、大伯娘不能忍受家里无端多一张嘴。祖母无奈,又不希望奴婢被爹打死,便把奴婢卖了。奴婢害怕遇到爹那样的人。”

    青舒紧皱眉头,不曾想小鱼有这样的心事。小鱼是九岁卖身,但第一任主子府上出了变故,她进府不到一年便被卖了出来。后来她辗转在人牙子手中,最后到了他们古府。“你要记得,你是我古青舒的丫鬟。就算你遇人不淑,嫁错了人,小姐也不会让你吃亏。”

No.342不知足

    青舒说的是心里话。她的丫鬟,她自会庇护,不会让别人欺负了去。男尊女卑的社会环境下,女人本就活的辛苦,她能做的不多,但自己的丫鬟还是护得住的。“你先下去吧!给你一天时间,自己好好想想。你若心有所属,对方又愿意与你结成连理,我自会成全了你。你心里没人,我便做主为你指婚。”

    小鱼不敢多言,磕了头才敢起身,低头退下。

    这时候小娟回来了。

    青舒站起来,理了理衣裙,“话传到了?”

    “是的,小姐。张管事和吴管事听说小姐召见,这会儿已经等在西偏厅了。”小娟说着,手里捧了一个藤条编制的小篮子递上来,“小姐,您看,这是什么?”

    青舒不解地看过来,当看清里面装的是板栗时,眼一亮,嘴上却道,“这是什么?”

    小娟笑的欢快,“这是吴管事带过来的。说是康栓子兄弟秋收结束后回了一趟康家村,正碰上村民进山打猎。他们兄弟二人凑热闹,跟着去了,然后在山里采的。这个能吃,还挺好吃的。大山附近的村民每年都要采一些回去,年节时给孩子当个零嘴儿吃。康栓子兄弟在山里见了它,便留在后边采了许多。他们想着给府里、庄子上的孩子们吃,出铜板用村里的牛车拉了一车到庄子上。”

    青舒取了一颗板栗在手,“这个真能吃吗?”她是装傻到底。

    小娟忙不迭地说道,“能吃,能吃。奴婢尝过一个了,这才敢拿给小姐。小姐您等等,奴婢这就给您剥一个。”她说着,把小篮子放到旁边的桌上,很快就剥了一个出来,拿给青舒。

    青舒接过看了看,然后掰成两半吃了,点了点头,“挺好吃的。篮子拿上,给少爷们送去。”

    “小姐,这是拿给您的,几位少爷那边也是每人一篮子。吴管事说了,若是主子们喜欢,再送来,庄子上还有很多。”

    一听还有很多,青舒心里就活泛了起来,“说了半天,你还没告诉我这是什么东西。”

    小娟恼自己,拿手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瞧奴婢这榆木脑袋。小姐,吴管事说村民叫它毛刺。说是它的外面还有一层壳儿,长了毛刺的壳儿,因而村民就叫它毛刺了。”

    叫毛刺,也挺好。青舒笑了笑,转身进了内室,然后找出自己的记事本,在空白的一页上写下:明年秋,专收山货毛刺。若有其他发现,再做打算。

    青舒把记事本收好,这才走出来,“走吧,去西偏厅。”收了毛刺上来,她可以放在自己的杂货铺里卖,也可以拿到外地去卖。不过,这只是现在的一个想法,一切等明年毛刺成熟的时候再仔细打算。

    西偏厅里,吴管事和张管事已经在等了。青舒一到,两个人便先后禀报各自负责地的大事小情。

    青舒离开的这段时间,田庄上一切如常,活计一个没有落下。该干的活儿都在干,该打的粮食都打了,现在只剩苞谷还没打。吴管事又禀报说,嫁到他们庄子上的新媳妇里,已经有三个确诊怀孕了。也就是说,庄子上有三个男人要当爹了。

    青舒笑着说,要吴管事回去了代她向那三对夫妻说声恭喜。她心里感慨:等着吧!到了春节的时候,其他新媳妇估计也差不多都怀上了。和她想的一样,庄子上很快就会添一堆的小萝卜头。粮食啊,粮食,要多多的种粮食。张嘴吃饭的越来越多,要养活的人数不断增长,压力越来越大。不过,有压力才会有动力。

    荒地那边也不错。但发生了一件很不愉快的事。若不是张管事是行伍出身的、又是个下得去狠手、镇得住场子的人物,当时那种失控的场面下,很容易发生造成死伤的群体暴力事件。这样说也不全对,应该说当时差点就出了暴乱,让人给造反成功了。

    原来,一个多月前,荒地上乞丐出身的那些劳力中,有人心里活泛了起来。有个叫油子的,私下里说动了一些人,组成了二三十人的小团体。然后,他带着自己的小团体找张管事要工钱。他们说了,他们辛苦地忙活了一年,什么好处都没有,一个铜板都得不到,这不公平。他们向张管事提要求,说是以后给他们每人每月必须发三吊钱的工钱,否则他们就不给干活儿。

    张管事不是个冲动的人,见他们有备而来的样子,便没有做出激怒他们的事。他说这种事他说了不算,他得请示过主子才能答复他们,要他们该干活儿的时候干活儿,不要生事端。

    油子便说,主子去京城游玩了,吃香喝辣的去了,谁不知道。张管事这是在糊弄他们,在拖延时间。于是,他鼓动身后的二三十号人只吃饭,不干活。张管事说了他几次,他不听,摆出一副你能耐我何的模样,还不时去煽动其他规矩地做事的人,扰的别人也无法好好做事。

    张管事见这些人越来越过分了,便训他们忘恩负义,训斥他们有了人模样便不干人事了。张管事还骂他们,忘了是谁给了他们机会,让他们远离了挨饿挨冻的日子。他们就是那白眼狼儿。

    张管事自是不会放任他们这样闹下去,便放下话来。要工钱,没有。想不干活儿,可以,他立刻把帮主请来,让帮主把这样的人领走。

    张管事的训斥与警告起了作用。因着油子这些人的煽动而变得心浮气燥的那部分人安定了下来。他们跟着章叔,每日只管做好自己的事情,不再理会油子这一伙儿人。当油子他们做的过分时,这些人都会站在张管事这边。

    这期间,张管事也找帮主谈过了。张管事的意思是,油子这二三十号人是不能再留在荒地上了,希望帮主把他们领回去。再有,他对帮主放下了丑话。若是油子他们离开后心生歹念,做出不利于主子的事情来,赶到荒地上犯事儿,剩下的人他也不用了,全部赶走。不仅如此,他还会向管家禀明,并征得管家的同意,报到官府去,把这些人驱逐出康溪镇、驱逐出德县境内。在当地,让这些人连乞丐都当不成。

    帮主替油子等人求情,尤其是没有闹事的那部分人。他说会找闹事的谈谈,若是听得进去劝,希望张管事再给他们一次留在荒地上的机会。若闹事的听不进去劝,便不再是丐帮之人,要打要杀要驱逐,任凭张管事做主。

    张管事答应了帮主。

    帮主到了荒地上,找到油子等人谈话。油子等人老实了,安生了几天。但没过七八日,油子这部分人旧话重提,一句话,不给工钱不干活儿。而且还威胁章叔等人,不支持他,他要章叔等人好看。

    其实,秋收后,粮食收完,荒地上的活计也不是很多。每日大家都不怎么累,饭食上和农忙时一个标准。许多人都满足于这样的日子,能吃饱穿暖,五天还能吃到一次肉,还有暖和的屋子住。相对于过去的乞讨生活而言,这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上,没得比。就是那普通农户,一个月都吃不上一次肉,何况他们一个月吃六次肉。

    因而,跟从油子的人依然是那二三十人,其他人并不加入。

    因油子一伙儿再度生事,帮主再次来到了荒地上找油子等人谈话。不成想,油子再不是以前瘦弱可怜的乞丐,再不是那个感恩帮主与主子的乞丐。他瞧不起依然衣衫褴褛的帮主,说荒地上的百来号人以后得都听他的,他才是这些人的新主子。于是,他带着身边的二三十号人将帮主抓了,押到干活儿的其他人面前示威,向张管事示威。

    油子大逆不道的行为,激怒了安生做事的那六七十号人。在这些人心里,没有帮主,就没有他们现在的日子。于是在为首的章叔的带领下,两方人展开了骂战。骂战解决不了问题,便动起了手。虽然章叔边人在人数上占了多数,但他们的帮主在油子等人手上,他们顾虑到帮主,因而处处受制,竟是落了下风的样子。

    张管事见场面失控,大喊住手,但没人听。张管事跑去抽了根扁担过来,连声大喊住手,震的人耳膜生疼。

    章叔带人退后,可油子一伙儿不罢休,趁机追打人。

    张管事怒极,暴戾的一面尽显。他挥舞着扁担对油子一伙儿下了狠手。他就怕出事,因而前两日便请示了管家,从府中和庄子上抽调了五个人过来。

    张管事动了手,那五个人自然不会落下,拿了棍棒冲上来。李铁和古元宝自然不会袖手旁观,迅速找到家伙什儿,上来助阵。

    一方是上过战场,见过血、杀过人的男人。又是跟着青舒参加过几次群架的男人。比狠、比打架、比威慑他人的气势,那自是不一般。再者,张管事的长相平日里就能吓到胆小的孩子,更何况是暴戾的一面全开的现在。

    另一方曾经只是普通百姓,后来就是个任人打骂的乞丐,能有什么威慑力可言!

    两方人交手,谁胜谁负,很快见分晓。张管事他们人不多,但是打的油子等人哭爹喊娘地不停逃窜和求饶。

    帮主已经自由了,已经被章叔他们扶到了一边去。他们看到张管事等人暴戾的一面,个个是噤若寒蝉,眼中的惧意毫不掩饰。

    直到把油子等人全都打趴下了,张管事才带着人住手。他将染血的扁担往地上一支,“你们见主子心善,便不知好歹起来。”他一指躺了一地哀哀叫的油子等人,“限你们今日之内滚出康溪镇,限你们两日之内滚出德县境内。”他看向帮主,“麻烦帮主带人盯着他们,看着他们在限定时间内离开德县境内。往后,他们之中的哪个人再敢踏进德县境内一步,我张大自会要了哪个人的命。”

    油子等人都以下犯上了,都要造反了,帮主自然不会再替他们求请。帮主当众宣布,油子等人逐出丐帮。帮主向张管事承诺,他自会让丐帮帮众将油子等人赶出德县去。

    张管事趁势说,剩下的六七十号人,若是哪个对荒地上的生活不满,若是哪个有其他想法,这就跟着帮主回去继续过乞讨的日子。他还表明态度,他绝对不出口留人。而且,跟着帮主离开的,除了可以穿走身上的这一身衣裳之外,还可以带走一身儿换洗的衣裳。

    谁又不傻。眼前有出力便能吃饱穿暖的日子过,又没人虐待他们,谁还愿意回去过那饱一顿、饥几顿的日子。因此,没人回去当乞丐。

    这事解决了,张管事让人去收拾油子等人的屋子。这一收拾就收拾出问题来了。有人上炕去卷油子等人的铺盖时,突然觉得脚底板下硌的慌。大家觉得奇怪,便把卷起来的铺盖搬下炕,掀开了炕上的席子,然后呆住。

    炕上居然被人挖了个小洞,洞里藏了两块儿五两的银锭和四两左右的散碎银子。就是这些银子硌到了人。怎么回事?这是哪里来的银子?谁藏的银子?

    ------题外话------

    这是补昨天的,晚上还有一章。

No.343不能对人太好

    张管事听说有人在炕席子底下藏了银子,立刻前来查看。他的脸色很难看,有人竟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做这种事,他却丝毫没有察觉,这是他失职。他觉得这里有事,必须查。因此,他命人将油子这伙儿人住过的屋子进行了仔细翻查,连边边角角都没放过,任何能藏匿东西的地方都翻查了一遍。

    这不翻不知道,一翻却翻出了其他问题。有人竟偷偷收集了一些红果种子和辣椒种子藏了起来,而且很会藏,竟是缝进了枕头里。有人用布片缝成小袋子,然后把种子放进小袋子里系上口子,再缝进了枕头里。翻查东西时,有一人拿起枕头准备丢开时感觉到手感不对,感觉枕头芯里有一团东西。

    他们用的枕头里面的芯是由麦子皮、高粱米皮、晒干的茶叶等物填充而成的。这是在没有荞麦皮的情况下,青舒问过农人家枕头芯的填充物后着人做的。这样的枕头芯里,怎会有一团东西。发现了这个异状,自是要报给张管事的。张管事命人当场拆开枕头,再把里面的枕头芯拆开,取了这小袋子出来。有人偷藏种子之事这才暴露。

    张管事别提多生气了。他把所有人招集到一处,还让元宝他们盯着,让留下的人抱着自己的枕头一个一个排队站好。再把油子等人用过的枕头拿来推到前边的地上。他还派出人去,将油子一伙儿人追了回来。

    一个枕头不放过,当众一个一个地全部拆开。油子等人用过的枕头里有六个是这样藏种子的。留下的人里有个青年见情况不好,准备偷溜时被当场抓住。拆开他手里的枕头,当场人赃俱获。留下的其他人的枕头都没有问题。

    张管事还不放心,让自己人挨个屋子地重新搜查了一遍。除了油子一伙儿藏的银子和那六小袋子的种子,还有准备偷溜的青年的一袋子种子,没有其他发现。

    可是,这也足够让人寒心的。油子等人被拖了回来,张管事和帮主没费多大力气便得到了答案。

    刚入秋时,有个不知什么来头的程管事,通过孙家村的钱赛花认识了油子。这位程管事穿着体面,不比康溪镇上的富户老爷差。程管事给了油子一吊钱,说是想交个朋友,然后什么要求都没提就走了。

    过了三五日,钱赛花一扭一扭地到了荒地附近转了几圈儿。油子注意到了,谎称要方便,钻进了苞谷地里,而后在上次见面的旁边的一片高粱地里和钱赛花见面。钱赛花这次没带程管事过来,而是带了个长的如花似玉的一个十六七岁模样的丫鬟。

    这丫鬟叫小玉,塞给油子一吊钱后转身便走。只是,趁着钱赛花不注意,她回头对油子抛了个媚眼。

    油子日也想、夜也想,满脑子都是小玉回头看他的那一眼。又过了三五日,钱赛花让程管事和油子又见了一面。这一次,程管事提了要求,要油子给他弄红果种子和辣椒种子,而且是越多越好。他直接丢给油子五两的一锭银子,说这是给油子的报酬。他表示非常相信油子这个朋友,即便是提前许了报酬,油子也不会赖账,一定仗义地替他把事办了。

    先前得的两吊钱,油子找机会全花在孙家村有名的俏寡妇身上了。如今一下得了五两银子,油子乐的找不着北,自然是什么都答应。他能偷偷去找俏寡妇,他能和钱赛花见面而不被人发现,全赖有人替他打掩护或把风。他倒也明白不能吃独食的道理,因而把同屋的和走的近的人收买了。这些人哪个也没见过大世面,轻松被油子从俏寡妇那里弄来的一点鸡鸭肉给搞定了。

    那七袋子种子,三袋子是红果种子,四袋子是辣椒种子,全是油子带人一点一点从晾晒的种子里偷的。人的贪欲是渐长的,油子便是这种人。他觉得,不能就这样把种子交出去,五两银子不够。

    程管事没有再出面,而是让丫鬟小玉住在了钱赛花的家中,由这小玉负责与油子接头,并不时给油子一吊钱。

    青舒远赴京城的消息传出不久,小玉便和油子说一切都不公平。油子辛苦干了一年活计,却是一文钱也没得。古青舒太欺负人了。小玉鼓动油子,不能再给古青舒干活儿了。小玉承诺,只要油子有办法把荒地上干活儿的全都拉走,大家伙儿都撂挑子要工钱,或者闹几件事出来造成混乱,程管事便会接走油子。

    小玉说的明白,等荒地上乱了起来,油子便能功成身退。到时候,油子把事情办好了,顺便把种子带出来,她便委身于油子,原给油子当娘子。还有,油子跟了程管事,程管事自会给安排个体面的活计,绝不会是种地这种累死累活的活计,而且,油子以后每月得一两银子的工钱。

    所以说,一切都是有预谋的。油子做的事一切都是照着小玉的指示来的。

    制造混乱,然后逃去孙家村找小玉,跟着小玉到锦阳城找程管家,挣一个月一两银子的工钱去。这是油子的原定计划。可是,中间出现了偏差。张管事不是好糊弄的,似乎看出了什么,对所有人看的很紧。还有就是,帮主第二次来劝时,动手抽了油子两嘴巴子。

    油子正处于鼻孔朝天、目中无人的状态,哪里还会把帮主放在眼里。再加上他有段时日没能见到心肝儿小玉了,他心里的一股邪火压不下。因而,他临时决定抓了帮主,并狠打帮主出气。接着是闹事,他想要趁乱取了种子逃走,和小玉汇合,离开此地。

    不成想,张管事暴戾非常,且带了五个耍起狠来让人胆颤的角色来收拾他们。先前他们没有交待种子和银子的事,是因为他们明白,种子和银子的事再交待出来,估计他们的小命就没了。他们闹事要工钱是一回事。他们背着主子与外人勾结,并偷取珍贵的菜种子又是一回事。

    事情大概弄清楚了。张管事一边派人给古管家送信儿,一边带人去孙家村抓人。只是,前一日钱赛花带着儿子和小玉去镇上赶集了,之后再没回来。如今孙里正一家人正焦头烂额地找钱赛花母子。

    古管家收到信儿,直接报了官。忠武侯府是康溪镇的门面,于县辅自然不敢怠慢。帮主召集了丐帮成员,命令乞丐们务必找到程管事、小玉及钱赛花等人。后来,根据乞丐打听来的消息,再加上油子交待的程管事是锦阳城文府的管事一说,古管家派儿子古元河带着信前去锦阳找,找陈知府求援。

    前后用了半个月时间,程管事的真实身份终于浮出水面。他不是什么文府的管事,也不姓程,而是姓赵,是锦阳城赵府的管事。这个赵府家道中落,只剩个空壳子。为了挽救家族,赵老爷的三子打起了红果的主意。赵三少爷经多方打听后,得知这红果并不是一品楼东家的,而是一品楼从康溪镇那边买过来的。赵三少爷心动,一品楼他不敢惹,可小镇上的小小的府邸他还是敢惹的。

    赵三少爷把身边最得力的管事派了下去。他要管事务必弄到红果的种子,还得弄一两个会种植红果的人回来。赵管事远远的观察荒地上的情况多日,又有好事且见便宜就占的钱赛花主动送上门来,他心中便有了大体的计划。他从烟花之地买了小玉,通过钱赛花搭上心术不正的油子。

    计划的再完美,什么事都有个意外。有人在的地方,变数总是多的不能再多。人心最是善变。小玉就是这位赵管事计划中的变数。她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打破了赵管事尽早拿上种子、尽早把油子带走的计划,而是鼓动油子闹事儿。

    官差找到人的时候,小玉死了,钱赛花母子死了。那位忠心的赵管事为了护主,一口咬定一切都是他的主意。他说,他这么做不是为了赵三公子,而是为了自己一个人发财。他承认一切,还承认小玉和钱赛花母子是他杀的,之后在牢中自尽了。

    赵府的老爷是个聪明人,虽然赵管事自尽了,可这事还没完。他带着儿子赵三少爷找上陈知府府上的管家,请陈府管家帮忙说情,说一切都是他们父子管束不力,才会闹出这种事,他们要请罪。之后,父子二人带了厚礼赶到康溪镇上赔礼道歉。因为青舒姐弟不在府上,赵老爷把礼物放到忠武侯府的府门前,然后出镇跑到忠武将军墓前磕头请罪。

    主子不在府上,一切罪名又是赵管事一人担下来的,且赵老爷又跑来请罪,再追究下去就不好看了。古管家懂,因而让这事儿至此结束。

    先前古管家简单的和青舒禀报过。现在,张管事将事情的前后仔仔细细地禀报了上来。

    青舒脸上的表情淡淡的,看不出喜怒。管家的决定没错,确实不适合再追究下去。可是,她来气。她气世上贪心之人太多,比如赵三少爷,比如油子等人。她气世上的忘恩负义之辈太多,就如那油子等人。

    有时,对别人太好也是错。

    油子的异举,张管事提前发现不了说得过去。因为张管事要管的事情很多,怎么可能一天到晚的盯住百来号人不放。可和油子做事的其他人呢!他们白日在一起干活儿,晚上在同一排屋子里睡觉。那么多人,那么多双眼睛,肯定有人早早就注意到了油子的异动。可是,那些人没有禀报给张管事知道。

No.344僵掉的脂粉脸

    青舒第一次意识到,同情弱者可以,但不能过于信任弱者,这并不明智。她眼中闪过淡淡的失望之色,不过很快又恢复了淡然的神情。她看着张管事,一脸平静地问,“通过这件事,你都学到了什么?”

    沉默的气氛让张管事正觉得压抑,青舒突然开口提问让他觉得呼吸终于顺畅了。“回小姐,小的学到三件事。一是,不苛待下边做事的人,可也不能对他们太好。因为世上最不缺的便是不知好歹的人。二是,是小的失职,是小的不够精心,这才给了下边的人胆子,让他们敢在小的眼皮子底下图谋不轨。三一个是,管束人要有一个严格的章程。先前小的没意识到这些事的重要性,觉得只要他们把活计用心做好就成了,因而疏忽了许多地方的问题。会发生这种事,错全在小人身上,请小姐责罚。”

    他负责的地方发生了这么严重的事,他自责过,也反省过自己在管理上的疏忽。既然有反省,他自然是想了许多,从而在管理人的方面有了许多新的想法。这段时日,他带着将功补过的心思采取了一些手段,定了许多新的、严苛的规矩。

    他还先斩后奏,将小姐定的每月大家吃六次肉的规矩改了,改成每月只吃两次。这还是无人犯错的情况下。若有人犯错,而其他人发现端倪却没有上报给他知道的话,一经查出,这一月吃两次肉的规矩也免了。一个人犯错,所有人跟着没肉吃,这是针对有人犯小错的情况。若有人犯了大错误,惩罚就不只是取消大家每月吃两次肉菜那么简单了。

    张管事的回答,青舒听了满意。这就叫吃一堑长一智。张大是第一次当管事,在管人、管事等方面出现差错再所难免。出了差错,他能从自己身上找原因,他会思考,他也在管理上做了改变,这很好,有长进。青舒觉得安慰,这证明她当初没有选错人。

    只是,一切要奖惩分明。荒地经营的不错,青舒为奖励张管事,八月份的时候将张管事的月钱从五吊钱给涨到了一两银子。现在,张管事有失职行为,必须给予惩罚。青舒宣布,扣发张管事两个月的月钱。这事,算是揭过去了。

    张管事和吴管事在府中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便离开,回了各自负责的地方。

    青舒很忙,忙着查看离开的那两个多月内的账本。除此之外,荒地、田庄、铺子她都亲自走了一遍。几日后,有了闲暇时间,她就把青阳、陈乔江等四人叫到身边,教他们看账本和记账。

    青舒觉得,青阳、青灏也好,洛小荣和陈乔江也罢,一定要学会看账本和记账的本事。当主子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不懂这些,很容易被下头的人糊弄住,让人私吞了钱财都不知道。而对于账本之事,青阳他们四个竟然没有一个人有反感的表现,就连读书只用五六分精力的陈乔江也难得地学的认真。她会心一笑,陈乔江果然是喜欢与商有关的东西。他们学的认真,她欣慰之余教的也认真。

    洛小荣和陈乔江也就罢了,这方面的知识家中长辈早晚会安排人教他们。他们可以学的不精,因为府中有父兄等人帮衬他们。

    可青阳和青灏不同,他们目前所仰仗的只有青舒。等青舒出嫁,他们兄弟二人必须拥有独挡一面的能力,不能再事事靠姐姐。将来他们是古家的支柱,是要撑起古家的兄弟,很多东西必须要学会。青舒计划好了,要用三年时间将自己所会的东西全部教给他们,尤其是管家、理财这方面的。

    回了家,虽然每天的生活过的很忙碌,可青舒觉得很充实、很安稳。这期间,她虽然回了于二小姐的帖子,以府中事务多为由推了于二小姐的邀请,可于二小姐似乎不死心,有些死缠烂打的味道,又先后送来两份邀请青舒参加才艺会的帖子。

    青舒每日里忙着呢,可没工夫陪那些无所事事的陌生娇小姐玩儿什么才艺会。虽然觉得于二小姐太烦人,但她很讲礼貌,每次的拒绝都是写了回帖的。当于二小姐的第四个邀请帖送到时,她终于不耐烦了,直接将帖子丢进了燃烧的灶坑里。

    “小姐,小姐,卢先生到了,卢先生到了。”小娟从外边急步进来说道。

    刚把帖子丢进灶坑里的青舒回头,“少爷那边可有人去送信儿了?”回来的路上,经过锦阳城时,她就写信派人给卢先生送信了。卢先生的学生回来了,卢先生这位先生也该回来为学生上课了。

    小娟点着头说道,“有,有,管家派小厮过去送信儿了。”

    青舒听了,一脸笑意地往外走,“走,去前头迎一迎。”

    青舒到的时候,管家正指挥人从马车上搬卢先生的细软。青阳、青灏他们四个全过来了,此刻正围着卢先生七嘴八舌地抢话说。而卢先生则是立在那里,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的四个学生。青舒走上前,对卢先生见过礼,疑惑地问,“先生,师娘和笙歌人呢?”

    卢先生捋着胡子笑言,“你们师娘身子重了,不好远行,带着笙歌留府里了。”说话的工夫,他还上下打量青舒几眼,“舒丫头,面色不错,最近是不是遇上什么喜事了?”

    青舒摸了摸自己的脸,“我的脸色自来就不错,您别一回来就打趣我成不成?外边冷,先生快进西偏厅喝杯热茶。”

    就这样,卢先生被青阳、青灏等四个学生簇拥着往里走。中午,卢先生用过接风洗尘宴,也不急着休息,而是把青阳他们四个叫了过去。他如此不为别的,只是要考校青阳他们四人的功课而已。

    转眼到了第二天,因着卢先生的归来,青阳他们恢复了学堂。等到辰时过半,坐在书案后写字的青舒放下毛笔,吩咐人备马车。她换了身素雅的浅紫色的襦裙,外穿狐皮大氅,而后带上小欢、小娟和小丫,坐上马车到了于县辅居住的衙门后宅。

    被人请进主厅后,青舒目不斜视地坐到了丫鬟给备的椅子上。

    随着红色身影的靠近,一阵浓郁的脂粉味扑面而来。青舒一下没能忍住,连打了三四个喷嚏后,迅速拿出帕子捂住了口鼻,这才止住了喷嚏。这时,她一脸抱歉地抬眼,一下就看到了一张僵掉的脂粉脸。为什么叫僵掉的脂粉脸?因为靠近的这位红衣姑娘,明显往脸上抹了太厚的脂粉,味道呛人不说,皮肤的本来颜色是一点都看不出来,就跟那抹了太厚的增白霜的鬼脸有得一拼。还有,表情僵的厉害。她其实心里明白,大概是她的喷嚏让对方僵了脸。

    青舒怕再打喷嚏,因而也顾不上失礼不失礼的问题,捂住口鼻的帕子没敢拿开。她对僵掉的脂粉脸的主人笑了笑,“抱歉,长途跋涉回来,再加上府中要处理的事情积压的太多了,又忙又乏的,不小心染了伤寒。很抱歉,得了第四个帖子才能允出时间来赴会。”她这话看似普通,却是把该表达的意思都表达了出去。

    前三次不能来赴会,一是我长途跋涉的刚回府,很疲劳;二是我是一府之主,离开的时间里要处理的事情积压下太多,我必须拖着疲累的身子去处理这些事,哪有时间、哪有那闲情逸致陪你们玩儿什么才艺会!我都累的染上风寒了。你于二小姐懂不懂礼貌?会不会体谅人?连个喘气的机会都不给我,催命似的九天里递了四次帖子。我不来,不知情的以为我不尽人情。其实不尽人情的不是我,是你于二小姐。怕别人多心,我都被你逼的得了风寒还要过来露一回脸。

    当然了,这里的所有意思,聪明人才能听出来,才能想到。到于于二小姐,到底是聪明还是不聪明,不得而知。总之,看她的表现或许、大概是没听出来吧!她把脸上僵掉的表情给收了,热情无比地说道,“古小姐染了风寒还坚持来参加我们的才艺会,本小姐实在是太感动了。小莲,快给古小姐上热茶。”

    其实,来之前青舒本没有假装得风寒的打算。她这是被于二小姐脸上的脂粉味儿给呛的打喷嚏了,又没办法把捂住鼻子的帕子拿开,这才临时发挥加上的。她对于二小姐让人上热茶的行为表示了感谢,心里却在想,怎么感觉这于二小姐与传言不符?

    热茶送上,于二小姐招呼青舒喝茶。

    青舒笑笑,道了声谢,却不饮茶。

    因为她捂着鼻子说话,声音和平时不同,真有几分染了风寒、说话带鼻音的感觉。再加上青舒坐定便打的那几个喷嚏,在场的竟是没人怀疑她,真以为她染上了风寒。

    有三个小姐在默默地观察青舒。这个观察过程中,眼睛粘在青舒的狐皮大氅的时间挺长。另有两个小姐,即便和青舒不熟,可也主动和青舒攀谈了几句,并一脸关心地劝青舒回府休息。

    于二小姐却没有放青舒走的意思,竟然一下子抛了六个问题给青舒,全是和京城有关的。

No.345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京城好玩儿吗?皇宫长什么样子?皇宫真的比整个康溪镇还大吗?听说你和一个大将军的孙女是好姐妹,是不是真的?你头上戴的钗真漂亮,在京城哪里买的?在京城游玩儿,一定带了许多漂亮的东西回来,能不能给我们看看?

    于小姐顶着那张惨白的脂粉脸,双眼明亮地连续问了这样的六个问题。

    青舒微愕,一手用帕子捂着鼻子,就那样盯着眼前的脂粉脸。传闻中的社交高手就是这水平?就这样还能在镇上的大户小姐中吃得开?

    于二小姐似乎是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唐突,眼中微带歉意地说道,“抱歉,古小姐,对我们这些从未去过京城的姐妹们而言,京城的话题太有诱惑力了。所以……过于激动了一些,不要介意。”

    青舒客气地点了一下头,“不介意。”然后不等于二小姐再说话,把脸偏向左侧,看向身穿明蓝色衣裳的小姐的同时,将帕子从鼻子上拿开了一些,“朱小姐,听说近日里令尊身体不适,可是好些了?”

    朱小姐十六岁的年纪,长的眉清目秀不说,说话更是温声婉语的,给人的第一感觉倒是不差。见青舒主动和她说话,她眼中闪过惊喜之色,而后不疾不徐地说道,“多谢古小姐关心。家父染了风寒,看过大夫、吃了几副药便已无碍。”

    青舒笑言,“无碍便好。近来天气越来越冷,稍不注意便会染上风寒。”她说罢,微带歉意地站了起来说道,“众位小姐请便,我这就回了。染着风寒坐在这里,若连累得众位小姐也染上了,那可就是我的罪过了。告辞了。”

    于二小姐跟着站了起来,“既是古小姐身体不适,我们就不强留了。回去好好休息,明日得空我便过府去探望你。”

    朱小姐和其他几位小姐也是起身,一一附和说得空便去看望青舒。

    青舒对众人笑笑,说了句“请留步”,便让小娟扶着,手帕捂着鼻子离开了。她今日来就是为了露个脸,原就没有停留太久的意思,因而进厅后身上的狐皮大氅都没有脱下。没有穿上大氅的过程,她从起身告辞到离开自然是速度很快的,根本没给于二小姐再起话题的时间。

    于二小姐、朱小姐几人立在衙门后宅的门口,表情不一地目送古府的马车驶离。于二小姐的眼里有羡慕之色,也有妒意。她心中不甘,为何她就没这个好命!

    朱小姐站在一旁,不动声色地将其他人的神色看在眼里。而后,她垂下眼皮,温声软语地说道,“府中爹的风寒是好了,可我娘今日早起时身子有些不适。我心里挂念的紧,今日就先回去了。”

    其他三四位小姐便说不如散了,以后再聚。

    于二小姐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样,不像平日里那样极力挽留这几个姐妹。因此,今日她们的才艺会就这样早早地散了。

    于二小姐回到自己屋中,看着屋中的床铺、桌椅及仅有的几样装饰物,想到自己住的屋子这么小,突然就心气儿不好了。她气闷地坐到梳妆台前,突然一拍梳妆台,“大姐,你给我进来。”她喊罢,等了一会儿,并没有人进来。她更加来气,气乎乎地走过去拉开门,冲着院里喊,“于雅,你聋了不成?本小姐让你进来,你听到没有?”

    不多时,从旁边的一间厢房里走出一个姑娘来。这个姑娘穿着蓝色的棉布衣裳,个子中等,人偏瘦,肤色白皙,长相算得上清秀。她这样的姑娘,不丑,但也算不得出众。可是,她有一双特别沉静的眼。她的眼睛惊艳不了别人,可有一种无法名状的那种吸引人去注意的特质。沉静的特别,沉静的能够感染对视者的心境。

    于二小姐于云从十岁起就不肯和大姐于雅对视了。她见到大姐的身影,便喊了声“别磨蹭了,快些进来”,然后自己转身进了屋。

    于雅的眼中不见喜怒,只有沉静之色。她慢吞吞地关上自己的屋门,再慢吞吞地来到二妹妹于云的屋中,立在门内不动。

    于二小姐坐在梳妆台前,手拿铜镜照着自己的脸,一脸气愤地说道,“你故意的对不对?故意给我抹了这么厚的脂粉,让我在人前丢脸。”

    于雅看都不看她,而是盯着屋中的某一点,慢吞吞地说道,“我是照着你说的给你抹的。”她似乎在说,我是照着你的要求来的,是你自己的审美有问题,与何何干?

    于二小姐听了这话,更是不爽,“好你个于雅,竟敢跟我狡辩。我脸上长了痘子不假,我让你多抹些脂粉给我作遮掩不假,可我没让你给我抹成这样。”她回头,怒瞪着不知正在看哪里的于雅,“你害得我在古小姐面前丢脸,你故意的对不对?说,你到底安的什么心?明明是我的亲姐姐,你为何处处与我作对?”她这会儿倒忘了,她觉得脸上长的小痘痘给别人看见了,会让人笑话,因而在于雅给她抹好脂粉时,她觉得还不够,还不能完全遮住小痘痘,因而自己又往脸上抹了一层脂粉的事实。

    于雅终于有了点反应,但也只是微皱了眉头,并没有开口说话。那样子,竟是一点都没有要辩解的样子。

    于二小姐每每最受不得于雅的这一面,因而火气是蹭蹭往上涨。“你就是故意的,天底下没有比你更坏的姐姐了。”她说着,作势要把手里的铜镜摔了。

    “摔坏了它,还得花银子买新的。”于雅不咸不淡地从旁说道。她看都不看二妹妹僵住的双手,又补了一句,“二叔和二婶娘的手头很紧,不会再给你买了。”她不懂,自从二叔当了县辅,爹娘和二妹妹怎么就变得这么势利了!在家乡的村中生活时还好,除了喜欢在乡亲面前显摆和吹牛之外,也没做什么太出格的事。可是,自从来到二叔管辖的康溪镇上,一个一个的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尤其是爹娘,动不动就拿话挤兑二叔,好像二叔有今日全是他们的功劳似的。

    这种事,于二小姐自然知道。可知道归知道,被讨厌的人说出事实时,又不可理喻地不想承认。她把脚边的一样小东西踢走,尖声说道,“你少拿二叔二婶娘说事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整日围着二婶娘打转,不停地在二婶娘跟前说我的坏话。全是,就因为你使坏,二叔二婶娘越来越不喜欢我,只把你当好侄女疼。于雅,你等着,你这样害我,我不会放过你的。”

    于雅突然觉得无趣,默不作声地转身就出去了。

    于二小姐大声喊,“于雅,你给我滚回来。”

    于雅并不理会她,径直往厨房的方向走去。途中遇到一个十一二岁模样的少年,她停了下来,低声说道,“饿不饿?大姐给你留了张饼子,藏在厨房里了。”

    少年低头看着鞋面,小声说道,“饿。”

    于雅脸上有了淡淡的笑意,“跟我来。”不多时,她带着少年进了厨房。少年见灶坑里生着火,走过去蹲到灶坑旁,捡了地上的柴草往里添。她往外张望了几眼,走到米缸前,打开米缸伸手进去,在米里扒拉了几下,很快拿了用一小块儿蓝布包的一样东西出来。她打开蓝布,从拿出来一个白面烙的厚厚的饼,塞进少年手里,“快吃,姐姐帮你看着。”

    少年眼中含泪,接过饼子一边吃,一边不停往灶坑里添柴。他和大姐一样,不得爹娘喜欢。在家乡时,家里有好吃的,肯定没他和大姐的份儿。如今他们一大家子人吃住都是二叔的,可爹娘依旧偏心。有好吃的,爹娘肯定找借口支开他和大姐,等其他兄弟姐妹吃够了,有剩他和大姐才有得吃,没剩那就饿肚子或吃点别的东西。好在大姐是一直负责厨房的,有什么好东西肯定会想办法偷偷藏一些。在他眼里,二婶娘都比亲娘好。

    于雅搬了大木盆过来,摆到厨房地中间,再把堆在门左边的一堆衣裳抱过来,随手拿了几件丢进大木盆中。她再拿了烧火用的小矮凳过来,面朝门的方向坐下,盯着门。

    少年很快就吃掉了一张白面烙饼,喊了声大姐。这时锅里的水快烧开了。

    于雅闻声回头,见弟弟把饼吃完了,笑了笑,“帮姐倒凉水。”

    少年答应一声,拎了水缸旁边的一桶水过来,倒进大木盆里。而后,又从烧热水的大锅里舀出半桶热水,再倒进木盆里。

    吱呀一声,厨房门打开。一个四十出头的妇人穿着绿色缎面的襦裙走进来,见姐弟二人正要洗衣裳,往木盆中瞅了两眼,一脸不高兴地说道,“洗衣裳烧什么热水?那柴草是白来的?要花铜板的。”

    少年不说话,于雅不说话,姐弟二人面对面地蹲在大木盆边上,一起洗衣裳。

    “没大没小的东西,记住了,下次洗衣裳不许烧热水。”妇人居高临下地下命令。

    “大嫂,这大冷的天,你忍心让孩子伸手进冰凉的水里洗衣裳?”一名二十出头的妇人面带笑容地立在厨房门口,如此说道。她见自家嫂子听了这话竟然在撇嘴,眼中闪过不悦之色,“老爷是清贫,可还不差这点柴草钱。”吃住的花用都是她家老爷担着的,大哥大嫂竟还有脸时不时妄想插手她府中的钱财用度,脸皮太厚。若不是家中的钱财她把得紧,这会儿指不定都进了大哥大嫂的腰包。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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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2801/ 第一时间欣赏将门女的秀色田园最新章节! 作者:青青杨柳岸所写的《将门女的秀色田园》为转载作品,将门女的秀色田园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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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门女的秀色田园介绍:
青舒醒来,发现自己魂穿了,魂穿到了架空王朝大安国落魄古府的小姐古青舒身上。

爹是将军,五年前战死疆场。

娘是出身名门的菟丝花,自爹死后躲在文澜院中发霉不肯迈出一步,对一双儿女不闻不问。

五年来,没有爹娘疼惜的小正太瘦弱苍白,五年来没有爹娘教导的古青舒变成任性而爱幕虚荣的少女。

继承古青舒记忆的青舒微笑,只因她远离了现代的爱恨,珍惜这难能可贵的重生。

她是个简单而害怕麻烦的人,喜欢低调而无拘无束的生活,趟不了京城的混水,于是断了该断的关系,携家带眷地远离天子脚下,回归故里,带着一群残兵妇孺,展开一段惬意的田园生活。

只是,有人看不得她好过,张三、李四、王二麻子轮番上阵,搅得她不得安生,气得她拿起扁担喊打喊杀。自此,她的悍名再起,名震乡里,成为古代版的剩女。

只是,出现一个意外的他。

花絮1:

准夫家上门要验青舒女儿身,简直欺人太甚。

青舒暗恨,带着府中残兵来一句“关门、打狗”,把事情闹到满京城皆知,向世人宣告:将门之女不可欺。

花絮2:

青舒摔下墙头,被他抱个满怀。

他皱眉训斥:姑娘家的爬什么墙头,成何体统!

青舒白了他一眼,脸不红气不喘地道:大叔,你才爬墙,我这是在练轻功,轻功,懂不懂?

花絮3:

前未婚夫上门,一脸高傲地道:“古青舒,念在故去的古将军的份儿上,我不追究你以前的过错,十日后抬你过门。”

青舒先是磨牙,然后微笑,对正太小弟耳语一句。

正太小弟笑得露出小虎牙,“管家伯伯,关门,放狗。”

前未婚夫狼狈逃出,来不及整理情绪,便让人揪了领子进树林毒打一顿。

打够了,风度翩翩的某人弹了弹衣角:我的人,不是谁都能惦记的。

花絮4:

某日青舒慨叹:做女人难,做古女人难,做低调的古女人更难

某男闻言轻拍她的头:嫁给我,一点都不难

在此,带您领略青青式的温暖穿越之旅。欢迎喜欢的读者们戳进来。

将门女的秀色田园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将门女的秀色田园,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将门女的秀色田园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