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质问
他顿了顿,视线落在血肉模糊的江心月身上,眉头紧皱,淡淡地说道:“至于江心月,算是勉强捡回了一条命。但是她的经脉大伤,心口处受到唳枭利爪直击,心肺重创,骨头几乎无一完好。即便日后再如何调理,也会落下/体虚之症。”
“那心儿还能否继续修炼?”他话刚落,琼华就焦急追问道。
“自然可以。只是一开始的进度会比常人慢上许多,待到凝结成丹修成半仙之体后,慢慢便会好转。”左祈回道。
陆珩心头一松,神色复杂地看着江心月。
虽然他已经知道她并非纯善之人,甚至一度想要将小锦置于死地,但他曾经真的是将她当作是好友是伙伴。如今她落得这副下场,也算是因果循环。
她借赑龟打伤了小锦,小锦口吐鲜血,血渍又喷溅到她的袖口上,结果,正是这血渍为她招来了杀身之祸。陆珩心底微微一叹,当真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只希望,心月能因为此事得到教训,迷途知返。
左祈的话让琼华心下微松,视线再次落在江心月身上,眼瞳一滞,眉锋骤沉,对着垂立在一旁的苏枋和萧奈冷声喝道:“今日在青龙峡,到底发生了何事?”
苏枋顿了顿,行了一礼后开始回禀。从峡谷中遇到唳枭捕猎豪猪,到唳枭突袭赑龟栖息地,最后到众人合力将唳枭杀死。没有多添一字,也没有少说一字。
苏枋品行端正,是即是是,非即是非,没有发生的事不会凭空造谣,发生了的事也不会刻意隐瞒,该是便是是。
只是锦凰受到赑龟误伤一事,他当时正全力对付巨龟,并没有分出余力去注意,说的自然也不甚清楚。这时,萧奈往前一步,拱手行了一礼,开始补充。
萧奈的性子不同于苏枋。
外人往往被他稚嫩的外表和嬉皮笑脸所欺骗,以为他是一个行事漫不经心的人。其实,这些不过是伪装罢了。真正的萧奈头脑极其聪慧,诸事尽收眼底,一双眼睛看似慵懒却异常的精锐,许多事往往一眼便能堪破。
除此之外,他的性子还非常的固执。认定对的事情,必定会坚持到底。若是犯了错,除非他打心底里认下了,否则千军万马也休想拉回来。
而对于锦凰被误伤一事,当时他虽然是应对着数只赑龟的攻击,眼角的余光却还是注意到了江心月的动作。尽管她做得毫无破绽,但对于早已对她有所怀疑的萧奈来说,心底已经万分肯定,江心月当时是故意为之,想借赑龟之手除掉小锦!
这番话他直截了当地就说了出来。
他话还未落,琼华就怒不可遏地打断他:“简直是胡言乱语!心儿向来心善,怎么可能暗中使计至锦凰于死地!更何况,沧阆派谁人不知心儿与锦凰情同姐妹,你如此污蔑本座弟子,是何居心?”
“师妹,暂且息怒。”云衍眼色微沉,语气尚算温和,对琼华安抚道。
萧奈的脾气性情他这个做师傅的自然清楚,知道他虽然执拗却从不会作无根无据的猜测,既然他说出这样的话,绝不可能是空穴来风。
他嘴角下沉,眉宇间威严自成,看向苏枋沉声问道:“枋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枋神色一滞,拱手回道:“禀师尊,当时……弟子正与巨龟缠斗,并未注意到。”虽然他心底也隐隐怀疑,但他确实没有亲眼看到。
“珩儿,当时你就在锦凰附近,你可看到?你说!”云衍又转向陆珩。
被点到名的陆珩浑身几不可察地一震,快速看了眼躺在榻上毫无声息的江心月,眼底划过一丝复杂。而后上前一步,拱手回道:“启禀师尊,弟子……弟子当时全身心对付赑龟,并……未看到……”
琼华神情骤松,嘴角微微上勾。而后眼锋骤寒直击萧奈,沉声质问道:“如此,你还有何话说?”
萧奈收回看向陆珩的视线,眼睫低垂,掩去里面的不敢置信和讽刺,冷冷一笑。过了半晌,眼中突然精光迸射,直视云衍,一字一顿地说道:“弟子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点污蔑之嫌!”
“你!”琼华直指萧奈,瞪大的清丽双眸中简直要喷出火来,掩在黑白法袍下的胸脯剧烈地起伏。无形的威势一层层地掀开,朝萧奈直击而去。
萧奈难以承受这么汹涌澎湃的威压,噗通一声单膝下跪在地,脖子却依旧固执地挺得笔直,丝毫没有因为实力的强弱悬殊而屈服妥协。
不一会儿,萧奈的左边嘴角就滑下一道鲜红的血迹。
“师妹!”云衍冷喝,袍摆翻动间再次卸去了琼华释放出的威压。
“掌门师兄!”琼华不敢置信地看他。
“此事还待进一步查证。接下来的事还是交由刑法总堂来处理吧,我们不便插手。”云衍双手背于身后,看向站在靠后位置的浩坤峰首座刘真人,说道:“刘师弟,此事就交由你们刑法总堂处理吧。”
刘真人淡淡行了一礼,说道:“是。”
琼华虽然气愤萧奈的态度,也知这是最好的处理方法,便没再说什么。
而后,苏枋、萧奈以及陆珩三人便跟着刘真人去了浩坤峰刑法总堂,调查青龙峡唳枭突袭一事。
今日陆珩因为不忍,刻意为江心月隐瞒了此事,却不知为后来的诸多事情埋下了一个祸根。
这些,陆珩不知,萧奈不知,陷入昏迷的锦凰也不知。当然,后续诸事也是后话了。
当锦凰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三日之后。
因为苏枋身处刑法总堂,符璃又不在派中,云衍便派了一名女弟子上岺枢峰来照顾她。此人名为香昀,性情极为活泼,脸上整日都挂着没心没肺的笑,仿佛不知烦恼为何物。锦凰原以为她做事也是马马虎虎,却没想到心思极为细腻,将她照顾地非常妥帖。
等锦凰身体好了一些,两人闲聊起来才知道,香昀竟是苏枋的徒孙,按照辈分锦凰该是她的“曾师叔祖”了。这辈分大的,着实吓人。香昀倒是没觉得什么,锦凰却是说不出的别扭和怪异。几番坚持,终于两人说定,在外人面前依旧是按辈分来称呼,但是私下里可随意而为。
第六十二章:四年
江心月当真狠毒,赑龟那一击正中锦凰的左肩窝。之后,她又为了做戏,强行催动灵气,导致灵力虚耗,经脉受损。不过,因为锦凰的身份,又有云衍的交代,丹殊峰相当尽心,所用之药皆是上乘。但饶是如此,也花了数月时间才彻底康复。
养伤期间,锦凰消息闭塞,好在有香昀这个自称“沧阆百事通”的人,时时将消息告诉她听,她才不至于“与世隔绝”。而她最最关心的自然是江心月,还有苏枋他们。
那日,掌门云衍下令刑法总堂彻查唳枭突袭一事,刘真人就率领门下弟子亲自前往青龙峡勘察。而后,又审问了苏枋三人,最终断定一切皆是意外。而苏枋他们,因为过失之责被关入思过境,深思悔悟。
至于江心月,经脉大伤心骨俱损,一直躺在丹殊峰内,由左祁真人为她诊治,直到数日之前才悠悠转醒。
当香昀告诉锦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正喝着刚煎好的药汤。
她端着瓷碗的手一顿,碗内药汤荡开圈圈涟漪。原以为江心月受了那一爪必死无疑,没想到竟还被她捡回了一条命!当真是祸害遗千年!
锦凰垂下眼睫,遮住所有的情绪,将药汤缓缓送入口中。心底却冷冷一笑,没死成也好,有朝一日,她会让她后悔今日没有死在唳枭爪下!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春去秋来,日落月升,一转眼已是四年过去。
这四年,锦凰过得难得的安宁。没有江心月,也没有陆珩。
自青龙峡一事后,陆珩同苏枋还有萧奈,三人一同被禁思过境,至今已是第四年,转眼马上便是第五年了。
至于江心月,自从受了唳枭一击之后,便再没有在外露过面,一直都在丹殊峰上医治,靠各种药物调养着。
没了这些外在的干扰,锦凰一门心思扑在修炼上。又加之有前两世的基础,她的修为突飞猛进。就在前几日,刚刚突破了练气十一层。
当然,因为她着了鸿羽鲛绡,除了元婴期的修士能够看破外,外人只能看到她是练气八层。
以她如今十一岁的稚龄达到如此修为,见到的人无不暗赞一声“天纵奇才”。
她这一世的成就比之上一世要高出许多,但是嫉妒她的人却远远不及前世来的多。一方面,是因为她这一世极重人情世故,在沧阆派上下赢得了不少美名;另一方面,也是她自身的努力和刻苦,成功堵住了那些悠悠之口。
四年前,符璃最后一次传讯给她报平安后,便彻底没了音讯,也没有回过沧阆。没有人知道他在何地,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而作为他唯一的弟子,锦凰就像没娘的孩子,无人管束也无人教导。岺枢峰上只剩下她孤零零一个人。
其实,对于锦凰来说,符璃不在她反倒更加自在。修习功法时,再不用去顾忌被他看到了会疑心。除此之外,她还时常去琼华峰伏魔殿领取任务,同香昀还有其他几个相熟的伙伴下山除妖。
而每次下山的时候,她都会偷偷去梁都云家看一看。可是云华跟符璃一样,这四年来丝毫音讯也无,就像消失了一样。她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找到幽溟诡域,云华有没有成功炼魂……
锦凰透过枝桠缝,望着远处缀满星点的夜空怔怔出神。云华还会记得她吗?定然是不会记得了吧。毕竟那个时候云华魂魄不全痴痴傻傻,如果炼魂成功了,魂魄一旦补齐哪里还会记得她!
一想到此,她的心底就涌起强烈的失落和不甘来。不,她不会允许云华忘了她!
恰在此时,一道闪烁着金色符文的水蓝色传讯符穿过重重密叶飞了过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锦凰瞬间回过神,右手一伸将传讯符掐于两指间,方一凝神就听到香昀焦急的声音从里面透出来,“阿锦阿锦,你快些过来!”
锦凰脸色一凝,放下支着的右腿,纵身一跃,整个人如轻巧的灵燕,翩翩然落了地。然后使出迷踪鬼步,鬼影重重叠叠,如一阵旋风掠过,转眼便没了踪影,只余下旁边伸出的枝叶还微微晃动着。
此时,郾城知府府李大小姐的闺阁已经乱成了一团,里面充斥着哭喊声、喝骂声,以及来来回回走动的脚步声。
“你们不是说能确保烟儿的安危吗?你们就是这样保护的?”还未靠近,就听到郾城知府李良的咆哮声。
锦凰眼眸微沉,旋即“碰”地一声冲开紧闭的房门,如同一道鬼影掠了进去。
此时正值隆冬,寒风凛冽,吹在脸皮上仿佛片片刀刃在刮。
门突然被撞开,冷风从门口呼呼灌入,顷刻间,屋里好不容易才蓄起来的暖意瞬间被驱散。
这厢,李良骂完仍觉得不解气,张口还想再骂。突然袭来的冷风迅速灌入他大张的嘴巴,瞬间被他吸进了喉咙里。
“咳咳……咳咳咳……”李良咳得弯下腰来,心底怒不可遏。好不容易等咳嗽缓和了下去,直起身来张口就骂道:“哪个不长眼的狗奴……”话到一半便再也说不下去了。
他的对面,锦凰一身蓝白相间的法袍,身形单薄且瘦削,却丝毫没有孱弱之感。她的右手握着一柄乌黑泛亮的蟒纹皮鞭,烛光下,每一寸鳞片都仿佛闪烁着森森寒光。
四年的时间,让她褪去了幼年时候的婴儿肥,脸型轮廓细长而尖瘦。薄唇微抿,嘴角微微下压,鼻梁高挺,大大的眼眸添了几分细长,两道眉峰斜飞而犀利,仿佛出了鞘的锋刃。
寒风从她身后灌入,蓝色袍角猎猎作响,黑色发丝随风飞扬,她整个人仿佛浴血归来,浑身散发着凛冽和肃杀。
锦凰眼睛眯了眯,眼底寒光闪过,看向李良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李良一个激灵,浑身重重一颤,再次回过神来的时候背后竟然一片濡湿。就方才那短短的时间里,他感觉整个人仿佛去阴曹地府走了一遭。
不要说是他,就是与锦凰熟识的香昀和温竹温兰两兄妹也是一怔,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
第六十三章:谎言(上)
“出了什么事?”锦凰眉峰微蹙,薄薄的嘴唇吐出几个字。
李良不屑地上上下下扫了几眼刚及他腰腹位置的锦凰,神情越发的嘲弄傲慢,心道方才定是被冷风吹蒙了,才会生出那样荒唐可笑的想法。
一念及冷风,回想起方才的狼狈,熄下去的怒火腾地再次烧了起来,连同女儿李云烟被伤还未发泄完的不满,表情狰狞丑陋,毫不客气地张口就骂:“你们不是说一定能抓住剥皮妖人的吗?妖人呢?妖人来的时候你们在哪?还自称什么仙门弟子,本官看,是来知府府招摇撞骗的江湖骗子吧?”
站在一旁,原本还有些理亏的香昀几人均是一脸的气愤,放在两侧的双手或握拳或紧握法器,显然在压抑自己的怒火。
以前下山除妖,听说他们是仙门中人,哪个不是对他们客客气气恭敬有加!这个李良不过是一城知府,不止怠慢于他们,还敢出言侮辱!要不是门规有命,不可伤害凡人,他们真想一道法术扔过去,让他好好吃些苦头!
“烟儿,你怎么了?快些醒醒,看看为娘……我可怜的烟儿……我们李家是造了什么孽啊?我的烟儿……”粉色纱帐之后,李夫人的哭嚎声从雕花大床那边传来。
“小姐……你醒醒啊,小姐……”丫鬟小桃一边抹泪一边哭喃。
“大夫呢?大夫怎么还不来?”李良一阵焦急心烦,朝着门外大吼,而后看了锦凰他们一眼,指桑骂槐道:“一群不中用的狗奴才,平日里只知道好吃懒做……”
李良还在骂骂咧咧,突然之间便消了声,只看到他的嘴巴在那里一张一合。
锦凰淡淡地收回手,走到香昀他们面前,调皮地挤了挤眼,一副厌恶气愤的模样,嘟着嘴凑近他们小声道:“这老头真讨厌!”方才的冷酷和肃杀瞬间荡然无存。
香昀“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回应似得也朝她挤了挤眼。锦凰刚进来的时候真的把她惊到了,浑身散发着凛冽和肃杀,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还好,阿锦还是阿锦。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在外面没有感觉到异样啊。”锦凰疑惑地问,一边绕过粉色纱帐,朝雕花大床走去。
香昀跟在她身后,摇摇头,也是一脸的不解和困惑,“我们也不知道。突然就听到小桃一声惊叫,然后我们就冲了进来,发现李云烟已经一脸苍白地倒在了地上。小桃说,是剥皮妖人。”
锦凰左手撩开床头垂着的帐幔,朝床上看去,果然看到李云烟惨白着一张夺人心魄的倾城脸蛋,陷在软枕里。
她眉头一皱,心底划过一丝狐疑。锐利的双目在她脸上逡巡,忽然看到李云烟覆在眼皮下的眼珠子动了动。她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左手放下帐幔,看向侍立一旁拼命抹着眼泪的小桃,却并不说话。
她的视线太过锐利,小桃被她看着没过一会儿便支撑不下去,躲闪着别开了眼,“小……小仙长,你……怎……怎么这……这般看着奴婢?”
锦凰看着她依旧不说话,过了半晌,突然甜甜一笑,“小桃姐姐……”
恰在此时,终于发现了自己异样的李良冲过来,双目瞪大几乎要喷出火来,两手粗鲁地掰过锦凰,嘴巴张张合合却发不出半点声音。依口型看,他是在质问锦凰怎么回事。
锦凰眼角余光看到小桃轻吁口气,心底的怀疑更甚。然后看向近乎癫狂的李良,眼底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暗芒,身上一道蓝紫色光芒飞出,将陷入疯狂的李良弹了开来。
李良噔噔噔往后退,最后撞在床榻旁的绣花屏风上。屏风轰然倒塌,李良狼狈地趴在上面,一张老脸痛苦地扭曲到了一处。
香昀他们见了,都觉得分外解气,嘴角带嘲地看着他狼狈的模样。
如此大的动静,惊动了趴在榻边哭哭啼啼的李夫人。她一回头,看见李良一身狼狈,顿时花容失色,惊叫着跑过去扶他,“老爷?你怎么了,老爷?”
李良扶着撞伤的腰站起来,怒气冲冲地冲到锦凰面前,但到底心有余悸,没有太过靠近,咬牙切齿地瞪着她,嘴巴无声地张张合合。
李夫人看了眼李良,又看看锦凰,终于瞧出了端倪,迟疑地说道:“小仙长,我家老爷他怎么了?”
锦凰瞥了她一眼,目光冷清,语气淡漠道:“他太吵了。”说罢,转过头,恰好看到香昀对着自己挤眉弄眼,她调皮一笑,而后敛了笑容继续查看昏迷不醒的李云烟。
她拿起李云烟放在锦被外面的手,手指搭上她的脉搏,以灵气缓缓探入,过了半晌才收回手,心底已经有了个隐隐的猜测。“她没事,不用找大夫了。”
李夫人一愣,看了眼脸色苍白闭目不醒的李云烟,怀疑道:“无事?不可能!被那剥皮妖人伤了怎么可能会无事?”
“剥皮妖人?”锦凰的目光瞥向小桃,眉峰微挑,“小桃姐姐,你亲眼看到那剥皮妖人了吗?”
“看……看到了……”小桃眼神闪了闪,支支吾吾地点点头。
“那么,那剥皮妖人长得什么样子?”锦凰笑盈盈地看着她。那双眼瞳大而闪烁,那笑意在里面荡漾仿佛秋水般迷人,好似要溢出来一样,可是仔细一看却又似乎未及眼底。隐藏在那笑之后,依稀闪烁着洞悉一切的精光。
小桃双手紧张地绞着手里的丝绢,眼神闪躲,吞吞吐吐地道:“就……就是长得十分……十分吓人。它……张着血盆大口,两只眼睛有……有铜铃那么大,长着一对……长长的獠牙……”
“是吗?”锦凰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那李云烟怎么没有被剥皮?”
众所周知,郾城近日里出现的五桩血案,每一桩被害的美貌女子都被剥去了脸皮,所以才会称那个丧心病狂的杀人凶手为“剥皮妖人”。如果真如小桃所言,李云烟被剥皮妖人袭击了,那她怎么会完好无损!
第六十五章:隐情
小桃拿袖子抹了把眼泪,哽咽着慢慢说了起来。
原来,在半年前,李云烟遇到了一个白面书生,名为梁翀(chong)。那梁翀生得俊美不凡,举止有礼又才华横溢;而李云烟容貌倾城,又知书达理。两人一见钟情,不久之后便相互许下了终生。
奈何李父李良为官不仁心倒是不小,想要将李云烟送给朝中大官做妾,以期能官运亨通,便棒打鸳鸯。不仅禁止二人见面,更是以官威压人,随便捏造了一个名头将梁翀重打了六十大板。那梁翀虽是个书生,却十分的硬气,生生受了六十大板后仍是不肯屈服。
眼看李良就要将李云烟嫁给那大官了,两人实在没有法子,便生出了私奔的念头。恰在此时,郾城中突然出现一个灭绝人性的杀人凶手,犯下数桩惊天的剥皮血案,受害人均是貌美如花的年轻女子。两人心生一计,想要利用这血案制造出李云烟受害的假象,然后两人悄悄逃出城去,隐姓埋名起来。
今夜,谎称剥皮妖人潜入李府伤了李云烟,便是计谋的开始,却不想竟被锦凰当场识破,之后所有原定的计划自然都付诸了东流。
“本来,老爷要半个月后才将小姐送给那大官。可是,如今出了剥皮妖人的事,朝中传的沸沸扬扬,老爷害怕……乌沙不保,打算后日……后日就将小姐偷偷送过去……”小桃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双眼红肿,模样看着甚是可怜。
“小姐也是没有办法,才想出了这个法子……不是有意要欺瞒众位仙长的!”说着,她作势又要跪下来,哭得不能自已,“求求你们,救救我家小姐吧……小姐说……小姐说……如若这次逃不了,她就自尽以报……以报梁公子的深情……”
香昀一脸不忍,托着她的手臂将她扶起来,“你先起来,我们好好说。”说完,看向锦凰,眼底水光莹莹,显然是被小桃感动了,想要帮帮李云烟和她的那个情郎。
锦凰看向温竹温兰两兄妹。温兰已经是悄悄地抹起了眼泪,明显比香昀还要“严重”。温竹到底是男修,面对这种儿女情长的戏码还算比较冷静。
他迟疑道:“我们这次下山是为了除妖,凡尘的事我们不便插手,他们自有各自的缘法。”
锦凰的想法与他的不谋而合。他们的任务是除妖,至于李云烟是和情郎私奔还是被送予大官为妾,是她自己的命运,他们不便插手。
香昀见两人面色迟疑,急急地争辩道:“你怎么知道李云烟遇到我们就不是她的缘法?我们恰巧接了这个任务,来到郾城又恰巧进了李府,现在又听了这事,或许就是冥冥之中要我们来帮助他们的呢。”
温兰也在一旁帮腔,“是啊!阿锦,哥,你们就帮帮他们吧。”
小桃是个下人,察言观色的本事自然不差,早就看出一行人中虽然锦凰的年纪最小,却是所有人的主心骨。于是,她再次扑过去求道:“小仙长,你就发发慈悲,帮帮我家小姐和梁公子吧。你要小桃做什么小桃都愿意,只求你帮帮他们。”
“阿锦……”香昀和温兰两人也是面带恳求地看着她。
“好吧好吧。”锦凰无奈,嘟着嘴低喃道:“我又没说不帮。”而后看向静立一旁的温竹,“阿竹?”
温竹双手一摊,表情无奈。他们三个都答应了,他还能说些什么,只能舍命陪君子了。
小桃喜极而泣,“谢谢众位仙长,仙长们的大恩大德小桃就算是死,也不会忘记!”
时间紧迫,那剥皮妖人下手极快,犯案的时间仅隔三日。锦凰他们到达郾城的时候,距离上一次的凶案已经过了两日。而他们又花了一日的功夫了解案情,查看案发现场,所以除非那妖人有其他事情,不然,今夜他肯定会现身李府。
锦凰他们四人凑在一块商议了对策,而后便按照计策分头行事,约定一炷香后在李府外汇合。
锦凰和香昀回到之前她藏身的那颗大榕树上,一边查看着周围的动静,一边等温兰和温竹他们。
那颗大榕树就在李府的花园之中,长得异常茂密。两人躲在树杈之上,视线恰好正对李云烟的绣阁。只要那剥皮妖人一现身,他们马上就会发现。
因为方才的动静,此时绣阁内依旧灯火通明。锦凰拆穿了李云烟的伎俩,李良正在大发雷霆,指着哭哭啼啼的李云烟和李夫人破口大骂。
修仙之人的感官要比常人敏锐,而李良又根本没有压抑自己的怒火。他们两人轻而易举就听到了他骂的话。
“哭哭哭!整天就知道哭!”李良表情狰狞,指着李氏母女,“这就是你生出来的好女儿!想要诈死跟那小白脸双宿双栖是不是?我告诉你,想都别想!”
李夫人抬起头,泪流满面地求道:“老爷,烟儿只是一时糊涂,你就原谅她这一回吧?”
李良胸口剧烈地起伏,显然怒意难平,食指指着李云烟的头顶,“你给我老老实实待在绣阁,哪儿也不许去!后天夜里,不,明日一入夜我就派人把你送到方大人府上!”
“爹!”李云烟哭得梨花带雨,跪着双膝扑过去,“那方大人都可以当女儿的祖父了呀!爹!”
“哼!方大人瞧上你,是我们李家的福气!”李良不为所动。
“这李良真不是个东西!”香昀气愤不已,一拳打在旁边的枝干上,震下树叶无数,“为了升官竟然将自己的女儿卖给一个老头子!良心都被狗吃了!”
锦凰一言不发,眼底却冷若寒泉。像李良这种人,世上多得是!心里只装着自己,女儿对于他来说,不过是升官发财路上的踏脚石而已。如若那个什么方大人今日瞧上了他的夫人,恐怕他也会双手奉上!这种人,最是该杀!
她双拳紧握,眼底闪过一丝猩红,转瞬即逝。
第六十六章:剥皮妖人(上)
绣阁里的对话还在继续。
“我看,那小白脸还是趁早除了,早点断了你的念头!”李良冷厉道。
“不要,爹!”原本面如死灰的李云烟听到这话,立马爬起来,抓着李良的袍角大喊道:“求求你,爹!不要伤害他!”
她越是这番求情,李良越是气愤,冷哼一声,无情地将袍角一抽。
李云烟一个不稳扑倒在地,而后双膝为足再次扑到他身上,哭喊着恳求道:“爹,求你不要伤害他!女儿什么都听你的!女儿答应嫁给方大人,再也不见他了。爹!”
“真不是人!”香昀看得无比气愤,破口直骂。
锦凰依旧一言不发,只是望向绣阁的双目中仿佛淬了层寒霜。
突然,一道金色的传讯符穿过枝桠飘到两人跟前。锦凰顿了顿,回过神来,碰碰香昀提醒道:“阿竹回来了。”
两人旋身飞下榕树,朝之前约定的地方掠去。
温竹见两人过来,迎了上去。
“拿到了吗?”锦凰问。
温竹点点头。
“阿竹,你不会是把那东西放在储物葫芦里了吧?”香昀上下扫了一圈,突然问道。
温竹瞥了她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不放葫芦里,难道还让我背着”?
香昀嘿嘿一笑,眼里的促狭几乎快要溢出来了,“阿竹,你就不怕里面的东西都被熏出味儿来?”
温竹整张脸顿时黑了下来,扯下挂在后腰的紫玉葫芦,拨开塞子,将一具女尸拿了出来,尸臭味儿瞬间在空气中弥散开来。他皱着秀眉气闷地看着她,神情苦恼,“那你说放在哪儿?”
香昀捏着鼻子连连摆手,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屏着呼吸嗡嗡地道:“不要看我,这次下山我可只带了一只储物镯。”
这两人好像天生八字不合,见了面非要呛上两声。
前两世,锦凰根本不认识香昀,更何况温竹温兰两兄妹。她很庆幸,这一世让她遇到了他们。与他们结交,她不参杂任何虚伪和算计,他们身上也没有她需要算计的地方。对于他们,她付出了真心。她有时候会想,或许,与他们在一起的日子,将会是她这一世唯一快乐的时光。
锦凰好笑地看着两人,拿下系在腰间的宝蓝色金丝绣边锦袋,念诀将那具女尸收了进去。这锦袋还是当年装小芝时苏枋送给她的。前年,她偶然间得了只储物戒,将锦袋内的东西全都转移到了戒指中,这锦袋恰好空了出来。
她将锦袋抛给温竹,让他拿着,同时右手一挥,空气中残存的尸臭味儿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香昀放开鼻子,大口地喘着气,抱怨道:“这尸体好臭!”
见香昀这副样子,温竹故意拿着那只放尸体的锦袋凑近她,吓唬她。香昀自然躲得远远的。两人一逃一追,就像猫捉老鼠,嬉闹了起来。
锦凰笑嘻嘻地看着两人,突然感觉远处的夜幕中隐隐传来灵力的波动。温竹和香昀停了下来,三人纷纷朝来源望过去,只见一道蓝白相间的身影迅速飞掠而来,她的身后小桃和一名年轻男子狼狈地追赶着。
此人正是李云烟的情郎,梁翀。
梁翀一身月白色袍子,身姿颀长,俊朗不凡,只是大概是书生的通病,看着颇有些柔弱之感。
他肩上挂着一只深蓝色行李布包,喘息着在众人面前站定,双手交叠前伸,对着他们深深一拜,“在下梁翀,见过众位仙长。”
“事情你都知道了吧?”锦凰问道。
温兰摇摇头,“我们急着赶回来,还没来得及跟他细说。”
锦凰点点头。这梁翀什么也不知道便肯前来,足见他对李云烟的情意。
她的脑海中瞬间浮起云华的脸,心中蓦地一软。随即脸色一敛,神色肃然道:“时间紧迫,待会儿你和小桃两人就藏身在李府的后门处,我们会将李云烟救出来。到时你们便直奔城外而去,找个地方隐姓埋名起来。其他的事,你们会处理。”
梁翀一脸激动,似是有千言万语要说,最后化成深深一拜,朝众人感激道:“多谢仙长们出手相助,仙长们的大恩大德梁翀和烟儿没齿难忘!”
锦凰点点头,刚要说话,一股难闻的腥湿气在空气中弥散开来。而方才还月朗星稀的夜空不知何时,竟飘满了一团团黑色的浓雾。
月光被遮,夜幕瞬间降临。
锦凰眸光一凝,沉声说道:“他来了!”
众人立马反应过来,她口中所说的“他”正是那剥皮妖人。
小桃失声惊叫,“小姐!”
梁翀惨白着脸,忧心忡忡地看着众人,“烟儿她……”
锦凰沉声对两人喝道:“依计行事!”说罢,对香昀和温竹温兰两兄妹使了个眼色,一齐运气朝绣阁飞掠而去。
四人各自寻找掩体藏身。锦凰和香昀依旧藏身于花园内的那棵大榕树上。
空气中的腥湿气越发浓郁。
绣阁内,李良毫无所觉,依旧气急败坏地骂着李云烟不知羞耻、败坏门风。
锦凰和香昀脸色冷肃,四目紧紧盯着绣阁周围的动静,不敢错开眼。
突然,远处的回廊上出现了一道黑影。那黑影没有形体,似一团稠雾,在回廊上不断变换着位置,朝绣阁的方向行去。
锦凰蹙眉,掐出一道传讯符给温竹温兰两兄妹,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又嘱咐香昀继续盯着。而后轻身掠下榕树,一面放轻呼吸敛去自身气息,一面使出迷踪鬼步绕到黑影所经过的回廊。
她悄声隐在廊柱后,发现那黑影经过的地方竟留了一排清晰的湿印。似脚印,却又不像。
她见那黑影走远,俯下身去查看,发现那些湿印的形状像极了鸭的蹼爪印。不过,形状要比普通的爪印大了许多,有一个成人的脚掌那么大。
锦凰伸出食指沾了些水渍放在鼻下,顿时一股浓郁的腥湿气冲上来,其中还夹杂着泥土的浑臭味儿。
她皱眉,掐出净身咒洗去那水渍,再次运起迷踪鬼步追了上去。
第六十七章:剥皮妖人(中)
回廊的尽头是一座石拱桥,拱桥后再行三四丈远便是李云烟所住的绣阁。
锦凰远远跟在那黑影身后,发现那黑影飘过拱桥后竟幻化出了身形。看那背影,明显是一名女子的模样。上身荷粉色绣金滚边的夹袄,下着玫红色芙蓉绣纹荷叶褶裙,翩翩袅袅地往绣阁走去。
锦凰瞳孔一缩,眼底滑过一丝暗芒。
这副穿着何其熟悉,不正是上一次剥皮血案的受害之人、郾城富贾的三女萧梓,死前的穿着打扮!
萧梓被害第二日便被家人领了回去,早已火化成了灰。眼前之人,不可能是她!
难道,这妖物是在模仿这些女子的打扮?那又为何剥去她们的面皮?
锦凰皱眉,略作沉思,再抬头时发现那背影竟已经转进了绣阁,她忙收回思绪追上去。
“啊!鬼啊!”恰在此时,绣阁内突然传出撕心裂肺的尖叫声。
“阿……阿……梓?”李云烟抖着声线失声喊道。
“不!”李良惊恐地大吼,“她不是萧梓!萧梓早就化成灰了!”
绣阁外,香昀和温竹温兰两兄妹纷纷现身,聚靠在锦凰身旁,静声听着里面的动静。
温兰食指中指往前弹了两下。这手势是四人四年来早已约定俗成的,意思是在问锦凰是否冲进去?
锦凰摇摇头,手掌朝下压了压,表示再等等。
温兰点点头。
“是剥皮妖人!”李夫人尖叫出声,随即扑通一声吓昏过去,瘫倒在了地上。
“娘!娘!”李云烟焦急地喊道。
“你你你,不要过来!我告诉你,我已经请了沧阆派的仙长们来捉你,他们就在外面!你不要过来!”方才还色厉内荏的李良连连后退,惊恐地指着那妖人恐吓道,竟将锦凰他们统统抖露了出来。
绣阁外,锦凰的眼眸迅速划过一丝厉芒,紧了紧握着黑色蟒皮鞭的右手。心底暗骂李良,真是个蠢货!
香昀他们更是气愤不已,恨不得立马就冲进去狠狠扇那蠢货几个嘴巴子!
那剥皮妖人听到李良的话,神色大惊,戒备地察看周围,结果并没有探到任何灵力的波动。
锦凰他们早有准备,在之前就服了隐息丹,暂时隐去了气息。只要他们藏于暗处,无论是修士还是妖物都察觉不出来。不然,被李良那一吼,他们真要被那剥皮妖人发觉!
那妖人感觉被李良给耍弄了,顿时怒从心起,脸色变得异常扭曲和狰狞,粗嘎着嗓子大喝道:“竟敢骗我!”
随即嘴巴大张,从里面突然伸出长长的一物,卷住李良的脖子,将他整个人猛地一甩,狠狠掼在墙壁上,而后迅速将那物又收回了嘴里。
那妖人的动作极快,一气呵成,前后的时间几乎只有几个瞬间的功夫。但锦凰他们眼力惊人,一下子就看清了那物竟然是一条长长的舌头!他们彼此交换了一个神色。
李良被这一掼,痛苦地呻/吟了一声,便昏死了过去。
锦凰他们无一不露出解恨的神情。昏死了也好,也省得过会儿他们动手了。
“爹!”李云烟担忧地看了眼李良,一张倾城的脸蛋吓得毫无血色。她不停地往后退,对着妖人大喊道:“你不要过来!”
“真美啊……这张脸……”那剥皮妖人一步步朝她走近,垂涎地看着她漂亮的脸蛋,声音干涩粗嘎,竟听不出是男是女。
“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李云烟抖着声线,惊恐地喊道。后背撞到床柱上,床上垂下的帐幔钩住她的头发,眼看那妖人越靠越近,她害怕地猛地一扯,将发髻上的一只金钗扯了下来。
李云烟忙将那金钗握在手心,将尖刺对准自己的脸蛋,看着那妖人威胁道:“你再过来,我就自尽!”
那剥皮妖人大惊失色,声音难听至极,连连喊道:“不要!不要!我不过来,你放下!快放下!”
绣阁外,锦凰做了个冲的手势,而后灵力灌入右手,伴随着噼里啪啦的声响,一条燃烧正旺、周身缠满蓝紫色雷电的火焰长鞭,如同一条火蛇冲破轩窗,猛地窜入绣阁,套住那剥皮妖人,将其往后一拖,同时人飞掠闪入绣阁内。
其他人一见她的手势,纷纷拿出法器,闪入绣阁,朝妖人攻去。
那妖人立马发出艰涩难听的惨叫声,嘴里喷出一股水柱将长鞭上的火焰瞬间浇灭,同时被长鞭困住的身体上下跳蹿企图摆脱束缚和法术的攻击。
此时锦凰他们才看清那妖物的脸,竟是上一次剥皮血案的受害女子——萧梓的模样!锦凰几人见过萧梓的画像,均是神色一凛,仔细看去,发现这脸庞美则美矣却毫无血色,呈现出一股僵死之气。不仅如此,那脸庞上出现了一块块灰色的斑印,空气中隐隐弥散着一股腐臭之气。与温竹拿回来的那具女尸身上散发出来的腐臭味儿如出一辙,是从那妖人身上,不,确切的说是脸上散发出来的。
原来那妖物脸上贴的,正是他从萧梓脸上剥下来的脸皮!
那层皮从人体上撕下之后就已经死了,被这妖物贴在脸上,即便用妖法维持,但三日已经是极限,三日后就会慢慢腐化。难怪剥皮血案的时限间隔是三日!过了三日,妖人脸上的活人脸皮开始腐化,他为了维持容貌,就必须重新再找一张活人脸皮!只要这妖物一日不除,剥皮血案便会无休无止地继续下去!
这妖物如此行径,其本体必定其丑无比!不然,他何须要美貌女子的面皮来伪装自己!
这妖物已臻丧心病狂!
锦凰四人各自使出自己的功法,不停别换着阵位,从四个方位形成合围之势,将妖物牢牢困在中央。
他们四人四年来一同下山除妖歼邪,协作过无数次,早已配合得十分默契。这剥皮妖人是水系妖物,惯使水诀和土诀。锦凰火系功法的克星恰好是水诀,所以她只能使用惊雷破。而香昀习的是水系功法,温兰使的是土系功法,对上这妖物两种功法的攻击力立时折了大半。
四人的力量瞬间被削弱了四成,合围阵法靠锦凰和温竹支撑着。
第六十八章:剥皮妖人(下)
这妖物眼神尖锐,瞅准了香昀和温兰两个突破口,一道水咒携着孤注一掷的气势朝两人攻去。两人急急收手,在各自身前凝出一层防御结界。他们这一收手,合围阵法便破出了一个缺口,恰好给那妖物有了一个可趁之机。
他瞅准两人留出的突破口,企图飞掠逃走。锦凰眼疾手快,手中雷电蟒鞭急追而至,缠住他的脚踝,猛地收力,将他狠狠掼在地上。
那妖物发出惨烈的痛吟声。
锦凰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下一刻,紫电长鞭携着凛冽的气势和杀气朝他当头劈下。那妖物反应倒也迅速,在长鞭挥下之前一个翻滚往一侧躲避,撞到旁边的梳妆台上。梳妆台上架着一面铜镜,受到这一撞晃了两下,翻倒下来砸在地上,恰好对着那妖物的脸。
瞬间,撕心裂肺的吼叫声充斥整个李府。
“我的脸!我的脸!”那妖物捧着自己的脸疯狂地尖叫。他的声音粗噶难听,就像是夏夜水塘里发情的蟾蜍发出的嘎嘎声,难听至极。
他脸上的人皮本就已经开始腐化,如今又被锦凰他们一阵法术攻击,左侧半边的脸皮迅速老化,布满了如同七八十岁老太一样的褶子,右侧的半边直接被锦凰的紫电劈得焦黑,几乎全部被毁,隐约露出人皮下掩盖的土褐色斑纹,以及黑色的疣(you)粒疙瘩。
那妖物猛地回过头来,凶狠地盯着锦凰四人,眼底染满了癫狂和杀气,暴吼道:“你们,通通都得死!”
说罢,空气中的妖气瞬间暴涨。他一跃而起,身上幻化出来的衣物全部消失,露出真身。
那妖物四肢粗壮,手足分离,双手变成蹼爪直立而起,个子差不多有七八岁的孩童那么高。前面的肚皮呈乳白色,光光滑滑。两侧及背部的表体呈土黄色,上面布满了许许多多不规则的土褐色花斑,以及黑色、深棕色的疣粒和疙瘩。
他脸上的人皮早已不知所踪,露出了真容,竟是一只成了精的蟾蜍妖!
如此丑陋的面目,难怪要剥下女子的脸皮来遮盖!
躲到一旁的李云烟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吓得尖叫出声,眼底满是惊恐和厌恶。
这叫声再一次惹怒了蟾蜍妖。他瞬间怒火大盛,前足趴在地上,凸出的两只眼珠子恶狠狠地瞪着众人,嘴巴大张,从里面喷出一团墨绿色的腥臭液体,朝众人袭去。
“快闪开!”锦凰朝香昀他们喊道,自己纵身一跃,身体腾飞至半空,同时手上灌满灵力,携着雷霆之势将紫电蟒鞭狠狠朝蟾蜍妖甩去。
蟾蜍妖侧身躲过,蟒鞭打在地面上,“碰”地一声留下一道深深的焦黑鞭坑。锦凰反应极快,下一刻,蟒鞭横扫过去,根本不给那妖任何喘息的机会。
“嘎!”蟾蜍妖发出一声惨叫,厚厚的土黄色糙皮上留下一条鞭痕。蟾蜍背上的表皮相当厚实,几乎可以和野猪相媲美,一般的修士很难将其破开。
如今锦凰才练气十一层,即便有杀伤力位居首位的雷系功法,也难以撼动。此刻的情形对于锦凰他们来说,非常的不利。
那蟾蜍妖受到一击,在地上翻了几个滚,在锦凰下一鞭当头劈下之时,嘴巴大张,从里面迅速伸出一条猩红色的长舌,对上锦凰的蟒鞭,在空中两厢缠斗起来。
蟾蜍妖的舌头被牵制,温竹他们瞅准机会从旁助攻,渐渐将其压制。
蟾蜍妖的背是皮糙肉厚,然而他的肚皮却非常的柔软脆弱。他的背刺不穿,但是要刺穿他的肚皮却是轻而易举!
锦凰将蟒鞭挥成螺旋状,将其与蟾蜍的长舌紧紧缠绕在一处,让他受制,然后猛地一用力将他整个儿甩上半空。蟾蜍肚皮朝天,完全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之内。
温竹和她协作多年,怎么会不知她的意图。他一个健步冲上去,整个人腾空飞起,双手紧握剑柄,剑刃向下,以迅雷之势狠狠刺穿蟾蜍的心脏。蟾蜍爆发出惨烈的哀鸣,“碰”地一声重重砸在地上,激起尘土无数。
锦凰收回蟒鞭,放入空间戒。
温竹默念法诀,插入蟾蜍心口的蓝色宝剑嗡嗡作响,刷的一下拔出,犹如一道闪电飞回剑鞘。
四人朝蟾蜍妖的尸体围靠过去,只见那双凸出的眼珠子瞪到了极致,眼底还闪烁着惊恐和不敢置信。嘴巴大开,一股墨绿色的腥臭液体从里面流出来,在地上汇成一滩。
“咦……”香昀捏着鼻子,嫌弃地迅速往后掠去,躲得远远的。
锦凰正要收回视线,突然眼锋一凝,猛地回过头去,紧紧盯着蟾蜍妖心口的剑伤。只见那汩汩流着鲜血伤口,竟弥漫着丝丝缕缕黑紫色的魔气!
她心头猛地一怔,精锐的目光再次仔仔细细地扫了一遍这蟾蜍,结论与最初相同,这是只成了精的蟾蜍妖。只是这魔气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已经开始入魔?亦或是……有魔在背后操控着他?
锦凰瞳孔骤缩,如果是后者,那么郾城这五桩剥皮血案的发生就不是表面看上去这么简单!
她收回思绪,还想再仔细查看,却发现魔气已经消失,那伤口外只有血凝成的血糊。
怎么回事?她的心中升起一个大大的疑问。来不及细想,温竹他们已经开始按照之前商定的计策行动起来。
她忙收回神,将温竹找回的女尸从储物袋中拿出,用法术将其幻化成李云烟的模样,又在她身上加了几道伤痕,幻出血迹,作出一副“李云烟被蟾蜍妖误杀”的模样。
这幻术的时限可以长达七日,足以支撑到“李云烟”下葬,根本不用担心被发现。
至于李良,被蟾蜍妖那一击之后便痛昏了过去,没死成。只是香昀和温兰两人气不过,在他身上又加了两脚,方才解气。
一切处理完毕,四人带着李云烟前往后门。那里,梁翀和小桃早已等得心急如焚。一听到脚步声,就急不可耐地冲了出来。
两个有情人激动万分,方一见面,竟不顾外人在场,疾跑着相拥到了一起,双双流下泪来。
第六十九章:魔气
锦凰四人无不动容,香昀和温兰两人更是感动得偷偷抹起了眼泪。
眼见两个有情人难分难舍,温竹忍不住出声提醒道:“好了,我们还是先离开再说吧。”再缠缠绵绵下去说不定李良他们就要醒了,到时就有些麻烦了。
梁翀连连点头,接过他和李云烟两人的行李背在肩上,揽着李云烟随四人出了李府,径直朝城外赶去。
目送两人渐行渐远,香昀突然有感而发,“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语气之中难掩向往和艳羡。
锦凰蓦地想起云华,心中一软,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
“别忘了,你可是修仙之人!”温竹突然出声,不怀好意地提醒道。
香昀心底充斥的柔软情愫被打断,气愤不已,回过头瞪了他一眼,不服气道:“哼,修仙又不是修道,还可以找道侣了!你什么都不懂,就是个榆木疙瘩!阿锦阿兰,我们走,别理他!”说完,一手挽着锦凰一手挽着温兰,赌气似得往回走去。
锦凰一脸的无奈,这两人明明都是好脾气的人,不知怎的碰到一起却总要拌嘴。可是说来也奇怪,一个被另外一个惹生气了吧,最多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又无事了,之后再接着拌嘴,再无事……如此循环,当真是一对欢喜冤家。
锦凰转过头去看向温竹,却发现他非但没有丝毫忿忿之气,温润的眸子里反倒透着脉脉柔情,视线紧紧绞在香昀身上。
锦凰一愣,随即恍然大悟,眼底迅速染上促狭的笑意。阿香说温竹是个榆木疙瘩,真正榆木疙瘩的人还不知道是谁了!
察觉到锦凰的目光,温竹回过神来,恰好对上她了然的视线,一瞬间仿佛全身所有的血液都朝脸上涌去,整张脸胀得通红,连脖子根都染红了,目光更是躲躲闪闪不知放哪儿好。
瞧见他这副模样,锦凰嘴角笑意加深,眼底的促狭都快溢出来了。她朝他眨了眨眼,仿佛在说,“我都知道咯……”
此时,香昀察觉到她的动作,挽着她的臂膀扯了扯,忿忿地瞥了眼温竹,赌气道:“阿锦,我们不要理他!”
锦凰含着笑轻“嗯”了一声,转回头前,留给温竹一个“任重道远”的眼神。
夜雾渐起,此时已是后半夜,又因为出了剥皮妖人的事,连打更的更夫都早早躲回了家中,街道上空空荡荡寂静无声。
四人祭出各自的飞行法器,准备返回下榻的客栈。
突然,一股隐约的魔气波动自街角处传来,锦凰化出蟒鞭猛地回过头去,却并没有看到任何可疑的踪迹。那里除了一只侧倒在地上的破败灯笼,别无他物。而下一刻,那股魔气波动又突然间消失了,空气中干干净净,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锦凰眉头紧皱,神色肃然。她的感觉不会错,方才的就是魔气!难道,那剥皮妖人背后真的有魔在操控?
她的心顿时变得凝重起来。如果真是如此,那事情就变得复杂莫测了。
“阿锦?怎么了?”见她没有跟上去,香昀他们御着飞行法器又绕了回来。
“方才我感觉到了魔气的波动。”锦凰收回蟒鞭,神色肃然道。
“魔气?”香昀惊叫。
“什么?”温兰失色。
三人跳下飞行器,纷纷取出法器和灵器,围靠在她身边,神色戒备地注视着周围的动静。
“他已经走了。”锦凰说道。
温竹将剑收回剑鞘,温润的俊脸此时染满了凝重,沉声道:“下山前,我听天樨峰的师兄提到,近日在凡间的许多地方都发现了魔族活动的迹象,似乎在酝酿着什么阴谋。”
锦凰垂眉沉吟。魔族自魔尊被封印之后就退回了魔域休养生息,但一直没有放弃解救魔尊、重振魔族的念头。近数百年,魔族开始蠢蠢欲动,在人妖仙三界活动,寻求可以破除魔尊封印的办法。
如若方才那魔不是散魔,不论他有什么阴谋,最终的目的都是要解除魔尊封印!只是不知道,他们现在是否已经知道天阴之体就是破印关键。如若已经知道,那么她就危险了。
想到此,锦凰的心蓦地一沉。她才练气十一层,符璃又不知所踪,以她现在的实力如何能够自保!
“我们还是先回客栈吧。”见几人沉默不语,温竹出声提醒道。
众人跃上各自的飞行法器,呼啸着朝下榻的客栈飞去。
待几人行远,只见锦凰方才察觉到魔气的街角处,在浓重的黑暗里,竟站着一名男子。
艳紫色的华服,上面银丝绣着繁复的花纹,墨发如丝,根根直如纺纱披散在肩头,上面斜斜插着一只浅碧色的玉簪。
无边无际的夜幕下,他的周身萦绕着丝丝缕缕黑紫色的烟雾,不知烟是他所化还是他是烟幻化而成,朦朦胧胧,仿佛下一刻就会化风而去。
他望着锦凰他们消失的方向,右手抬起一把芙蓉面骨扇轻轻敲了敲光洁的下颌,眸光中划过一丝兴味。粉唇轻启,声音清澈悦耳,仿佛林中的百灵鸟在轻唱,“呵呵,当真有趣。”
说罢,骨扇动了动,他整个人便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只余下几缕黑紫色的薄烟在空中萦绕盘旋。一阵风吹来,那缕薄烟也随风化去,仿佛那里从未有人来过。
一夜稍纵即逝。
锦凰从入定中抽身出来,就听到客栈外的街市异常的吵闹。
她走到窗边,推开半格轩窗向外望去,只见临窗的街市上人头攒动,彼此交头接耳地说着什么。
恰在此时,一名穿着短褂夹袄的男童自街那头疾奔而来,嘴里不停地大喊着:“大家快到西街头去看啊,知府大人要火烧剥皮妖人了!大家快到西街头去看啊,知府大人要火烧剥皮妖人了……”
几句话为本就已经热闹非常的街市掀起了千层浪,行人的脸上无不闪烁着兴奋和激动,纷纷丢下手中的活计,跟着那男童,朝西街头蜂拥而去。
锦凰关上轩窗。
此时,香昀过来敲门,说他们已经收拾妥当,准备出发。
四人一同走出客栈。
第七十章:仓古道
剥皮妖人的事引发全城轰动,所有人都朝西街头涌了过去。外面的街市空空荡荡,已是空无一人,根本无需担心被人看到。
四人直接祭出飞行法器,朝千里之外的仓古道而去。
仓古道地处北部,南接菏泽,西连嘉峪,北界北川,是三城交界。因为其特殊的地理位置,三城都想将其占为己有,然而因为实力相当都没能成功,反倒成了三不管地带。
数百年来,南来北往的贩夫走商皆是途经此地,再转往其他地方。因为此种缘由,仓古道多草寇匪莽占山为王,掳劫残杀过往的商人,久而久之便自成了一州。
数十年前,峊州第二大修真世家北川傅家的一支旁系,出了一对傅姓兄弟,名为傅海傅洋。两兄弟不知犯了什么错,不仅被逐出傅家,甚至还从傅家族谱上被除了名。
傅家在北川的势力几乎相当于一城之主。傅海傅洋两兄弟被除了名,在北川自然没有了他们的容身之所。两兄弟连夜逃出北川城,辗转来到了仓古道,谋求生路。
这两兄弟也是命不该绝,被仓古道当时最有势力的土匪头子看中,收到了麾下。自此,傅海傅洋便在仓古道扎了根,同时,改换姓氏,取名为仓海仓洋。
那土匪头子死后,由大哥仓海接过了掌权令。仓海看似忠厚老实,却极具谋略,和弟弟仓洋迅速收缴其他势力,独掌仓古道。
之后,仓海率领麾下兄弟开始转营正当买卖,不断开拓财路。渐渐地,仓古道仓姓兄弟的名号在北部响亮起来,越来越多的人聚到仓古道。
仓古道逐渐人多了起来,慢慢自成一州,势力隐隐有与菏泽、嘉峪、北川齐头之势。
因仓姓兄弟出生自修真世家傅家,即便摒弃了傅姓,心里到底还是念着的,后来就建立起了地下榷场,慢慢经营起买卖修真物件的生意来。
这两兄弟路子多,又有头脑,修真买卖越做越大。时至今日,仓古道榷场几乎名动整个峊州大陆。每日都有不计其数的修士飞往仓古道赌宝求宝。
从十年前开始,这个地下榷场每到年关必会举行一场场面浩大的宝物交易,人人都可以入场,宝物以拍卖的形式出售,价高者得。规模不同,出售的宝物自然与平时榷场上卖的不是一个等级。
这次,锦凰他们处理完剥皮妖人的事,恰好可以赶上仓古道的年关榷场。四人商定一起去瞧瞧,看看能否淘到一两件趁手的宝物。
仓古道年关榷场声名远播,慕名而来的修士多不胜数,几乎间间客栈爆满。一行人走了好几家,终于在一处比较偏僻的小客栈问到,还有两间客房。
四人住了下来,温竹一人独占一间较小的,锦凰香昀温兰三人共住较大的一间。
四人收拾妥当,准备去坊市逛逛,顺便处理掉一些从兽类身上取下的物件,同时看看是否有可以入手的宝物。
谁知正要出门的时候,温竹周身的灵气如水波般一圈圈荡开,竟是有了晋级之势。
其余三人不敢怠慢,匆匆将他扶回房,在门口和窗户上贴上感应符。一旦有其他修士靠近,感应符便会发出警示。贴完感应符,三人又在房内布下结界,将温竹护在中央,让他安心晋级。
修士在晋级时是最为脆弱的时候,一旦受到干扰,体内的灵气就会失去循律,变得毫无章法可言。而又由于未完成晋级,此时体内的灵气超乎了躯壳所能承受的范围,一旦灵气横冲直撞,内里的经脉就会受损、出现倒行逆施。如果施救不及时,经脉就会爆破,即便不死也会成为一个废人,再不能修仙。
所幸,锦凰他们遇事不乱,处置得有条不紊,又因为这间客栈偏僻,温竹顺顺利利完成了晋级。
待他清洗干净,已是未时(下午一点-三点),距离年关榷场还有好几个时辰,几人按照原定计划出了客栈,朝坊市走去。
街市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常。
这仓海仓洋两兄弟,不仅做正道的生意,连邪道的生意也沾手。仓古道通南接北还连着西,日日行来走往、鱼龙混杂,不仅有正派的修仙弟子,还有走上邪路的魔道修士。未免引起不必要的注意和麻烦,四人早早隐去了沧阆派的法袍,在外加了层普通的衣服,伪装成不起眼的散修。
锦凰他们住的客栈实在偏僻,问了路又转过了好几条街,才抵达专辟出来买卖修真物件的西市。
西市很大,买卖各种物件的摊位不计其数,从东头一直绵延到了西头。有鳞次栉比的店铺,也有随意摆在道旁的地摊。
店铺自然较为高级,专门经营某一类物件,比如说专卖灵草灵花的,再比如出售法器宝物的……相比之下,地摊上摆放的东西就杂了,符箓、阵法图、灵兽妖兽等等,什么都有。
总的来说,店铺里的物件要比地摊上的来得高级和稀有,但地摊上也不乏有一两件难得一见的宝贝。当然,能否从众多鱼目中挑出珍珠来还得靠修士们自己的眼睛。
锦凰他们急着筹钱,先去了市中专门出售妖核和兽核的店铺。这些店铺除了卖之外,同时也会收妖核兽核,再转卖出去,从中赚取差价。
一行人进的店铺名为“珍宝阁”,在西市众店铺之中也是靠前的,从堂里的陈设就可以看出来。
铺子里只有一个年轻伙计。锦凰他们进去的时候,那伙计正单手支着下颌打瞌睡。听到动静,那伙计抬了抬眼,目光一麻溜从四人身上一一滑过,眼底快速闪过一丝不屑和鄙夷,复又合了上去,闭着眼不耐地道:“出门右转,那里有几个散摊。”
那眼神那语气明显是瞧不起他们四个,讽刺几人是穷鬼,买不起里面的东西!
也无怪乎这伙计这般反应。这种店铺里的下人最是势力,而锦凰他们又换了粗布麻衣,任谁见了都不会觉得他们是有钱的。
“你!”香昀和温兰一脸的气愤,手一抬就要将灵器祭出来。
温竹左手一伸,拦住两人。身后,锦凰向他们使了个“不要无端惹事”的眼色,两人会意,忿忿地收回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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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谈买卖
(谢谢青柠不哭,新的一章奉上!)
温竹面不改色地朝那伙计走过去,锦凰三人跟在他身后。
“这位兄弟,请问贵掌柜在吗?”温竹朝他拱了拱手,问道。
那伙计被打搅,不悦地抬起眼,见还是他们几人,不耐地咒道:“你们怎么还没走?”说罢,也不等温竹他们说话,赶瘟神似得一脸嫌弃地摆摆手,“走走走走,右转有几个散摊,去那儿瞧去!别妨碍我做生意!”
闻言,锦凰眼底划过一丝冷芒,随即嘴角勾了勾,仿佛不在意地说道:“既然珍宝阁无意,那我们便到对面去,想必宝庆斋的掌柜定能识得我们手里的这件宝贝。”
说罢,给温竹他们使了个眼色,作势转身就要走。
“等等!”那伙计连忙喊住几人,眼珠子转了转,立马换上一副谄媚的嘴脸,嘿嘿笑了两声讨好道:“几位贵客请留步。请留步。小人一时被shi蛋子糊了眼,贵客莫怪。莫怪。”
锦凰几人也不说话,只斜着眼淡淡地瞟着她。
那伙计脸色僵了僵,又嘿嘿笑了两声,说道:“我家掌柜的大概也是睡醒了,小人这就去通报。”一边走一边哈着腰解释道:“几位有所不知,我家掌柜的用完午膳都要小憩片刻,不能被扰。”
锦凰几人不置可否。
那伙计尴尬地呵呵笑了两声,撩起布帘,闪身进了后堂。
香昀挪到锦凰身旁,朝她挤了挤眼,小声问道:“阿锦,你那句话怎么这般管用?那人听了,完全就换了另外一副嘴脸了!”
锦凰也朝她挤了挤眼,嘴角一勾,故作神秘道:“不告诉你。”
她自然是知道的。
前两世,她来仓古道也不是一次两次,这里的行情她早已摸得一清二楚。
这珍宝阁和宝庆斋都是专营妖核兽核的店铺,在西市可谓数一数二。不过,既然经营同样的物件,又开在对门,自然就是生意对手。
她方才说那话,就是要透露给那势力伙计一个意思,她手里头有好货!
如若真如她方才所说的,出了门转去了对门,便宜了宝庆斋,让珍宝阁失了一笔大买卖。如果,日后被珍宝阁的掌柜知道了,原本这生意本该是他们的,结果被这伙计给赶了出去,那这伙计不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所以那伙计一听她的话,就立马换成了另外一副嘴脸。
香昀闻言,一张粉唇嘟得老高,抓着锦凰的胳膊晃了两下,撒娇道:“阿锦……”
锦凰眼尖地看到布帘后面人影闪动,她拍了拍香昀,给她使了个“有人来了”的眼色。
来人撩开布帘的刹那,一行人恢复了面无表情的神色。
珍宝阁的掌柜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生的膀大腰粗,肚皮鼓鼓,像是有了五六个月的身孕。肤质白皙,脸上堆满了肥肉,将一双眼睛挤得只剩一道缝。然而,从里面偶尔流露出来的精光,还是可以看出,他并非是一个好糊弄的人!
那掌柜精道的目光从四人身上一一划过,随即笑眯眯地迎上来,神色丝毫没有因为几人粗陋的穿着而有所变化,“几位贵客说,有好货?”
温竹上前一步,点点头,“不错,我们可否里面详谈?”
掌柜愣了愣,随即脸上的肥肉抖了抖,都挤到了眼窝下,一双眼睛就直接凹进了肥肉里。他笑得合不拢嘴,连连道好,显然是看出锦凰他们身上有大鱼。
掌柜将四人引进内堂,然后就迫不及待地开口刺探。
温竹也不遮遮掩掩,从储物葫芦中拿出一物,只见一道淡金色的符箓飘在半空中,上面金色的符文时隐时现。
温竹念诀收了那符箓,只见他平托的掌心中央,一只透明的方盒子慢慢显现出来。盒子里装着圆球状一样的物什,圆球的周围萦绕着浅碧色如同灵气一般虚渺的东西,围裹着正中央的内核。
那掌柜眼睛瞬间大睁,竟将上下的肥肉都撑了开来,直直地盯着那方盒子,眼底闪烁着震惊和狂喜,“这……这……”说着,手就要摸上去。
温竹手掌翻动间,将那盒子又收回了储物葫芦,笑得温润,“掌柜的,你觉得这东西如何?”
掌柜见那物什消失,脸上迅速闪过一丝遗憾,听他问话,肥肉又将眼睛挤成了一条缝,却故作淡然地点了点头,“嗯……倒也勉强能算得上是个好东西。”
锦凰心底冷笑一声,这老头子倒真会睁着眼睛说瞎话!
这可是妖丹!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妖核或是兽核!
峊州大陆上,虽然是六界共生,但各界都有自己的领域。鬼有鬼域,仙有仙界,人有世俗,妖自然也有妖域,并非混居。在世俗,要看到修士、妖兽或是灵兽,一点都不用觉得稀奇,然而要见到妖却是不易。
妖界与其他各界虽然有通道可以联通,但是存在着强大的结界,不是什么妖都可以冲破。所以,能够得到妖丹就更是不易!
锦凰他们手上的这颗妖丹,正是从那只蟾蜍妖身上挖出来的。
这老头竟然说,勉强算得上是个好东西!倒是会玩把戏!
这妖丹,修士和凡人都不能随便吃,但是对于魔修还有魔族来说,却是大补之物,可以迅速提升自身修为。据锦凰所知,这珍宝斋可不仅仅是做魔修的生意……
听到掌柜的话,温竹脸色淡淡,不置一词。
掌柜见他如此神情,心底倒有些吃不准了,试探性地问道:“先生准备多少价钱出手?”
温竹浅浅一笑,抬眼看了眼他,伸出五指送到他面前。
“五十颗中品灵石?”掌柜笑眯眯地问。
温竹回以一笑,却没有收回手。
“五百?”掌柜脸上的褶子收了收,问道。
温竹笑着摇摇头。
“五颗……上品灵石?”掌柜的心一抖,迟疑地说道。
温竹脸上的笑容扩大,将手收了回去。
掌柜脸色僵了僵,干笑了两声,摇摇头道:“这……先生这价……”说着,神色一敛,肃然道:“恕我直言,先生恐怕走遍整个西市都没人肯出这个价!五十颗中品灵石,先生是否愿意割爱?”
温竹看着他,冷冷笑了两声。
(昨天做了件挫事,推介好友文文,竟然连名字都木有,哎~
今天附上:《凰非凰》/mmweb/)
第七十三章:跟踪(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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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一男一女面向锦凰的方向侧站着,身着华贵光鲜的浅金色法袍,袖子和领口绣了象征亲传弟子的金色丝线,是金丹门的弟子!
另外的一男一女背对着锦凰而立,男的一身湖蓝色劲装,窄袖兽皮靴,左手握着一把碧玉长笛,右手揽着他身旁女子的纤腰。而他身侧的女子则着了一件白色裘袍,除了顶上隐隐露出的粉色发带,整个人都被裹在了袍子里,看不出身形。
锦凰蹙眉,眼底滑过一丝疑惑。是她吗?
“笑话!”此时,那个金丹门的女修下巴微昂,傲慢道:“谁先付了灵石,这东西就是规谁!”
湖蓝色衣服的男修左手将长笛朝她一横,气愤道:“胡说八道!明明是我们先相中了这东西!快些还回来!”
锦凰将视线落在那名穿金丹门法袍的女修身上。她的手里正掂着一块结满冰霜的石头,有半个拳头那么大,形状有些像溪水里常年被水冲刷的鹅卵。隐隐间可以看到,有青色的藤蔓状一样的东西缠绕在里头。
是水木双属性的冰藤,可以用来打造灵器,增强灵器的灵性和攻击性。
很显然,双方是在争这件冰藤。
从几人说的话中不难听出,湖蓝衣袍男修他们先相中了这冰藤,却被金丹门的两人捷足先登,先付了灵石。
听到湖蓝男修的话,那金丹门女修挑衅地冷哼了一声,眼底闪过一丝得意,而后手掌翻动,那块石头瞬间就不见了踪影。想来,是被她收进了储物空间中。
这一动作,将湖蓝男修再次成功激怒。他身上释放出威压,灵气波动在狭窄的巷道里一圈圈荡开。锦凰忍着体内灵气的翻涌搅动,心头一跳。这正是她方才感觉到的沧阆派功法的灵气波动!这湖蓝男修是沧阆派的弟子,而且修为远在她之上!
锦凰忍不住将视线转到他身旁被白裘从头裹到脚的女修身上,眼底滑过一丝冷芒。是不是她?
此时,一道水蓝色的传讯符飘了过来,锦凰未免巷子里的人察觉,迅速伸手掐于两指间。读出香昀传给她的讯息之后,又快速捏了一道符送了出去,告诉他们三人,她有事先离开,戌时在地下榷场的入口处汇合。
“童道友,稍安勿躁!”一直没有说话的金丹门男修突然开口劝道,语气中无端透着股慵懒。
锦凰回身,再次朝巷道里望去。只见此人长着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看什么都仿佛漫不经心,然而美目流转间却带着勾人魅惑的风情。
“雅琴师妹,说到底这冰藤是这位道友先相中的,你还是还给他们吧。”说着,他朝对面的白裘女子眨了眨眼,眼波中似氤氲着无限柔情。
那个叫雅琴的金丹门女修震惊地转过头看他,“你在说什么,何师兄?这冰藤我已经付了灵石了,就是归我所有!你怎么不帮我说话,反倒向着外人!”说着,不屑的目光扫了眼白裘女修,又转回头看那何师兄,突然柳眉倒竖,眼含醋意地怒道:“你瞧上这小妖精了是不是?”说着,挑剔的目光上下扫了白裘女修一圈,鄙夷道:“长得不怎么样,倒偏偏会勾人。整天摆出这么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你以为人人都吃你这一套吗!”
“闭嘴!”童姓男修一声暴喝,周身的气势瞬间暴涨,手中长笛咻的幻化成尖利的宝剑,直指雅琴。
窄巷内,形势剑拔弩张。可怜那摊主碰到这四个瘟煞,在童姓男修释放出威压的那一刻,忍受不住,七窍之中漫出血来,半昏倒在了地上。
眼看那童姓男修就要朝那金丹门女修攻去。此时,他身旁的白裘女修动了动,软声唤道:“童师兄……”嗓音之中难掩难受和不适。
锦凰眼底冷芒大盛。即便这女修从头裹到了脚,但这声音她就是化成灰也不会听错!就是她!江心月!她怎么会出现在仓古道?锦凰心念一动,难道,她也是为了今夜的年关榷场而来?
听出江心月话里的难受,那童姓男修立马收回威压,侧过身双手揽着她,神色焦急且担忧,“月儿,你有没有怎么样?是我太大意了,没有顾及到你,都是我的错!”说着,赶紧拿出几颗丹药喂进她嘴里。
锦凰蹙眉,凝视着童姓男修那半边侧脸,总觉得有种莫名的熟悉感。这人,她肯定在哪里见过!
她敛眉沉思。童师兄?童师兄?突然,脑中白光一闪。她猛地抬起头,冷厉的眸光直直地射向湖蓝色男修,是他!童成!
恰在此时,童成似是察觉到有人,他突然转过头朝巷口望过来。锦凰反应极快,迅速侧身躲避。
她背部紧紧贴在巷子外的墙壁上,尽量放低自己的呼吸,隐匿气息,眼底晦暗不明。
童成是何人?他是丹殊峰首座左祁真人的首徒!长相极为普通,在容貌出众的修真界俨然就是个路人。至于气质,大概是因为跟随在左祁身边,周身气韵也极为相近,如花中君子兰花,飘逸俊芳、高洁淡雅。然而,锦凰却知道,他的内心极为淡漠虚伪。除了左祁和江心月,没有什么可以入得了他的眼!跟左祁一样,是个十足十的虚伪小人!
前两世,锦凰会落入左祁手中,受尽那些非人的折磨,都是拜江心月和童成所赐!没想到这一世,两人这么早就勾搭上了!
那么,他们这个时候出现在仓古道,究竟是为了什么?
“童师兄,算了,那冰藤就让与这位雅琴师姐,我们走吧。”巷子里再次传来江心月轻柔的嗓音。不疾不徐的语气温温软软,仿佛云絮轻轻拂过心尖。
然而,听在锦凰耳中,她的心却无端跳了跳。她的第一感觉,便是江心月不同了。
不仅仅是说话的语调变了这么简单,是话语之中透出来的那种娇柔的气韵。方才,那雅琴说她整天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锦凰眼前浮现出那个被白裘从头裹到脚的背影,她脑中突然跳出一个词,弱柳扶风!
此时,巷子里传来雅琴气愤的声音,“什么让与我?这本来就是我买下的……”
然而,却似乎并没有人理会她。
锦凰听到童成嗯了一声,然后,巷子里就传出细碎的脚步声。
第七十四章:跟踪(下)
她一惊,迅速运起迷踪鬼步,如同一阵旋风,转眼就掠进了旁边的店铺,埋着头打量铺子里陈放的物件,装作在细细挑选的模样。
店里的伙计双眼瞪大张着嘴巴,看着如风一样突然掠进来的女孩儿,直到感觉到嘴角的湿意,他才后知后觉地咽下口水合上了嘴巴。
待察觉童成和江心月两人从门前经过后,锦凰不做停留,喂下一颗隐息丹的同时迅速掠出门,不动声色地跟在他们身后。
两人并没有在西市多作停留,而是一路往东,直到来到一家名为“迎客来”的客栈,两人才缓步走了进去。
锦凰抬头看了眼那枚牌匾,眼底闪过一道晦暗不明的光。
这“迎客来”是仓古道最大的一间客栈。依照今早锦凰他们所见的紧俏情形来看,江心月和童成来了肯定不是一日两日!不然,如何能住进这间“迎客来”!
锦凰收回目光,假装是普通的行客走商,若无其事地走了进去。
“迎客来”占地很大,分前后两院。前院是提供膳食的地方,后院才是住处。
锦凰在前院楼上楼下扫了一遍,并未看到两人的身影,便迅速穿过大堂,朝后院走去。果然,才踏出拱门,就看到童成单手揽着江心月上了二楼,正走在二楼的廊道上。
她迅速将探出的半片衣角收了回来。这二楼的回廊与拱门恰好相对,如果她此时走出去,必定会被两人看到!
等了许久,锦凰估摸着差不多了,才悄悄探身出去,发现对面已经没了两人的身影。她不敢逗留,如一道旋风掠过去,迅速上了二楼。
方才,为了藏身,没能看清他们到底进了哪一处房间,她只能一间间地探查。好在,终于在二楼最后一间的“二辛”号客房,听到了从里面隐隐传出来的说话声。
这“迎客来”的后院建成敞开状,根本没有可以供人藏身刺探的地方。不仅如此,一旦有鬼祟之人出没,必定会被其他人发觉。
好在,锦凰对“迎客来”不陌生,知道还有一处可供藏身的地方。
她抬头打量了一番,然后运气纵身一跃,轻轻跃上屋顶。而后,运起迷踪鬼步掠到背阳处,一个倒挂金钩双脚钩住屋檐,整个人如同蝙蝠,轻巧地倒挂在屋檐之下。视线所及之处,恰好是“二辛”客房背阳面的轩窗。
此时,这轩窗正紧闭着。
锦凰将口中灵气化成一颗圆弹,猛地朝轩窗弹去,窗纸上顿时出现一方小孔。透过那孔,恰好可以看到屋内的情形。
她要找的两人,此时正双双坐在软椅里,童成的双掌从江心月的背上慢慢收回,似是刚帮她调息完。
江心月侧转过身来,透过那方小孔,锦凰此刻才真正看清她如今的模样。
四年不见,江心月已如成熟的花苞,绽开了芳芳初蕊。她的脸并不算多美,在充斥着俊颜美人的修真界可以说是毫不起眼。然而,她的出众却胜在她异常白皙的肤质上。
也许是久不见阳光的缘故,她的皮肤几近透明,仿佛雪山上的冰雪,有种不染尘埃的脱俗之感。而她眉宇之间似蹙非蹙的神态,竟是病如西子般楚楚动人,眸光点点,娇喘微微,令人心生怜惜。
锦凰看着这样的江心月,脑海中再次浮现起那个词,弱柳扶风。然而,江心月真的是如她的外表表现出的这般娇弱无力、高洁出尘吗?
“童师兄,我没有不开心,你不要自责了。”大概是见童成脸色阴郁,江心月柔声宽慰道,纤纤柔荑(ti)抚上他的脸颊。
童成身体一僵,忍不住将她的手握在掌心,摇摇头道:“你难得看上一物。而且那冰藤正好可以打造出一根冰鞭,你身子弱,普通法器或是灵器太过笨重,冰鞭柔软纤细,你用着正好合适。”说到这儿,童成脸上怒气闪现,一拳砸在旁边的矮几上,沉声气愤道:“偏偏那个可恶的女人处处与我们作对!当真是不要脸至极!”
江心月轻叹了口气,半垂下眼睫,语气之中透着低落,“是我不好。若我这身子能争气一些,你也无需为了我忍气吞声地退让……都是我这破身子!”
“月儿!月儿!”童成焦急地抬起她的脸,满眼的怜惜和担忧,“这怎么能怪你呢!你也不想的!你的身子原本该是好好的,要怪就怪那些人!如若不是那些人,你这些年来又何至于受这些苦楚!”
江心月抬眸看着他,先前一直萦绕徘徊在眼眶里的泪水,崩然决堤,柔白的脸蛋上顿时泪水连连。
童成瞳孔紧缩,心口仿佛被加了一道强悍的禁制,像一张网不断地收紧再收紧。他感觉到难言的窒息和钝痛席卷而来。
“月儿……月儿……”童成捧起她的脸蛋,眼底满满都是心疼,“我知道你苦,我又何尝不是!每次看到你吃那些药,听到你痛苦的嘶吼,还有……还有……”说到这儿,童成似是有些难以启齿,咬了咬牙,到底还是没有提,而是说道:“我,我,我就恨不得马上提剑去砍了那些害了你的人!”
锦凰秀眉皱起,眼底划过一丝冷芒。害了江心月的人?莫不是在说她和苏枋他们?
“童师兄……成哥哥……”江心月哭得梨花带雨,却又绽开一抹楚楚动人的笑,“月儿……月儿好开心,从来没有人对月儿说过这样的话。爹爹娘亲把月儿卖了,本以为拜入了沧阆派,就有师尊疼月儿了。可是,可是月儿如今成了半个废人,月儿以为……以为……就要这般凄凄冷冷地过下去了……”
童成小心翼翼地捧着她的脸颊,连忙说道:“不会的,不会的。”他似是又有些难以启齿,轻叹了一声,语气之中带着明显的苦涩,“你的身边已经……已经有了师尊,他……他老人家,是不会不管你的……”说完,别过头去,捧着江心月脸的双手渐渐放了下来。
锦凰面无表情地听着。童成这话,难道说江心月和左祁已经勾/搭上了?竟比前两世提前了整整十年!
第七十五章:窥探
江心月莹白的贝齿咬着下唇,几近雪色的脸蛋上泪水莹莹,别开眼去,仿佛承受着莫大的屈辱和痛苦,期期艾艾地道:“童师兄,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很下/贱?为了活命,出卖……出卖……自己的身子……”
听到这话,童成立马回过头,连连摇头辩解道:“不!我从来都没有这般想过!在我心中,没有人比你更干净更纯洁!更何况……”说到这儿,他的神色转而变得落寞,“师尊他风光月霁,品性高洁端雅,是人人称颂的君子,他……会好好待你的!”
江心月侧头看他,眸子里似凝了一团厚重的雾,浓得化不开。
她突然凄然一笑,“左祈真人是很好,正道君子,品行高洁。可是,若不是情非得已,谁又愿意做出那种……那种下作的事情!”
说到这儿,她的脸上呈现出一片灰败之色,仿佛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我的经脉受损心肺大伤,能捡回条命已是万幸。师傅身边那么多弟子,少我一个不会少,多我一个也不会多。”江心月将脸埋进手掌之中,哭喃道:“如果左祈真人哪一天不肯再医治我了,我好害怕就这样一个人孤零零地死去……”
“不会的!不会的!师傅不会不救你的!”童成连连安慰他。
“我还怕……”江心月又突然抬起头来,看着他,水光莹莹的眸子深处仿佛有万千情愫在流转、在倾诉,“再也看不到他了……”
锦凰倒挂在屋檐下,看着江心月“声情并茂、泪水连连”,心底不住地冷笑。
童成何德何能,不过是丹殊峰的大弟子罢了,容貌比不过左祁,实力不及左祁,身份就更不用提了,江心月何必这么大费周章、费尽心思地去勾/引他?而且,还是在她已经爬上了左祁的床之后。恐怕是因为左祁太过冷淡,她把握不准他的心思,所以才想着把童成也抓在手里,好多一个靠山吧!
听到这话,童成激动地抓住她的双臂,漆黑有神的眸子紧紧盯着她,声线因为紧张和期待微微打着颤,“月儿……月儿……你……你说的那个他……是……是……”
江心月回视他,眸子里突然蹦出璀璨的光华,缓缓掀动唇瓣,仿佛蕴藏着绻绻深情,“他,会在我每次喝完药之后给我递上一块灵果儿;他,还会在我疼得无法呼吸的时候,轻轻地唤我的名字鼓励我;他,更会在我不开心的时候,舞剑哄我开心……”
童成脸上浮现出狂喜,双手抓着她的肩膀,竟激动地话都说不连贯,只傻傻地喊着“月儿月儿”。
江心月看着他,双手抓起他的左手放在自己心口的位置,眼里仿佛氤氲着无限柔情蜜意,“他,就住在我的心里……”
“月儿……月儿……”童成再难自禁,忍不住将她搂进怀里,得偿所愿般闭上双眼,左手反握上她的,贴在自己的胸口,喟慰般道:“这里,也有月儿。”
四年来,锦凰以为陆珩和江心月消失在视线中,总会轻松些,不用日夜去算计提防,也可以一门心思提升修为。她竟忘了,江心月是在丹殊峰疗伤调养!
丹殊峰是何地?前两世,与江心月狼狈为奸一同迫害她的,就是丹殊峰!
她太过掉以轻心了!她可以万分肯定,四年前青龙峡的那场变故,让江心月迅速地成长了起来。这一世的她,或许比之前两世都要来得危险!
这想法一出,锦凰心念猛地一颤,继而眸光中迸射出强烈的坚定来。江心月更有心计了又如何!不到最后,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屋内,郎情妾意的戏码还在继续。
江心月枕在童成的胸口,脸颊上,泪水如涓涓细流缓缓滑下,浸湿了童成的衣襟。然而,她的脸上却带着幸福的笑,嘴角微微弯起,低喃道:“月儿好欢喜。今天是月儿十六年来最最开心的日子。”说到这儿,话锋骤转,语气中带上了明显的低落,“真希望能够永远留在这一天。”
“会的!”童成一边说道,一边扶起她,视线落在她满脸湿痕的脸颊上,抬手帮她擦了擦,宽慰道:“会的!我会一直陪着月儿,保护月儿,不再让月儿受一点伤害!”
“成哥哥……”江心月一脸感动地回视他。
两人的视线紧紧绞在一处,周围的气氛仿佛都变得暧昧起来。童成眼底浓浓的深情烫得江心月双颊粉红,羞涩地垂下了眼睫。
最是这一低头的娇羞仿佛芙蓉粉面,童成情难自禁,双手揽住她纤细的腰身,低头猛地攫住那两片粉嫩的红唇,轻吮,辗转,渐渐深入。
锦凰看着孔内交叠在一起的两道身影,眼底仿佛这渐渐沉下来的天色,阴郁弥漫。
好一对狗/男女!如若不是这次在仓古道突然看到两人,她还不知道江心月已经找到丹殊峰作了靠山!只是,他们此次为何突然出现在这里,两人对话之中丝毫没有提到。
锦凰忍着屋内两人越发露骨的举动,继续耐心地窥探。只见童成一把抱起满脸春意的江心月往内室走去,步伐之中透着兴奋和急切。
他把江心月放在床榻上,随即便倾身覆了上去,单手一挥,两侧的帐幔如雪片般划落,合拢。
不一会儿,那床榻便像是受了震动般剧烈地摇晃起来,江心月如泣如诉的低/吟声,和童成略显粗重的喘息低吼声交织在一起,从布帷之内源源不断地传出。
经历了三世,锦凰哪里不知这对狗/男女在做着什么!她顿觉一阵恶心厌恶,丹田之中猛地提气,整个人如砂轮般在空中打了几个飞旋,翩翩然落在了“迎客来”背阳的巷子里。
她缓步朝外走去。虽然没能探听到两人为何会出现在此地,但今日的收获已经不算少了。
自此之后,先不论左祈是否会找她麻烦,但童成必定会!前两世,童成就是江心月最忠诚的一条狗!江心月指东他就往东,江心月让他咬谁他就咬谁!如今,他既信了江心月的说辞,认定她和苏枋几人是导致江心月病弱体虚的罪魁祸首,必定不能容忍,肯定会伺机找他们为江心月报仇!
苏枋他们至今被禁思过境,他无从下手,那么,首当其冲的必定会是她!
第七十六章:地下榷场(上)
一想到此,锦凰的眼底就弥漫起嗜血的阴戾。
童成如今的修为远胜于她,她的身边又没有人护着,决计不能硬碰硬。甚至,如若被他知道她也在仓古道,极有可能会对她暗下杀手!到时,她死无对证,即便日后哪一天苻璃回到沧阆派,追究起来,又哪里还能查得出来,童成和江心月是幕后黑手!
为今之计,只能暂避锋芒,行于暗处,避免与他们对上!好在,有一点对锦凰非常有利!江心月和童成现在还不知道她也在仓古道,更不知道她已经探知了两人的关系。他们在明,她在暗!
锦凰眼底闪烁着灼人的锋芒。为了复仇,暂时做做缩头乌龟又何妨!总有一日,她会血洗丹殊峰,用左祈还有童成的血,来祭奠她两世所受的苦!
她走出巷口,右拐,正要往与“迎客来”相反的方向而去,却见方才与江心月和童成争执的那两个金丹门修士从对面迎面走来。
她不由地多看了两眼,发现那个叫雅琴的女修一脸的忿忿和不甘,全然没有抢到冰藤的得意和喜悦。不仅如此,她的嘴里还在不甘地低骂:“只有指甲片那么小的一丁点!连打造把匕首都不够!”
只这两句话锦凰就明白了,她费尽心思抢过来了那石头,结果开出来里头的冰藤货不足!而且,锦凰大概也猜到,她肯定是花了不少的灵石,不然也不至于这般气急败坏。
“师妹,我早劝你将这冰藤还给那两人的。”她旁边的金丹门男修依旧一脸的漫不经心,语气之中微微带着轻佻。
那雅琴气愤地重哼了一声,道:“别以为我没看到,你的眼珠子就差没黏在那妖精身上了!看上那贱/人了是不是?”说着又重重哼了一声,“别说你没看出来那两人的关系,那男的护得跟宝贝似得,还不知道睡过多少回了!”说罢,又是重重一哼。
两人的说话声渐行渐远,最后也拐进了那间“迎客来”。
锦凰心底冷冷一笑。这雅琴嘴巴难听,有句话倒是说的一点也不错,江心月就是个贱/人!
冬日里,天色总是暗得特别快。差不多仅是几个眨眼的功夫,夜色就笼罩在整个仓古道上空。
她瞧了瞧时辰,快到戌时了。她不再逗留,提步朝地下榷场走去,找香昀他们几人汇合。
说到仓古道的地下榷场,就不得不提仓古道的斗兽场。
斗兽场的前身是一大片荒芜的土丘,后来仓海仓洋两兄弟接手仓古道之后,就将这一大片废弃之地改建成了一处庞大的斗兽场。斗兽场的格局呈围栏式,北面是用坚硬的辉晶岩砌成的高台,高台上插满了五颜六色的旗子,每一种颜色都代表了不同的意思,用于上面的人发号斗兽指令。也因此,这座高台被称作是总控台。
总控台的南面是一处异常空旷的场地,便是斗兽用的场地。场地四周,同样用坚硬的辉晶岩砌成高高的围栏,上面附了强悍的防御法阵。毕竟,斗兽场内豢养的兽不是普通的世俗猛兽,而是从各地捕捉而来的妖兽,实力等级不一。最弱的妖兽也要二级了,最强悍的实力则要达到六级,相当于元婴后期修士的修为。
平日里,这些妖兽都是被阵法彼此隔离开。等到斗兽场一开场,总控台上的人挥动令旗,相应的妖兽就会被放出,与挑战之人相斗。
挑战之人挑战前会签下一道生死状。胜了,能获得高额的晶石报酬;若是输了,就只怪自己实力不济,生死与斗兽场无尤。
然而,谁又曾会想到,在这片庞大的斗兽场之下,竟然还有一处地下榷场。
仓海仓洋两兄弟除了正道生意,见不得人的买卖也不在少数。这些生意不能放到明面儿上来,只能暗地里交易。地下榷场由此而生。
平日里,地下榷场只做些普通的买卖。一旦靠近年关,榷场就会一连几日清空,为年关榷场作准备。
仓古道如此声势浩大,年关榷场自然与平日的不同,具体的表现就在于买卖的物件上。即便不能算得上是千载难逢,但绝对是市面上难得一见。而最最振奋人心的,当属末尾的压轴宝物。一连十年的年关榷场,年年都能激起一场轩然大波。
锦凰抵达斗兽场的时候,香昀他们已经等在了入口处。
对于她在西市突然消失一事,香昀他们自然免不了要抱怨和盘问一番。锦凰巧舌如簧,三句两句说得合情合理,让人找不出破绽来。但香昀他们也不是好糊弄的,怎能轻易放过她。
就这样,四人在斗兽场外两厢纠缠打闹。与他们抱有同样目的的修士,陆陆续续从他们身旁经过,走进斗兽场。未免占不到有利位置的几人,便也顾不得逼问锦凰了,赶紧跟着引路人,随着人流缓步走了进去。
锦凰走在最后,看着前面的三人,心底滑过阵阵暖流。方才被他们耳提面命“教训”了一番,被叮嘱以后再不可擅自脱离队伍。虽然他们语气责备,但话语之中难掩浓浓的关切。
饶是她活了三世,饶是她已经觉得自己的心足够坚强足够冷硬,但是听到那些话的时候,心仍是会忍不住地震颤。
这便是她这一世倾心相交的友人。然而,即便如此,她与江心月之间的恩恩怨怨,她又该如何跟他们说。异世穿越、两世重生、为复仇而来,这样离奇的事情即便是在充满未知和奇幻的修真界,又有几个人会信,倒不如瞒着。
地下榷场的入口就设在斗兽场的内部,通道极其诡诈,周围机关重重。如果没有引路人在前头带路,很难找到入口不说,还极易误闯入困住妖兽的法阵。即便不被法阵的强悍法力所伤,也难逃兽口。
仓海仓洋两兄弟将地下榷场设立在这里,里面豢养的妖兽无形之中充当了守卫人的角色。如若有人想要闯入地下榷场,即便没有被发现,也很难在诡谲的阵法机关,以及几十头实力强悍的妖兽中间全身而退。
也因此,仓古道斗兽场得了个“小境界”的称号。
第七十七章:地下榷场(下)
仓古道地下榷场,名动整个峊州大陆。前两世锦凰没少到访,自然不会陌生。
榷场的入口处隐匿在一处虚假的法阵之后。
众人一一穿过流转着金色符文的法阵,来到一处漆黑的岩壁前。只见那引路人在侧面的墙壁上碰了碰,面前的岩壁便不见了踪影,露出一处仅容一人通过的入口。
引路人率先踏入,依旧走在最前面,后面的人紧随其后。
通往地下的石梯建成螺旋状,盘桓而下。两侧岩壁用最坚硬的辉晶岩堆砌而成,贯通地下与地面,黑暗逼仄,只容一人通过。大约行了三四丈路之后,石梯渐渐开阔起来,右侧墙壁变成了柱状镂空兽纹扶栏,左侧依旧是岩壁。岩壁上,约莫一丈高的位置,每隔半丈嵌了一盏油灯,里面灯芯通红,烛光通明。
越往下,底下隐隐有嘈杂声传上来,地下榷场就在下面。
石梯沿着弯曲的墙面不断地向外向下扩张延伸,终于,左侧墙壁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向内凹抠进去、如同楼层一样的内室雅阁。
看到这儿,锦凰不得不暗暗佩服仓海仓洋两兄弟的脑子。
这个地下榷场自那道入口开始,便如同圆圈,一层一层的向下扩张延伸。石梯沿左侧墙壁而建,待到地下深处,他们又将左侧大片的泥土挖空,抠建成敞阔的内室。内室一间复一间,再向下盘旋延伸,一共四层,均是类似的抠建内室。
内室的尽头,也就是这个庞大的空洞的正中央,筑起了一处圆形的高台。
这处高台便是展出物件的展台。
如若不是亲临,很难想象这样的鬼斧神工。
锦凰几人到的时候,地下榷场已经来了不少人。最底下的两层内室早已被人抢占,有些用布帘遮住的空余雅阁则是有钱人早先订下了的。
几人上下左右瞧了一番,最后在第三层接近尽头的一处隔间里坐了下来。
这地下榷场建得相当精巧,所有的人都身处外圈内室,所展宝物则处于中央圆台。而且,每一处内室都安了远视石镜,即便有些因为距离过远,也可通过远视石镜看清台上宝物。
“来人真不少啊!”香昀的视线在榷场内扫了一圈,啧啧叹道。
“是啊。”温兰点点头,眸光亮得惊人,贼兮兮地凑近众人小声道:“方才听到前面两个符石宗的弟子说,这次拍卖的宝物听说是千载难逢呢。不知道是什么宝物?”
“仓古道哪次年关榷场不是声势浩大?”温竹挑了挑眉,语气颇为淡然,“至于是否千载难逢也要看了宝物才能定论。”
“阿竹说的有理。”锦凰附和。有些宝物确实是难得一遇,但是不趁手纵使再稀有,也是毫无益处。
刚说完,就看到对面香昀睁着清亮的眼眸、气鼓鼓地瞪着她,那眼神仿佛在谴责她怎么和阿竹一个口吻。锦凰瞥了眼温竹,忍着嘴角的笑意,将话锋一转,继续道:“不过,我们四个人的天赋资质都不一样,总能被我们其中一个碰着。”
“阿锦说得不错!”似乎对她改口非常满意,香昀率先接口。
温竹点点头,瞥了她一眼,说道:“那你就不用想了,还是阿锦撞上的几率大些。”
香昀朝着他哼了两声,不服气道:“如果那宝物正好适合阿锦,那我也高兴!”
锦凰和温兰彼此交换了个无奈的眼神,这两人好不容易消停了一会儿,又对上了。
就在四人说话间,又有人从螺旋石梯上陆陆续续走下来。有修真世家的人,也有仙派宗门弟子;有正道修士,也有邪派魔修……
“你们快看。”温兰悄声说道,用眼神示意众人往石梯方向看。
不用她提醒,锦凰已经注意到了,那个方从石梯上下来的魔修。
那魔修全身黑衣黑袍,宽大的风帽将整张脸都隐没在阴影里,辨不出是男是女。只看到他瘦削的轮廓悄无声息地隐藏在暗影之中,如同鬼魅,无声无息地就随着人/流掠下了石梯。
他一现身,不仅是锦凰他们,榷场里负责震场的散修们俱是眸光一凛,神色戒备地注意着那魔修的动静。锦凰感应不到他的灵气波动,可见那魔修刻意隐去了身上的气息。但从散修们的反应来看,实力定然不低。要知道,仓姓兄弟请来震场的散修,实力少说都要在筑基后期修为。这些散修这般紧张,可想而知那魔修的实力。
这榷场,甚至比西市还要来得龙蛇混杂。
那魔修随人/流到了最上层的一间内室,隐在一处阴影里之后,便没了动静。那些散修也渐渐放松了下来,但巡视的目光总会有意无意地朝那处掠去。
锦凰刚要收回视线,就看到之前与江心月和童成争执的那两名金丹门修士也下了石梯。
那两人丝毫没有掩饰身份的打算,明目张胆地穿着华贵光鲜的金丹门法袍,随着引路人一路往下,一直走到最底下的一层,进了空出许久的一间雅室。
香昀撇了撇嘴,嘀咕道:“果然是金丹门,财大气粗。”
金丹门也是峊州大陆众多正道修仙门派之一,与沧阆不同的是,金丹门以炼丹制符为主,派中多为丹符师。
金丹门不似沧阆派,没有沧阆山这么幅员辽阔的地域作为根基,只能以买卖丹符来维持宗门。而许多资质少佳的修士,又往往喜欢用丹药和符箓,来提升修为和弥补不足。修真界,资质绝佳的修士毕竟不多,资质普通的还是占了绝大多数,丹药和符箓的需求便大大提升,金丹门自然就水涨船高,富裕起来。
如果用世俗的例子来形容金丹门和沧阆派,那么金丹门便是那土财主,沧阆派则是根基深厚的世家大族。
转眼便到了戌时,石梯上依旧没有出现江心月和童成的身影。
锦凰秀眉微蹙,暗想莫不是她猜错了,他们的目的并不是这次年关榷场。正要收回目光,只见石梯处衣摆撩动,童成依旧一身湖蓝色劲装,左手碧玉长笛,右手揽着浑身裹着白裘的江心月,两人缓步走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