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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卫风     食味生香txt下载     食味生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三百二十四

    “这次就算了,下次有机会的话,我得和这个妹夫见见面呢。说起来咱们俩关系这样要好,我连你嫁了什么人都没见过,这确实有点儿说不过去。”

    “这事儿不急,”虽然孙颖也觉得应该见见,不过阿青现在身子不便,人放在那儿又不会跑了,将来有的是见面的时候:“等天暖和了,你身子方便了,世子也在的时候,我也邀你去我那里坐坐,总得认认门。”

    “行,那就说好了。”

    到时候可以带着孩子一起去蹭饭……

    大妞掀开一角帘子,探进脑袋问:“你俩干嘛呢?”

    孙颖看她的样子就好笑:“你这怪模样又干嘛呢?要进来就进来,要么就出去吧。”

    大妞笑嘻嘻的掀起门帘闪身进屋:“我是这么想的啊,你俩要是在说什么悄悄话呢,我就外头溜一圈。你俩要是在偷吃什么好东西呢,那一定得见者有份儿,别想瞒着我偷吃。”

    “谁偷吃了?”阿青可不喜欢在卧室里吃东西,就怕到处弄的到处油乎乎的,而且冬天不方便开窗子透气,吃食的味道留在屋里好长时间都散不去。

    大妞乐呵呵的进来,胳膊底下还挟着一边咯咯笑一边乱蹬腿的小石头。

    “大妞的名气越来越响亮了,连我都听说了,看来你成为京城第一女医是指日可待啊。”

    “快拉倒吧。”大妞头脑清楚得很:“我那点儿水平别人不知道你们还不知道啊?纯粹是被赶鸭子上架的。那些妇人哭着喊着不让我爹看,非逼着我给看。我看了之后去问我爹。又回来告诉她们。”

    “我记得以前城里是有女医的……我和妹妹小时候,好象都看过女医。”

    “是吗?是哪里人?现在还能找着吗?”

    孙颖想了想:“别人我是不清楚,记的最清楚的是一位师太,是叫静虚还是叫静什么?她和那些让人喝符水的尼姑不一样,是真正懂医术的。”

    大妞点头说:“我也听人说起过一次。”

    干这行时间久了,总会听说一些同行的事。京城里也有女医,不过大多数只是有那么几个固定的方子,遇见对症的就治一下,遇不见对症的也能蒙一下。这位师太听说是有真本事的,懂医理。会把脉。能开方。

    “有机会的话倒想见见这位师太,好生请教一番。”大妞托着腮:“也不知道这位师太在哪座庵堂,医术又是承袭自何人。”

    孙颖凑近阿青小声说:“看她这样子,难不成她想给人当徒弟。也出家去当小尼姑?”

    两人笑成一团。大妞不乐意的翻白眼:“你们又偷偷说我什么呢?”

    “我们可没偷偷说。”

    “偷偷说什么?”

    这会儿溜进来的是孙佩。她这一年个子长高了不少。身形亭亭玉立。而且一段时间不见,这丫头终于不梳双丫髻了。两个揪揪的发型怎么看都透着一股稚气,可是一换发型。气质也跟着变了。偏梳的玉兔髻,上面簪着小小的两朵绢花,看起来不象小姑娘了,完全是个大姑娘的样子了。

    而且……阿青感觉她变稳重了。

    也许是因为孙颖已经出嫁,现在孙夫人的大半精力都挪到二女儿身上来了。也可能是因为姐姐嫁了,孙佩也变的更懂事了,会懂得替孙夫人分忧,帮忙照顾孙哲。

    就阿青看,应该是后一种可能。如果是因为孙夫人的管束而改变,她的精神和情绪应该不是现在这样。

    真是懂事了。

    和陌生人在一块儿,没话找话说,吃喝也提不起劲儿来,总觉得时间难熬。可是和娘家人、和至亲好友在一起,那感觉时间过的嗖嗖快,没说一会儿话就到了吃饭的时辰了。午饭吃的火锅,摆在亭子里头。亭子的四面窗子都敞着,外头雪还在纷纷洒洒的落,亭子里却热的象夏天一样,大妞吃的一头是汗,可吴婶不让她脱外面的袄子,只能折中一下,把扣子解开散散热气。

    锅子准备是鸳鸯锅,阿青只能吃不辣的这一边,汤很鲜美,蘸料也有好几样,阿青喜欢吃芝麻酱调出来的蘸料。大妞最近迷上了吃辣的,辣的一身是汗,嘴唇也辣的红通通的,看起来都快肿起来了,结果是越吃越想吃。

    孙颖左右看看,母亲,妹妹,还有阿青、吴婶和大妞。小石头早早就吃饱了,正趴在窗子边往外看。外头雪下的紧,他也看的高兴,还伸出手去乱挥乱抓,看样儿是想把雪抓住。

    啊,是啊,这是今年头场雪。这孩子怕也是头一回见着雪。

    可是雪哪是那么好抓的?就算抓住了,伸开手,也看不见雪,只能看见水迹而已。

    抓不着他也不恼,再接再励,自己一个人玩儿的不亦乐乎。

    真好……

    孙颖想,能象现在这样真好。

    她对阿青说的话当然也不是假话。现在的丈夫和婆婆,已经是十分理想了,她不会再贪心的要求更多。可是婆家再好,终究那些人不是自己的父母兄妹,心里话没有人说,时刻不敢放松,生怕出了什么岔子。上一次象现在这样放松自在的享受时光,享受美食是什么时候的事?

    孙颖格外珍惜今天这一回生辰宴。因为她知道,再待不了多久,她就得回去了。毕竟是新媳妇,婆婆准她出来就已经很大度,很给脸面了。自己也得懂事,不能出来一趟就玩得忘形,回去的晚了就算婆婆和丈夫嘴上不说什么,心里说不定也会有别的想法。至于家里其他人,孙颖更不愿意让他们抓着把柄。

    吃过了饭,阿青善解人意的安排孙夫人到厢房歇息。孙颖多半有不少话想和孙夫人说。回娘家不方便,今天正好借着机会,也让她们母女好好说说话。

    小石头早就玩的一身是汗,吴婶替他把外头的袄子脱了,擦了擦汗,放他一个人在炕上爬来爬去的玩。大妞拿着个七彩的面具,遮在脸上逗他乐。

    吴婶陪着阿青坐在一旁说话。

    “梁国公府有没有再遣人来?”

    “这次就算了,下次有机会的话,我得和这个妹夫见见面呢。说起来咱们俩关系这样要好,我连你嫁了什么人都没见过。这确实有点儿说不过去。”

    “这事儿不急。”虽然孙颖也觉得应该见见,不过阿青现在身子不便,人放在那儿又不会跑了,将来有的是见面的时候:“等天暖和了。你身子方便了。世子也在的时候。我也邀你去我那里坐坐,总得认认门。”

    “行,那就说好了。”

    到时候可以带着孩子一起去蹭饭……

    大妞掀开一角帘子。探进脑袋问:“你俩干嘛呢?”

    孙颖看她的样子就好笑:“你这怪模样又干嘛呢?要进来就进来,要么就出去吧。”

    大妞笑嘻嘻的掀起门帘闪身进屋:“我是这么想的啊,你俩要是在说什么悄悄话呢,我就外头溜一圈。你俩要是在偷吃什么好东西呢,那一定得见者有份儿,别想瞒着我偷吃。”

    “谁偷吃了?”阿青可不喜欢在卧室里吃东西,就怕到处弄的到处油乎乎的,而且冬天不方便开窗子透气,吃食的味道留在屋里好长时间都散不去。

    大妞乐呵呵的进来,胳膊底下还挟着一边咯咯笑一边乱蹬腿的小石头。

    “大妞的名气越来越响亮了,连我都听说了,看来你成为京城第一女医是指日可待啊。”

    “快拉倒吧。”大妞头脑清楚得很:“我那点儿水平别人不知道你们还不知道啊?纯粹是被赶鸭子上架的。那些妇人哭着喊着不让我爹看,非逼着我给看。我看了之后去问我爹,又回来告诉她们。”

    “我记得以前城里是有女医的……我和妹妹小时候,好象都看过女医。”

    “是吗?是哪里人?现在还能找着吗?”

    孙颖想了想:“别人我是不清楚,记的最清楚的是一位师太,是叫静虚还是叫静什么?她和那些让人喝符水的尼姑不一样,是真正懂医术的。”

    大妞点头说:“我也听人说起过一次。”

    干这行时间久了,总会听说一些同行的事。京城里也有女医,不过大多数只是有那么几个固定的方子,遇见对症的就治一下,遇不见对症的也能蒙一下。这位师太听说是有真本事的,懂医理,会把脉,能开方。

    “有机会的话倒想见见这位师太,好生请教一番。”大妞托着腮:“也不知道这位师太在哪座庵堂,医术又是承袭自何人。”

    孙颖凑近阿青小声说:“看她这样子,难不成她想给人当徒弟,也出家去当小尼姑?”

    两人笑成一团,大妞不乐意的翻白眼:“你们又偷偷说我什么呢?”

    “我们可没偷偷说。”

    “偷偷说什么?”

    这会儿溜进来的是孙佩。她这一年个子长高了不少,身形亭亭玉立。而且一段时间不见,这丫头终于不梳双丫髻了。两个揪揪的发型怎么看都透着一股稚气,可是一换发型,气质也跟着变了。偏梳的玉兔髻,上面簪着小小的两朵绢花,看起来不象小姑娘了,完全是个大姑娘的样子了。

    而且……阿青感觉她变稳重了。

    也许是因为孙颖已经出嫁,现在孙夫人的大半精力都挪到二女儿身上来了。也可能是因为姐姐嫁了,孙佩也变的更懂事了,会懂得替孙夫人分忧,帮忙照顾孙哲。

    就阿青看,应该是后一种可能。如果是因为孙夫人的管束而改变,她的精神和情绪应该不是现在这样。

    真是懂事了。

    和陌生人在一块儿,没话找话说,吃喝也提不起劲儿来,总觉得时间难熬。可是和娘家人、和至亲好友在一起,那感觉时间过的嗖嗖快,没说一会儿话就到了吃饭的时辰了。午饭吃的火锅,摆在亭子里头。亭子的四面窗子都敞着,外头雪还在纷纷洒洒的落,亭子里却热的象夏天一样,大妞吃的一头是汗,可吴婶不让她脱外面的袄子,只能折中一下,把扣子解开散散热气。

    锅子准备是鸳鸯锅,阿青只能吃不辣的这一边,汤很鲜美,蘸料也有好几样,阿青喜欢吃芝麻酱调出来的蘸料。大妞最近迷上了吃辣的,辣的一身是汗,嘴唇也辣的红通通的,看起来都快肿起来了,结果是越吃越想吃。

    孙颖左右看看,母亲,妹妹,还有阿青、吴婶和大妞。小石头早早就吃饱了,正趴在窗子边往外看。外头雪下的紧,他也看的高兴,还伸出手去乱挥乱抓,看样儿是想把雪抓住。

    啊,是啊,这是今年头场雪。这孩子怕也是头一回见着雪。

    可是雪哪是那么好抓的?就算抓住了,伸开手,也看不见雪,只能看见水迹而已。

    抓不着他也不恼,再接再励,自己一个人玩儿的不亦乐乎。

    真好……

    孙颖想,能象现在这样真好。

    她对阿青说的话当然也不是假话。现在的丈夫和婆婆,已经是十分理想了,她不会再贪心的要求更多。可是婆家再好,终究那些人不是自己的父母兄妹,心里话没有人说,时刻不敢放松,生怕出了什么岔子。上一次象现在这样放松自在的享受时光,享受美食是什么时候的事?

    孙颖格外珍惜今天这一回生辰宴。因为她知道,再待不了多久,她就得回去了。毕竟是新媳妇,婆婆准她出来就已经很大度,很给脸面了。自己也得懂事,不能出来一趟就玩得忘形,回去的晚了就算婆婆和丈夫嘴上不说什么,心里说不定也会有别的想法。至于家里其他人,孙颖更不愿意让他们抓着把柄。

    吃过了饭,阿青善解人意的安排孙夫人到厢房歇息。孙颖多半有不少话想和孙夫人说,回娘家不方便,今天正好借着机会,也让她们母女好好说说话。

    小石头早就玩的一身是汗,吴婶替他把外头的袄子脱了,擦了擦汗,放他一个人在炕上爬来爬去的玩。大妞拿着个七彩的面具,遮在脸上逗他乐。(未完待续。。)

三百二十五 煮茶

    母女俩性情都内敛,心里有话却不会说出来。孙夫人有一肚子嘱咐,孙颖也很想向母亲撒娇诉苦,可是两人都说不出来。

    倒是孙佩撒起娇来毫无顾忌,赖着孙颖坐着,挽着她一条胳膊,整个人好象没骨头一样。

    “姐姐,我可想你了。路过你屋门口,还老想往那边拐。”

    要换成以前,孙颖少不得教训孙佩几句,让她坐有坐相,别这么稀松歪斜的,又不是小孩子了,都成大姑娘了,让人看见不象样子。

    可是今天孙颖没说什么。

    反正妹妹在外头规矩一点儿不错,自家人在一起何必讲这么多规矩?

    孙颖从小到大受的严格教养,让她虽然也十分想念弟弟妹妹,却只干巴巴的说了句:“我也想你。你这些天在家里没有淘气吧?”

    “我可听话了,不信你问娘。”

    孙颖转头看孙夫人,孙夫人笑着点了点头。

    孙佩得了理,马上得意起来:“你看你看,娘都说我近日懂事了不少呢。”

    孙颖点点头:“你懂事,我就放心了。我已经嫁了,爹娘身边就剩下你和弟弟了。弟弟心思重,身子弱。爹娘也有了年纪,你要是能替娘分忧,懂事听话,我也就能放心了。”

    孙佩被她说的也有点难过了。

    姐妹俩打小儿就一块儿长大的,她和姐姐特别亲近。孙颖这么一走,孙佩连着好些天饭也吃不香。觉也睡不踏实。两人以前住在一个院子里,现在只剩下了她自己。晚上她总是习惯性的想往姐姐那边看。

    以前就算她不过去赖着和姐姐一块儿玩一块儿睡,站在自己的窗前也总是能看到姐姐的窗子是亮着,现在那边总是黑的。

    孙佩跟孙颖说了这事儿:“……那天晚上吧,我怎么都睡不着。爬起来扒着窗户往你那屋看,黑洞洞的。我就让人过去把你那屋的灯点上,我看着灯亮了才又躺下睡的。”

    “真的?”孙颖听着十分心酸。

    说真的,她也很想妹妹。见着一块料子也想着,妹妹穿着这个应该特别合适。吃到一道点心也想着,这点心甜酥适口。妹妹应该喜欢。

    但是也只能是想想。

    孙夫人笑着说:“怪不得胡妈妈那天早上来跟我说。大姑娘昨天屋里的灯又点上了。我猜着肯定是你。”

    “你天天都去点灯?真是,白耗灯油钱。”

    “不是啊,我就点了那一回。”孙佩解释说:“其实我心里明白,点了灯那屋里也没有人。所以后来就不去点了。”

    母女三人静了一会儿。孙佩左看看右看看。好奇的问:“娘,我听说梁国公府向吴家提亲,这事儿是真的吗?”

    “你听谁说的?”孙夫人问她。

    “大妞姐和吴夫人说话的时候我听见的。”

    “你可不要再对旁人说。”孙夫人是知道这事的。吴婶和她说过。不过在吴婶提及这事之前,孙夫人已经从丈夫那里知道了。

    “梁国公府想招小山哥当女婿吗?真奇怪啊,他们怎么能看中小山哥呢?”

    “瞧你这话说的,小山有什么不好?品行好,将来前途也不差。你吴婶婶家家风清正,又没有那些乌烟瘴气的烦心事儿,可是难找的好人家。”

    “我当然不是说小山哥不好。”孙佩摆着手说:“小山哥是挺好……可是梁国公府怎么看得上他呢?唉呀,我的意思是,我想说……”

    她急的都要结巴了,孙夫人和孙颖倒是都让她给逗笑了。

    “行了,不用急,你的意思啊,我们明白。”孙夫人简明扼要的说:“梁国公府的人目光短浅,利欲熏心,就看得见实实在在的好处和富贵。真是要嫁女儿,人品、家风什么的这些东西他们是不会管的。”

    “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孙佩点头说:“他们家人忒势力了。就说薛素萍吧,平时聚会的时候只跟家世好的人来往,家世比梁国公府要强的,她能笑成一朵花,好话说的别提多肉麻了。可要赶着别人家世不好,她不爱搭理不说,还说些不中听的,想着踩别人一头。况且她这人心术不正,别人比她好,比她强,她不想着取长补短,反而想着把别人坑了害了,她就顺理成章的上位了。”

    孙夫人点点头:“这些话你心里明白就行了。其实谁也不是傻子,只耍些小聪明,就算能一时得势,天长日久也终究会遭人厌弃。”

    比如宫中的薛妃,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就算相貌生的美,又会花言巧语惺惺作态,但是一天两天看不出来,一年两年下来,谁还会看不出来她的真实心性?

    薛妃早已经失宠,膝下又没养大一儿半女的,梁国公府的人怕富贵不能长久,自然开始急着寻后路。他们家里头嫡出加庶出,适龄待嫁女儿可有好几个呢。除了孙颖她们认识的薛素萍,还有打算拿来和吴家结亲的这个,好象还有两个也正值妙龄。

    孙颖姐妹俩都不喜欢薛素萍这个人,可是想到她生在那么一个家里,不想着儿女过的好不好,只想拿她们当筹码换富贵,也是挺可怜的。

    那话怎么说来着?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果然老话都是有道理的。

    看着雪虽然还下的紧,但风这会儿停了,吴婶看着天色也不早,总不能留下来再蹭一顿晚饭再走,好生叮嘱了阿青一番,就和孙夫人母女她们一块儿告辞了。

    隔了一天阿青再次请客,这次来的也都是她熟悉且交好的人。李思敏是自家人,不能算做是客,还可以帮她安排招呼人。李思静、文安公主。三公主这几位客人都是她下贴子邀请来的。李思静是乐不可支,早早的就来了,看她的意思,连早饭也想在这儿一并用了。

    三公主来的比她晚一些,可她不是自己来的,还捎带了一条小尾巴。

    “这是……”阿青没见过这姑娘。看来也就四五岁的样子,头上扎了两个圆圆的小包包,颈上戴着一个黄澄澄的赤金盘螭项圈。

    “这是我家小六。”三公主笑着说:“她早早就打我的主意了,今天要是不带她,连我自己都出不来了。”

    原来是六公主。

    虽然客人是多了一位。还是不请自来的。可是六公主还是个小孩子。在场的人都可以算是大人了,哪能认真和孩子计较?

    六公主看起来还有点怕生,生的粉雕玉琢的,看起来确实十分可爱。并不象三公主说的那样刁蛮。

    阿青虽然没招待过这个年纪的客人。可是哄孩子的经验非常丰富。精致华贵的东西。想必宫里头小公主肯定不希罕。倒是一些街上、民间常见的东西,八成她没怎么见过。

    果然六公主进了西侧间,就对架子上的一些小玩意儿产生了兴趣。

    阿青这屋里的摆设都是自己一手设计安排的。上次小山带回来的石头倒是没放在西侧间。李思谌听说是受了多年香火供奉熏陶的石头,非得要放在床头不可。幸好郭妈妈让人用布袋把石头盛了起来,不会让人一下就看到它脏兮兮模样。

    六公主一眼就看中了架子上放的东西,她个子矮够不着,但她是公主,早就习惯了支使身边的人,很自然的指了指架子,三公主看了一眼阿青,看她并不反对,才伸手把架子上东西取下来递给六公主。

    “可得当心点儿,碰坏了我可赔不起。”

    阿青笑着说:“没关系的,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

    “够稀罕了,全天下大概也就这么一个。”

    六公主并非不懂事,听三公主这么说,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其实那真的不是什么特别昂贵的东西。

    是一辆木头制的马车。不是一块整木头雕出来的,而是李思谌找了将作监的匠人,真的马车朋多少部件,就缩小了原样做出来,再拼成了一整辆车。要说贵,当然不贵,用的就是普通木料。要说不贵,这东西费的功夫可不少,所有的部件都是木匠一点一点的纯手工做出来的,李思谌让人把零件做好之后,自己拿了回来陪着阿青拼成的。

    拼好之后两人都感觉十分有成就感,李思谌还用毛笔给车上了色,阿青给车缝了车帘等物。这车除了体格太小,已经与真车毫无二致,只欠匹马,套上就能走了。

    六公主的身为公主,当然不会缺了玩具。可是这样的仿真马车,还真是头一次见。

    “这车……”三公主左右看看:“好象不是现在的车啊。”

    “不错。”阿青笑着问:“公主能看出是什么车吗?”

    “你这是要考我啊?”三公主仔细端详着那车:“这个,看起来有些象看到的前朝名画之中,当时的人常乘的越陵车?”

    阿青点点头:“没错,就是越陵车。”

    李思谌去将作监的时候,匠人为了讨好他,翻出一大本图样来,上面有几十种不同的马车图样,李思谌觉得太大太复杂的一来不好拼,二来拼完了放屋里不协调。越陵车古雅趣致,构件相对来说也更简单,李思谌想着阿青应该会喜欢,所以选择了这一款。

    六公主左看右看,惊奇的发现这车的轮子可以转,车门车窗都能开关闭合,各处都与真车无异。

    “真好。”三公主心说,她也算是会玩儿的了,可是跟人家这夫妻俩一比,总觉得自己玩的太粗糙太俗套。

    “回头我也让人给我弄一套,自己拼着试试。”要是很贵的东西,三公主也不敢这么说了,毕竟她还是有顾忌的,怕人说她不知珍惜物力,动辄劳民伤财。但是这车用料十分有限,也不必动用多少人力,而且又这样有趣。

    她的思绪发散开,觉得自己可以不光玩车,还可以让人给做船,做楼阁,做园子林景……

    越想越神往,三公主真恨不得现在就去张罗这事儿去。

    不一样的人看见同样的东西,想的事其实也不一样。昨天吴婶也看见这辆车了,她一听阿青说这车是夫妻俩一起拼起来的,顿时大感欣慰。这说明什么?说明女儿和女婿的恩爱啊!夫妻俩要是互相之间除了吃啊穿啊的没别的话说,那可不是一件好事儿。现在两人能说到一块儿,玩到一块儿,女婿这么费心的给自家闺女找消遣解闷,对吴婶来说,没有比这更好的消息了。

    现在不能去操办这事,三公主暗暗记牢,提醒自己可别忘记了,一回宫就让人去张罗这件事情去。她左右看看:“怎么姑母还没有来吗?”

    李思静说:“文安公主还没到呢。”

    “姑母这脾气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李思敏过来听见这一句,笑着说:“兴许是有什么事情绊住了,也或许是下雪天儿路不好走。”

    阿青让人把小泥炉都搬到了跟前,李思静看着炉子等水煮沸,然后非得要接手泡茶的活计,让桃叶大感为难。

    倒是不怕她把茶叶糟蹋了,一点儿东西算什么啊?

    可要是这位大小姐把自己烫着了,那可了不得了。

    更不要说今天来了两位公主!这可是天家女儿,金枝玉叶啊。三公主还好,这位小小的六公主实在让人有点儿担忧。真让人家掉了一根头发,桃叶知道自己拿脑袋可能都赔不起。

    “让她来吧。”李思敏说:“我听说这丫头这些日子在家可没有闲着,逸郡王没少当着人夸赞她,现在煮水烹茶针线活计说是都专请了师傅在教呢,正好今天赶上了,我们来尝尝你这泡茶的手艺究竟学会了没有。”

    她这么说,桃叶也只好松了手。

    李思静拿把小蒲扇慢慢的扇着火,炉中炭火旺,很快已经将一壶水烧开了。沸水在壶内咕噜咕噜的直翻沸。

    六公主这会儿已经放下了小马车,又拿起了一只干草编的花篮,花篮里插着几束干花干草。不象外头卖的那样又熏香又染色的,干干净净的,六公主毕竟还是小姑娘,对花花草草的热爱远胜于模型车。(未完待续。。)

三百二十六 姐妹

    沸水冲得茶叶疯狂的打旋儿,那一股清香随着热气弥漫四散。

    茶香让人想起霁雨新收的山林旷野。那时候的山野间,就有这样一股特别清新的草叶林木的香气。

    三公主笑着夸了她一句:“不错啊,有模有样的,比我强多了。”

    李思静将茶水注入杯中,放下壶来甩了甩有点发酸的手:“我容易嘛,练的时候拎壶的这条胳膊都肿了。”

    “一次不要练的时间太久啊,一口气也吃不成胖子,每天练那么两次就是了。”阿青可是过来人。以前她刚上锅台的时候,端锅也端的手臂差点抽筋,第二天一起床,胳膊酸的举都举不起来,难受的她直哭。

    那会儿还是吴叔给她按揉过,胳膊的酸疼才慢慢缓解的。

    “我没练多久啊,我就练了一次,一次!”李思静伸出胳膊:“女先生就让我这么一手执壶,时间也不不长,可我胳膊酸的不行,中间停了两三回才算把一壶茶倒完,第二天胳膊就酸的要命。”

    在座的都学过茶艺茶道,李思敏做为过来人,一句话就指出了她的毛病:“你别太绷着啊,越是想使劲儿,越使不上劲儿,反而把筋给抻着了。”

    笑完了大家品茶。

    茶叶好,水也好,连六公主都象模象样的跟着她们一起饮了这么一小杯茶。

    喝完这一杯,文安公主来了。

    外头又下起雪来,随行的侍女撑着油纸伞替文安公主遮雪。文安公主穿着一件天青色的长斗篷——她一向如此。阿青就没见她穿过鲜艳的颜色。

    她的气质也压得住这些颜色。别人要是总穿着青蓝灰,看起来难免死板寡淡,甩不脱那一股子老气和暮气。但是文安公主穿这些素淡的颜色,却让人感觉“清水出芙蓉”,看起来淡泊、自然、清秀,楚楚动人。

    她身份高,又是长辈,阿青她们一起到门前相迎,文安公主快走两步站到了廊下:“快别闹这套虚礼。阿青你有身孕,赶紧进屋坐下。别在这儿吹了冷风。”

    李思敏一点儿不见外的接过丫鬟手里的掸子。替文安公主掸去肩膀、前襟的雪花:“我们都早到了,公主怎么却姗姗来迟啊?”再看看文安公主解下来的斗篷,李思敏接过来顺手捻了一下,感觉单薄了些。而且雪粒化了水。很快就浸进去了。

    这不是下雪天穿的斗篷啊。

    不过李思敏可没有冒失的这会儿就把话问出来。她把斗篷递给丫鬟,扶着文安公主进屋。

    “你们在做什么?”

    “喝茶呢。”

    文安公主这才瞅见站在书架边的六公主,她头上刚被三公主簪了一朵草篮里的干花。小小黄花虽然已经风干,仍然十分精致可爱。

    “咦,小六也来了?”文安公主进宫次数不多,六公主年纪又小,两人只见过那么一两回,六公主跟她不相熟,站在那儿歪着头看她,并没往前凑。

    三公主小声催促她:“小六,快见过姑母啊。”

    六公主有模有样的行了个礼:“小六见过姑母。”

    文安公主有很久没和这样粉嫩嫩娇滴滴的小孩子打过交道了,愣了一下才说:“别多礼,姑母差点儿没认出来,一转眼小六已经长这么大了。”

    她恍惚了一下,看着六公主身上穿的红色锦袄,突然想起小时候的事情来。

    乐安公主小时候,也是这样粉雕玉琢,聪颖可爱的。她常常追着乐安公主跑,象是一条小尾巴。

    李思敏正在外头招呼齐尚宫:“齐姐姐,过来烤烤火,喝杯茶暖一暖,刚才公主迟迟没来,我还以为雪大,你们今天不来了呢。”

    “哪能呢。”齐尚宫跟李思敏关系挺不错,尤其是春天的时候她得了咳疾,还是李思敏听说了,打发人给她送了药来。那药倒也真挺有效验的,吃完了那一副药,咳嗽就好得差不多了。

    “快坐。”李思敏把一个烫乎乎的手炉递给她,齐尚宫把手炉接了过来,一旁丫鬟机灵的替她腿上垫了一小块锦垫,齐尚宫把手搁在腿上,接过茶盏喝了口茶。这茶水喝到口中感觉又软又暖,回味泛甘,确实是好茶。

    “茶很好。”

    “那是因为水也好。”李思敏说:“我也是刚才喝了才知道的,我那个世子哥哥啊,对我嫂嫂真是上心,这喝的水也是特意从繁竹园取来的山泉水。这几天雪这么大,道路湿泞难行,也没误了运水。”

    “这是世子夫人有福气。”齐尚宫说起来也是有几分羡慕的:“象世子夫人这么有福气的女子,满京城也找不出几个来。”

    刚才齐尚宫也看见了世子夫人,皮肤白里透红,眼神温软清澈,看起来日子过的确实很舒心。

    由不得人不羡慕啊。

    “今天公主怎么穿了这么件斗篷就出来了?万一伤了风怎么好?”

    齐尚宫脸色沉了下来:“别提了。临出门时出了点事,衣裳弄脏了,差点儿来不了。”

    “怎么回事儿?”

    出什么事连换件衣裳都赶不及?

    “车也备好了,正打算出门的时候,乐安公主突然去了。”齐尚宫把手里的茶盏放下,两手捂在手炉上头。

    李思敏找她打听消息,她心里明白。

    如果时间往前推几个月,推到乐安公主从太平观出来之前,齐尚宫顾忌着自家主子和乐安公主的情谊和乐安公主的名声,就不会把今天发生的事情说出去。

    可是眼下不同了。

    自家公主和乐安公主已然算是恩断义绝了,文安公主已经彻底心灰意冷。不愿再管乐安公主的事了,齐尚宫当然更不会替她妆脸面,替她把这些事情都瞒着。

    今天这事儿本来就让齐尚宫窝火,还让文安公主来的迟了,就算李思敏不来问,齐尚宫都想找个人抱怨发泄一二,顺便替自家主子解释一下来迟的缘由。

    可不是她们眼里没人,不把世子夫人放在眼里哪。

    这边李思敏和齐尚宫咬耳朵咬的起劲,那边文安公主挨着阿青两人坐在一块儿,文安公主的打量让阿青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我是不是又胖了?”

    “你?哪里有。”文安公主微笑着安慰她:“怎么?怕身段儿走了形。世子不喜欢?”

    这话可把阿青的脸给说红了。

    可是对着文安公主。人家是长辈,你总不能跟长辈顶着说吧?就是瞪她也不行啊。再说,文安公主守寡多年,难得跟人开个玩笑。阿青只能硬着头皮把憋出来一口血再咽回去。权当自己彩衣娱亲了。

    幸好这会儿李思静过来了。笑眯眯把自己给阿青生辰预备的礼物拿了出来。

    她送的是自己做的针线。虽然说做的不是很好,拿到外头绣庄去卖大概卖不上什么钱,可是这礼物让逸郡王和郡王妃都羡慕的不得了。

    这可是独生女儿亲手做的针线啊!

    李思静还是没有多少耐心。除了父母之外的人,也就阿青一个能得着她的针线活计了。这可比什么金玉玛瑙首饰古董可要珍贵得多了。

    阿青拿起来那绣好的帕子,看上面绣的一大一小两只狮子,虽然说水平有限,但是母狮慈和,狮崽健壮,这两个特点是表现出来了。

    李思静为了绣这帕子,可是足足干了七八天的活计,中间还曾经错针了,害得她沮丧了半天,以为要全部要从头再来,幸好逸郡王妃给她请的师傅技艺不错,只拆了那绣错的那些线,让她不必从头再返工一次。

    再心疼一次她倒是不怕辛苦,就是怕赶不上在这时候送给阿青了。

    三公主送的是一对联珠香熏球,熏球是用沉香木雕成,不必另外再行装填香料香草,沉香那一股清郁的香气,让人感觉到心旷神怡。

    如果说李思静送的礼物很用心,那三公主送的这个就着实贵重了。沉香难得,一小块沉香价值赶得上等重和黄金。更不要说这一对香熏球浑圆精致,是有钱也没处去买的的好东西。

    而且这对香熏球看得出来是经常把玩的,应该是三公主的心爱之物。

    “咱们投缘,我想你肯定也喜欢,所以就送你了。你要真心觉得这个好,那等我生辰的时候,你也用心送我一份儿礼就成了。”

    阿青只好谢过她把礼物收下了。

    文安公主送的礼物是一套书。

    这礼物甚合阿青心意。她不能出门的这些日子,可一直都在惦记文安公主府里的藏。那一排排的、满架的书籍,真是让阿青都快害上相思病了。

    可惜的是她现在身子不便,只能是空咽口水了。

    文安公主微笑着说:“我还替旁人捎了一份儿礼过来。”

    李思静和三公主觉得捎礼这事儿也平常,就是不知道文安公主是替谁捎的。

    阿青心里微微一动,她觉得她大概猜着文安公主是替谁捎了礼物。

    文安公主捎来的礼物是一双鞋子。

    上次在别庄,杨夫人送的礼物也是她亲手做的针线。而鞋子做起来比衣裳又不同。一是鞋子费力又费事,二是得做的大小合脚。

    这双鞋做的并不华丽,更不是时下外头京里流行的那种镂空高底鞋。那种鞋底一般是木制,镂空刻花,里面塞上香屑。走起来因为高底的原因,自然步态优美,而且香屑会从镂空的地方慢慢漏出,可以说是步步生香。

    这是一双软底便鞋,就是在屋里头随便穿穿的那一种,除了鞋口的一道细细的万字长寿纹,就没有别的纹饰了。

    文安公主轻声说:“来,试试看合不合脚。”

    过生辰收到鞋子是很常见的礼物,但是阿青觉得她能从这鞋子上看出杨夫人的心意来。针脚细密,鞋底纳的又软又厚,还没有穿,只这么看着就已经觉得很舒服了。

    阿青决定,即使这鞋有点不合脚,她也不会表露出来的。要不然,做鞋的人知道自己特意做的鞋子并不合脚,得有多失望啊。

    桃叶半跪着替阿青试鞋。

    脚一伸进鞋里,阿青先前的担心白费了。这鞋没有一点儿不合脚的地方,又软又舒服,前前后后没有一点儿夹挤委屈,不大不小的正合适。鞋底软的恰到好处,象是踩在柔软的云朵上面一样。

    “怎么样,合适吗?”文安公主问。

    “挺合适的,真舒服。”阿青站起来往前走了两步:“真好,公主回去烦请替我向杨夫人道谢,多谢她这样想着我。”

    文安公主点点头:“放心,这谢我必定是给带到的。说起来,她找你鞋子的尺寸还是向我打听的呢。我给了她尺寸鞋样之后,她说你身有孕,脚应该会和从前不一样。现在看来她说的果然没错。”

    听了文安公主这样说,阿青也发现了这一点。

    她的脚,确实比怀孕前要稍胖一些,原来入冬时做的鞋子等做好穿上时就有些紧了。她现在穿的鞋子是现赶出来的,比原来放宽了一些。

    杨夫人确实细心,连这一点都想到了。

    李思敏那一边,她正仔细的听齐尚宫讲上午的事情,时而会插上一两句。

    乐安公主养好了病离开了太平观就回了京城,住进了她自己的公主府。从她回来之后,文安公主从来没有和她来往过,就象当她不存在一样。乐安公主也没有一次主动上门去见文安公主的,两姐妹看来就象陌路人一样。

    所以乐安公主突然间连知会都没有一声就找上门来,齐尚宫一见她就在肚里念一句晦气,知道她肯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准是带着麻烦来的。

    齐尚宫从文安公主没出阁的时候就服侍她,对乐安公主也是了解颇深的,她猜的也确实一点儿都没有错。

    乐安公主是来哭穷的,她说公主府的大多数房屋园子都已经数年未曾修缮了,因为下雪,连她日常起居的院落都受了影响,已经是不修不行了,张口就要十万两银子。

    这话齐尚宫可不信。

    公主府破败,这个有可能,毕竟乐安公主离京数年了。可是要说她得借钱修缮,这个齐尚宫绝对不信。

    乐安公主也是有俸禄,有积蓄,有产业的。再说,王爷公主们几时要自己掏腰包修房子了?让人去宗正寺知会一声,宗正寺难道还敢说不给修?(未完待续。。)

三百二十七 败家

    十万两如果真用在修缮房舍花园上头,就不能算是个大数目。毕竟修公主府有些钱省不了,规制摆在那里人,用的材料也便宜不了。再说花园,这要是真修起来,十万两扔进去可能连个响都听不见,别的不说,好的花草就贵的不象话了,甚至拿着钱都买不到。

    可是乐安公主要修房子的话,宗正寺可以从上到下都包了,只要他们一点头,乐安公主就可以分文不花,只坐等着宗正寺给她修好她就可以住现成的房子了。

    所以乐安公主其实为的不是修房子,她就是要钱。

    连李思敏一听就能察觉其中蹊跷的事,难道文安公主会听不出来?所以文安公主反问乐安公主要钱做什么。

    这也很正常,突然有人来借银子,还用的是假借口,任谁都要多问一句的。

    乐安公主就是不说,文安公主越发狐疑。眼看两人僵持住,文安公主还要赶着出门,于是起身要走。

    这下乐安公主急了,一吵嚷起来就口不择言了。这也是齐尚宫特别窝火的原因之一。

    文安公主这么些年来替她兜了多少烂摊子,用了多少次人情,乐安公主却一点感恩之心都没有。文安公主帮她从太平观出来的时候已经说过,以后不再过问她的事情,可是乐安公主这脸皮也厚的可以,跟没事儿人一样又上门来了,还张口就借钱,用的理由也就只能骗骗小孩子。文安公主不借。她还翻脸了!

    谁欠了她的?

    李思敏附和着齐尚宫也数落了两句,可是她并不象齐尚宫那样气愤。毕竟立场不同嘛。齐尚宫是文安公主的人,与文安公主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想当然,乐安公主这样的作为,让齐尚宫也一同感到了羞辱气愤。

    乐安公主那些抱怨了无新意,无非就是说文安公主绝情无义没有手足之情等等。更过分的话,早在她在太平观装病的时候也说过了。那时候她就说文安公主只知道保全自身富贵,对她偶然施舍一点小恩小惠的,不过是为了成全自己宽仁慈悲的名声。口口声声说文安公主坐视她被幽禁在太平观里受苦是心肠阴毒。虚伪卑鄙。

    太平观的事儿李思敏还是头一次听见,主要那个地方实在是太封闭了,是个众人都不愿意提及的禁忌的地方。在那里发生的事,很少能够传出来被外人知晓的。

    听到乐安公主当时骂的这些话。李思敏算是明白过来了。为什么文安公主会彻底心死。说从此后再也不管她的事。

    这简直就是东郭先生那故事的翻版嘛,一片热心肠,怀中暖的却是一条永远也养不熟的蛇。

    蛇的血是冷的。心肝也是冷的,无论暖它多久,它都不会变的温热。

    换了她是文安公主,听到自己多年来的辛劳和付出换来的这样的谩骂和仇视,也绝不会再想理会这样的妹妹。

    其实……文安公主一开始就不该对乐安公主抱这样大的善意和期待。毕竟她们不是同母所出,就算是从小一起长大,也不代表彼此间的情谊真能有多牢靠。

    李思敏可是深有体会。安郡王府里三个姑娘,她是老大,李思雯和她不同母,也是庶出,李思容是陆氏所出。她和李思容就跟仇人一样,李思敏相信,要是杀人不触犯国法,李思容肯定愿意亲手掐死她。而李思雯呢,虽然说两人没有什么仇怨,可是同样也没有什么情分,只比陌生人好上那么一点。

    “因为公主被茶水湿了斗篷,所以就匆匆取了一件前日披过的斗篷就出门了,没有再回去更衣。”

    怪不得刚才来时文安公主穿的有些单薄,这斗篷一看就不是下雪天里穿的。

    “那乐安公主……最后也没有说她要钱干什么用?”

    以乐安公主好逸恶劳又懒散任性的的一贯作风来看,她要钱无非也就是为了玩乐吧?吃喝嫖赌什么的,可都是糟践银钱的勾当,就是不知道乐安公主沾上的是哪样?

    吃喝……一来没听说乐安公主在这上头有什么偏爱,而且真是吃了喝了,借钱的时候这理由也不至于说不出口。

    那……难道是嫖赌吗?

    齐尚宫顿了一下,李思敏一看这事儿显然还有内情。

    “她是没有说。”齐尚宫左右看看,压低声音说:“我们公主不理会这事儿,可是我倒听说京里头隐约有传言,说乐安公主府上近来常有些人出入……”

    “什么人?”

    齐尚宫看看她。

    李思敏毕竟是个没出阁的姑娘家,虽然说在宫里头生活,不可能有真正天真无知的人,但齐尚宫还是有些说不出口。

    “就是一些帮闲儿之类,听说也赌些玩意儿,勾着乐安公主砸钱。”

    齐尚宫没说出来的话,其实李思静完全明白啊!

    谁让乐安公主名声在外,就是耐不住寂寞呢?上回她进太平观,不也是在男人身上栽了跟头嘛。要勾着哄着骗她的钱,那就用美男计,肯定一骗一个准!

    人家都说吃一堑长一智,可乐安公主这是只记吃不记打,伤疤没好就把疼忘了。

    要是谁家养个这样的儿子,那肯定也是个破家败业的不孝子。乐安公主现在爹妈都没了,姐妹兄弟什么的也都要断绝关系了,可劲儿的作也没有人去管她,简直是打李家皇室的脸。

    李思敏解了疑惑,也感到十分唏嘘。

    这人要自己不肯学好,十头牛也是拉不回来的。

    乐安公主怎么说也是当今圣上的妹妹,虽然不同母,可是皇帝怎么也不会苛待姐妹的。毕竟她们对皇权又没什么威胁。

    乐安公主出嫁时的陪嫁与文安公主相比,应该是差一点,毕竟文安公主的亲娘肯定会多贴补自己女儿一些,先帝爷也更偏爱温柔、大方、博学多识的文安。可是想来差也差不了太多。

    把自己的日子过成现在这样,乐安公主自己要负大部分责任。

    文安公主平时除了书画,基本不怎么花钱。她的产业打理的也仔细,是一位非常殷实、富有的公主。

    而乐安公主花钱如流水,对过日子根本没个成算,先前还有积蓄的时候还好,她自己也没有缺钱的感觉。

    但是时日一长。她日子过的奢侈。打理产业的人又各有异心,渐渐坐吃山空。没钱了她就折变田庄铺子,只顾眼前快活,不顾明天的光景。

    她现在究竟有多缺钱。才会跑到文安公主那儿去借?

    说是借。其实任谁都知道。文安公主要是真给了,她也不会归还,也没那个本事归还。这不是借。这就是空手套白狼。

    “其实,我猜着这事儿可能不止这样。”齐尚宫低声说:“要只是手里的钱花光了,她可能不至于急成这样。我怕就是,她被人哄着赌鸡赌球、没有钱了可能被人一哄,随手就签了借据……”

    李思敏眼睛一下就睁大了:“她还借了印子钱?”

    “唉,这赌钱与借债,总是不分家的。”齐尚宫摇摇头:“不说这个了,越说我胸口越憋得慌。”

    李思敏亿却从这话里听出点不一样的东西来。

    乐安公主前番惹事,就让御兄拿着把柄做了文章,把她关进太平观也是关给旁人看的。

    她的为人京里没人不知道,她有钱没钱,稍一打听也能摸清底细。那些人既然在她身上下功夫放了饵,总得要钓着鱼才行啊。

    十万两如果真用在修缮房舍花园上头,就不能算是个大数目。毕竟修公主府有些钱省不了,规制摆在那里人,用的材料也便宜不了。再说花园,这要是真修起来,十万两扔进去可能连个响都听不见,别的不说,好的花草就贵的不象话了,甚至拿着钱都买不到。

    可是乐安公主要修房子的话,宗正寺可以从上到下都包了,只要他们一点头,乐安公主就可以分文不花,只坐等着宗正寺给她修好她就可以住现成的房子了。

    所以乐安公主其实为的不是修房子,她就是要钱。

    连李思敏一听就能察觉其中蹊跷的事,难道文安公主会听不出来?所以文安公主反问乐安公主要钱做什么。

    这也很正常,突然有人来借银子,还用的是假借口,任谁都要多问一句的。

    乐安公主就是不说,文安公主越发狐疑。眼看两人僵持住,文安公主还要赶着出门,于是起身要走。

    这下乐安公主急了,一吵嚷起来就口不择言了。这也是齐尚宫特别窝火的原因之一。

    文安公主这么些年来替她兜了多少烂摊子,用了多少次人情,乐安公主却一点感恩之心都没有。文安公主帮她从太平观出来的时候已经说过,以后不再过问她的事情,可是乐安公主这脸皮也厚的可以,跟没事儿人一样又上门来了,还张口就借钱,用的理由也就只能骗骗小孩子。文安公主不借,她还翻脸了!

    谁欠了她的?

    李思敏附和着齐尚宫也数落了两句,可是她并不象齐尚宫那样气愤。毕竟立场不同嘛。齐尚宫是文安公主的人,与文安公主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想当然,乐安公主这样的作为,让齐尚宫也一同感到了羞辱气愤。

    乐安公主那些抱怨了无新意,无非就是说文安公主绝情无义没有手足之情等等。更过分的话,早在她在太平观装病的时候也说过了。那时候她就说文安公主只知道保全自身富贵,对她偶然施舍一点小恩小惠的,不过是为了成全自己宽仁慈悲的名声,口口声声说文安公主坐视她被幽禁在太平观里受苦是心肠阴毒,虚伪卑鄙。

    太平观的事儿李思敏还是头一次听见,主要那个地方实在是太封闭了,是个众人都不愿意提及的禁忌的地方。在那里发生的事,很少能够传出来被外人知晓的。

    听到乐安公主当时骂的这些话,李思敏算是明白过来了,为什么文安公主会彻底心死,说从此后再也不管她的事。

    这简直就是东郭先生那故事的翻版嘛,一片热心肠,怀中暖的却是一条永远也养不熟的蛇。

    蛇的血是冷的,心肝也是冷的,无论暖它多久,它都不会变的温热。

    换了她是文安公主,听到自己多年来的辛劳和付出换来的这样的谩骂和仇视,也绝不会再想理会这样的妹妹。

    其实……文安公主一开始就不该对乐安公主抱这样大的善意和期待。毕竟她们不是同母所出,就算是从小一起长大,也不代表彼此间的情谊真能有多牢靠。

    李思敏可是深有体会。安郡王府里三个姑娘,她是老大,李思雯和她不同母,也是庶出,李思容是陆氏所出。她和李思容就跟仇人一样,李思敏相信,要是杀人不触犯国法,李思容肯定愿意亲手掐死她。而李思雯呢,虽然说两人没有什么仇怨,可是同样也没有什么情分,只比陌生人好上那么一点。

    “因为公主被茶水湿了斗篷,所以就匆匆取了一件前日披过的斗篷就出门了,没有再回去更衣。”

    怪不得刚才来时文安公主穿的有些单薄,这斗篷一看就不是下雪天里穿的。

    “那乐安公主……最后也没有说她要钱干什么用?”

    以乐安公主好逸恶劳又懒散任性的的一贯作风来看,她要钱无非也就是为了玩乐吧?吃喝嫖赌什么的,可都是糟践银钱的勾当,就是不知道乐安公主沾上的是哪样?

    吃喝……一来没听说乐安公主在这上头有什么偏爱,而且真是吃了喝了,借钱的时候这理由也不至于说不出口。

    那……难道是嫖赌吗?

    齐尚宫顿了一下,李思敏一看这事儿显然还有内情。

    “她是没有说。”齐尚宫左右看看,压低声音说:“我们公主不理会这事儿,可是我倒听说京里头隐约有传言,说乐安公主府上近来常有些人出入……”

    “什么人?”

    齐尚宫看看她的。(未完待续。。)

三百二十八

    萱楼院里院外格外的安静,雪下的大,站在院门往里都看不清门帘是什么颜色。

    她有段日子没回来了,仔细想想,得有多半年了吧?

    碧莲撑着伞跟了过来,李思敏往前迈步,轻声问她:“禀告过了?”

    “是。”碧莲将伞遮在李思敏头上,轻声说:“听说三姑娘病了。”

    “什么病?”

    “听说是风寒。”

    李思敏的屋子还是天天有人打扫的,只是没人住,炕也没有烧过,一进去,屋里竟然显的比外头还冷。

    李思雯披着斗篷站在自己的门口招呼她。

    “大姐姐。”

    “你怎么出来了?”

    李思雯微笑着说:“在屋里坐了一天了,想出来走走,正好听见大姐姐的门响了。”

    今天世子夫人请客,李思雯也早早送了自己做的针线过去。听说今天三公主、文安公主都来了,李思雯不是不想去,能象李思敏一样结识公主,她做梦都盼这样的机会。

    但是菊苑的人特别不好说话,郭妈妈里里外外把的那叫一个严。因为李思容生病,连带着李思雯也没让过去,就怕她和李思容一块儿住着,她要去菊苑,说不定会把病气带给世子夫人。

    既然这样,李思雯只能错过了这次机会。

    怪谁呢?

    只能怪李思容。

    她这病怎么来的,李思雯也知道。她得罪了好几个管事媳妇和有头有脸的婆子。别看她是主子。那些人是奴才。可是现在没有郡王妃护着,李思容简直就是人家砧上的一块肉。为了吃穿她闹腾过几次,有两次都闹到了安郡王面前。结果她没伤着别人分毫,倒把自己身边的人折了两个,被大管事说她们不会服侍,就都让人带走了,另换了据说“会服侍”的人来。这些人和她可不是一条心,也不敢和她一条心,生怕步了前任的后辙。

    所以李思容越闹腾,就发现自己不顺心的事儿越多。

    她这风寒怎么得的李思雯很清楚。当时她觉得事不关己。甚至还暗地里拍手称快。

    要是早知道她的病连累的自己都失去了出头的机会。李思雯一定不会再那样兴灾乐祸了。

    这几天她或多或少的关照一点,帮衬一点。她不想再因为李思容失去机会。

    同时她也想明白了,那些人看着墙倒众人推,能这样对付整治李思容。对她这个庶出的姑娘也不会有太多敬重。唇亡齿寒。任由那些人嚣张下去。难保下一个被辖制的人不会变成自己。

    想想挺讽刺的。以前她巴不得郡王妃和李思容倒霉,现在李思容真倒霉了,她倒还要反过来伸手拉她一把。

    “我要去看看三妹妹。大姐去不去?”

    李思敏倒是可有可无,她来之前倒是想去看看李思容的笑话。但是现在李思容落得这个地步,她再赶去踩上一脚也没有意思。

    “我没什么准备。”

    “都是自家姐妹,不用那样外道。”

    李思敏想了想,吩咐碧莲回屋去取了一盒茶叶来,探病总不好空着手。

    李思容的屋子是萱楼里最好的,大小、朝向、采光,都比两个姐姐的屋子要强多了。但现在一进去,就感觉屋里旧了,矮了,暗了。这里头有下雪阴天的缘故,也有下人不尽心收拾的缘故。

    屋子的主人一生病,整间屋子都透着一股沉沉暮气。

    屋里头有个面生的丫鬟迎上来,圆脸儿,身材也有些胖墩墩的。姑娘们身边的丫头素来都是副小姐,且尊重着呢。这个丫头一看就不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不够大方,也不够机灵,行了礼之后就干巴巴的问:“两位姑娘是来看我们姑娘的吗?”

    “三妹妹今天怎么样?药吃了吗?”

    那个丫鬟说:“我们姑娘才吃了药睡了。”

    真巧,这个点儿不早不晚的吃的哪一顿药?

    八成是不想见她们。

    李思雯想了想,说:“那我们进屋看一眼就走。”

    那个丫鬟也没劝也没说什么,就默默的撩帘子请她们进里屋了。

    这要搁在以前李思容使惯的那几个丫头身上,绝对干不出来这样的事儿。

    李思容应该不是真睡,就是不想见她俩,这丫鬟倒好,也不知道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就这么让她俩进去了。

    屋里窗子关着,帘子放下了,又没有掌灯,黑的都快象入了夜了。只能看见李思容睡在那儿,身上盖着被子,人也不动。

    这有什么好看的呢?根本看不见啊。

    李思雯也发现了,她就站在屏风那儿看了看,也就陪着李思敏出来了。

    “大姐姐今晚还回宫里吗?你的屋子好长时间没有住了,怕是太冷了。”

    “嗯,我晚上不在这儿住。”

    李思敏和这个二妹也没有多少话说,客气了两句就告别了。

    李思雯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头莫名的觉得有些委屈。

    她没李思敏那样本事,攀得上公主。也没有李思容那么运气,投生在王妃肚子里。做老二就是这样,往往两头不靠。长子长女得倚重,幺儿老闺女得疼宠,就是夹在中间的,爹不亲娘不爱。

    她有姨娘,自然不能无所顾忌。以前王妃在的时候,她为着保全自己,对李思容一向是捧着,对李思敏一向是冷着,根本没什么姐妹情。

    以前的路不能倒回头再走一次,以后的路要怎么走,她还没个头绪。雪片下的凌乱,她的心更乱。

    屋子里头,李思容撑着坐起身来问:“她们走了?”

    丫鬟老老实实的说:“都走了。”

    李思容死死掐着被边,指甲勾破了被面上的丝。丝勒进肉里,她也没觉得疼。

    李思敏这么来去一趟,因为没换靴子,鞋底踩雪有点湿了,寒气直往上透。碧莲周到,来的时候就带了整套的家什。衣裳、鞋袜、梳头洗脸的东西样样不拉,到屋里就能换了。

    一到了院门口李思敏就发现不对。

    “来客人了?”

    她看见廊下站的人不是郡王府的人,那打扮看着又眼熟。

    给她开门的婆子说:“乐安公主刚才来了。”

    李思敏愣了,赶紧快走两步到了门口,门前站的人她没见过——乐安公主她本来就不熟。更不要说她跟前伺候的人了。

    李思敏进西侧间的时候。就见阿青和乐安公主都好端端的坐在那儿。她还来不及松口气,目光移到一旁的桃叶的脸上,就见桃叶的神气古怪,简直象是被摄了魂一样。

    李思敏心里就咯噔一声。

    乐安公主和阿青不过一面之缘。素没有来往。早上乐安公主才失心疯一样去文安公主那里闹。现在又找到郡王府来。谁知道她是发什么疯。

    早知道她不该出去,郭妈妈更不应该送完客就家去,不然她们俩只要有一个在。总不能让乐安公主这么进来。

    现在怕是她想说,想闹,都已经施展完了,自己终究还是误了事!

    看她进来,乐安公主倒是施施然的站起来,提着嗓门说:“不早了,那我也就告辞了。啊,对了,倒是忘了和你说一句恭贺芳辰。”

    阿青一点儿异样没有,淡然有礼的说:“多谢公主今天特意过来,我身子不方便不能远送,思敏妹妹,你替我送送公主。”

    李思敏转过头来盯着乐安公主。

    乐安公主脸上的粉有些不匀,象是胡乱涂抹了一层,眼眶深陷,眼带红丝,越看越让李思敏心里头不安。

    她要真是闹了嫂子,嫂子身子要真有什么万一,李思敏拿刀砍了她的心都有!

    谁不知道她那世子大哥把嫂子和没出世的孩子看的比他自己的命都金贵,今天她要不在还好,她还在府里,偏让乐安公主来钻了空子,李思敏自己都悔的想撞墙。不用等李思谌来收拾她,她先自己来个痛快。

    乐安公主两眼放光,脚步发飘,看起来整个人都反常的亢奋。她自顾自的出了门,浑不把李思敏放在眼里。

    “公主怎么今天不请自到?你同我嫂子都说什么了?”

    乐安公主抿着嘴,斜斜的看了她一眼:“敏丫头啊?你管的倒是宽……想知道,你自己去问你嫂子去呀。”

    她系好了斗篷,扶着身旁丫鬟的手就走进了外头的大雪里。李思敏紧紧攥着拳,朝碧莲看了一眼,碧莲会意的快步退开,然后一转身就跑了。

    李思敏转身进了屋。

    乐安公主肯定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桃叶可能也听见了,不然她不会是那个样子。

    但她说了什么呢?

    桃叶吓的都快没魂了,一定不是小事。

    任李思敏快想破脑袋,也一点儿都猜不着。

    她进了屋之后,桃叶正扶着阿青倚在靠窗的炕上,李思敏赶紧捧过锦被替她搭在腿上,试探着问:“嫂子,是不是乐安公主说什么不知高低的浑话,气着你了?”

    阿青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

    她目光澄静,神情平和,这种平和不是装出来的,这一点李思敏可以笃定。

    只要嫂子没事就好……

    其它别的事,都可以算是小事,暂时不忙着去理会。

    桃叶看起来也渐渐恢复了活气儿,起码眼神不再是一片茫然了。

    “你不要多想,”阿青还得倒过来安慰她:“你先出去吧,我和思敏待一会儿。”

    “诶。”桃叶有些木然的屈膝,然后一步一步挪出去。

    屋里只剩下了阿青和李思敏两个人。

    李思敏是满心的想知道刚才的事,可是又不敢,也不知道如何开口。

    “你不用担心,她确实是来找事的,没安好心。”阿青开口却是安慰她的话:“我不理会她,你也别想太多了。你哥哥那里,我会跟他说的。”

    李思敏对李思谌有依赖有崇拜也有惧怕,这些阿青都感觉得到。李思敏怕她有事,怕和李思谌交不了差,阿青也明白。

    但她真的没受乐安公主多少影响。如果乐安公主打算来蛮的,推她一把撞她一下,可能她还会怕,但是乐安公主只是想刺激她。

    言语的恶意和破坏力,有时候远超过实际的行动。

    只是乐安公主失算了,她的那些话并没有打击到阿青。

    李思敏并没有因此松懈,她看着阿青,惊惶与茫然清清楚楚的写在她脸上。

    阿青伸手摸了一下她的头发。

    “今天你和齐尚宫在厢房都聊什么了?”

    李思敏有些紧张的舔了一下嘴唇。

    “齐尚宫跟我说,乐安公主去了她们府上,张口要借十万两银子,文安公主没借,所以她闹了一场,害得文安公主来的迟了。她听说乐安公主可能迷溺于赌戏,被放印子钱的盯上了。”

    阿青点点头。

    乐安公主今天来的本来就唐突,下人禀报的时候,阿青就觉得她来的古怪。

    自己和她素无往来,今天的生辰宴请了文安公主而没有请她。她这个时间不打招呼就跑了来,让人第一时间就怀疑她的来意。

    她毕竟还是公主,不好拒之门外。当看到文安公主的时候,阿青心中更加警惕了。文安公主的神情看起来怎么也不象正常状态,连桃叶都看出来了,紧紧盯着这位不速之客,看她的样子,要是乐安公主稍有异动,她可能马上会象猛虎一样扑上去。

    乐安公主坐下来,没碰茶盏,张口就扔了个大雷:“我头一次见世子夫人就觉得面善,可当时匆忙没想起来。世子夫人不是吴指挥使夫妻的亲生女儿,这个你自己知道吗?”

    桃叶当时都要吓傻了。

    这种情况她总不能上去捂乐安公主的嘴,阿青就象也被惊呆了一样,两人就听着乐安公主滔滔不绝的说下去。

    阿青回想着刚才乐安公主说话时那一脸快意和恶意的神情,回想着她刚才说的那些话。

    就是有件事她不明白,乐安公主为什么会选择跑到她这里来揭破一切呢?

    肯定不止是她在文安公主那里遭了冷遇的缘故。当然,跟今天上午发生的事情肯定是有关系的,但是这一定不是全部理由。

    她想的,和李思敏想的,其实在这一刻重叠了。

    李思敏也在想,乐安公主在文安公主那里没借到钱且闹了一场之后,怎么又跑到安郡王府来了呢?这其间还发生了什么事?(未完待续。。)

三百二十九 倾诉

    等到掌灯时分,雪已经停了。

    阿青坐在书案前翻看前日写的几篇字。

    若使牡丹开得早,

    有谁风雪看梅花?

    因为沿墙的蜡梅已经长出了许多花苞,而这几天又是雨雪绵绵。整个园子都是一片萧索,梅花这时候能凌寒开放,阿青有所感慨,所以前几天才抄了这么篇字。

    她现在要弯腰已经挺为难,甚至连坐直都不容易了,坐在椅子里的时候,也不自觉的腰向前挺,现在这形象真说不上好看,腆着个突出的肚子,活象一只气鼓鼓的青蛙。

    即使这样腰也容易酸。

    门帘被撩起,门里头昏黄的光照在门外的雪地上,与屋内柔暖如春不同,屋外是一个幽冷的冰雪的世界。下人们忙碌走动,桃核往手上呵了口气,用力搓着冰凉的手指。

    桃叶有些茫然的看着她。

    她听到了不该听到的秘密,就象一把刀悬在了头顶,生死一线。

    桃核奇怪的看着她:“桃叶姐姐,你在这儿干嘛?外头冷,你进屋去啊。”

    桃叶看着憨实的桃核,这一刻她突然羡慕起桃核来。

    一直以来她看桃核都难免有点居高临下的心态。桃核傻,不够机灵,在主子面前伺候不上,都亏着自己照顾提点着她,她才能过的象现在这么舒服。

    “没事。”桃叶也嘱咐她一句:“你也别忙着今天把活儿都干完了,这天都黑了。小心篾条扎了手。”

    因为雪大,怕院子里的花木枝条被雪压断压折,得把花树上过厚的积雪扫落下来,顺便用茅草,撑杆把树捆上,好给花木保暖、支撑。

    桃核力气大,这种粗活别人往外推还来不及,她却那么实心眼儿,扛着一大捆茅草和撑杆,在外头干了大半下午了。

    “这借着雪光。还能看得见呢。”桃核说:“我把这两株绑完就去吃饭。桃叶姐你也快去吃饭吧。”

    “好。”

    桃叶的饭厨房的人单给盛出来了一份。她把罩子揭开,饭菜凉了些,但是还能入口。厨房的人有意讨好,做的都是她爱吃的菜。辣椒炒的嫩嫩的鸡脯肉。清汤菜心儿。还有一道油塌老豆腐。

    桃叶这会儿觉得饿了——中午那顿她就没顾上吃。到这会儿怎么会不饿?

    她喜欢吃老豆腐,总觉得嫩豆腐吃起来跟咬了一泡水似的,一点儿滋味也没有。老豆腐吃着才香。尤其是用油煎过之后,外面一层皮煎成了金黄色,咬一口又香又韧。

    桃叶特别认真的把晚饭吃完了。

    小口喝汤的时候她在想,说不定这就是她在这世上吃的最后一顿饱饭了。

    外头有人一声声传话进来。

    “世子爷。”

    “世子爷回来了。”

    桃叶赶紧起身,匆匆漱了口,把嘴唇擦干净,急忙出去赶到上房去伺候。

    李思谌解开斗篷,进了西侧间。

    他一眼就看见阿青坐在太师椅上,两手扶着肚子,微微垂着头。

    李思谌心里一紧,脚步放轻,缓缓走近一步:“睡着了?”

    阿青转头看了他一眼,脸上带着浅浅的,初熟杏子一样的红晕。

    她微笑着轻声说:“孩子在动。”

    李思谌在她身前站定了,有些紧张盯着她的肚子,喉咙干咽了一下。

    “动了?”

    “嗯。”阿青说:“前些天就有感觉了……但是今天动的特别有劲儿。”

    李思谌的手轻轻挨上去,他的表情无比敬畏,一点力气都没敢用,就怕压着她、挤着她。

    “不要紧的,你摸摸。”

    阿青拉着他的手,让他的掌心贴着自己圆鼓鼓的肚子。

    李思谌紧张的不敢用力往外呼气。

    他觉得他感觉到了阿青的血管在他的手掌下规律的博动。

    接着,他的掌心突然被碰了一下。

    隔着阿青的肚子,他感觉到了。

    象是一个好奇的试探。

    与其说是捶打,不如说是碰撞。

    真的在动!

    李思谌脸上的表情似悲似喜,他抬头看了一眼阿青,阿青鼓励的朝他一笑,示意他把另一只手也贴上来。

    但李思谌本能的,把脸贴了上去。

    他好象听到了心跳的声音,风的声音,溪流汩汩流淌的声音。

    这许多许多的声音交汇在一起……如果非让他形容一下,那他只有两个字可以说。

    天籁。

    又一下碰撞,就在他耳边响起来。他的脸颊、耳廓,都清晰的感到了这一下震颤。“他在动。”

    阿青微笑点头:“对,他在动呢。”

    李思谌着迷的、专注的倾听。

    阿青看着他的头顶,感觉到身体里另一个生命的舒展,眼睛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涨满了泪水。

    小家伙大概是累了,动了几下,他就歇着了。

    李思谌有些不舍的直起身,将阿青的两只手握在他的两只手里,半晌才回过神来。

    他回过神儿的第一句话是问:“你会不会疼?”

    问的没头没尾的,可是阿青明白他的意思。

    她摇摇头:“不疼。”

    “那就好,那就好……”李思谌连连点头。但是接着又想起了下一个问题:“动了多久了?都是什么时辰动的?晚上你睡着的时候他也动吗?那时候他要动,是不是就把你给拍醒了?”

    真是难得见他这样失态。

    阿青一个个回答他的问题:“好象是过了五个月之后,就有动静了,不过一开始感觉不大明显,一天里头可能有一回。也可能没有感觉。至于是什么时辰……好象饭前饭后多一些。”

    “那晚上呢?”

    “晚上好象没有。”阿青笑了:“可能我睡的时候,他也在睡吧。”

    “他也睡啊……”李思谌那语气仿佛在说一件举世无双的希罕事,好象肚子里的娃娃会睡觉,是非常了不起的丰功伟绩。

    多新鲜哪,吃和睡这种生来就有的本能难道谁不会?还用得着学?

    李思谌叮嘱她:“要是他晚上也动了,把你给闹醒了,你一定记得把我也叫醒。”

    “叫你?”

    “你一个人醒着,多不自在,我跟你作伴啊。”

    阿青有些怀疑的看着他。

    说的这么堂而皇之,打着给她作伴的幌子。其实是想给谁作伴……这也不必细问了。

    “吃饭了没有?”

    阿青摇摇头。

    “那正好。咱们一块儿吃。”

    饭桌摆好,李思谌象伺候太后娘娘似的,小心翼翼扶着阿青的手臂让她慢慢落座。待阿青坐下了,他殷勤的盛饭、盛汤。检查芙蓉鱼片里的鱼刺有没有剔干净。还有那嫩嫩的刚从小蒸笼里端出来的什锦羹。什锦羹是用鸡茸、火腿丁、豌豆末还有莲藕末做的。阿青把什锦羹拌在饭里头。又鲜又糯的吃的很香。

    阿青不喜欢摆着满满一桌子菜。人的肚子是有限的,摆出十几道大菜来,看着倒是琳琅满目。但是实际吃起来,也就是平时偏爱的吃上几口,其他的全都浪费了。所以他们两个人用晚饭时,一般也就是四个菜加一个汤,以李思谌现在的身份来说,这可是简素节俭到了极点。

    看阿青吃好了,李思谌才赶着填饱自己的肚子。阿青在旁边抱着肚子看着他吃,不时叮嘱一句:“慢些吃,别噎着。”

    李思谌吃着饭,肚里还在琢磨,等下话要怎么说才更合适,不会刺激到阿青。

    他吃的快,让人把饭桌收拾了,李思谌替阿青端了一杯热热的果子露。这果子露一加热之后味道变得极酸,李思谌尝过一口,就抿那么一小口,感觉两排牙都被酸倒了。可是阿青却喝的津津有味。

    她接过果子露小口小口的喝,李思谌挨着她坐下来。

    “今天累了吧?”

    “也不算太累。”阿青轻声说:“多亏思敏妹妹今天帮我应酬操持,省了我好些功夫。倒是三公主,她把六公主一起带了来。”

    桃叶端着茶盏,站在门口望见世子和夫人亲密的依偎在一起,她又转身退了出去。

    “乐安公主听说近来行事疯癫无状,她过来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要是真的,你也别替她瞒着,我总得想办法替你讨还这个公道才是。”

    “也不是什么深仇大恨,你不用放在心上。”阿青自己都没有生气:“你也说了,她现在行事疯癫,喜怒无常。和这样的人认真计较有意思吗?”

    阿青这么静静的看着他,也没主动发问。李思谌原来想好的解释也在她的沉默面前也变得难以开口。

    “我……是有些事隐瞒了你。”

    阿青点点头,等着他往下说。

    “可是你得相信我,我并不是存心这样。你现在……不能受惊动气,我不愿意冒这个风险,我没那个胆子去试,倘若有个万一,我也承受不了。刚才我回来的一路上,心里头就象塞满了乱草,千头万绪,刺刺喇喇的。我还请了沈医正一同回来,他现在还在二门处侯着呢。”

    “你把沈医正也请来了?”

    李思谌点点头。

    想的还真够周到的,这是怕她气出个好歹来,先行把太医给预备下了,如果她有点不妥,马上就可以叫进来替她诊脉安胎,真是想的周全。

    阿青的安静让他心里有点儿没底。

    乐安公主到底是怎么说的,李思谌还不知道。

    阿青看着面前的丈夫,想起下午乐安公主那些不怀好意的话语。

    “……你不会真以为世子是看中了你这个人吧?女子的美貌才值几个钱?他看中的就是你的身世和背景。你还别不信。你自己想想,娶了你之后,他马上就被立为世子了,成亲第二天还得了皇上的恩赏可以进宫面圣谢恩……”

    要真信了她的这种挑拨,除非阿青是脑残症患者。

    但是李思谌的确有事情瞒着她。

    “你见过……她吗?”

    李思谌微微颔首:“远远见过一次,没有近前,也没有说过话。”

    阿青低声问:“我,跟她长的真的很相象吗?”

    “照我看,也不怎么象。”

    看阿青投过来的目光中带着疑惑,李思谌坦率的解释:“我觉得脸型相象,但是眉毛眼睛都不怎么象,她是她,你就是你。”

    阿青看得出来,他是真的这么想的。

    “真的不象吗?”

    “或许别人看着象,可在我眼里头,你是独一无二的。”

    阿青微微侧转脸,朝他微微一笑:“你再说多少花言巧语,我也不会轻易上你的当。”

    “这可不是什么花言巧语,这是我的真心话。”

    “那当年的事情,你现在了解多少?”

    “你还记得我同你说过吧?那回上元节我带你去长安塔,其实是存了想跟皇上不期而遇的心思。因为蒋太妃告诉过我,皇上还做王爷的时候,在娶妻之前曾经有过一个挚爱的女子,但是因为种种原因,两人被迫分开,各自婚嫁。可是告诉我这桩往事的人,并没有同我说起那个女子的身份来历,甚至话里话外的意思都让我以为,那个女子早已经不在人世了。”

    “在长安塔遇到皇上,皇上当时果然注意到了你,我那时也是想的太简单了,只以为皇上是触景伤情才多问了那么一句。”他如何能想到阿青的相貌会是引起皇上格外关注的原因呢?后来他恳请皇上替他和阿青指婚,事情进行的那么顺利,皇上一口就答应了,可李思谌仍然没往别处想。

    “乐安公主说,你能请封世子,是利用了我才达成了目的。”

    李思谌神情不变,依旧从容而安静。

    他问:“那你相信吗?”

    阿青摇了摇头。

    放着自己的丈夫不相信,却去相信那愚蠢的恶意的挑拨离间,乐安公主实在也太小看她了。

    以李思谌的本事,他必能把世子之位抢到自己的手里,跟娶了什么样的老婆关系不大。也许他们的亲事让这件事情提前了,可即使没有她,相信事情也不会有太大的变故。

    李思谌看着阿青的神情。

    他知道乐安公主肯定不光只说了这些。

    她一定还说了些别的话。

    可是阿青不说,李思谌也没有主动开口问。

    他不想给阿青压力。阿青想说什么,他就听什么。如果她不想说,那……就算他心中再焦虑不安,他也不会催促追问她。(未完待续。。)

三百三十 身世

    在李思敏进门之前,乐安公主还问了阿青一句话。

    李思谌看得出来,也许乐安公主说了那么多不该说的话,其中有的是真实的,有的只是恶意挑拨的言语,可这些阿青都没放在心上。

    她似乎只对这一句话感兴趣。

    “她问我,想不想见见我的亲生母亲。”

    李思谌第一时间思绪就入了奇诡之流。

    阿青生母薛氏早亡,乐安公主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要请方士作法请鬼?

    这种事情十个里头九个是江湖骗子……

    随即他明白过来,乐安公主决不是那个意思。

    她……

    “她是说,你生母还活着?”

    阿青点点头。

    那么乐安公主说的,还活着的人是谁,已经毫无悬念了。

    “她怎么会这样想?这也太荒唐了。”

    可这句话还没有说出来,李思谌和阿青对视了一眼,同时想到了另一个更加荒唐,更加严重的问题。

    阿青的生父和生母是谁,那是确定无疑的,就是已故的东平侯府公子石建裕和其妻薛氏。哪怕是现在就捅出去戳穿她非吴家女儿,可出身候府,还是正经的长房嫡孙女,这身世走到哪儿都能站的堂堂正正,说的响当当的,绝不会令她含愧蒙羞。

    可是乐安公主竟然话头一转,说她的生母另有其人,并且还活在这世上。

    生母既然换了人,那生父呢?

    要按乐安公主的说法。那她的生父会是谁?

    阿青起先没有想明白,是乐安公主走了之后她才想到的这个问题!

    别说这个时代了,就算是人们口称“人权”,标榜“自由平等”的现代,一个人假如父不详,依然是被旁人视作一生抹不去的污点。

    虽然阿青知道乐安公主说的这话只是她自己的臆测,可是旁人不知道啊!这件事如果传扬出去的话,后果难以预料。

    因为流言,这是一样最不可控制的利器。很可能还没传出二十里地,就已经与事实真相大相径庭。甚至演义的面目全非了。每个人在讲述的时候都有自己喜欢的风格。不刻意也会往里添油加醋。

    仅仅一个乐安公主不足为惧,但是就怕乐安公主不是一个人。

    李思谌在进院门之前已经把人手撒出去了,估计到明天早上,乐安公主最近的活动、言行。她府中进出的人物……只怕连她府里有几个耗子洞都会打听出来。

    但李思谌之前并不知道乐安公主最后这句话。

    这句话听起来轻飘飘的。阿青乍一听见的时候也只觉得这事儿荒唐。

    但这件荒唐的小事。可能会掀起远超过人们预料的风浪。

    石氏曾经嫁与蒌州杨刺史之子,但是她成婚不过短短一旬丈夫就意外身故了。据说杨刺史夫人,也就是石氏的婆母。对她非常凶厉,认为是她带来了噩运克死了儿子。一般人家,倘若儿媳愿意立志守节,婆家总得敬重一二。但是李思谌打听到的过往真相却是,杨刺史夫人暗中吩咐人磋磨石氏,发展到后来甚至想命健仆以绳结将她勒死悬于梁上,再对外言称她是殉夫而死,让她给自己的儿子陪葬。

    事实上石氏以东平候府千金小姐的身份远嫁蒌州,本身就是一件不寻常的事。

    这件事情真若是被人翻出来,简直可以做出无数文章。

    阿青若真被人扣上石氏之女的帽子,那有几人会相信她的生父是那个薄命早死的杨少爷?石氏若被质疑不贞,连当初那个杨夫人想逼死她都成了有理有据的正义之举了。儿媳若是不贞,婆母为保全家声处置了她,别人还得给这个恶婆婆拍手叫好呢。

    而石氏在被远嫁之前,曾经与一位皇子有情,只是后来两人不能结成眷侣,硬生生被拆散了而已。

    那么就得有人想,石氏所生女儿,生父是不是这位皇子?

    最要命的是,当初一个并不被人看好的皇子,却在二王之乱中最终登上皇位。

    也就是说,阿青的身世岂不是被栽成了皇上的女儿?成了公主?

    这么一来她也该姓李,是当朝公主,又怎么能嫁入宗室成为李思谌的妻子!!这简直是天大的丑闻!

    说起来过程推想的似乎很复杂,但是在李思谌的心里头这不过就是一转念的事儿。

    这事绝无可能!这种流言也绝不让它传出去。

    这事儿绝不单是针对阿青来的,甚至不止是针对皇上现在独宠深爱的石氏而去的。

    皇上同有夫之妇私并还生下一女,这一女甚至又嫁到了李家,旁人评价起来,丧德败行,悖逆伦常这个帽子就要扣在皇上头上了。

    这个流言一传出去,包括皇上在内,整个李氏皇室都要颜面扫地。

    李思谌心念急转,他站起身来,在屋里踱了两步,嘱咐阿青说:“我想起件事情,去去就回。”

    阿青猜着他说的这事儿同自己有关,点头说:“那你快去吧,不要耽误了。”

    在李思敏进门之前,乐安公主还问了阿青一句话。

    李思谌看得出来,也许乐安公主说了那么多不该说的话,其中有的是真实的,有的只是恶意挑拨的言语,可这些阿青都没放在心上。

    她似乎只对这一句话感兴趣。

    “她问我,想不想见见我的亲生母亲。”

    李思谌第一时间思绪就入了奇诡之流。

    阿青生母薛氏早亡,乐安公主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要请方士作法请鬼?

    这种事情十个里头九个是江湖骗子……

    随即他明白过来,乐安公主决不是那个意思。

    她……

    “她是说。你生母还活着?”

    阿青点点头。

    那么乐安公主说的,还活着的人是谁,已经毫无悬念了。

    “她怎么会这样想?这也太荒唐了。”

    可这句话还没有说出来,李思谌和阿青对视了一眼,同时想到了另一个更加荒唐,更加严重的问题。

    阿青的生父和生母是谁,那是确定无疑的,就是已故的东平侯府公子石建裕和其妻薛氏。哪怕是现在就捅出去戳穿她非吴家女儿,可出身候府,还是正经的长房嫡孙女。这身世走到哪儿都能站的堂堂正正。说的响当当的,绝不会令她含愧蒙羞。

    可是乐安公主竟然话头一转,说她的生母另有其人,并且还活在这世上。

    生母既然换了人。那生父呢?

    要按乐安公主的说法。那她的生父会是谁?

    阿青起先没有想明白。是乐安公主走了之后她才想到的这个问题!

    别说这个时代了,就算是人们口称“人权”,标榜“自由平等”的现代。一个人假如父不详,依然是被旁人视作一生抹不去的污点。

    虽然阿青知道乐安公主说的这话只是她自己的臆测,可是旁人不知道啊!这件事如果传扬出去的话,后果难以预料。

    因为流言,这是一样最不可控制的利器。很可能还没传出二十里地,就已经与事实真相大相径庭,甚至演义的面目全非了。每个人在讲述的时候都有自己喜欢的风格,不刻意也会往里添油加醋。

    仅仅一个乐安公主不足为惧,但是就怕乐安公主不是一个人。

    李思谌在进院门之前已经把人手撒出去了,估计到明天早上,乐安公主最近的活动、言行,她府中进出的人物……只怕连她府里有几个耗子洞都会打听出来。

    但李思谌之前并不知道乐安公主最后这句话。

    这句话听起来轻飘飘的,阿青乍一听见的时候也只觉得这事儿荒唐。

    但这件荒唐的小事,可能会掀起远超过人们预料的风浪。

    石氏曾经嫁与蒌州杨刺史之子,但是她成婚不过短短一旬丈夫就意外身故了。据说杨刺史夫人,也就是石氏的婆母,对她非常凶厉,认为是她带来了噩运克死了儿子。一般人家,倘若儿媳愿意立志守节,婆家总得敬重一二。但是李思谌打听到的过往真相却是,杨刺史夫人暗中吩咐人磋磨石氏,发展到后来甚至想命健仆以绳结将她勒死悬于梁上,再对外言称她是殉夫而死,让她给自己的儿子陪葬。

    事实上石氏以东平候府千金小姐的身份远嫁蒌州,本身就是一件不寻常的事。

    这件事情真若是被人翻出来,简直可以做出无数文章。

    阿青若真被人扣上石氏之女的帽子,那有几人会相信她的生父是那个薄命早死的杨少爷?石氏若被质疑不贞,连当初那个杨夫人想逼死她都成了有理有据的正义之举了。儿媳若是不贞,婆母为保全家声处置了她,别人还得给这个恶婆婆拍手叫好呢。

    而石氏在被远嫁之前,曾经与一位皇子有情,只是后来两人不能结成眷侣,硬生生被拆散了而已。

    那么就得有人想,石氏所生女儿,生父是不是这位皇子?

    最要命的是,当初一个并不被人看好的皇子,却在二王之乱中最终登上皇位。

    也就是说,阿青的身世岂不是被栽成了皇上的女儿?成了公主?

    这么一来她也该姓李,是当朝公主,又怎么能嫁入宗室成为李思谌的妻子!!这简直是天大的丑闻!

    说起来过程推想的似乎很复杂,但是在李思谌的心里头这不过就是一转念的事儿。

    这事绝无可能!这种流言也绝不让它传出去。

    这事儿绝不单是针对阿青来的,甚至不止是针对皇上现在独宠深爱的石氏而去的。

    皇上同有夫之妇私并还生下一女,这一女甚至又嫁到了李家,旁人评价起来,丧德败行,悖逆伦常这个帽子就要扣在皇上头上了。

    这个流言一传出去,包括皇上在内,整个李氏皇室都要颜面扫地。

    李思谌心念急转,他站起身来,在屋里踱了两步,嘱咐阿青说:“我想起件事情,去去就回。”

    阿青猜着他说的这事儿同自己有关,点头说:“那你快去吧,不要耽误了。”

    在李思敏进门之前,乐安公主还问了阿青一句话。

    李思谌看得出来,也许乐安公主说了那么多不该说的话,其中有的是真实的,有的只是恶意挑拨的言语,可这些阿青都没放在心上。

    她似乎只对这一句话感兴趣。

    “她问我,想不想见见我的亲生母亲。”

    李思谌第一时间思绪就入了奇诡之流。

    阿青生母薛氏早亡,乐安公主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要请方士作法请鬼?

    这种事情十个里头九个是江湖骗子……

    随即他明白过来,乐安公主决不是那个意思。

    她……

    “她是说,你生母还活着?”

    阿青点点头。

    那么乐安公主说的,还活着的人是谁,已经毫无悬念了。

    “她怎么会这样想?这也太荒唐了。”

    可这句话还没有说出来,李思谌和阿青对视了一眼,同时想到了另一个更加荒唐,更加严重的问题。

    阿青的生父和生母是谁,那是确定无疑的,就是已故的东平侯府公子石建裕和其妻薛氏。哪怕是现在就捅出去戳穿她非吴家女儿,可出身候府,还是正经的长房嫡孙女,这身世走到哪儿都能站的堂堂正正,说的响当当的,绝不会令她含愧蒙羞。

    可是乐安公主竟然话头一转,说她的生母另有其人,并且还活在这世上。

    生母既然换了人,那生父呢?

    要按乐安公主的说法,那她的生父会是谁?

    阿青起先没有想明白,是乐安公主走了之后她才想到的这个问题!

    别说这个时代了,就算是人们口称“人权”,标榜“自由平等”的现代,一个人假如父不详,依然是被旁人视作一生抹不去的污点。

    虽然阿青知道乐安公主说的这话只是她自己的臆测,可是旁人不知道啊!这件事如果传扬出去的话,后果难以预料。

    因为流言,这是一样最不可控制的利器。很可能还没传出二十里地,就已经与事实真相大相径庭,甚至演义的面目全非了。每个人在讲述的时候都有自己喜欢的风格,不刻意也会往里添油加醋。

    仅仅一个乐安公主不足为惧,但是就怕乐安公主不是一个人。

    李思谌在进院门之前已经把人手撒出去了,估计到明天早上,乐安公主最近的活动、言行,她府中进出的人物……只怕连她府里有几个耗子洞都会打听出来。(未完待续。。)

三百三十一

    阿青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李思谌坐在身边。

    烛影摇曳,她声音有点哑:“什么时辰了?”

    “过三更了。”

    “回来的这么晚……”阿青说:“快点睡吧,明儿还得早起。”

    “要喝水吗?”

    阿青点点头。

    晚上地龙烧的很暖,她的脸红扑扑的,难免会觉得口渴。

    李思谌没有叫人进来,自己扶着阿青下床到屏风后头,等她好了再把她扶回来,倒了一杯温水给她。

    阿青小小的抿了一口。

    “水凉不凉?”

    “屋里头热,水要烫就喝不下去了。”阿青抬手摸了一下他的脸。

    李思谌大概在屋外待了好一会儿,现在脸颊还是凉凉的。

    “这么冷,该早点回来的。”

    外头是珊瑚上夜,她已经吩咐人送了热水进来,李思谌等阿青喝完水,接过杯子,又替她掖了掖被角:“你先睡,我这就来。”

    阿青这会儿反而不大想睡了,就靠着那儿看他洗漱。

    李思谌洗漱的动静很轻,有点匆忙。阿青一边看着一边嘱咐他:“你把布巾拧湿了,耳朵后面也擦擦。”

    李思谌回头冲她笑笑,很听话的依她说的,把耳朵脖颈都仔细擦了。

    李思谌怕自己身上还带着凉气,可是他刚一躺下,阿青就偎过来。被窝暖热,她的身子也是又暖又热,软软的象要被烘融化了的麦芽糖。

    “明天我不出门。”

    阿青有些惊喜的转头看他:“真的?”

    “嗯。”李思谌小心翼翼的揽住她:“你想不想出门?要不要陪你去月桥巷?”

    阿青想了想:“要是天气好。咱们就去。”

    “好。”

    遗憾的是第二天天不作美,一早风刮的很大,吃早饭的时候,外头又下起雪来。

    “今天冬天好象特别冷。”

    李思谌替她夹了一个小包子:“七家镇冬天的雪也不小吧?”

    阿青点点头:“对。尤其腊月和正月里,雪下下停停的。”

    “我记得在七家镇的时候,院子后头有个大菜窖。”

    阿青笑:“你还真细心,连这也注意了?”

    “惊弓之鸟嘛,处处都提防留心着,就怕你们是坏人。”

    阿青让他给逗乐了,赶紧把嘴里的包子咽下去才敢笑:“你才是个坏人!当时我一看你和小武就在想。好人没多少机会受这样的伤。还想着要是你俩都伤重不治一命呜呼了,该把你俩怎么处理呢?”

    李思谌十分好奇:“那你想把我们怎么处置?打算埋哪儿?不会想着把我们扔菜窖里吧?”

    阿青冲他做了个恶心的表情:“净胡说八道,扔菜窖里,那我们家菜还能吃吗?”

    什么事儿都怕联想。阿青只要一想想那场面。顿时觉得食欲全无。把秘子也放下了。

    “别别,我错了。”李思谌赶紧赔罪:“是我不会说话,你这才吃了几口呢。饭不合胃口?让厨房再做点儿什么来?”

    阿青想了想:“在别庄的时候。有次喝过一道芙蓉鱼米汤不错,酸酸的挺开胃。”

    这道汤可不是早上喝的,但是天大地大,现在阿青的肚子最大。别说只是想在早上喝一道鱼米汤,就算她说想吃龙肝凤髓麒麟蛋,李思谌也得逼着厨子想办法去弄来。

    这汤倒是不费事,话一传过去,厨房的人就各司其职忙开了。缸里头养着活鱼,怕鱼冻着,屋里有炉子,缸上捆着茅草,缸盖也是加厚的。一名厨子捋起袖子,揭开盖,伸手从缸里头把鱼捞上来按在砧板上,刀背顺势一敲,鱼就晕着不动了。

    接下来破肚刮鳞,剔骨去刺。换了稍长的细刃的刀,零碎的有些泛红的鱼肉粒纷纷落进碗里。

    一边灶上汤一沸,用蛋清和湿淀粉沾过的鱼米撒进汤里,汤一滚,鱼米就都浮上来。

    前后也就一盏茶功夫,刚才吩咐的这道汤就端上桌了,果然一股扑鼻的酸酸的香气,引得人一下子就有了食欲。

    李思谌也盛了一碗陪着她用,这回他可不敢乱说话了。

    等到吃完了,阿青自己倒是又想起了刚才被打断的话题,笑着说:“你真想知道?”

    “想。”

    “我们家后面山里头多的是野兽,冬天它们也不好觅食,有时候还会来村里咬死家里养的家禽和牲口呢。当时我就想,要是你俩没挺过去都死了,就直接让小山拖出去随便找个地方一扔,要不了几天,嗯……你明白的。”

    他明白。

    李思谌懂了。

    要不了几天说不定骨头架子都剩不下了。

    真是省事又便捷。

    真没想到阿青看起来这么温柔,这么娇怯怯的姑娘,居然也有这么凶的一面啊。

    后来小山还说,他就没见过吴家姑娘那么温柔的好脾气的姑娘了。

    要是让他知道当时阿青心里想什么,不知道小武的脸会变成什么色的。

    人知道的太多了,往往很难快活得起来。

    嗯,这事儿就不用让他知道了。

    吃罢早饭,风这么大,李思谌可不敢让阿青去外头散步。但是看她的样子挺高兴,又不想闷在屋里头。

    “要不,我们去前头书房?你看看有没有什么想看的书,挑两本回来。”

    阿青不大往前头去,闻言倒是很有兴趣。

    桃叶赶紧过来伺候,把阿青裹的严严实实的,一面又让人传了软轿过来,就候在菊苑的院门口。

    李思谌扶着她上了软轿,自己跟在轿子边上慢慢往前走。

    阿青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李思谌坐在身边。

    烛影摇曳,她声音有点哑:“什么时辰了?”

    “过三更了。”

    “回来的这么晚……”阿青说:“快点睡吧,明儿还得早起。”

    “要喝水吗?”

    阿青点点头。

    晚上地龙烧的很暖,她的脸红扑扑的,难免会觉得口渴。

    李思谌没有叫人进来,自己扶着阿青下床到屏风后头,等她好了再把她扶回来,倒了一杯温水给她。

    阿青小小的抿了一口。

    “水凉不凉?”

    “屋里头热,水要烫就喝不下去了。”阿青抬手摸了一下他的脸。

    李思谌大概在屋外待了好一会儿,现在脸颊还是凉凉的。

    “这么冷。该早点回来的。”

    外头是珊瑚上夜。她已经吩咐人送了热水进来,李思谌等阿青喝完水,接过杯子,又替她掖了掖被角:“你先睡。我这就来。”

    阿青这会儿反而不大想睡了。就靠着那儿看他洗漱。

    李思谌洗漱的动静很轻。有点匆忙。阿青一边看着一边嘱咐他:“你把布巾拧湿了,耳朵后面也擦擦。”

    李思谌回头冲她笑笑,很听话的依她说的。把耳朵脖颈都仔细擦了。

    李思谌怕自己身上还带着凉气,可是他刚一躺下,阿青就偎过来。被窝暖热,她的身子也是又暖又热,软软的象要被烘融化了的麦芽糖。

    “明天我不出门。”

    阿青有些惊喜的转头看他:“真的?”

    “嗯。”李思谌小心翼翼的揽住她:“你想不想出门?要不要陪你去月桥巷?”

    阿青想了想:“要是天气好,咱们就去。”

    “好。”

    遗憾的是第二天天不作美,一早风刮的很大,吃早饭的时候,外头又下起雪来。

    “今天冬天好象特别冷。”

    李思谌替她夹了一个小包子:“七家镇冬天的雪也不小吧?”

    阿青点点头:“对。尤其腊月和正月里,雪下下停停的。”

    “我记得在七家镇的时候,院子后头有个大菜窖。”

    阿青笑:“你还真细心,连这也注意了?”

    “惊弓之鸟嘛,处处都提防留心着,就怕你们是坏人。”

    阿青让他给逗乐了,赶紧把嘴里的包子咽下去才敢笑:“你才是个坏人!当时我一看你和小武就在想,好人没多少机会受这样的伤,还想着要是你俩都伤重不治一命呜呼了,该把你俩怎么处理呢?”

    李思谌十分好奇:“那你想把我们怎么处置?打算埋哪儿?不会想着把我们扔菜窖里吧?”

    阿青冲他做了个恶心的表情:“净胡说八道,扔菜窖里,那我们家菜还能吃吗?”

    什么事儿都怕联想,阿青只要一想想那场面,顿时觉得食欲全无,把秘子也放下了。

    “别别,我错了。”李思谌赶紧赔罪:“是我不会说话,你这才吃了几口呢。饭不合胃口?让厨房再做点儿什么来?”

    阿青想了想:“在别庄的时候,有次喝过一道芙蓉鱼米汤不错,酸酸的挺开胃。”

    这道汤可不是早上喝的,但是天大地大,现在阿青的肚子最大。别说只是想在早上喝一道鱼米汤,就算她说想吃龙肝凤髓麒麟蛋,李思谌也得逼着厨子想办法去弄来。

    这汤倒是不费事,话一传过去,厨房的人就各司其职忙开了。缸里头养着活鱼,怕鱼冻着,屋里有炉子,缸上捆着茅草,缸盖也是加厚的。一名厨子捋起袖子,揭开盖,伸手从缸里头把鱼捞上来按在砧板上,刀背顺势一敲,鱼就晕着不动了。

    接下来破肚刮鳞,剔骨去刺。换了稍长的细刃的刀,零碎的有些泛红的鱼肉粒纷纷落进碗里。

    一边灶上汤一沸,用蛋清和湿淀粉沾过的鱼米撒进汤里,汤一滚,鱼米就都浮上来。

    前后也就一盏茶功夫,刚才吩咐的这道汤就端上桌了,果然一股扑鼻的酸酸的香气,引得人一下子就有了食欲。

    李思谌也盛了一碗陪着她用,这回他可不敢乱说话了。

    等到吃完了,阿青自己倒是又想起了刚才被打断的话题,笑着说:“你真想知道?”

    “想。”

    “我们家后面山里头多的是野兽,冬天它们也不好觅食,有时候还会来村里咬死家里养的家禽和牲口呢。当时我就想,要是你俩没挺过去都死了,就直接让小山拖出去随便找个地方一扔,要不了几天,嗯……你明白的。”

    他明白。

    李思谌懂了。

    要不了几天说不定骨头架子都剩不下了。

    真是省事又便捷。

    真没想到阿青看起来这么温柔,这么娇怯怯的姑娘,居然也有这么凶的一面啊。

    后来小山还说,他就没见过吴家姑娘那么温柔的好脾气的姑娘了。

    要是让他知道当时阿青心里想什么,不知道小武的脸会变成什么色的。

    人知道的太多了,往往很难快活得起来。

    嗯,这事儿就不用让他知道了。

    吃罢早饭,风这么大,李思谌可不敢让阿青去外头散步。但是看她的样子挺高兴,又不想闷在屋里头。

    “要不,我们去前头书房?你看看有没有什么想看的书,挑两本回来。”

    阿青不大往前头去,闻言倒是很有兴趣。

    桃叶赶紧过来伺候,把阿青裹的严严实实的,一面又让人传了软轿过来,就候在菊苑的院门口。

    李思谌扶着她上了软轿,自己跟在轿子边上慢慢往前走。

    阿青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李思谌坐在身边。

    烛影摇曳,她声音有点哑:“什么时辰了?”

    “过三更了。”

    “回来的这么晚……”阿青说:“快点睡吧,明儿还得早起。”

    “要喝水吗?”

    阿青点点头。

    晚上地龙烧的很暖,她的脸红扑扑的,难免会觉得口渴。

    李思谌没有叫人进来,自己扶着阿青下床到屏风后头,等她好了再把她扶回来,倒了一杯温水给她。

    阿青小小的抿了一口。

    “水凉不凉?”

    “屋里头热,水要烫就喝不下去了。”阿青抬手摸了一下他的脸。

    李思谌大概在屋外待了好一会儿,现在脸颊还是凉凉的。

    “这么冷,该早点回来的。”

    外头是珊瑚上夜,她已经吩咐人送了热水进来,李思谌等阿青喝完水,接过杯子,又替她掖了掖被角:“你先睡,我这就来。”

    阿青这会儿反而不大想睡了,就靠着那儿看他洗漱。

    李思谌洗漱的动静很轻,有点匆忙。阿青一边看着一边嘱咐他:“你把布巾拧湿了,耳朵后面也擦擦。”

    李思谌回头冲她笑笑,很听话的依她说的,把耳朵脖颈都仔细擦了。

    李思谌怕自己身上还带着凉气,可是他刚一躺下,阿青就偎过来。被窝暖热,她的身子也是又暖又热,软软的象要被烘融化了的麦芽糖。(未完待续。。)

三百三十二

    夫妻俩在书房消磨了小半天,李思谌看她翻书架翻的不亦乐乎,慢慢回过味儿来了。

    阿青这不是想找他的短处,好象是……认真的很好奇。

    一般女人可不是这样,这种书连听都不要听,似乎有人在她面前提起,都脏了她耳朵一样,恨不得捂起耳朵躲开八丈远,以示自己多么清白贞洁。

    阿青这兴致勃勃的样子,好象……

    李思谌拉着她到一旁坐下,凑近了想说话。

    话还没说,热气先吹到她耳朵上了。

    阿青捂着耳朵往一边儿躲躲:“好好说话,不要闹。”

    屋里就他们俩,何必非得咬耳朵?别人也听不见啊。

    李思谌笑的很贼,非得咬着耳朵才肯说。

    阿青的表情变成了愕然。

    “真的?”

    李思谌点头,又小说声了两句。

    “那放在什么地方了?”

    听李思谌说了地方,阿青抓着他的手拍了一下:“怪不得你这放心的让我翻哪,赶情儿好的你都藏起来了。”

    “你要看,我让人给找找,送过来。”

    “不急。”阿青说:“你这两天忙得很,这种不当紧的消遣我也不着急,什么时候送来都行。诶,真的能是袁大家画的吗?别是照着人家画风仿的吧?”

    按阿青想,袁大家画人物是有名的,流传到现在的作品怎么也得上千两银子吧。这样的名人,怎么会去画春宫图呢?

    李思谌乐了:“是真的。保证不假。我听说的是这么回事儿,这位袁爷本事是有的,人品据说也不差,挺仗义疏财的一个人,交游广阔。这么一来呢,手里老是存不下钱。后来有人请他去花舫上喝酒,他看中了一个弹琴唱曲儿的,那主家也知道他的名头,没给他漫天要价,就是恳请他给画几张有意思的。说就有客人喜欢这个。袁衡一琢磨。就给画了一套,一本一共十六张。他把这个给那画舫主人,那人不但把人给他,还多加上了一千两银子算润笔。这事儿也不算什么丢人的丑事。就算旁人知道了。也不过说两句才子风流之类的话。”

    “那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无意中弄到的。”

    李思谌可不能说。这是抄旁人家的时候抄来的。不过他对这个也不上心,当时留下来也是因为听说这出自袁大家之手,拿来翻过一回就抛到脑后头了。要不是因为阿青现在提起。他还记不起这事儿来。

    阿青……嗯,也是见过些世面的人了。那种图册也是翻过看过的,但是觉得画的很是个闹心。颜色俗艳浮糙,线条就更不用提了。关键是人物那个比例,怎么看,怎么觉得不象是个人,胳膊腿儿象面条一样软不拉叽忽粗忽细,那动作和体位看起来更是歪扭七八。

    要把这东西当成艺术欣赏,那太糟蹋艺术两个字了。要是当成生理卫生教学,那又有误人子弟之嫌。

    袁衡的人物画好,阿青还有一幅他的画呢,画上的人物可以说是形神兼备,意态风流,只是觉得和自己屋里的风格不大搭,没有挂出来。这样的丹青国手画的春宫秘戏图,真是让人挺好奇的。

    刮了这么大的风,阿青回去的时候过穿堂,看见阶下有碎瓦。

    连檐瓦都摔掉了,这风可当真不小。

    阿青回到屋里头解了斗篷,先问桃叶:“前头穿堂那里好象掉了几片瓦,没有伤着人吧?”

    桃叶说:“并没听见有人伤着。想来今天风大,人人都窝在屋里烤火躲懒,那瓦掉下来也砸不着人。”

    阿青还是有些不放心:“你出去问一声,要真有人被砸伤了,请医问药的事儿不要耽误了。”

    桃叶应了一声,又问:“刚才厨房差人来问中午的饭食,写了张单子来,夫人看一看要增减什么?”

    阿青把那张单子拿起来看。

    御厨就是不一样。皇上赏的两个人里头,有一个秦师傅是读过书识得字的,菜单子一般都是他在写,字写的还很不错。

    阿青看了看,因为李思谌今天在家里,所以单子上倒是有一半瞄着他的口味做的,当然阿青喜欢的上头也没落下。

    “菜没什么,就是点心……”

    桃叶问:“夫人有什么想吃的?我让人去厨房要去。”

    这样的冷天,阿青倒不馋别的,就是想吃糖炒栗子了。

    桃叶一听就笑了:“厨房倒还真没听说做过这个,我让人去问一问,看他们能不能做。要是不能做,就打发人街上买去。”

    阿青说:“要是能做就做,不能也不用特意买去了。”

    主要是安郡王府是在光禄坊一带,这前后街上全是宗室王公们住着,做小买卖的可不会溜达到这里来,想买个糖炒栗子之类的小吃,得跑老远的路呢。

    厨房的人只愁巴结不上,主子但有吩咐,他们必定拼了命也要做出来。

    再说糖炒栗子也不难做,厨房的人一口应了,说做得了马上就送来。

    夫妻俩在书房消磨了小半天,李思谌看她翻书架翻的不亦乐乎,慢慢回过味儿来了。

    阿青这不是想找他的短处,好象是……认真的很好奇。

    一般女人可不是这样,这种书连听都不要听,似乎有人在她面前提起,都脏了她耳朵一样,恨不得捂起耳朵躲开八丈远,以示自己多么清白贞洁。

    阿青这兴致勃勃的样子,好象……

    李思谌拉着她到一旁坐下,凑近了想说话。

    话还没说,热气先吹到她耳朵上了。

    阿青捂着耳朵往一边儿躲躲:“好好说话,不要闹。”

    屋里就他们俩。何必非得咬耳朵?别人也听不见啊。

    李思谌笑的很贼,非得咬着耳朵才肯说。

    阿青的表情变成了愕然。

    “真的?”

    李思谌点头,又小说声了两句。

    “那放在什么地方了?”

    听李思谌说了地方,阿青抓着他的手拍了一下:“怪不得你这放心的让我翻哪,赶情儿好的你都藏起来了。”

    “你要看,我让人给找找,送过来。”

    “不急。”阿青说:“你这两天忙得很,这种不当紧的消遣我也不着急,什么时候送来都行。诶,真的能是袁大家画的吗?别是照着人家画风仿的吧?”

    按阿青想。袁大家画人物是有名的。流传到现在的作品怎么也得上千两银子吧。这样的名人,怎么会去画春宫图呢?

    李思谌乐了:“是真的,保证不假。我听说的是这么回事儿,这位袁爷本事是有的。人品据说也不差。挺仗义疏财的一个人。交游广阔。这么一来呢,手里老是存不下钱。后来有人请他去花舫上喝酒,他看中了一个弹琴唱曲儿的。那主家也知道他的名头,没给他漫天要价,就是恳请他给画几张有意思的,说就有客人喜欢这个。袁衡一琢磨,就给画了一套,一本一共十六张。他把这个给那画舫主人,那人不但把人给他,还多加上了一千两银子算润笔。这事儿也不算什么丢人的丑事,就算旁人知道了,也不过说两句才子风流之类的话。”

    “那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无意中弄到的。”

    李思谌可不能说,这是抄旁人家的时候抄来的。不过他对这个也不上心,当时留下来也是因为听说这出自袁大家之手,拿来翻过一回就抛到脑后头了。要不是因为阿青现在提起,他还记不起这事儿来。

    阿青……嗯,也是见过些世面的人了。那种图册也是翻过看过的,但是觉得画的很是个闹心。颜色俗艳浮糙,线条就更不用提了。关键是人物那个比例,怎么看,怎么觉得不象是个人,胳膊腿儿象面条一样软不拉叽忽粗忽细,那动作和体位看起来更是歪扭七八。

    要把这东西当成艺术欣赏,那太糟蹋艺术两个字了。要是当成生理卫生教学,那又有误人子弟之嫌。

    袁衡的人物画好,阿青还有一幅他的画呢,画上的人物可以说是形神兼备,意态风流,只是觉得和自己屋里的风格不大搭,没有挂出来。这样的丹青国手画的春宫秘戏图,真是让人挺好奇的。

    刮了这么大的风,阿青回去的时候过穿堂,看见阶下有碎瓦。

    连檐瓦都摔掉了,这风可当真不小。

    阿青回到屋里头解了斗篷,先问桃叶:“前头穿堂那里好象掉了几片瓦,没有伤着人吧?”

    桃叶说:“并没听见有人伤着。想来今天风大,人人都窝在屋里烤火躲懒,那瓦掉下来也砸不着人。”

    阿青还是有些不放心:“你出去问一声,要真有人被砸伤了,请医问药的事儿不要耽误了。”

    夫妻俩在书房消磨了小半天,李思谌看她翻书架翻的不亦乐乎,慢慢回过味儿来了。

    阿青这不是想找他的短处,好象是……认真的很好奇。

    一般女人可不是这样,这种书连听都不要听,似乎有人在她面前提起,都脏了她耳朵一样,恨不得捂起耳朵躲开八丈远,以示自己多么清白贞洁。

    阿青这兴致勃勃的样子,好象……

    李思谌拉着她到一旁坐下,凑近了想说话。

    话还没说,热气先吹到她耳朵上了。

    阿青捂着耳朵往一边儿躲躲:“好好说话,不要闹。”

    屋里就他们俩,何必非得咬耳朵?别人也听不见啊。

    李思谌笑的很贼,非得咬着耳朵才肯说。

    阿青的表情变成了愕然。

    “真的?”

    李思谌点头,又小说声了两句。

    “那放在什么地方了?”

    听李思谌说了地方,阿青抓着他的手拍了一下:“怪不得你这放心的让我翻哪,赶情儿好的你都藏起来了。”

    “你要看,我让人给找找,送过来。”

    “不急。”阿青说:“你这两天忙得很,这种不当紧的消遣我也不着急,什么时候送来都行。诶,真的能是袁大家画的吗?别是照着人家画风仿的吧?”

    按阿青想,袁大家画人物是有名的,流传到现在的作品怎么也得上千两银子吧。这样的名人,怎么会去画春宫图呢?

    李思谌乐了:“是真的,保证不假。我听说的是这么回事儿,这位袁爷本事是有的,人品据说也不差,挺仗义疏财的一个人,交游广阔。这么一来呢,手里老是存不下钱。后来有人请他去花舫上喝酒,他看中了一个弹琴唱曲儿的,那主家也知道他的名头,没给他漫天要价,就是恳请他给画几张有意思的,说就有客人喜欢这个。袁衡一琢磨,就给画了一套,一本一共十六张。他把这个给那画舫主人,那人不但把人给他,还多加上了一千两银子算润笔。这事儿也不算什么丢人的丑事,就算旁人知道了,也不过说两句才子风流之类的话。”

    “那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无意中弄到的。”

    李思谌可不能说,这是抄旁人家的时候抄来的。不过他对这个也不上心,当时留下来也是因为听说这出自袁大家之手,拿来翻过一回就抛到脑后头了。要不是因为阿青现在提起,他还记不起这事儿来。

    阿青……嗯,也是见过些世面的人了。那种图册也是翻过看过的,但是觉得画的很是个闹心。颜色俗艳浮糙,线条就更不用提了。关键是人物那个比例,怎么看,怎么觉得不象是个人,胳膊腿儿象面条一样软不拉叽忽粗忽细,那动作和体位看起来更是歪扭七八。

    要把这东西当成艺术欣赏,那太糟蹋艺术两个字了。要是当成生理卫生教学,那又有误人子弟之嫌。

    袁衡的人物画好,阿青还有一幅他的画呢,画上的人物可以说是形神兼备,意态风流,只是觉得和自己屋里的风格不大搭,没有挂出来。这样的丹青国手画的春宫秘戏图,真是让人挺好奇的。

    刮了这么大的风,阿青回去的时候过穿堂,看见阶下有碎瓦。

    连檐瓦都摔掉了,这风可当真不小。

    阿青回到屋里头解了斗篷,先问桃叶:“前头穿堂那里好象掉了几片瓦,没有伤着人吧?”

    桃叶说:“并没听见有人伤着。想来今天风大,人人都窝在屋里烤火躲懒,那瓦掉下来也砸不着人。”

    阿青还是有些不放心:“你出去问一声,要真有人被砸伤了,请医问药的事儿不要耽误了。”

    桃叶应了一声,又问:“刚才厨房差人来问中午的饭食,写了张单子来,夫人看一看要增减什么?”

    阿青把那张单子拿起来看。

    御厨就是不一样。皇上赏的两个人里头,有一个秦师傅是读过书识得字的,菜单子一般都是他在写,字写的还很不错。

    阿青看了看,因为李思谌今天在家里,所以单子上倒是有一半瞄着他的口味做的,当然阿青喜欢的上头也没落下。

    “菜没什么,就是点心……”

    桃叶问:“夫人有什么想吃的?我让人去厨房要去。”

    这样的冷天,阿青倒不馋别的,就是想吃糖炒栗子了。

    桃叶一听就笑了:“厨房倒还真没听说做过这个,我让人去问一问,看他们能不能做。要是不能做,就打发人街上买去。”

    阿青说:“要是能做就做,不能也不用特意买去了。”(未完待续。。)

三百三十三 山雨

    三架摇车大小略有差别,样式也差的不多。

    阿青笑着拿了一把栗子给桃核让她吃:“你辛苦了。”

    对桃核来说,赏她一把钱完全不如赏她一把栗子更让她高兴。赏了钱她也不会用,她不象别的姑娘们那样,把月钱攒下来捎家里去,因为她根本就没有家了。她也不买什么布料、丝线、香粉,或是想把碎银子融了打成首饰。给她钱她就收着,桃叶觉得她不是为了将来在攒钱,而是她根本就不会用钱。

    果然,得到一把栗子的桃核笑逐颜开,小心翼翼的捧着她那把栗子站到一边去了。

    阿青把三架车抬个看过,感觉有点拿不定主意。匠人们不能在雕花这种精细出彩的活计上博功劳,憋着劲儿只能往别处使。

    阿青特别喜欢中间那一架。

    论样式它不是最新奇的,要说用料,也未必就比另外两架摇车更名贵。但是阿青就是看这一架特别顺眼。

    架构巧妙,线条流畅。更重要的是它没有上漆,而上的应该是一种阿青叫不出名子来的油。反复的涂刷,一层干了之后再上一层,眼前这摇车色泽黄润,还能看见木料的纹理和材质。

    不用漆太好了,阿青正想着用漆的怕对孩子有刺激呢。

    “就这个吧。”阿青指着中间那一架。

    桃叶没看出这一架有哪里好,但既然夫人看中了,那就说明它确实是好。

    “先搁在厢房里头去吧。”另两架没挑上的就先收库里。说不定将来还能派上用场。

    郭妈妈来了一趟,阿青见她进来,连忙叫人给搬凳子倒茶,珊瑚特意把郭妈妈的手炉接过去,倒掉了里面原来的灰,又夹了两小块炭放里面,才把手炉重新递给她。

    郭妈妈也有年纪了,所以这几天下雪,阿青怕路滑摔了她,就让她别过来了。这个年纪的人摔一下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可郭妈妈怎么能放心得下。一天至少还是要过来一趟的。只是回去的时间提早了一些。现在白日短,再加上天阴的缘故,半下午天就黑的象晚上一样了,就是打了灯笼。路也不好走。

    郭妈妈住在王府后头街上。一路走过来石板路易上冻。滑溜溜的听说一天有不少人在上面摔跤。

    琥珀把茶端了过来:“郭妈妈喝茶。”

    郭妈妈笑着点头:“瞧瞧你们这架势,都把我当客待了。”

    阿青笑着说:“应该的。”

    郭妈妈可是打小伺候李思谌的人,现在在府里身份地位当然不同。就连大管事杨得鹏见了她。也要客客气气的叫一声郭妈妈,可不敢得罪了她。

    阿青一来是敬重她,二来也是有些感激她,在过去那样艰难的时期对李思谌忠心耿耿不离不弃。三来呢,她们也确实挺对脾气,郭妈妈并不倚老卖老,又办事得力。而阿青性子好,也很招郭妈妈喜欢。

    “不来这一趟,晚上饭我也吃不下去。”郭妈妈笑呵呵的说:“再说了,我坐在家里头也没事做,心里净想着菊苑这边了。想着夫人今天吃什么了?这会儿在做什么呢?越想越不放心,总得来这儿转一趟,看一眼才好。”

    珊瑚笑着说:“我听说郭妈妈家里头大孙子可聪明着呢,您在家里含饴弄孙不好吗?今天这么大风,您老真不该顶风冒雪出来的。这一来,您倒是放心了,可夫人跟我们倒该替您担心了。”

    郭妈妈乐呵呵的,笑的眯起了眼。

    她的消息十分灵通,阿青生辰请客并没有请乐安公主,但是乐安公主却不请自来——郭妈妈一听见这事儿,就感觉她只怕是来意不善。

    她特意过来这一趟,也是为了亲眼看看。现在看阿青神色如常,说说笑笑的,与平常并没有什么两样,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下了。

    不管乐安公主是来做什么的,看来世子夫人都没受她的什么影响。

    不过……

    郭妈妈倒是看着桃叶有点不一样。

    平时桃叶的行事,要形容的话,郭妈妈可以用两个字来概括。

    霸道。

    当然不是说她敢对主子霸道,而是她对自己的地位看得非常重,把夫人身边把的紧紧的,对珊瑚和琥珀姐俩儿严防死守,就怕她们会对自己取而代之。

    可是今天看起来,桃叶话少了,态度也变得格外谨慎小心,就象受了惊吓缩回壳里的乌龟一样。

    要平时,珊瑚和琥珀姐俩加起来也没有她殷勤,这些讨好的话、招人喜欢的事,她都会抢先说了做了,哪还会把机会留给别人呢?

    看来影响还是有的,桃叶前天一早还是好好的,肯定经历了什么事情才变成了这样。

    郭妈妈暗自警惕。

    一定还是出了事。

    她可不能象傻子似的坐着呆呆的等着变故到来,必须得有所警惕预备才行。

    郭妈妈陪阿青坐了一会儿,说了几件新鲜事儿给她解闷。

    “跟我们家隔了几户住的李家,昨晚上添了个闺女。白胖白胖的,听说生下来有八斤重,比小子哭的声儿还响亮。李家的人冒着雪四处敲门报喜,他们家已经有两个小子了,就想生个闺女,这下可算是如愿了。”

    阿青点头一笑:“倒真是喜事。大人孩子都平安吧?”

    “母女都平安。”郭妈妈说:“还有宋家的二儿子,跟他舅舅学了两年木匠活,前几天不知道从哪里拉了一大块冰回来,差不多有快一人高了,雕了一个鲤鱼,雕的那叫一个好啊,活灵活现的。他爹敲了他两棍子,说他不干正事。可是敲完了呢又把那冰雕的大鱼摆在他家门口。让来来往往的人都看看,显摆他儿子手艺好呢。人家要是一夸,他就连声说当不得夸,可脸上乐的都只见牙不见眼了。怕小孩子给毁坏了,中午饭都要端到门口去吃,生怕让人钻了空子。”

    阿青喜欢听这些家长里短,郭妈妈说得又活泼,珊瑚她们在一旁听着,也笑吟吟的给捧着场。

    郭妈妈注意到了,她说话的时候。桃叶看着象是走神了。不知道在琢磨什么,一屋里就她一个没笑。

    阿青也注意到了。

    虽然她也宽慰过桃叶,表示自己相信她,不会让她因为听到了这样的秘密而惹祸上身。但是一时间桃叶无法摆脱这件事的影响。也难怪她。

    和阿青这儿的和乐融融不同。乐安公主府里头。现在却冷清萧瑟有如一座空宅。

    不是说这儿没有人,乐安公主就算是坏了名声不招皇上待见,但是日常生活的排场还勉力维持着。屋里头地龙烧的很旺。案头的盘子里放着黄澄澄香梨和在这时节很罕见的半个蜜瓜。

    可是屋里头静的让人身上发毛。

    乐安公主身边也不缺伺候的人,只是……

    这事儿要说,就得从头说。

    虽然不同母,但是公主们待遇都差不多,尤其是住处和人手配置上头,文安公主有的,乐安公主也都有。

    文安公主身边诸如齐尚宫等人,是从她还未出嫁仍住在宫里时就伺候她了,尤其是齐尚宫,跟着文安公主出嫁,现在等于是公主府的大总管,一人之下众人之上。在她之下,还有好几个人都是如同她一般资历深的,各司其职,把文安公主伺候的无微不至,公主府也打理的井井有条。

    乐安公主当时也是有这些人手的,她身边有夏尚宫和王尚宫等几人,但是能一直留到今日的,一个也没有。

    夏尚宫是乐安公主自己厌恶她,想法子把她打发了。王尚宫倒是很会讨巧,乐安公主也有段时日很倚重她,可是王尚宫几年前生了一场大病也没了。其他的人,也是走的走,散的散,乐安公主被送到太平观的时候,身边只有一个朱尚宫和两个丫鬟陪着。乐安公主离开太平观之后不久,朱尚宫也被她赶到庄子上去了。

    虽然朱尚宫陪着她度过了太平观那段煎熬的岁月,可是一出来之后,乐安公主就觉得朱尚宫不识趣,说话也不讨喜,还想管束干涉她的事情,乐安公主终于是离了太平观那地方,哪里还愿意在面前放个人给自己添堵,远远的发配了,眼不见心不烦。

    现在她身边伺候的人当然都是合心意的,平时一个个嘴甜舌乖,可是这几天却都是大气不敢喘,甚至都躲着伺候的差事,生怕一不小心大祸临头。

    乐安公主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沏好送过来已经有一会儿了,按说不管她喝不喝的,丫鬟也该过来另换过一杯。屋里热,乐安公主也觉得干渴,可是这种干渴喝水没有用,喝下多少,那种感觉都依然还在,就象有把火在身体里烧,火舌隐密的蔓延,到处都感觉到一种难以缓解的干涩和灼热。

    早上起来她只喝了半碗燕窝粥,一直到现在,除了一块儿点心之外,她什么也没有吃,可她也不觉得饿。

    自从夏天里头她故意大病了一场之后,就一直觉得身体没彻底康复。尽管她请了太医来开方调养,精神体力还是感觉大不如前。

    就是现在坐在这儿,头都觉得晕,腰背肩膀都没有力气,只觉得酸软。这种酸软不是皮肉筋络,而象是从骨子里直透出来的,她坐着不行,站着不行,躺着不行,哪怕让人来捶打按揉,拿热热的手炉来熨,都无济于事。

    乐安公主唤了一声,站在门边的丫鬟赶紧应着走过来:“公主有什么吩咐?”

    “钱公子还没来吗?”

    “没有。”那个丫鬟头都不敢抬,小心翼翼的说:“今天风大,天儿实在是冷,钱包子可能不来了。”

    乐安公主的手用力抠着袖口边沿的一圈绣纹,把那平滑精密的图案抠的象一团乱线,线头都抠散了,看这样子就算想补都不好补。

    “把那个盒子拿来。”

    丫鬟不敢耽误,赶紧把她说的那个盒子拿了过来。

    打开盒子里头,可以看见里面分成一个一个的小格,每个小格里都有一个不大的小瓷瓶,一共六格。

    乐安公主拿起一个瓶子来,一掂就发现已经空了。

    再拿起一个,也还是空的。

    她烦躁的把手里的空瓶扔出去,重重掼在地下。幸好榻前铺着厚厚的织毯,瓶子摔在地下也没有碎。

    丫鬟赶紧跪下去捡瓶子,结果乐安公主第三回摸着的还是个空瓶,往下一摔,正好砸她头上。

    瓶子幸亏不重,可是砸在头上那感觉也不轻松。丫鬟连呼痛都不敢,蹑手蹑脚的捡了瓶子,赶紧往后退。

    一盒里,只有两瓶还有药。

    乐安公主拔开瓶塞子,将里面的仙人散倒出一点来,用指甲挑了,小心翼翼的置于鼻孔中,急不可待的吸深吸了一下。

    一股辣辣的象薄荷似雾气从鼻腔吸进来,乐安公主被呛的咳嗽了两声。这股辣劲儿过去,随之而来的是清凉和无法言喻的快慰。

    刚才象笼中困兽一样的烦躁,那些驱不散压不住的酸涩,无力……一瞬间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飘飘欲仙的,那种极致的轻松爽快,让她整个人都轻盈的没了重量,整个人象泡在温热的水里……不,象是已经离地而起飘浮在了空中。

    乐安公主唇边露出了笑容。

    她往后一靠,尽情的享受起了仙人散带来的享受。

    这是钱公子给她的东西,乐安公主头一回用的时候还有点头晕、恶心,坐在原地一动不动都会觉得晕眩。但是过了头两次之后,乐安公主彻底迷上了这种感觉。最开始可以隔几天一次,后来发展到一天就要用一次。可是现在乐安公主觉得,一天一次实在不够用。

    盒子里这两瓶,只有一瓶还算是满的,刚才她用的那一瓶剩下的也只够盖个瓶子底了,只怕也就再够用一次的。

    钱公子怎么不来也不打发人来说一声呢?

    他要不来,自己的仙人散眼看就没了。

    没尝过这种感觉的时候,外病的疲惫和不适还可以忍得住。现在她已经离不开这药,而且需求的量越来越大了。要是这时候突然断了顿,她真不知道这日子活的还有什么意思。(未完待续。。)

    ps:  儿子的灵活机变举一反三让我感动的热泪盈眶,可是小狗下了两个蛋这个描述实在是太……跟他讲了半天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明白狗不下蛋,鸡才下蛋……

三百三十四

    乐安公主遇着这位钱裕公子,并且两人一拍即合好上了,跟钱裕送了她这种奇药也有关系。服了这药,果然病痛全消,快活似神仙。

    敢劝她的人,也就只有朱尚宫一个了。

    要她只是再找个相好,甭管她找十六还是找六十的,朱尚宫决不会多说半个字。可是这药,打从朱尚宫头一次看到乐安公主用,就知道这不是个好玩意儿。

    听说前朝从皇宫到民间,都服药成风,听说有人服了那什么所谓的神仙药,大冬天里往结冰的河里跳,还嫌水不够凉呢,折腾没半年就死了。

    朱尚宫绝不能眼见安乐公主把自己也葬送了。不管以前怎么样,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也超过二十年了。就算不论感情、恩义什么的,就单从自身利益来说,朱尚宫也不能看着她死。她们这些人都是依附于乐安公主讨生活的,乐安公主要是一倒,她们不被牵连入罪的可能性很小。就算能侥幸逃脱问罪,没了主人的奴婢又能去哪儿呢?

    可是这会儿乐安公主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从再一次回到京城,她的病根没除,日子过的一直不痛快。钱裕知情识趣,会哄她高兴,给她的这种奇药又有立竿见影的效果。这会儿朱尚宫就是口灿莲花说下大天来,也说不动乐安公主了。正相反,钱裕轻飘飘的两句话,就让乐安公主下定了决心,把“倚仗过去情分”“想挟持架空”她的朱尚宫一下子就给处置了。

    乐安公主在外头养病的几年。也在那边置下了一点儿产业,可惜一直都没有什么进项。朱尚宫被她远远打发去了庄子上,从此眼不见心不烦。

    乐安公主觉得自己象是飘在云彩上,凌风御空,快活轻盈的象一只鸟儿。五彩斑斓的云霞环绕在身周……

    这样如梦如幻的沉醉中,别说身边的人说点什么做点什么了,就算把她给拖走卖了,她都完全没有感觉。

    过了不知道多久,乐安公主觉得自己总算是从天上慢慢落到地上了。

    屋里头很昏暗,冬天就是这点儿不好。窗纸糊得厚。又赶上阴天,屋里黑咕隆冬的,不点灯什么都看不见。

    “来人,倒茶来。”乐安公主懒洋洋的拖着声音唤了两声。没人理会。

    用过这药之后。她都不觉得饿了。就是觉得口干,喉咙里尤其觉得干的难受,说话声音都沙哑了。

    “朱尚宫……”

    哦。她想起来了,朱尚宫不在。

    她已经离开京城了吧?

    想到她,乐安公主空洞洞的脑袋里也觉得有点儿失落。

    朱尚宫和她这些年主仆相得,给她出了不少主意,伺候起来也格外贴心合意。

    要不是因为她……这回变得这么不识相,乐安公主还是愿意把她留在身边的。

    要不,等过了年再叫她回来?

    “来人。”

    她声音提高又唤了两声,还是没有人进来。

    乐安公主这会儿还没大从那药劲儿里缓过神来,倒还没有发火。她扶着床头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自己摸到桌子边,提起壶来没往杯里倒,直接对着壶嘴喝了一气。

    茶水已经凉了,但是她一点儿都没觉得凉。

    半壶水下肚,乐安公主比刚才清醒点儿了。

    奇怪,人呢?

    她掀开帘子往外走,一边走着一边找。

    外屋也没有人,门口也没有人。

    她掀起帘子往外走。

    风特别大,吹的厚厚的门帘一角翻过来打在她肩膀上,乐安公主站不稳当,被打的趔趄了一下,扶着门框才站稳。

    院子里也没人。

    人都去哪儿了?

    乐安公主有点迷糊。

    她记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吩咐过她们什么事,比如说,让她们都出去,让她自己好好清静清静?

    用了药之后,她说的话做的事情,过后自己怎么都记不清了。

    院门倒是并没有关死,还敞着半扇。

    乐安公主没套袄子,也没披斗篷,她都没觉得冷,就这么摇摇晃晃的走到院门处,靠着门扇往外看。

    大风吹得她头发乱舞,袖子和裙摆也给刮的要飞起来了一样,乐安公主看起来就象个疯子。

    外头也没有人。

    天色渐渐暗下来,乐安公主觉得自己可能还没有醒……她现在可能还是在做梦。

    “公主……”

    终于有个人了。

    乐安公主看着那个从穿堂里抖抖索索露个头的婆子,她叫不上来这个婆子的名字,看着也脸生。

    “我院子里的人呢?”

    那个婆子象个受惊的鹌鹑一样把头缩了起来,没吱声。

    乐安公主没得到答案,竟然也没有追问,她摇摇晃晃的又回了屋里,头重脚轻的一头栽在床上,一直光着没穿鞋的脚底沾了好些脏污泥垢,她自己也没有感觉到。

    那个婆子探头往院里看了一眼。

    她不过是个看门的粗使婆子,平时根本见不着公主的面。

    也正因为这样,她才没有象其他人一样被内卫司的那些人给一起抓走。

    乐安公主遇着这位钱裕公子,并且两人一拍即合好上了,跟钱裕送了她这种奇药也有关系。服了这药,果然病痛全消,快活似神仙。

    敢劝她的人,也就只有朱尚宫一个了。

    要她只是再找个相好,甭管她找十六还是找六十的,朱尚宫决不会多说半个字。可是这药,打从朱尚宫头一次看到乐安公主用,就知道这不是个好玩意儿。

    听说前朝从皇宫到民间,都服药成风。听说有人服了那什么所谓的神仙药,大冬天里往结冰的河里跳,还嫌水不够凉呢,折腾没半年就死了。

    朱尚宫绝不能眼见安乐公主把自己也葬送了。不管以前怎么样,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也超过二十年了。就算不论感情、恩义什么的,就单从自身利益来说,朱尚宫也不能看着她死。她们这些人都是依附于乐安公主讨生活的,乐安公主要是一倒,她们不被牵连入罪的可能性很小。就算能侥幸逃脱问罪,没了主人的奴婢又能去哪儿呢?

    可是这会儿乐安公主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从再一次回到京城。她的病根没除。日子过的一直不痛快。钱裕知情识趣,会哄她高兴,给她的这种奇药又有立竿见影的效果。这会儿朱尚宫就是口灿莲花说下大天来,也说不动乐安公主了。正相反。钱裕轻飘飘的两句话。就让乐安公主下定了决心。把“倚仗过去情分”“想挟持架空”她的朱尚宫一下子就给处置了。

    乐安公主在外头养病的几年,也在那边置下了一点儿产业,可惜一直都没有什么进项。朱尚宫被她远远打发去了庄子上。从此眼不见心不烦。

    乐安公主觉得自己象是飘在云彩上,凌风御空,快活轻盈的象一只鸟儿。五彩斑斓的云霞环绕在身周……

    这样如梦如幻的沉醉中,别说身边的人说点什么做点什么了,就算把她给拖走卖了,她都完全没有感觉。

    过了不知道多久,乐安公主觉得自己总算是从天上慢慢落到地上了。

    屋里头很昏暗,冬天就是这点儿不好,窗纸糊得厚,又赶上阴天,屋里黑咕隆冬的,不点灯什么都看不见。

    “来人,倒茶来。”乐安公主懒洋洋的拖着声音唤了两声,没人理会。

    用过这药之后,她都不觉得饿了,就是觉得口干,喉咙里尤其觉得干的难受,说话声音都沙哑了。

    “朱尚宫……”

    哦,她想起来了,朱尚宫不在。

    她已经离开京城了吧?

    想到她,乐安公主空洞洞的脑袋里也觉得有点儿失落。

    朱尚宫和她这些年主仆相得,给她出了不少主意,伺候起来也格外贴心合意。

    要不是因为她……这回变得这么不识相,乐安公主还是愿意把她留在身边的。

    要不,等过了年再叫她回来?

    “来人。”

    她声音提高又唤了两声,还是没有人进来。

    乐安公主这会儿还没大从那药劲儿里缓过神来,倒还没有发火。她扶着床头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自己摸到桌子边,提起壶来没往杯里倒,直接对着壶嘴喝了一气。

    茶水已经凉了,但是她一点儿都没觉得凉。

    半壶水下肚,乐安公主比刚才清醒点儿了。

    奇怪,人呢?

    她掀开帘子往外走,一边走着一边找。

    外屋也没有人,门口也没有人。

    她掀起帘子往外走。

    风特别大,吹的厚厚的门帘一角翻过来打在她肩膀上,乐安公主站不稳当,被打的趔趄了一下,扶着门框才站稳。

    院子里也没人。

    人都去哪儿了?

    乐安公主有点迷糊。

    她记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吩咐过她们什么事,比如说,让她们都出去,让她自己好好清静清静?

    用了药之后,她说的话做的事情,过后自己怎么都记不清了。

    院门倒是并没有关死,还敞着半扇。

    乐安公主没套袄子,也没披斗篷,她都没觉得冷,就这么摇摇晃晃的走到院门处,靠着门扇往外看。

    大风吹得她头发乱舞,袖子和裙摆也给刮的要飞起来了一样,乐安公主看起来就象个疯子。

    外头也没有人。

    天色渐渐暗下来,乐安公主觉得自己可能还没有醒……她现在可能还是在做梦。

    “公主……”

    终于有个人了。

    乐安公主看着那个从穿堂里抖抖索索露个头的婆子,她叫不上来这个婆子的名字,看着也脸生。

    “我院子里的人呢?”

    那个婆子象个受惊的鹌鹑一样把头缩了起来,没吱声。

    乐安公主没得到答案,竟然也没有追问,她摇摇晃晃的又回了屋里,头重脚轻的一头栽在床上,一直光着没穿鞋的脚底沾了好些脏污泥垢,她自己也没有感觉到。

    那个婆子探头往院里看了一眼。

    她不过是个看门的粗使婆子,平时根本见不着公主的面。

    也正因为这样,她才没有象其他人一样被内卫司的那些人给一起抓走。

    那个婆子探头往院里看了一眼。

    乐安公主遇着这位钱裕公子,并且两人一拍即合好上了,跟钱裕送了她这种奇药也有关系。服了这药,果然病痛全消,快活似神仙。

    敢劝她的人,也就只有朱尚宫一个了。

    要她只是再找个相好,甭管她找十六还是找六十的,朱尚宫决不会多说半个字。可是这药,打从朱尚宫头一次看到乐安公主用,就知道这不是个好玩意儿。

    听说前朝从皇宫到民间,都服药成风,听说有人服了那什么所谓的神仙药,大冬天里往结冰的河里跳,还嫌水不够凉呢,折腾没半年就死了。

    朱尚宫绝不能眼见安乐公主把自己也葬送了。不管以前怎么样,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也超过二十年了。就算不论感情、恩义什么的,就单从自身利益来说,朱尚宫也不能看着她死。她们这些人都是依附于乐安公主讨生活的,乐安公主要是一倒,她们不被牵连入罪的可能性很小。就算能侥幸逃脱问罪,没了主人的奴婢又能去哪儿呢?

    可是这会儿乐安公主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从再一次回到京城,她的病根没除,日子过的一直不痛快。钱裕知情识趣,会哄她高兴,给她的这种奇药又有立竿见影的效果。这会儿朱尚宫就是口灿莲花说下大天来,也说不动乐安公主了。正相反,钱裕轻飘飘的两句话,就让乐安公主下定了决心,把“倚仗过去情分”“想挟持架空”她的朱尚宫一下子就给处置了。

    乐安公主在外头养病的几年,也在那边置下了一点儿产业,可惜一直都没有什么进项。朱尚宫被她远远打发去了庄子上,从此眼不见心不烦。

    乐安公主觉得自己象是飘在云彩上,凌风御空,快活轻盈的象一只鸟儿。五彩斑斓的云霞环绕在身周……

    这样如梦如幻的沉醉中,别说身边的人说点什么做点什么了,就算把她给拖走卖了,她都完全没有感觉。

    过了不知道多久,乐安公主觉得自己总算是从天上慢慢落到地上了。

    屋里头很昏暗,冬天就是这点儿不好,窗纸糊得厚,又赶上阴天,屋里黑咕隆冬的,不点灯什么都看不见。

    “来人,倒茶来。”(未完待续。。)

三百三十五 夜色

    谁会有这么大胆,基本不用猜。

    满京里划拉一下,有这个本事,有这个胆子,还得有这么干的理由的,也就那么寥寥几人。

    皇后家赫然是榜上有名。

    就算他家没干这事儿,只要皇上觉得他们心怀怨望意图不轨,那这事儿妥妥他们也参予其中了。至于要凭证?那还不简单?内卫司只听命于皇上,跟外头刑部完全是两个不同的系统。

    要说皇后娘家承恩公府,先帝时也算是有实权的,可要说是京里头顶尖的那一拨,还差着点火候。他们算计了一圈,拿着自家姑娘奇货可居,最终下了注。这一注虽然险,还让他们瞎猫撞上死耗子,博赢了。

    从皇上登基,承恩公府的气焰是一天更比一天嚣张,打着皇后娘家的招牌,能干不能干的事儿,全都沾了。

    这似乎是一夜乍富的人都有的心理。赌赢了一大笔钱,既惊喜,又恐慌,指望着别人对他们赶紧的刮目相看,把威风抖起来。同时,他们心底又清清楚楚的知道这富贵不是凭本事来的,能富贵到哪一天也说不准,所以又要想尽一切办法去巩固,去抓住。

    让他们更慌的是,皇后没有儿女。

    承恩公府想了许多的办法,一开始是百般邀宠,后来寻医问药,甚至求神卜卦都试过了。

    皇后自己没有孩子,也不愿意坐视别人的儿子养下来。宫里头这些年孩子就是不多,就象那荒地里长的小苗。撒了种不见得能长,长出来不见得养好。

    没办法,他们想到了一招,过继。

    可皇上现在只有两个儿子,一个将将十岁,生母位份不高,这位大皇子也不聪明。说不清楚是先天胎里就有缺憾,还是生长过程中遭了旁人的黑手,伴读一天能学会的东西,他得十天。每个师父都不看好他。这一点皇上心里也很清楚。二皇子也有七岁了。倒是很聪明伶俐,可是身体又不好,一到天气转冷的时候,就没法儿出门了。整月整月的服药。

    这两个皇后都看不上。但是没别的选择。她还是选了老大,打算收养他在自己的名下。

    大皇子有自己的优势。在继承一事上,长子天然就比其他儿子有优势。

    至于他不聪明这事。皇后也有自己的考量。虽然说这孩子窝囊没出息,看着就让她生烦。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想,他愚笨也会少了很多麻烦,好掌控。真是如皇后所愿,她将来能做太后,依大皇子的资质脾性,那这天下不就是她说了算吗?

    这也是承恩公府的打算。

    可惜这事儿才起了个头,就生出了变数。

    吴家要回京了,于夫人走了一步昏招,为了掩盖过去的一些事情,她假意敷衍着吴婶,实际上打算把他们一家都除掉。

    如果没有他,或许于夫人这事儿就真的办成了。

    这件事石氏当然不会坐视不管,阿青是她亲侄女儿,东平侯府只剩下了她们两个人在世,石氏把阿青看的比什么都重。

    她在庵堂里住了这么些年,这两年才改变了主意回京。

    为的什么?

    要是为了曾经和皇上那段情,为了富贵权势这些,她早该回来的。

    之所以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在阿青遇到生命危险的时候她才决定回京……

    李思谌觉得自己没想错。

    她对阿青的看重,胜过了她过去十几年的坚持。

    要不是李思谌清楚阿青的身世,说不定他也会把这些人炮制的谣言当真,真以为石氏才是阿青的亲生母亲了。

    她想尽自己的力量保护阿青,哪怕因此离开庵堂,离开她平静的生活,重新陷入这一团乱局中来。甚至在刚回来的时候她就遭遇了危机,与杀身之祸擦身而过。

    将来的事,谁也说不好。

    皇后是翻不了身了,这次的事儿,承恩公府肯定手上不会干净。

    将来的宫中,会是什么局面?

    赵增文从屋里出来,跟他一块儿站在这个风吹不着的角落里,掏出烟袋来给自己装好,点着火。

    看他象个乡下老汉一样慢腾腾的吞云吐雾,李思谌的心绪也跟着慢慢平复下来。

    “你怎么抽上这一口了?”

    “有人送了些上好的烟草给我。”赵增文眯着眼,因为天冷,他缩着脖子,一手掖在怀里,看起来更象个已经佝偻的老头儿了。

    “里头怎么样?”

    “还审着呢,我出来透口气儿。”淡蓝的烟被他大口吸进去,又顺着鼻腔和嘴角逸出一些来。

    这让他觉得身体里被烟弥漫充满了,那种粗糙、热烫、还有些辛辣的烟气彻底驱走了刚才在屋子里的那些压抑。鲜血、惨叫、绝望仇恨和恐惧……

    赵增文抽了一袋烟,在墙角磕了磕残灰,准备收起来。

    李思谌有点好奇的问:“我看好些人在鞋底子上磕烟袋,那是为什么?”

    “鞋底本来就不干净,所以不怕沾上灰了脏。”赵增文指指墙角说:“在硬地方磕,烟袋难免会伤损。”

    “那你这也太不爱惜东西了。”李思谌难得跟他玩笑一句。

    “我鞋底刚沾了血。”赵增文淡淡的说。

    他又进了那扇门。

    李思谌转头看着眼前的暮色。

    他觉得,他也想试着来一口,尝尝那上好烟草的味儿。

    不,不行。

    他很警惕的很快抛开了这个念头。

    他可不是那么软弱的人,自己的麻烦自己扛着,只要不死,总会有法子解决了。而寄望于外物的刺激和麻痹,那绝对不行。

    那些东西可能让人逃避一时。但是终究是有害无益的,反而会让人沉溺上瘾。

    那些借酒浇愁的人,还有乐安公主……她也是个活生生的例证。

    那些药已经让她的思绪、神智都不清醒了,要是清醒的状态,她未必能干得出到郡王府去这件事儿。

    无论她以前做了多少蠢事,但是起码从前的她并不疯狂。

    赵增文再次出来的时候,拿了一份画过押的供状。李思谌问他:“人怎么样?”

    “给他上药呢。”

    虽然这个人总归是活不了的,但是现在他还有作用的时候,就不能让他死。

    画押的手印是殷红殷红的,看着不是印泥的色。

    李思谌把这份供状很快看了一遍。和他预想中出入不大。

    这个。还有另外几份都很快会呈递到皇上面前,今天夜里大概又是个不太平的夜晚。

    “风比刚才小一点儿了。”

    “嗯。”赵增文说:“但愿晚上不这么冷。”

    但就算天冷,该干的事儿也得干,总不能因为天寒地冻风太大。就可以推诿不去办差了。

    “这边没什么事了。”赵增文说:“还有两个地方。我就可以吩咐人去了。世子要不要回府一趟?”

    “不用了,让人回去传个话,怕是今晚都不用回去了。”

    谁会有这么大胆。基本不用猜。

    满京里划拉一下,有这个本事,有这个胆子,还得有这么干的理由的,也就那么寥寥几人。

    皇后家赫然是榜上有名。

    就算他家没干这事儿,只要皇上觉得他们心怀怨望意图不轨,那这事儿妥妥他们也参予其中了。至于要凭证?那还不简单?内卫司只听命于皇上,跟外头刑部完全是两个不同的系统。

    要说皇后娘家承恩公府,先帝时也算是有实权的,可要说是京里头顶尖的那一拨,还差着点火候。他们算计了一圈,拿着自家姑娘奇货可居,最终下了注。这一注虽然险,还让他们瞎猫撞上死耗子,博赢了。

    从皇上登基,承恩公府的气焰是一天更比一天嚣张,打着皇后娘家的招牌,能干不能干的事儿,全都沾了。

    这似乎是一夜乍富的人都有的心理。赌赢了一大笔钱,既惊喜,又恐慌,指望着别人对他们赶紧的刮目相看,把威风抖起来。同时,他们心底又清清楚楚的知道这富贵不是凭本事来的,能富贵到哪一天也说不准,所以又要想尽一切办法去巩固,去抓住。

    让他们更慌的是,皇后没有儿女。

    承恩公府想了许多的办法,一开始是百般邀宠,后来寻医问药,甚至求神卜卦都试过了。

    皇后自己没有孩子,也不愿意坐视别人的儿子养下来。宫里头这些年孩子就是不多,就象那荒地里长的小苗,撒了种不见得能长,长出来不见得养好。

    没办法,他们想到了一招,过继。

    可皇上现在只有两个儿子,一个将将十岁,生母位份不高,这位大皇子也不聪明。说不清楚是先天胎里就有缺憾,还是生长过程中遭了旁人的黑手,伴读一天能学会的东西,他得十天。每个师父都不看好他,这一点皇上心里也很清楚。二皇子也有七岁了,倒是很聪明伶俐,可是身体又不好,一到天气转冷的时候,就没法儿出门了,整月整月的服药。

    这两个皇后都看不上,但是没别的选择,她还是选了老大,打算收养他在自己的名下。

    大皇子有自己的优势。在继承一事上,长子天然就比其他儿子有优势。

    至于他不聪明这事,皇后也有自己的考量。虽然说这孩子窝囊没出息,看着就让她生烦。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想,他愚笨也会少了很多麻烦,好掌控。真是如皇后所愿,她将来能做太后,依大皇子的资质脾性,那这天下不就是她说了算吗?

    这也是承恩公府的打算。

    可惜这事儿才起了个头,就生出了变数。

    吴家要回京了,于夫人走了一步昏招,为了掩盖过去的一些事情,她假意敷衍着吴婶,实际上打算把他们一家都除掉。

    如果没有他,或许于夫人这事儿就真的办成了。

    这件事石氏当然不会坐视不管,阿青是她亲侄女儿,东平侯府只剩下了她们两个人在世,石氏把阿青看的比什么都重。

    她在庵堂里住了这么些年,这两年才改变了主意回京。

    为的什么?

    要是为了曾经和皇上那段情,为了富贵权势这些,她早该回来的。

    之所以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在阿青遇到生命危险的时候她才决定回京……

    李思谌觉得自己没想错。

    她对阿青的看重,胜过了她过去十几年的坚持。

    要不是李思谌清楚阿青的身世,说不定他也会把这些人炮制的谣言当真,真以为石氏才是阿青的亲生母亲了。

    她想尽自己的力量保护阿青,哪怕因此离开庵堂,离开她平静的生活,重新陷入这一团乱局中来。甚至在刚回来的时候她就遭遇了危机,与杀身之祸擦身而过。

    将来的事,谁也说不好。

    皇后是翻不了身了,这次的事儿,承恩公府肯定手上不会干净。

    将来的宫中,会是什么局面?

    赵增文从屋里出来,跟他一块儿站在这个风吹不着的角落里,掏出烟袋来给自己装好,点着火。

    看他象个乡下老汉一样慢腾腾的吞云吐雾,李思谌的心绪也跟着慢慢平复下来。

    “你怎么抽上这一口了?”

    “有人送了些上好的烟草给我。”赵增文眯着眼,因为天冷,他缩着脖子,一手掖在怀里,看起来更象个已经佝偻的老头儿了。

    “里头怎么样?”

    “还审着呢,我出来透口气儿。”淡蓝的烟被他大口吸进去,又顺着鼻腔和嘴角逸出一些来。

    这让他觉得身体里被烟弥漫充满了,那种粗糙、热烫、还有些辛辣的烟气彻底驱走了刚才在屋子里的那些压抑。鲜血、惨叫、绝望仇恨和恐惧……

    赵增文抽了一袋烟,在墙角磕了磕残灰,准备收起来。

    李思谌有点好奇的问:“我看好些人在鞋底子上磕烟袋,那是为什么?”

    “鞋底本来就不干净,所以不怕沾上灰了脏。”赵增文指指墙角说:“在硬地方磕,烟袋难免会伤损。”

    “那你这也太不爱惜东西了。”李思谌难得跟他玩笑一句。

    “我鞋底刚沾了血。”赵增文淡淡的说。

    他又进了那扇门。

    李思谌转头看着眼前的暮色。

    他觉得,他也想试着来一口,尝尝那上好烟草的味儿。

    不,不行。

    他很警惕的很快抛开了这个念头。(未完待续。。)

三百三十六

    阿青猜的没错,李思谌还真就没睡。

    他进宫一趟,在宫门下钥之前又匆匆领命出宫。

    这一夜简直兵荒马乱的,倒是不冷,也没觉得困。跑的地方也不算远,就在北城这一带。快四更天的时候,小武摸出个小酒壶给他。

    这玩意儿京中禁兵一般身上不带,倒是边军、老兵们的身上常揣着,冬夜里滴水成冰,没一口酒还真撑不过去。

    李思谌拧开塞子喝了一口。酒不是什么好酒,但是够烈。一口酒喝下,感觉喝的不是水,是火,那股辣劲儿让他也忍不住眯了一下眼。

    还别说,确实很醒神儿。

    早上他回了趟郡王府,门上值夜的那两人正是最困的时候,听见门响还迷糊呢,一问,说是世子。

    世子怎么可能这时辰从外头回来呢?

    那俩人还觉得自己八成没睡醒,一开门瞅见还是真人!吓的快给跪了。

    李思谌回来洗脸换衣裳。阿青没睡醒呢,小脸儿比前阵子看起来,应该……似乎,大概是长了那么一点儿肉,显得圆润些了。

    要是叫醒了她,说不定她会闻到自己吐息间有酒气,还得追问他昨晚的事,替他悬心。

    所以,还是让她睡吧。

    阿青问:“世子留下什么话没有?”

    桃叶诚实的摇了摇头。

    其实搁在她以前,应该会主动问一声的。

    世子有没有什么话留下?这么一问,世子多半会说个两句的。或是嘱咐,或是提醒,夫人听了之后总归会高兴高兴的。

    可刚才她一点儿都没想起来开这个口。

    她甚至不大敢往世子跟前凑。

    有夫人在的时候,她还不觉得。刚才屋里头就她和世子两个人,桃核端着水在外屋,她不知道怎么回事,觉得世子身上那股子劲……就象一把开了刃的刀,稍微靠近一点儿就会被割伤。

    不止是伤。

    感觉会没命。

    阿青有点闷闷不乐的梳洗,早饭用的也不多。

    桃叶和珊瑚交换一个眼神。

    对桃叶的焦虑,珊瑚示意她:看我的。

    珊瑚的应对方式是:把账本搬出来跟阿青一块儿整理。

    她早就发现了自家夫人有点轻微的强迫症。假如碰到一本乱账。非得一口气理好了才算完。要是理不完,那简直没有任何心情做别的事情。假如中间得吃饭了,那饭肯定也吃的匆匆忙忙。如果有出门的安排,那也会尽量取消和延后——

    总之。如果不把那些长在账册纸页上的杂草一把撸平。简直夜里觉都没法儿睡了。

    一认真的干起活来。阿青就渐渐把心事抛开了。

    琥珀都觉得自己姐姐实在是有能耐的。

    虽然她俩是双胞胎,可是自己比姐姐就差远了。她做事,总习惯先问别人怎么做。假如没人告诉她。也没个样子让她照着做,她就完全不知道从何处开始,只会束手无措。她也不会管着别人,不会给别人分派活计,旁人如果说了什么恶意难听的话,她第一时间也听不出来,过后倒是可能回过味来,可是那还有什么用?又不可能让时间倒回去,让她再大方得体的反驳别人一次。

    以前珊瑚还试图点拨她为人处世的要诀,但是这种本事,大概也是天生的。有人天生就会,哪怕是在蹒跚学步的年纪也能把身边一票孩子支使的团团转,俗称人精。而琥珀嘛……珊瑚打小一直努力着想让妹妹变的机变周全一些,起码能护住她自己不吃别人的亏。但可惜了,琥珀在这上头纯属一块不可雕琢的朽木,也许她全身上下的聪明和灵气儿都长到鼻子上去了。

    以前娘还在的时候,就说她长着狗鼻子。在她学会闻香辩香制香之前,她的这项天赋并没有被家里人重视,倒是觉得这孩子真是挺怪的。比如,她能闻出家里下人偷吃了仓房里的咸鱼。珊瑚特别奇怪的问她怎么闻出来的,因为那个仆人吃过后肯定洗手漱口了,据说还嚼了两口葱。

    但琥珀就是很笃定:“她就是吃了,我闻着鱼腥味儿了。”

    象现在这种情形,夫人不开心,琥珀也急,也想做点儿什么,但是她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做。

    可是姐姐就不一样了,她总是知道在什么场合说什么话,总是能在所有可能的选择中找出最好的那一个。如果不是姐姐,她可能早就在家境破落的时候死了。没有姐姐保护,她们姐妹也可能早就沦落风尘,或者根本命也保不住。

    现在过的日子多好啊,就象又回到了小时候一样。吃好吃的东西,穿漂漂亮亮的衣服,每天要做的活儿少的很,琥珀想着,要是能永远这样就好了。就这么待在夫人身边,待在郡王府里。嗯,等夫人生了小主子,她也可以去服侍小少爷啊。

    跟数字打了半天的交道阿青的精气神倒是比早上要好多了,午饭也恢复到了正常的饭量。

    晚间李思谌回来,对自己昨夜里的行踪大略提了一句,说是和增文兄一起。换了别人家里,少不得老婆要怀疑男人是不是有外心,养外室。可是阿青心知肚明,他做的事儿且和风花雪月沾不上边。

    男人干的这职业风险挺大,换成旁人可能还会十分羡慕他执掌大权,可是做为家人,妻子,阿青还是希望他能换个位置待待。也许现在不行,但是过个几年或许可以的。

    “今天白天理了会儿账,看了会儿书。”当然这一天里不止做了这些,还有一些人情往来应酬走礼的事情处理。另外,**奶王氏差人来说事。快要过年了。杨得鹏请示过安郡王之后,一部分家务暂由王氏打理。王氏虽然是新妇,进门不到一年。可是奈何郡王府里现在这么个情形,也只好先这么将就了。郡王妃陆氏还在时,大事小事全自己把持着,不肯分一点点权力出去。

    王氏也很精乖,她也知道自己这打理是暂时的。等世子夫人生了孩子,家事大权一定会回到她的手里。所以有的事情她就顺水推舟,有的事,她打发人去和阿青商量。这样一来自己落不下揽权的名声。二来真有什么事。也有个人拖来垫背。就算阿青一言不发,那王氏也可以得个知礼数懂进退的好名声。别人一说,她年轻刚进门,而且事事都先去请教世子夫人。那怎么着她也不会落下不是。

    既然只是暂代。何必强出头呢?又不是管自己的家当。调理自己的人,干得好了不过落两句夸,干的不好了那可不知道要在背后被人说道多久。

    可是与王氏的淡定不同。她手底下陪嫁过来的那些人可都象打了鸡血一样亢奋起来了,上蹦下蹿的都想谋个有实权的位子。

    这些人不算什么,王氏要是连她们都压服不了,那她这主子也是无能了。

    但是李思炘,她就有些无奈了。

    李思炘觉得这是安郡王对他又重视起来了,王氏还没接手呢,李思炘就迫不及待过来指手划脚了。

    真让人心烦。

    是的,心烦。

    别人都说新婚夫妻好歹也有个三年的恩爱吧?男人就算要起外心,好歹也会等新鲜劲儿过去。

    可是李思炘和王氏,就似乎从来没有过恩爱。同床共枕那不叫恩爱,倒是同床异梦更适合形容他们。

    王氏相貌平平,远不及李思炘原来房里的几个丫头们俊俏娇。而王氏呢,她是因为前面的亲事不顺利没了着落,才不得不嫁了李思炘,成亲没一个月她就把李思炘看透了。

    无才无德,除了一张长的还算不错的脸,简直一无是处。

    对这么一个男人,王氏怎么可能会心动呢?

    阿青猜的没错,李思谌还真就没睡。

    他进宫一趟,在宫门下钥之前又匆匆领命出宫。

    这一夜简直兵荒马乱的,倒是不冷,也没觉得困。跑的地方也不算远,就在北城这一带。快四更天的时候,小武摸出个小酒壶给他。

    这玩意儿京中禁兵一般身上不带,倒是边军、老兵们的身上常揣着,冬夜里滴水成冰,没一口酒还真撑不过去。

    李思谌拧开塞子喝了一口。酒不是什么好酒,但是够烈。一口酒喝下,感觉喝的不是水,是火,那股辣劲儿让他也忍不住眯了一下眼。

    还别说,确实很醒神儿。

    早上他回了趟郡王府,门上值夜的那两人正是最困的时候,听见门响还迷糊呢,一问,说是世子。

    世子怎么可能这时辰从外头回来呢?

    那俩人还觉得自己八成没睡醒,一开门瞅见还是真人!吓的快给跪了。

    李思谌回来洗脸换衣裳。阿青没睡醒呢,小脸儿比前阵子看起来,应该……似乎,大概是长了那么一点儿肉,显得圆润些了。

    要是叫醒了她,说不定她会闻到自己吐息间有酒气,还得追问他昨晚的事,替他悬心。

    所以,还是让她睡吧。

    阿青问:“世子留下什么话没有?”

    桃叶诚实的摇了摇头。

    其实搁在她以前,应该会主动问一声的。

    世子有没有什么话留下?这么一问,世子多半会说个两句的,或是嘱咐,或是提醒,夫人听了之后总归会高兴高兴的。

    可刚才她一点儿都没想起来开这个口。

    她甚至不大敢往世子跟前凑。

    有夫人在的时候,她还不觉得。刚才屋里头就她和世子两个人,桃核端着水在外屋,她不知道怎么回事,觉得世子身上那股子劲……就象一把开了刃的刀,稍微靠近一点儿就会被割伤。

    不止是伤。

    感觉会没命。

    阿青有点闷闷不乐的梳洗,早饭用的也不多。

    桃叶和珊瑚交换一个眼神。

    对桃叶的焦虑,珊瑚示意她:看我的。

    珊瑚的应对方式是:把账本搬出来跟阿青一块儿整理。

    她早就发现了自家夫人有点轻微的强迫症,假如碰到一本乱账,非得一口气理好了才算完。要是理不完,那简直没有任何心情做别的事情。假如中间得吃饭了,那饭肯定也吃的匆匆忙忙。如果有出门的安排,那也会尽量取消和延后——

    总之,如果不把那些长在账册纸页上的杂草一把撸平,简直夜里觉都没法儿睡了。

    一认真的干起活来,阿青就渐渐把心事抛开了。

    琥珀都觉得自己姐姐实在是有能耐的。

    虽然她俩是双胞胎,可是自己比姐姐就差远了。她做事,总习惯先问别人怎么做。假如没人告诉她,也没个样子让她照着做,她就完全不知道从何处开始,只会束手无措。她也不会管着别人,不会给别人分派活计,旁人如果说了什么恶意难听的话,她第一时间也听不出来,过后倒是可能回过味来,可是那还有什么用?又不可能让时间倒回去,让她再大方得体的反驳别人一次。

    以前珊瑚还试图点拨她为人处世的要诀,但是这种本事,大概也是天生的。有人天生就会,哪怕是在蹒跚学步的年纪也能把身边一票孩子支使的团团转,俗称人精。而琥珀嘛……珊瑚打小一直努力着想让妹妹变的机变周全一些,起码能护住她自己不吃别人的亏。但可惜了,琥珀在这上头纯属一块不可雕琢的朽木,也许她全身上下的聪明和灵气儿都长到鼻子上去了。

    以前娘还在的时候,就说她长着狗鼻子。在她学会闻香辩香制香之前,她的这项天赋并没有被家里人重视,倒是觉得这孩子真是挺怪的。比如,她能闻出家里下人偷吃了仓房里的咸鱼。珊瑚特别奇怪的问她怎么闻出来的,因为那个仆人吃过后肯定洗手漱口了,据说还嚼了两口葱。

    但琥珀就是很笃定:“她就是吃了,我闻着鱼腥味儿了。”

    象现在这种情形,夫人不开心,琥珀也急,也想做点儿什么,但是她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做。

    可是姐姐就不一样了,她总是知道在什么场合说什么话,总是能在所有可能的选择中找出最好的那一个。如果不是姐姐,她可能早就在家境破落的时候死了。没有姐姐保护,她们姐妹也可能早就沦落风尘,或者根本命也保不住。(未完待续。。)

三百三十七 年关

    所以说,冷与不冷,全在皇上一念之间了。

    就象皇后,现在仍然住在懿坤宫里。只要皇上一天没有下旨废后,她就仍然是一国之母。

    可是现在上上下下谁不知道皇后已经和被废没什么两样了?

    那懿坤宫也不再是令人艳羡眼热的凤后居所,那扇门里头一口活气也没有,只能这样一直圈着,圈到死。

    所以承恩公府会出昏招李思谌毫不奇怪。他们当然不能放弃,哪怕还有一线希望也不能放弃。

    可是承恩公府素来眼空心大,昏庸无能。这出的什么馊招?以为皇上会畏惧悠悠众口而疏远石氏?会重新把皇后请出来做恩爱的样子给世人看?甚至愿意象承恩公府和皇后期盼的那样,让皇后收养大皇子,甚至顺顺利利再让他当上太子。

    以承恩公府那种做美梦一样的筹划,说不定大皇子当上太子,他们就敢有胆子想着让当今圣上赶紧龙驭宾天,这样皇后就会成为真正的天下之母,而承恩公府的地位,那还用说吗?

    皇上的震怒不单单来自昨晚,还有许多年前,发生在过往岁月中的事零碎的累加沉积着的,在昨晚终于破冰而出。

    与心爱的女人被迫分离,娶了始作俑者的女儿,更何况这个女子自己无子,也不乐意见着旁人生出孩子。

    就是普通男人摊上这样的事,就算能忍一时意气,也总有要出这口气的日子。

    何况这是皇上。

    李思谌觉得他就象是一点一点的捡拾着碎纸屑。渐渐拼成了完整的篇幅。

    如果同样的事儿赶在自己身上了呢?

    想一想,他那时的处境,和曾经的七皇子真的很象。

    差那么一点点,他也就被人安排了婚事,与自己最爱的女子只能擦肩而过。

    李思谌双手环抱住妻子——她也挺放心的整个重量都交到他手上了。

    屋里头暖意融融,外头的风雪吹不进他们的世界。

    他的妻子和孩子在哪里,他的家也就在哪里。

    如果没了他们,他也就没了家,没了归属。

    这场雪之后,天气暖和了些日子。府里头忙忙碌碌的张罗着过年的事。

    大妞偷空儿跑来看了她两次。一次陪她吃了中饭。一次是午后来的,晚饭前就走了,称得上是来去匆匆。

    大妞以前曾经说过要服侍她生孩子,这话当时阿青也没有当真。

    可是现在看来。大妞是当真的。

    她还跟阿青说。等过了年。她就把铺子里的事情放下,专心管着阿青生产的事。

    “姐,你放心吧。我肯定保你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大妞拍拍胸脯保证:“我现在比那些稳婆可强多了!”

    阿青的肚子越来越大了,李思谌感觉她的肚子简直是一天一个样。

    大的让他有些心惊肉跳。

    如果可能,他真想一天十二个时辰都让她在自己的眼前,生怕有个眼错不见的她会出什么好歹。

    女人生孩子有多不易,李思谌明白。

    他的生母就是生他的时候坏了身子,打那以后就一直病着,后来终于一病不起撒手丢下他去了。

    阿青现在仍然保持着每天固定散步、活动。李思谌也听从了太医的吩咐,知道多走动是对生产有好处。他当然不会再拦阻,只是对阿青走动时的安全是更上心了。

    开玩笑,现在连他摸一摸她的肚子都小心翼翼的,要是磕一下碰一下的,那还了得?

    不用他说,郭妈妈为首,桃叶紧随而上把着关,简直是把小心二字刻到骨头里了。院子里头怎么布置就不用说了,连阿青如果出门溜达,她要走的路也一定会让人在前头踩过,确定没有什么会滑着绊着磕着人的意外发生。桃核领了个挺要紧的差事,在这种时候她就得牢牢的陪在阿青身旁,因为这丫头力气大,手脚麻利。李思谌还安排了一个叫燕娘的女人过来,她看起来三十来岁,个子矮矮的,可是据说她身手也相当的好。

    连燕娘自己都说,她个子矮就是因为她家传的功夫练的是下盘,她开始练的早,所以后来个头就不长了。

    所以说,冷与不冷,全在皇上一念之间了。

    就象皇后,现在仍然住在懿坤宫里。只要皇上一天没有下旨废后,她就仍然是一国之母。

    可是现在上上下下谁不知道皇后已经和被废没什么两样了?

    那懿坤宫也不再是令人艳羡眼热的凤后居所,那扇门里头一口活气也没有,只能这样一直圈着,圈到死。

    所以承恩公府会出昏招李思谌毫不奇怪。他们当然不能放弃,哪怕还有一线希望也不能放弃。

    可是承恩公府素来眼空心大,昏庸无能。这出的什么馊招?以为皇上会畏惧悠悠众口而疏远石氏?会重新把皇后请出来做恩爱的样子给世人看?甚至愿意象承恩公府和皇后期盼的那样,让皇后收养大皇子,甚至顺顺利利再让他当上太子。

    以承恩公府那种做美梦一样的筹划,说不定大皇子当上太子,他们就敢有胆子想着让当今圣上赶紧龙驭宾天,这样皇后就会成为真正的天下之母,而承恩公府的地位,那还用说吗?

    皇上的震怒不单单来自昨晚,还有许多年前,发生在过往岁月中的事零碎的累加沉积着的,在昨晚终于破冰而出。

    与心爱的女人被迫分离,娶了始作俑者的女儿,更何况这个女子自己无子,也不乐意见着旁人生出孩子。

    就是普通男人摊上这样的事,就算能忍一时意气。也总有要出这口气的日子。

    何况这是皇上。

    李思谌觉得他就象是一点一点的捡拾着碎纸屑,渐渐拼成了完整的篇幅。

    如果同样的事儿赶在自己身上了呢?

    想一想,他那时的处境,和曾经的七皇子真的很象。

    差那么一点点,他也就被人安排了婚事,与自己最爱的女子只能擦肩而过。

    李思谌双手环抱住妻子——她也挺放心的整个重量都交到他手上了。

    屋里头暖意融融,外头的风雪吹不进他们的世界。

    他的妻子和孩子在哪里,他的家也就在哪里。

    如果没了他们,他也就没了家,没了归属。

    这场雪之后。天气暖和了些日子。府里头忙忙碌碌的张罗着过年的事。

    大妞偷空儿跑来看了她两次。一次陪她吃了中饭,一次是午后来的,晚饭前就走了,称得上是来去匆匆。

    大妞以前曾经说过要服侍她生孩子。这话当时阿青也没有当真。

    可是现在看来。大妞是当真的。

    她还跟阿青说。等过了年,她就把铺子里的事情放下,专心管着阿青生产的事。

    “姐。你放心吧,我肯定保你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大妞拍拍胸脯保证:“我现在比那些稳婆可强多了!”

    阿青的肚子越来越大了,李思谌感觉她的肚子简直是一天一个样。

    大的让他有些心惊肉跳。

    如果可能,他真想一天十二个时辰都让她在自己的眼前,生怕有个眼错不见的她会出什么好歹。

    女人生孩子有多不易,李思谌明白。

    他的生母就是生他的时候坏了身子,打那以后就一直病着,后来终于一病不起撒手丢下他去了。

    阿青现在仍然保持着每天固定散步、活动。李思谌也听从了太医的吩咐,知道多走动是对生产有好处。他当然不会再拦阻,只是对阿青走动时的安全是更上心了。

    开玩笑,现在连他摸一摸她的肚子都小心翼翼的,要是磕一下碰一下的,那还了得?

    不用他说,郭妈妈为首,桃叶紧随而上把着关,简直是把小心二字刻到骨头里了。院子里头怎么布置就不用说了,连阿青如果出门溜达,她要走的路也一定会让人在前头踩过,确定没有什么会滑着绊着磕着人的意外发生。桃核领了个挺要紧的差事,在这种时候她就得牢牢的陪在阿青身旁,因为这丫头力气大,手脚麻利。李思谌还安排了一个叫燕娘的女人过来,她看起来三十来岁,个子矮矮的,可是据说她身手也相当的好。

    连燕娘自己都说,她个子矮就是因为她家传的功夫练的是下盘,她开始练的早,所以后来个头就不长了。

    所以说,冷与不冷,全在皇上一念之间了。

    就象皇后,现在仍然住在懿坤宫里。只要皇上一天没有下旨废后,她就仍然是一国之母。

    可是现在上上下下谁不知道皇后已经和被废没什么两样了?

    那懿坤宫也不再是令人艳羡眼热的凤后居所,那扇门里头一口活气也没有,只能这样一直圈着,圈到死。

    所以承恩公府会出昏招李思谌毫不奇怪。他们当然不能放弃,哪怕还有一线希望也不能放弃。

    可是承恩公府素来眼空心大,昏庸无能。这出的什么馊招?以为皇上会畏惧悠悠众口而疏远石氏?会重新把皇后请出来做恩爱的样子给世人看?甚至愿意象承恩公府和皇后期盼的那样,让皇后收养大皇子,甚至顺顺利利再让他当上太子。

    以承恩公府那种做美梦一样的筹划,说不定大皇子当上太子,他们就敢有胆子想着让当今圣上赶紧龙驭宾天,这样皇后就会成为真正的天下之母,而承恩公府的地位,那还用说吗?

    皇上的震怒不单单来自昨晚,还有许多年前,发生在过往岁月中的事零碎的累加沉积着的,在昨晚终于破冰而出。

    与心爱的女人被迫分离,娶了始作俑者的女儿,更何况这个女子自己无子,也不乐意见着旁人生出孩子。

    就是普通男人摊上这样的事,就算能忍一时意气,也总有要出这口气的日子。

    何况这是皇上。

    李思谌觉得他就象是一点一点的捡拾着碎纸屑,渐渐拼成了完整的篇幅。

    如果同样的事儿赶在自己身上了呢?

    想一想,他那时的处境,和曾经的七皇子真的很象。

    差那么一点点,他也就被人安排了婚事,与自己最爱的女子只能擦肩而过。

    李思谌双手环抱住妻子——她也挺放心的整个重量都交到他手上了。

    屋里头暖意融融,外头的风雪吹不进他们的世界。

    他的妻子和孩子在哪里,他的家也就在哪里。

    如果没了他们,他也就没了家,没了归属。

    这场雪之后,天气暖和了些日子。府里头忙忙碌碌的张罗着过年的事。

    大妞偷空儿跑来看了她两次,一次陪她吃了中饭,一次是午后来的,晚饭前就走了,称得上是来去匆匆。

    大妞以前曾经说过要服侍她生孩子,这话当时阿青也没有当真。

    可是现在看来,大妞是当真的。

    她还跟阿青说,等过了年,她就把铺子里的事情放下,专心管着阿青生产的事。

    “姐,你放心吧,我肯定保你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大妞拍拍胸脯保证:“我现在比那些稳婆可强多了!”

    阿青的肚子越来越大了,李思谌感觉她的肚子简直是一天一个样。

    大的让他有些心惊肉跳。

    如果可能,他真想一天十二个时辰都让她在自己的眼前,生怕有个眼错不见的她会出什么好歹。

    女人生孩子有多不易,李思谌明白。

    他的生母就是生他的时候坏了身子,打那以后就一直病着,后来终于一病不起撒手丢下他去了。

    阿青现在仍然保持着每天固定散步、活动。李思谌也听从了太医的吩咐,知道多走动是对生产有好处。他当然不会再拦阻,只是对阿青走动时的安全是更上心了。

    开玩笑,现在连他摸一摸她的肚子都小心翼翼的,要是磕一下碰一下的,那还了得?

    不用他说,郭妈妈为首,桃叶紧随而上把着关,简直是把小心二字刻到骨头里了。院子里头怎么布置就不用说了,连阿青如果出门溜达,她要走的路也一定会让人在前头踩过,确定没有什么会滑着绊着磕着人的意外发生。桃核领了个挺要紧的差事,在这种时候她就得牢牢的陪在阿青身旁,因为这丫头力气大,手脚麻利。李思谌还安排了一个叫燕娘的女人过来,她看起来三十来岁,个子矮矮的,可是据说她身手也相当的好。(未完待续。。)

三百三十八 姐弟

    阿青一点儿没猜错,燕娘和桃核格外对脾气,两人常常坐到一块儿去。

    燕娘来时还觉得自己的差事一定非常忙,夫人要上香啦、出门啦,这里里外外她的事情可不少。可是现在一看全不是这么回事儿,夫人除了一天两回散散步,基本没出过府门。

    这种事稍有常识的都懂。要保护的对象自己坐在一个铁桶里头不出来,跟不老实的四处瞎溜达,这保护起来完全是两个概念的。燕娘他们这一次来的人当然不止她一个,她只是贴身跟着夫人的那个。

    现在夫人特别配合不找麻烦,燕娘空闲时间大把,得了闲就指点桃核一下。

    倒不是说要收她当徒弟练武,这时候收徒弟是一件相当严谨的事,但是指点一下桃核平时怎么干活省力,怎么不让自己受伤,平时怎么呼气吸气,晚上怎么睡觉,这些还是没问题的。桃核嘴笨,有点儿贪吃,但是最大的好处就是听话,学东西也不慢,教起来很有成就感。

    桃核也没白学人家的本事,跑前跑后,洗衣端饭打水叠被这些话儿都叫她给包圆了。

    燕娘头次在菊苑吃饭,就险些吃多了。

    实在是看起来很普通的一道白菜素烧豆腐,吃起来就格外的鲜美滑嫩。燕娘知道人家这府里做菜讲究多,看着是普通的清汤上面连一点油星都没有,其实不知道是用了什么山珍海味才熬炖出来的。

    桃核跟她说:“咱院子里有两个御厨呢,人家手艺可好着呢。把素菜做的比荤菜还好吃。”

    “御厨?”

    “是啊。”桃核说:“我们夫人有孕的时候,世子去行宫要了两个厨子来。”

    乖乖,这得多大面子啊。

    其实饭菜好赖对桃核来说区别不大。饭菜好她也要吃三大碗。饭菜不好她也不会少吃一口。燕娘看看另一个大碗里的菜。里面装的是虎皮蛋,做法倒也不难,就是把鸡蛋煮熟,煎一下,再倒进肉汤里炖一炖就行了,外皮金黄多褶,咸香可口,里面的蛋白吃着有点脆生。蛋黄再蘸蘸汤汁。比肉还好吃。

    燕娘打小的日子过的比一般人家好得多,但鸡子也不是天天都能吃得上的。现在这么一大碗虎皮蛋摆在面前,不说吃,光看着就让人觉得心里有一种奢侈的满足感。

    以前年景不好的时候。整年的也吃不上一个鸡子。就算年景好了。这东西也绝不可能敞开了吃。当时家里人说。要是哪天能敞开了吃鸡子,那真是神仙过的日子。

    燕娘以前也进过富贵人家,可是这一回还是结结实实的吃了一惊。

    这不是主子的饭食。主子哪怕吃鹿筋吃熊掌那也不稀奇,这是下人吃的饭菜哪。

    “菊苑吃的比外头的人好。”桃核说:“我们夫人还没嫁过来的时候,在娘家我们吃的也好,饭管够,隔三岔五的就能吃上肉。我们夫人自己的手艺就很好,做的那饭菜好吃的不得了,就是现在有了身子,不能象以前一样进厨房了。”

    其实燕娘也明白,世子夫人在这府里地位是不同的,世子夫人的院子里头这些人的饭食也都打小厨房做出来,不是外头大厨房的饭。

    可是日子过的这么富贵并不能说明这就是顶好的日子,要不然世子把自己弄进来做什么?在自己家里头住着都得战战兢兢的怕人暗害,这富贵日子也不好过啊。

    再说世子夫人人家那是天生的富贵命,生的象仙女一样,自己也是女人,看她还能看呆了,那旁人就更不用说了。

    好在二十八那一日小山终于回了京城。在军营中摸爬滚打几个月,天天操练不怠,听说还跟着出去剿过匪。阿青也不知道京城左近有什么山匪强人可剿的。

    只要回来就好。

    相信吴婶现在也和阿青一个心思。

    小兔崽子,一出门就走丢了一样,这都已经年二十八了才知道回家!要不是过年只怕他还不回来呢!

    小山回家的第二天和大妞一起来了一趟郡王府。这回见面和上回相比,个头倒是没有明显变化,就是人好象瘦了些。

    阿青仔细打量他。

    不是瘦,是更精悍了。记得进京之后,因为京城日子过的悠闲,小山脸上也圆润了一些。可是从他上山学艺……那一点虚浮的脂肪又很快消失了踪影。

    现在小山看起来虽然还带着些少年人的稚气,但是那股气势已经不一样了。

    少年人的身板看起来总有些不均匀,给人的感觉常常是骨头挣的太快,皮肉还没有跟着长上——站着,走着总让人有一种没根基,不扎实的感觉。但是成年人就不同了,看上去就感觉稳重。那是体型的原因,也是气质的差别。

    小山现在就跟一个成年人没什么大差别了。

    “你还知道回来啊。”阿青一见小山就没好气!抬手却发现自己现在想站起来都不方便了。小山有点为难的左右看看,看屋子里头基本上都是熟面孔,一个生人没有,自动自发的弯腰低下头,把耳朵凑到阿青手边,方便她一把揪住。

    屋里人顿时都笑了。

    桃叶她们都是陪嫁丫鬟,知道这位少爷在家里是最不金贵的一个,和别人家正好倒过来的。自家夫人是长女,老爷夫人疼到骨子里了。石头少爷是幼子,那也是宝贝疙瘩。也就小山少爷,夹在中间了,上下两头都不靠着,他不受气谁受气?

    阿青终究还是下不了狠手揍他,拧了一把就松开了手。

    大妞在后头轻轻松了口气。

    幸好阿青姐没下重手……呃,她不是心疼小山。就是昨天小山一到家,就被吴婶拧了耳朵,还抄起根棍子撵着他揍了一圈,现在这耳朵是不大经得起二次伤害的。

    毕竟这揪也不能单可着一只耳朵揪……换换边平衡一下才对嘛。

    大妞笑着坐到阿青身边来:“昨天晚上婶子才收拾了他一顿,回来的时候身上就一件薄夹袄,连个斗篷都没有,就这么一路骑马加来的,到家的时候那个手脚都僵的啊,暖了半天才过来。”

    大妞这光正大的告他的状,小山一句话也反驳不了。

    “你的衣裳呢?”

    阿青很是纳闷。这缺什么他也不应该缺了衣裳。且不说他走时穿的什么。营里有没有给他配发袄子靴子。后来自己还让人给他送过衣裳呢!更不用说还有厚袜子和手套。袜子是必需品,天寒地冻的时候脚尤其要注意保暖,一双还不行,替换不过来。总得多备两双才可以。

    “送了人了。”小山老老实实的说:“我跟着出去了一趟。遇着被盗匪劫过的人。连身上的衣裳都被抢了去了,眼看得冻死,我就把袄子什么的送了人了。”

    阿青真是拿他没辙。可小山从小就这样。也不用现在再为这个教训他。

    阿青一点儿没猜错,燕娘和桃核格外对脾气,两人常常坐到一块儿去。

    燕娘来时还觉得自己的差事一定非常忙,夫人要上香啦、出门啦,这里里外外她的事情可不少。可是现在一看全不是这么回事儿,夫人除了一天两回散散步,基本没出过府门。

    这种事稍有常识的都懂。要保护的对象自己坐在一个铁桶里头不出来,跟不老实的四处瞎溜达,这保护起来完全是两个概念的。燕娘他们这一次来的人当然不止她一个,她只是贴身跟着夫人的那个。

    现在夫人特别配合不找麻烦,燕娘空闲时间大把,得了闲就指点桃核一下。

    倒不是说要收她当徒弟练武,这时候收徒弟是一件相当严谨的事,但是指点一下桃核平时怎么干活省力,怎么不让自己受伤,平时怎么呼气吸气,晚上怎么睡觉,这些还是没问题的。桃核嘴笨,有点儿贪吃,但是最大的好处就是听话,学东西也不慢,教起来很有成就感。

    桃核也没白学人家的本事,跑前跑后,洗衣端饭打水叠被这些话儿都叫她给包圆了。

    燕娘头次在菊苑吃饭,就险些吃多了。

    实在是看起来很普通的一道白菜素烧豆腐,吃起来就格外的鲜美滑嫩。燕娘知道人家这府里做菜讲究多,看着是普通的清汤上面连一点油星都没有,其实不知道是用了什么山珍海味才熬炖出来的。

    桃核跟她说:“咱院子里有两个御厨呢,人家手艺可好着呢,把素菜做的比荤菜还好吃。”

    “御厨?”

    “是啊。”桃核说:“我们夫人有孕的时候,世子去行宫要了两个厨子来。”

    乖乖,这得多大面子啊。

    其实饭菜好赖对桃核来说区别不大。饭菜好她也要吃三大碗。饭菜不好她也不会少吃一口。燕娘看看另一个大碗里的菜。里面装的是虎皮蛋,做法倒也不难,就是把鸡蛋煮熟,煎一下,再倒进肉汤里炖一炖就行了,外皮金黄多褶,咸香可口,里面的蛋白吃着有点脆生,蛋黄再蘸蘸汤汁,比肉还好吃。

    燕娘打小的日子过的比一般人家好得多,但鸡子也不是天天都能吃得上的。现在这么一大碗虎皮蛋摆在面前,不说吃,光看着就让人觉得心里有一种奢侈的满足感。

    以前年景不好的时候,整年的也吃不上一个鸡子。就算年景好了,这东西也绝不可能敞开了吃。当时家里人说,要是哪天能敞开了吃鸡子,那真是神仙过的日子。

    燕娘以前也进过富贵人家,可是这一回还是结结实实的吃了一惊。

    这不是主子的饭食,主子哪怕吃鹿筋吃熊掌那也不稀奇,这是下人吃的饭菜哪。

    “菊苑吃的比外头的人好。”桃核说:“我们夫人还没嫁过来的时候,在娘家我们吃的也好,饭管够,隔三岔五的就能吃上肉。我们夫人自己的手艺就很好,做的那饭菜好吃的不得了,就是现在有了身子,不能象以前一样进厨房了。”

    其实燕娘也明白,世子夫人在这府里地位是不同的,世子夫人的院子里头这些人的饭食也都打小厨房做出来,不是外头大厨房的饭。

    可是日子过的这么富贵并不能说明这就是顶好的日子,要不然世子把自己弄进来做什么?在自己家里头住着都得战战兢兢的怕人暗害,这富贵日子也不好过啊。

    再说世子夫人人家那是天生的富贵命,生的象仙女一样,自己也是女人,看她还能看呆了,那旁人就更不用说了。

    好在二十八那一日小山终于回了京城。在军营中摸爬滚打几个月,天天操练不怠,听说还跟着出去剿过匪。阿青也不知道京城左近有什么山匪强人可剿的。

    只要回来就好。

    相信吴婶现在也和阿青一个心思。

    小兔崽子,一出门就走丢了一样,这都已经年二十八了才知道回家!要不是过年只怕他还不回来呢!

    小山回家的第二天和大妞一起来了一趟郡王府。这回见面和上回相比,个头倒是没有明显变化,就是人好象瘦了些。

    阿青仔细打量他。

    不是瘦,是更精悍了。记得进京之后,因为京城日子过的悠闲,小山脸上也圆润了一些。可是从他上山学艺……那一点虚浮的脂肪又很快消失了踪影。

    现在小山看起来虽然还带着些少年人的稚气,但是那股气势已经不一样了。

    少年人的身板看起来总有些不均匀,给人的感觉常常是骨头挣的太快,皮肉还没有跟着长上——站着,走着总让人有一种没根基,不扎实的感觉。但是成年人就不同了,看上去就感觉稳重。那是体型的原因,也是气质的差别。

    小山现在就跟一个成年人没什么大差别了。

    “你还知道回来啊。”阿青一见小山就没好气!抬手却发现自己现在想站起来都不方便了。小山有点为难的左右看看,看屋子里头基本上都是熟面孔,一个生人没有,自动自发的弯腰低下头,把耳朵凑到阿青手边,方便她一把揪住。

    屋里人顿时都笑了。

    桃叶她们都是陪嫁丫鬟,知道这位少爷在家里是最不金贵的一个,和别人家正好倒过来的。自家夫人是长女,老爷夫人疼到骨子里了。(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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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2722/ 第一时间欣赏食味生香最新章节! 作者:卫风所写的《食味生香》为转载作品,食味生香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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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味生香介绍:
民以食为天,谁一天也少不了三顿饭哪。 一句话概括:这是一篇闲话废话很多的文。(哎哎大家不要走!) 爹死娘不在,阿青开了家小饭铺养活弟弟。有一天,上山打兔子的弟弟捡回来一个麻烦,从此阿青的生活麻烦不断,再也不复平静……食味生香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食味生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食味生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