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1章 路边妖精
“我的眼神很奇怪吗?”楚天舒被宁馨盯得不好意思了,他把眼神转向了一旁的马力等人。“哦,可能是我惊魂未定吧。要不是你,我得先拘留、再拘留,再被送到劳教所?”
宁馨大笑起来:“哈哈,你真搞笑,你也说得太严重。是不是在里面受刺激了?”
“没有。我只是奇怪,他们几个又是怎么跑来的?”
“他们呀,听说我在外面受欺负了,就偷着跑来了。怎么样,以后打架可以带上我吧。”
“停。你妈不是说,别让你跟人打架吗?”
“嘿嘿,你是我的男朋友了,你打架我怎么能甩手不管呀。”
楚天舒笑了起来:“哈哈,你自己瞎编了,还当真了?”
宁馨撅起了嘴:“哎,听你的口气,好像做我的男朋友还挺委屈的。”
“好了,好了,我挺荣幸的,可以了吧?”
“哼,太假了,完全是在糊弄我,对吧?”
“看来你不仅长得漂亮,还冰雪聪明。”
宁馨一笑,说:“那你怎么还不肯让我做你的女朋友?”
“我说宁公主,你怎么还没完没了?”楚天舒无可奈何地笑了,指着马力等人说:“你能不能饶了我呀,我要做你的男朋友,他们还不得把我吃了?”
“哼,他们敢?”宁馨脸一扬,洋洋得意起来。
小强看见了,大声地问:“嗨,宁公主,你们亲亲热热地说什么呢?”
马力也走过来,说:“公主,回去吧,再晚了,真要被打屁屁了。”
真有意思!
宁馨很得意地给楚天舒介绍她的朋友们,他们都是出身军区大院的马力、小强、铁蛋,还有地雷。
马力是一个彪悍的军人,青原军分区的参谋,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少校军衔了。小强个头稍小,是军分区副参谋长的小儿子。铁蛋和地雷也都出身于军官世家。
介绍完了,卫世杰说:“走吧,我送你回去,要不你妈该着急了。”
马力说:“老卫,宁公主交给我们,你还不放心呀?”
卫世杰说:“怎么可能呢。马哥,宁公主是我从他妈手里接出来的,我不得负责交还回去呀。”
马力说:“也好,反正也坐不下了。小强,你带他们几个打个车回去,我带老卫和宁公主走了。”
小强答应了一声,冲楚天舒笑笑,带着其他几个人站在路边等车。
宁馨偷偷向楚天舒扮了个鬼脸,跟着卫世杰向悍马车走去。
马力与楚天舒握手告别,压低声音说:“楚师兄,别惹宁公主不开心,否则的话,我就不认你这个朋友了。”
楚天舒点点头,与宁馨等人挥手告别。
悍马车绝尘而去。
楚天舒笑了笑,摇摇头,独自走在灯火辉煌的大街上。
这么一折腾,不知不觉已经是午夜了。
站在路边,打算打个车,可等了一会儿,却连个出租车的毛都没看见。
平时出租车多如牛毛呢,这会儿怎么都不见了呢?楚天舒很是奇怪,他环顾四周,不远处很多休闲娱乐场所,每家的店门口几乎都停着一大排的出租车。
不断有衣冠楚楚的客人和浓妆艳抹的女子从里面走出来,或分别,或伙同,钻进出租车,一溜烟地走了。
楚天舒总算明白了,到了这个点儿,夜生活接近尾声,休闲店门口的生意火爆得不得了,出租车司机当然不愿意在街上溜达了。
楚天舒没好意思去跟那些男女们凑热闹,看不远处的一家足疗店边停着一辆车,便走了过去,招了招手,却发现车里没人。
他四周望了望,拍了拍车身,叫道:“师傅,出车啦!”
结果从足疗店里出来一个打扮得妖jīng似的女人来,她看了楚天舒两眼,媚笑着说:“悟空,别拍了,师傅正在里面按摩呢,你要不要进来,和师傅一起爽一下?”
楚天舒一听差点笑崩溃了,这年头,连他妈妖jīng都敢跟大师兄开玩笑了。
见楚天舒摇头,脸上抹了很多粉的老妖jīng很是失望,她一扭大屁股,又钻进店里去了。
在车旁等了一会儿,师傅还是没出来,估计正爽着呢。
nǎinǎi的,这可是在派出所的附近呢。楚天舒苦笑着摇头,怪不得只有这一辆车,原来师傅不是等活儿的,是来找妖jīng爽的。
无奈,楚天舒只得往主干道的大路口走。
刚走了几步,身后忽一阵暗香扑鼻,楚天舒使劲咽了一口,没有回头,却用余光在偷窥。
灯光昏暗,看得不是太真切,但从她的装扮上来判断,不是刚才那只老妖jīng,而是一只更加妖媚的小妖jīng。
楚天舒没敢再多作停留,害怕小妖jīng又来纠缠大师兄,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可是,后面的小妖jīng却紧追不舍。
我靠!莫非我长得像唐僧,小妖jīng把我盯上?
楚天舒顿时气血翻滚,心浮气躁,有些不知所措。
“哎,你等等……”小妖jīng穿着高跟鞋,跟不上楚天舒的步伐,竟然开口说话了。
楚天舒愣住了,迈向前的脚又收了回来,琢磨着这小妖jīng的声音听着耳熟呀。
正犹豫间,小妖jīng已经追到了身后,她说:“先生,不好意思,借个火。”
声音极其的柔媚,听得楚天舒头皮发麻,这可是半夜里,一个小妖jīng找一个陌生的男人借火,这搭讪的借口也太他妈有点那个了吧。
楚天舒故作镇静,转过身来说:“我不抽烟,没火。”
“呀,真的是你。”小妖jīng兴奋地尖叫起来,拉住了楚天舒的胳膊。
楚天舒吓了一大跳,赶紧甩开了小妖jīng的手。
“楚哥哥,我是小敏啊。”小妖jīng又抱住了楚天舒的胳膊。
谁?楚天舒盯着小妖jīng看。
“小敏,我是郑小敏。”
要不是小妖jīng报上了名字,楚天舒真不敢相信,站在自己面前这个浓妆艳抹,一张脸涂画得像妖jīng似的女人会是前台值班的郑小敏。
“小敏?怎么会是你?”楚天舒奇怪地问。
“楚哥哥,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这呢?”郑小敏比他更奇怪。
为了不引起郑小敏的误会,楚天舒指了指不远的派出所,脱口而出:“我刚从那里出来。”
啊?郑小敏惊讶地捂住了小嘴。
楚天舒话一出口就发现越解释越乱,大半夜的跑派出所去能有什么好事,一定是被人家抓了现行。他脸一热,赶紧又补充了一句:“这里的出租车真少啊。”
那意思好像在说,我不是来找妖jīng的,我是在等车。
见郑小敏半信半疑,楚天舒只得继续解释说:“我和我同学出来喝酒,遇到坏人欺负一个女孩子,我拔刀相助和他们打了一架,结果给抓进去了。”
郑小敏听了楚天舒这句话,淡淡一笑,才放心地说:“嗯,我就知道,楚哥哥不是那种人。”
楚天舒有些纳闷,问:“哎,小敏,这么晚了,你怎么又会在这呢?”
刚才还眉开眼笑的郑小敏,一下子低头不语了。
楚天舒又说:“小敏,大半夜里你一个人在外面逛荡,太危险了,走,我送你回家。”
两个人往前走了几步。
突然,郑小敏了停下来。
“怎么了?”楚天舒也停下了脚步,关切地问。
“楚哥哥,你先回吧,我……还有点事。”
楚天舒有点生气了:“不行,有事明天再办,一个女孩子这么晚了还不回家,你妈肯定要着急的。”
郑小敏缓缓抬起了头,眼里噙着泪花。
楚天舒突然想起来,她妈还在住院,忙安慰道:“小敏,你别担心,你妈妈的病会好起来的。”
郑小敏眼泪再也忍不住,哗哗地往下淌。
楚天舒说:“小敏,你别哭啊,有什么难处你说出来,我一定想办法帮你。”
郑小敏更加止不住泪水,她扑进了楚天舒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有一男一女路过,看到这个场面,站住了,在不远的地方指指点点。
等郑小敏尽情发泄完了,楚天舒把她扶到了路边的椅子上,两个人并肩坐了下来。
在楚天舒的一再追问下,郑小敏断断续续的讲述了她伤心yù绝的原因。
原来她妈用田克明打到医院的三万块钱,做了第一次手术之后,却发现还患有急xìng化脓xìng胆囊炎,如不抓紧治疗,生命危在旦夕,但她家已经无力支付十多万元的手术费用了。
郑小敏的爸妈都是青原仪表厂的下岗职工,一家人就靠着郑屠夫摆一个肉摊子维持生活,一个月也只有两千元左右的收入,郑小敏高考成绩本来可以上一个三本院校,因为实在交不出高额的学费就放弃了,应聘到国资委当了前台值班人员。
郑小敏的妈妈在市人民医院住院已经快两个月了,光是前期治疗费用就让这个并不富裕的家庭倾家荡产,入不敷出了。
第一次手术花光了田克明送过去的三万块钱,又欠下了住院费和保守治疗费接近一万元,医院昨晚上已经下了最后的通牒,到下周一再不将欠的钱交清,就要逼着办出院手续了。
十万块的手术费用郑家没作指望,但是,为了想办法给妈妈交清欠下的一万元,郑小敏就想到了卖身,她要用自己的处女之身,去给妈妈凑够前期保守的治疗费用,以维持病情不至于马上恶化。
打定了主意,今晚上郑小敏就瞒着他爸,跑到附近的高档娱乐场所来找买主。
第042章 雪上加霜
可郑小敏这样莽撞地出来卖身,又开口要价一万块,根本没有男人敢和她接触,更不愿意出这么高的价。
郑小敏一筹莫展,正打算放弃时,突然看见一个男人很像楚天舒,就跟了上来。被楚天舒问及了伤心事,所以才哭得悲恸yù绝。
楚天舒听完了也是一声叹息,眼睛也有些湿润了。他问道:“小敏,你妈虽然下岗了,但按照规定,重症住院可以报销大部分的治疗费用啊。”
郑小敏抽泣着说:“我问过了,相关部门答复说,青原仪表厂拖欠职工医保费达几千万,所以厂里的职工看病只能自家先垫着,要等厂里把医保费补齐了才能报销。”
这他妈不是坑妈呀!
楚天舒听张伟和谭玉芬说起过,仪表厂连下岗职工两百元的生活费都不能按时发放,哪里补得齐拖欠的医保费啊。
想到这,楚天舒突然有种心被揪着的感觉。他从侧面问过了简若明,青原仪表厂的改制方案确实已经报到了国资委,近期将会组织研究评审。
按照青原仪表厂报上来的方案,厂子将整体出让给某家地产企业,下岗职工只能按工龄拿到几万元不等的补偿费,郑小敏爸妈能拿到的钱,估计连手术费都凑不够,照这么说来,那郑小敏的妈只能躺在床上等死了。
这种情况,楚天舒根本不敢向郑小敏说,真怕她听了,恐怕连死的心都会有。
楚天舒抓住郑小敏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很认真的说:“小敏,欠医院的钱,我先帮你垫上,手术费我们再一起想办法,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不能再出来干这种傻事了。”
连楚天舒自己都能感觉得到,自己这话说得没几分底气,但是郑小敏感动得再次泪如雨下,她摇着头,幽幽地说:“楚哥哥,我知道了,但是……但是,欠你的情,我一辈子也还不清了。”
楚天舒喉咙发紧,徐徐将胸口憋着的气息舒缓过来,又伸手替郑小敏捋了捋散乱的头发,强打起笑脸说:“小敏,什么也别说了,我送你回家。”
楚天舒挽着郑小敏,叫了辆的士,将她送到了青原仪表厂的职工家属区,然后自己回了简易宿舍小院。
轻手轻脚地进了租住屋,楚天舒和衣躺在了床上,头脑里一片混乱,这一天发生了一连串的事情,让他翻来覆去的难以入睡。
不知道几点了,昏昏沉沉的楚天舒才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
沉睡中,楚天舒的脸上表情显得极度的痛苦。
在梦中,他抱着那个被劫持的小男孩,身后两个劫匪在疯狂地追赶,子弹呼啸着在他的头顶掠过,他拚命朝前跑着,却怎么也跑不快。劫匪越追越近,就在他快要绝望的时候,杜雨菲举着枪,击毙了劫匪。
楚天舒刚松了口气,又被郝爽拦住了去路,只见郝爽穿了一身jǐng服,掏出一对手铐,怪笑着朝他伸过来,将他铐住之后,又对他拳打脚踢。
楚天舒“啊” 地一声大叫,想要挣脱郝爽的控制,可是,手脚总是不停使唤,郝爽举起了一盏台灯,朝他的脑袋使劲砸了下来,楚天舒只能闭着眼等着挨打,这时,全副武装的马力冲了过来,打得郝爽连滚带爬,宁馨在一旁拍手叫好。
受了伤的楚天舒被送进了医院,来给他治疗的女医生看着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她是谁,就在女医生要摘下口罩的时候,突然冲进来几个男人,把隔壁病床的女病人掀下来,用力往外推。
郑小敏在嚎啕大哭,跪在地上苦苦地哀求。
这时,女医生拦住了那几个男人,摘下口罩,大声喝止他们的残暴行为。
楚天舒终于看清楚了,女医生竟然是向晚晴。
她把郑小敏的妈妈重新扶到了病床上,楚天舒十分的激动,一下从病床上坐了起来,惊醒过来的楚天舒看到了一**光灿烂的笑脸。
张盈盈站在了床边,nǎi声nǎi气地说:“楚叔叔,你真不乖,总是睡懒觉,快起床吧,我妈让我喊你吃饭呢。”
楚天舒揉揉眼睛,抓过手机一看,已经十一点多了。
洗漱完毕,楚天舒来到了院子里,一眼就看见了张伟,他下意识地问道:“哎,伟哥,今天没去店里守着?”
张伟递给楚天舒一个凳子,摇摇头,叹了口气。
“怎么啦?”楚天舒坐下来,问道。
“嗨,别提了,厂子整体出让,门面房要收回去了。”
谭玉芬给楚天舒盛了饭端过来,一听张伟说的话,马上着急了,问道:“这么快,那我们怎么办?”
张伟看了她一眼,不耐烦地说:“那能怎么办?厂子都要没了,门面房谁给你留着?”
谭玉芬瘪瘪嘴,闷着头给张盈盈喂饭。
楚天舒劝道:“伟哥,你别急,有话慢慢跟嫂子说。”
“唉,玉芬,怪我不好,你别往心里去啊。”张伟摸了摸张盈盈的头,抱歉地向谭玉芬咧了咧嘴,本来想笑,可看起来比哭还难看。
门面房没了,这一家人可怎么过呢?大人还可以咬牙挺着,可张盈盈还是个六岁的孩子,将来上学、培优、择校、高考,要花钱的地方还多着呢。
想到这些,谭玉芬的眼圈都有点红了,她忍不住又问:“那,总得给我们几个补偿吧?”
张伟说:“我听说,得先看能卖出什么价钱来。不过,据吴总估计,把厂子里欠的社保、医保等等的钱还了,到职工们头上,一年的工龄也就两三千块钱吧。”
“那么少?”谭玉芬面露愁容,说:“我们就不说了,郑师傅还指望这笔钱能救师母的命呢。”
张伟长叹了口气,摇摇头说:“那恐怕远远不够,再说了,等这笔钱到手,还不知猴年马月呢。”
“这不是雪上加霜吗?”谭玉芬抹了一把眼睛,再也说不出话来。
沉默了一会儿,张伟又对楚天舒说:“小楚,还有件事我得先给你打个招呼。”
“伟哥,你说。”楚天舒头都没抬。
张伟迟疑了一下,说:“你得找地方搬家了。”
什么?楚天舒手里的筷子差点掉下来了。
住在一起两年,几乎可以说亲如一家了,张伟怎么会突然冒出这么个说法来?楚天舒大惑不解,暗想,是不是有人愿意出更多的房租?
楚天舒放下碗筷,抬起头看了看张伟,又看看谭玉芬,低声说:“伟哥,房租我再加点,行不?”
张伟脸sè大变,把筷子和碗都摔在了桌子上,大叫道:“小楚,你把我跟你嫂子看成什么人了?”
张伟的脸sè太吓人。
张盈盈哇地哭出声来。
谭玉芬忙给张盈盈擦眼泪,埋怨道:“张伟,你看你,把孩子都吓着了。”
张伟抱着头,不说话了。
楚天舒小心翼翼地解释说:“伟哥,我真没别的意思,你和嫂子这么照顾我,我还想继续住下去。”
张伟瓮声瓮气地说:“唉,小楚,不是我要赶你走,是我们自己都不能在这再住下去了。”
啊?谭玉芬搂着张盈盈,瞪大了眼睛看着张伟。“张伟,怎么回事?”
张伟四下看看,压低声音说:“我们这个小院,也要一起卖了。”
谭玉芬大声说:“那,让大家上哪住去?”
“你小点声。”张伟瞪了谭玉芬一眼。“我也是听说的,别让大家听见了。”
小院里,有几家子人也坐在院子里吃饭,听见张伟两口子声音比较大,都在往这边看。
谭玉芬把凳子拖了拖,凑到张伟跟前,又问:“你哪听来的?”
张伟说:“昨天下去,厂子里的领导开了会,我听吴总说的。”
“哪个吴总?”
“就是厂里原先的总工程师,戴个眼镜,又高又瘦的那个。”
“嗯,他怎么说?”
“昨天厂领导开会,郭书记和刘厂长通报了厂子要整体出让的方案,吴总提了反对意见,被批评了一顿,出门之后我看他脸sè不好,就询问了几句,他跟我发了几句牢sāo。”
“那,怎么把这小院也卖了呢?”
“我们这是临时盖的简易宿舍,不是家属楼,既没有产权,也没有登记,属于厂区临时建筑,所以要一起拆除。”
谭玉芬忍不住,又叫了起来:“这还叫人活不活了?”
大胡和老万几个,听见这边的吵闹声,还以为两口子在吵架,端着碗走了过来,劝道:“张伟,小谭,干什么呢?吵吵嚷嚷的。”
谭玉芬再也顾不得那多了,大声说:“大胡,老万,这rì子没法过了。”
“呵呵,小谭,过的好好的,怎么就没法过了?”大胡笑呵呵地走过来,说:“谁家两口子不拌几句嘴呀,可别动不动就说没法过了。”
“唉,胡嫂,厂子里要把我们住的小院一起卖了,你说,这rì子怎么过嘛。”谭玉芬说完,拉着张盈盈进了屋。
“什么?”大胡和老万看着张伟,异口同声地问道:“张伟,真是这种事?”
张伟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大胡叫道:“我草,这rì子还真没法过了。”
老万气鼓鼓地说:“不搬,看他们能把我们怎么的?”
张伟说:“大胡,老万,赌气也不是个办法啊。”
“张伟,那你说怎么办?”
“我也没好办法,”张伟又叹了口气,转头看着楚天舒:“小楚,你是国资委的干部,你说说看,我们该怎么办啊?”
第043章 骑虎难下
大胡和老万都可怜巴巴地看着楚天舒。
高高在上的领导们,了解不到下岗职工的疾苦,倾听不到他们的心声,人轻言微的楚天舒,又能有什么好办法呢?
“仪表厂改制的方案已经报到了国资委,一旦审议通过,恐怕就难以更改了。”楚天舒想了想,又说:“张伟,这事儿不仅关系到小院的十几家人,还关系到仪表厂几千职工的切身利益,我想,你们去和吴总商量商量,想办法把大家的意见反映上去。”
下岗职工要向上反映意见,除了“上访”还能有什么途径呢?
张伟和大胡、老万交换了一个目光,像是明白了什么,忽地站了起来,说:“走,我们找吴总去。”
张伟他们走了之后,楚天舒回到房里,把所有的钱都搜了出来,凑了三千多块,又拿出工资卡盘算了一下,加在一起大概有两万来块,便穿好衣服,和谭玉芬打了个招呼,直接去了市第一人民医院。
路上,楚天舒给郑小敏发了个信息,得知她在病房照顾她妈,便让她在收费处等着。
到了医院,郑小敏等在了收费处,楚天舒从她手里拿过欠费的单据,直接到窗口把工资卡上的钱全部打进了医院的账户,办完了手续之后,楚天舒又将三千块现金交到了郑小敏的手里,低声说:“欠费已经补交了,这些钱你先拿着,我就不到病房去看望你妈了,第二次的手术费用,我再想想办法。”
郑小敏有些不知所措,激动得泪花直闪,赶忙把钱推回去,说:“楚哥哥,你帮着把欠费交了,我已经很感激你了,哪能还要你的钱呢。”
楚天舒板着脸说:“小敏,听话,拿着,救你妈的命要紧。”
郑小敏这才含泪收下,楚天舒安慰她说:“别急,总会有办法的。小敏,别哭了,不管怎么样,你得坚强起来,否则,你爸妈更得伤心了。”
郑小敏抹去了眼睛里的泪花,说:“好,我听你的。楚哥哥,你的恩情我忘不了,以后我一定会报答的。”
楚天舒摇摇头,说:“小敏,你以后别再干傻事,就是报答我了。”
郑小敏脸上一阵白一阵红,低着头,嘴唇蠕动了半天,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楚天舒说:“好了,你回病房去吧,我走了。”
“楚哥哥,你等等。”郑小敏喊住了楚天舒,从衣兜里掏出一张纸条,飞快地塞进他的手里,然后背过身子去,不敢看楚天舒。
楚天舒打开纸条,只见上面写着:“楚哥哥,我的身子是清白的,什么时候想要,随时可以给你。”
“小敏,你误会了,我真没有那个意思。”楚天舒解释道。
郑小敏满面绯红,转身跑了。
出了医院,楚天舒本打算去找卫世杰,要他好好请自己搓一顿,可想想中午吃饭的时候自己和张伟他们说的那几句话,又有了种骑虎难下的感觉。
虽然楚天舒没有把话直接挑明,但是,张伟他们完全理解了话里的含义,要把他们的意见反映上去,通过仪表厂的领导已经不太现实了,目前可以选择的途径就是到仪表厂的上级主管部门市国资委来上访。
周一上班之后,他们应该就会有所行动。
国资委的信访接待归口在办公室,虽然理论上职责分工不在综合事务科,但是现在办公室主任空缺,作为办公室下属部门的负责人,也很难说不会牵扯进去。
另外,楚天舒非常理解仪表厂下岗职工的难处,尤其是看到郑小敏这一家濒临绝境,他一直希望能在仪表厂改制过程中多少能帮他们谋求点公平,虽然以自己目前的地位,很有可能心有余而力不足,但是,如果有机会,能提点建议也是好的。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
楚天舒去了国资委办公大楼,悄悄找了文秘科的赵平原,正好他和文整室的黄丽在一起,便让他们帮忙把仪表厂改制过程中的相关资料复印了一份,又上网收集了一番,就在办公室里研究了起来。
资料表明,仪表厂是青原市的大型国企之一,曾经拥有辉煌的过去,生产设备和技术水平在国内制造业中也是名列前茅,最鼎盛的时期,员工近万人,是青原市的利税大户。
可就在前几年,仪表厂更换了领导班子,花费巨资引进了一条德国先进的生产线,却赶上了国际金融危机的浪cháo,国内制造业不景气,加上内部管理混乱,各类负担较重,效益连年下滑,下岗职工越来越多。
据仪表厂自行组织的清算表明,已接近资不抵债,濒临破产的边缘。因此,市zhèng fǔ要求国资委牵头,对仪表厂实施整合改制。
最初的改制方案是由临江机电集团整体兼并,但是,不知什么原因双方迟迟未能达成协议,临江机电集团以负担太重为由放弃了兼并。
为此,仪表厂领导班子提出了整体出让的方案,就是将仪表厂的所有土地进行拍卖,所得拍卖款首先归还银行贷款和拖欠的社保、医保等费用,剩余部分按工龄对职工一次xìng买断。
仪表厂地处青原市区,当年建厂的时候为了原材料进出方便,占用了沿青莲江一带200多亩土地,这在寸土寸金的闹市区可是块大肥肉啊,整体出让方案尚未正式发布,就被本省以及外省的地产大鳄盯上了。
不过,省市领导都有肥水不流外人田的意思,所以,目前呼声较高的有临江市的凌云集团、鲲鹏实业和青原市的擎天置业等几家。
这其中,综合实力最强的是凌云集团,它不仅从事房地产开发,还有商贸物流、装备制造、电子技术等实业,资金雄厚,是东南省较早的上市公司之一;不过,鲲鹏实业崛起迅速,据传在省内高层的影响力不小;而擎天置业是青原市房地产界的龙头老大,得到了市里领导的支持,竞争力也不可小觑。
楚天舒研究了两个多小时,光凭纸面上的资料,对错综复杂的竞购形势依然理不出头绪,只是隐隐感觉,这种土地出让的方式,下岗职工的权益能否得到保障,完全取决于竞购方所出价格的高低。
但是,唯利是图是商人的本xìng,寄希望于他们拼个你死我活,拍卖出一个好价格来,似乎又有点望梅止渴的意思,实在很不靠谱。
楚天舒想来想去,对于能帮着下岗职工做点什么依旧是一筹莫展,但他的心里非常清楚,即便拍卖出一个好价格,每个职工能多一两万买断工龄的费用,他们仍然买不起房,看不起病,上不起学,下岗职工们后半辈子过不上有尊严的生活!
想到这,楚天舒突然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不对,前面的思考本末倒置了,问题的实质并不是仪表厂的土地能拍卖出多少钱,而是整体出让方案本身就不是一个保护职工权益的好方案。
可是,方案马上就要走审批程序了,能推翻吗?还有什么更好的方案能取代整体出让方案呢?有利于职工的方案,竞购企业能接受吗?
一连串的问题令楚天舒束手无策,他郁闷至极,猛地推开了办公室的窗户,大口大口地呼吸外面的新鲜空气,这会儿,他才真切地感受到,要想为几千名仪表厂的职工谋福祉,自己的力量是多么的渺小啊!
楚天舒长出了一口气,抬头看看挂在墙上的钟,已经是下午五点半了,他将资料收了起来,可内心却总是平静不下来,脑海里一会儿浮现出谭玉芬的愁容,一会儿又浮现出郑小敏的一脸痛苦。
“暖暖的chūn风迎面吹,桃花朵朵开……”
桌子上的手机响了,楚天舒走过去一看,是个陌生的号码。
“你好!请问是楚天舒先生吗?”是一个女声。
楚天舒以为是广告推销的sāo扰电话,便说:“我正忙着呢。”
“楚先生,请你稍等一下。”
电话里又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楚叔叔,你好,我是昨天下午您在梦幻咖啡厅救出的凌锐,您还记得我吗?”
“锐锐,是你呀?”虽然只看了几眼,但那张挂着泪痕的圆圆脸蛋楚天舒印象深刻。“你还好吗?找叔叔有事呀?”
凌锐说:“楚叔叔,我妈想约您一起吃个饭,您有空吗?”
“锐锐,替我谢谢你妈妈。”楚天舒马上想起了当时在咖啡厅外哭天抢地的少妇。
“楚先生,我们只是想要表达一下谢意,就在家里,您就别客气了。”又是那个少妇的声音,看来手机开了免提,母子俩同时在和楚天舒对话。
盛情相邀,却之不恭。
“好吧。请问您在哪?”楚天舒觉得再推辞就有点矫情了,便答应了下来。
“丹桂飘香A座2号楼。楚先生,要不要我派车过来接您?”
丹桂飘香?太有名了,青原市里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这个住宅小区位于青原市区的北湖之滨,是一个闹中取静的好去处,是典型的富人区。
“不用了,离得不太远,我打车过去就行了。”
楚天舒从办公室出来,直接打车去了丹桂飘香。
第044章 绝色少妇
丹桂飘香被北湖所环绕,远离城市的喧嚣与污染,仿佛一座世外桃源。
进入小区,穿过一座仿汉白玉的石桥,远远就能看见灯柱上那个醒目的“A”座字样,2号楼在一片波光粼粼处,rǔ白sè的小楼,四周栽满了黛青sè的桂花树,辉映在微微的廊灯之下,摇曳出浓郁的水乡情调。
楚天舒调整了一下呼吸,摁响了门铃。
和所有的男人一样,面对一个女人的邀请,忍不住会闪过一丝想入非非的念头。不过,当一位绿衣绿裙黑皮靴的冷面少女出现在楚天舒的面前时,他的这个念头就像燃烧的火苗遭遇了一盆冷水,一下子被浇灭了。
“楚先生吗?”绿衣少女隔着铁门,盯着楚天舒愣了一会儿,才冷冰冰地问道。
声音不大,楚天舒的第一个感觉不是她那青原市不多见的东北口音,而是一个字:冷!
绿衣少女投过来的眼神就像一把锋利的匕首,透出一股杀气,令人不寒而栗。
“是。”楚天舒感觉身上冷飕飕的,很努力的牵动着嘴角挤出一丝微笑。
“吴总在二楼客厅,请!”依旧是冷酷的表情,仿佛要拒人于千里之外。
有这样的待客之道吗?
楚天舒不由得心头不爽,这就是富人对待穷人的态度,哪怕你是他的救命恩人。
来到房门口,楚天舒才看清了给自己开门的少女,只见她上身穿一件军绿sè的紧身衬衣,勾勒出玲珑有致的xìng感身材,下身是一条军绿sè的短裙,黑sè的长筒靴,匀称有力的长腿在绿衣黑靴的衬托之下熠熠生辉。
楚天舒暗想:如果排除掉身上那种令人压抑的冷漠,她还是挺有味道的一个女孩子嘛。
“看什么看?换鞋!”绿衣少女打开了门,拎出来一双皮质拖鞋。
楚天舒一低头,很听话地换上了皮拖鞋。
“请这边上楼!”绿衣少女一侧身,让楚天舒走在了前面。
她脱了长筒靴,也只比楚天舒稍矮一点儿。
少妇牵着小男孩的手迎在了楼梯口。
“您好,我是凌锐的妈妈,吴梦蝶。”少妇率先开了口,声音沉稳而又柔和,朝楚天舒伸出了手。
“您好,楚天舒。”楚天舒手上触摸到一片柔若无骨,一股淡淡的幽香从她身上传出,丝丝缕缕,令人清爽宜人,他心神为之一振,快速松开了,微笑道:“吴总,您太客气了!”
“应该的,凌锐,喊叔叔。”吴梦蝶摸了摸小男孩的头顶。
“楚叔叔,您好!”小男孩凌锐很有礼貌地向楚天舒问好,今天他穿了一套运动服,显得格外的jīng神。
“来,请坐。”吴梦蝶很优雅地一伸手。
长条餐桌上已经摆上了红酒菜肴,楚天舒坐在了一边,吴梦蝶和凌锐坐在了另一边。
“哎,刚才那位姑娘呢?”坐下来,楚天舒才发现绿衣少女只把他送上了楼梯,便悄无声息地不见了。
“哦,她叫冷雪,我的生活助理。”吴梦蝶翘着兰花指,给楚天舒倒了红酒,用包裹在瓶口的粉sè餐巾擦了一下,又给自己面前的杯子倒了一点儿。
吴梦蝶穿着淡白sè套装,一粒粒闪亮的黑sè纽扣一直扣到颈部,衬托出她纤长白皙的颈项,端庄而不失大方。
倒红酒的姿势风姿绰约,摇曳有度,长长的耳坠随风而动,像一首流动的诗,浑身上下充盈着成熟高贵的气息,让人在尽感一个白领端庄外表的同时,仍然不禁驰骋想象其内在的万千气象。
楚天舒暗暗惊叹:这几天真是大饱眼福了,见识了好几个特sè各异的绝代佳人!
尽管如此,眼前的吴梦蝶还是令他心跳略微加速。
要知道久经人事的少妇自是别有一番风情,特别是身材肤sè容貌俱佳的少妇,更是比任何一个年龄段的女人都容易引无数男人想入非非。
在一个优雅的女人面前,楚天舒仿佛被感染了一般,也是彬彬有礼,不卑不亢。
凌锐双手放在腿上,像个小大人似的正襟危坐,一看就知道受过良好的教育,非常的乖巧礼貌。
吴梦蝶举起杯子,摇晃了几下,充满感激地说:“楚先生,感谢你挺身而出救了凌锐,请允许我略表谢意。”
凭感觉,楚天舒知道吴梦蝶绝非等闲之辈,他举起杯子,微笑着说:“吴总,举手之劳,不必这么客气。”
吴梦蝶抿了一口,落落大方地说:“呵呵,楚先生,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这是救命之恩。家中略备薄酒,不成敬意,请随意。”
虽然只是几个家常菜,但做得十分的清爽可口,只是双方都太客气,吃得不甚畅快。
凌锐也用果汁敬了楚天舒一次。
楚天舒极力想缓解这气氛,便说:“吴总,我猜想你应该是一位商界成功人士,没想到厨艺也这么好。”
吴梦蝶摆手:“我哪里有这手艺,都是冷雪的功劳。”
见话题没挑准,楚天舒又问:“吴总,您怎么会有我的电话呢?”
吴梦蝶微微一笑:“呵呵,我想知道的,就一定能知道。”说着,她起身从茶几上拿出一张名片,递给了楚天舒。“这是我的电话,以后可以常联系。”
名片印制得很jīng致,右上方是一个徽标,下面只有一个名字和一个手机号码,没有单位名称和职衔之类多余的东西,一看就知道是一个私人的联络方式。
再坐下来,又喝了点红酒,吴梦蝶用公筷给楚天舒夹菜,既热情又周到,饭桌上开始轻松起来,凌锐笑嘻嘻地听着他们闲聊,从不随意插话。
吴梦蝶笑着问:“楚先生,哪里人哪?”
楚天舒忙说:“临江市望城县。”
“哦,怎么来青原了?”
“应聘公务员,考过来的。”
“不简单。哪个学校毕业?”
“临江大学经管学院。”
吴梦蝶敲了下桌子,轻声说:“呵呵,我的MBA也是在临大经管学院读的,论起来我们还是校友嘛。”
楚天舒忙举着酒杯站起来,笑着说:“那我得敬师姐。”
吴梦蝶摆手道:“小楚,坐下,坐下,师出同门,也是一种缘分。”
楚天舒坐下了,与吴梦蝶碰了碰杯子,两人都小啜了一口。
吴梦蝶又问:“小楚,在青原做点什么?”
“师姐,不好意思,在市国资委打杂呢。”
“哦,不错的部门啊。”
楚天舒略显羞涩,他环顾了一下,笑道:“与师姐比起来,惭愧,惭愧。”
吴梦蝶微微一笑:“小楚,你还年轻,只要努力,物质上的东西早晚都会有的。”
“师姐,你说这话,好像你有多老似的。”
“不是吗?”吴梦蝶看了一眼凌锐,那意思是说,都孩子他妈了。
楚天舒微笑着摇头。
吴梦蝶没有继续和楚天舒谈这种无聊的话题,她看了凌锐一眼,说:“锐锐,你不是有话要和楚叔叔说吗?”
“嗯,楚叔叔,你能答应我一件事情吗?”凌锐仰着圆乎乎的脸蛋,问道。
“你说吧。”
“楚叔叔,你能不能先答应我?”
楚天舒看看凌锐,又看看吴梦蝶,点点头说:“好,叔叔答应你。”
“太好了,楚叔叔,我爷爷让我送你一份礼物,你一定要接受啊。”凌锐兴奋地说。
“好啊。”这一点楚天舒早就想到了,富人们几乎都有一个怪毛病,就是不愿意欠别人的人情。
听楚天舒很爽快地答应了,吴梦蝶立即开口了:“楚先生,你需要什么,房子,车,还是股票,都行。”
楚天舒暗暗咂舌,好大的口气,她说的这几样,他全没有,说老实话,他都想要。但是他从吴梦蝶的语气中听出了不屑,而且从内心来讲,作为一个男人,实在难以接受一个女人居高临下的赏赐,这会让他想起吃软饭之类的贬义词。
如果说这话的是凌锐的爷爷,楚天舒或许会考虑坦然接受。
楚天舒苦笑道:“师姐,你说的我现在都需要。但是,你刚才说过的,物质上的东西,我还是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来获取,而不是什么人的恩赐!”
吴梦蝶难得的莞尔一笑,露出了赞赏的神情,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这是孩子爷爷的想法,我也不得不服从。锐锐是爷爷的掌上明珠,看得比自己的xìng命还重,你救了锐锐一命,他老人家说,凌家还有点实力,怎么报答都不为过。”
楚天舒心里砰砰直跳,冒出来一个奇怪的念头:我是不是要发大财了?!
但是,楚天舒还是婉言拒绝道:“师姐,请你转告凌锐的爷爷,他老人家的心意我领了,我救锐锐并不是打算贪图报答,换了别人家的孩子,我同样会出手相救的。”
这时,凌锐急了,他抓着楚天舒的手,边摇边说:“不行,不行,楚叔叔,你答应我了的,你不能赖皮。”
吴梦蝶也认真起来,说:“小楚,请你也考虑一下老人的感受。如果你执意要拒绝,我想,他会很难过的。”
“好吧。”楚天舒只得点头,突然说:“那就借我十万块钱吧。”
“你要十万块钱干吗?”吴梦蝶吃了一惊。
第045章 冷面保镖
楚天舒如实回答:“我有个女同事的妈妈病了,急需十万块钱做手术,我答应过帮她想办法的。”
吴梦蝶问:“她是你什么人?女朋友吗?”
“不是!女同事。”楚天舒摇头。
看吴梦蝶还有疑惑,楚天舒便把郑小敏家的处境简略地说了,当说到郑小敏为了救妈妈,不惜要出去卖身时,吴梦蝶的眉毛跳了一下。
楚天舒从吴梦蝶的表情中看到了希望。
但是,吴梦蝶还是拒绝了楚天舒的请求,她说:“小楚,你的做法令我感动,但是,凌家要报答的是你,而不是让你再去做善事,那样,就失去了报答的意义。再说了,你是国家公务员,直接给你钱,以后会对你不利的。”
楚天舒有些失望,但也不得不承认,吴梦蝶考虑得比较周到。
吴梦蝶沉吟了一下,又说:“如果你执意要钱,那你辞职,加盟我的公司,我可以提前支付你十万块钱的年薪。”
“不!”楚天舒拒绝了吴梦蝶的建议。“师姐,我不需要你的施舍,我答应人家的事,我另外再想办法。”
吴梦蝶说:“你说的这事儿我会放在心上,但是,我必须告诉你,私企不是慈善机构,资金投入到任何地方,都应该产生效益,至少是潜在的效益,如果你不肯加盟,目前我暂时还找不到要给你十万块钱的理由。”
“师姐,这我懂。”楚天舒激动地说:“可是你想过没有,我加盟贵公司,或许可以救得了一个郑小敏的妈妈,但是,仪表厂有好几千的下岗职工,他们的命运谁又能帮着改变呢?”
听了楚天舒的话,吴梦蝶沉吟了一会儿,才说:“小楚,你志存高远,难能可贵。我和孩子的爷爷都低估你了,我想,凌家对你的报答或许可以考虑别的更有意义的方式。”
楚天舒没有完全搞明白吴梦蝶话里的意思,他不便多问,低头看着凌锐,问道:“锐锐,你爷爷让你送我什么?”
凌锐高兴地说:“一套房子,就是这一栋,你喜欢吗?”
“啊……”楚天舒不由得转头看了吴梦蝶一眼。
吴梦蝶朝他点了点头。
“这礼物太贵重了……”
“是吗?”吴梦蝶淡淡的一笑:“你知道吗,锐锐可是凌云集团唯一的法定继承人。”
凌云集团?
买糕的!
如果楚天舒下午没有进行过一番研究的话,或许还不知道这四个字的分量,但是,资料上记载得很清楚,这可是一家拥有几十亿资产的上市公司。虽然这一套房子少说也价值百万,但对于一个凌云集团来说,连九牛一毛都称不上啊!
楚天舒惊呆了,他看着凌锐,神情有些恍惚,脚下像踩着一朵云彩,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这会儿,楚天舒甚至有点后怕,如果昨天的一时冲动的后果是凌锐的惨遭不测,自己岂不是要被他爷爷碎尸万段。
吴梦蝶用鼓励的眼神看了一眼凌锐,又转头对楚天舒说:“小楚,这可是锐锐第一次做决策,希望你能支持他,不要打击他的信心和热情啊。”
“谢谢你,锐锐,也替我谢谢你爷爷。”楚天舒与凌锐握了握手。
“楚叔叔,如果你女朋友嫌弃的话,可以用它来置换凌云集团开发的任意一个楼盘,不过,我要提前跟你说,只能按二手房作价,装修的费用不能折价哦。”
小小年纪就有了如此经济头脑,不愧是凌家可以培养的接班人。
楚天舒故意逗道:“锐锐,我们可是朋友,能不能给点特殊的优惠啊?”
凌锐一本正经地说:“我爷爷说了,生意场上只有合作伙伴,没有朋友。”
不得了!真是不得了!
楚天舒将凌锐抱了起来,举过头顶,打算像平常与张盈盈逗乐一般转上一圈,但还没等他有所动作,只觉得手肘处一麻,力道顿失,一把匕首贴住了咽喉。
一点点地转头,是一张冷冰冰的脸。
冷雪!
好敏捷的身手啊!
她什么时候出现的?楚天舒自以为反应比较灵敏,没想到竟然在无声无息之间就被冷雪一招制住了。
楚天舒暗暗挣扎了一下,却毫无用处,便故作轻松地问道:“冷雪,你这是干吗?”
“干哈?我要对凌锐的安全负责。”冷雪冷冷地瞥了一眼,面无表情地说:“楚先生,你这是危险行为,有可能危及凌锐的安全。”
“冷雪,不得无礼。”吴梦蝶用眼神示意冷雪松开。
匕首在冷雪的手里挽了一个刀花,还没等楚天舒看清是怎么回事,又已经神奇般插进了她腰间的皮槽里,速度快得简直不可思议。
松手,退后,收起匕首,一气呵成,令人眼花缭乱。
楚天舒暗道:这哪是什么生活助理,纯粹就是一个冷面女杀手嘛!
吴梦蝶从书房里拿出一个档案袋,交到楚天舒的手上,说:“你看看,这是房子的全部文件资料,你可以有两个选择,一,过户,明天办完手续,这房子就属于你了;二,租住,我们签订租用协议,你按期缴纳房租。你考虑一下吧。”
楚天舒翻看了一下各类文件,房产证、土地所有证等一应俱全,心里非常的矛盾。
在中国城市生活的年轻人,几乎没有一个人不为了房子奋斗终身的!
多少如范亦兵之类的优秀青年,为了一间小小的婚房,在rì益上涨的房价压抑之下,一个个未老先衰做了房奴,年纪轻轻地就被压弯了脊梁!
接受凌家赠予的这套房子,至少在经济上可以少奋斗二十年。
楚天舒犹豫着抬起头,看到了吴梦蝶敏锐的目光。
他想起了吴梦蝶刚才说的话,“凌家对你的报答或许可以考虑更有意义的方式”,他猛然明白了,这是吴梦蝶在再次试探自己,在巨大的利益面前,所谓的志存高远是不是一句空话?
想到这,楚天舒拍了拍资料袋,对凌锐说:“锐锐,这房子楚叔叔暂时替你保管着,等你长大了,我再还给你。”
凌锐又恢复了孩子调皮神情,笑着说:“嘻嘻,我的任务完成了,剩下的事儿跟我无关。”
楚天舒偷眼看到,吴梦蝶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
她的眼神格外的轻柔娴静,略带欣慰地说:“好。那我们签订租住协议,签字之后,这房子的使用权就属于你了,从明天起,你随时可以搬进来住,不过,既然是租住,我作为房主还要提一个附加的条件,带女人回来,请不要在主卧过夜。”
楚天舒连忙说:“师姐,你放心,我就住客房,主卧我会给你留着。”
“那倒不必,你可以住在主卧,我只是不想主卧里还有其他女人的气息。对了,车库里还有一辆凌云志,你也暂时替我保管,算是借给你用的,明白吗?”
“明白。”
“凌云志”是凌云集团自主开发研制的汽车品牌,属于中高档系列轿车。
“那好,我让人传一份房屋租用协议过来,一会儿你过目之后就可以签字了。冷雪,你带楚先生转一转,把门钥匙和车子向他交代清楚,明天一大早,我们返回临江。”
听到吴梦蝶的纷纷,冷雪还是面无表情地说:“楚先生,请跟我来。”
来到楼下,楚天舒跟在冷雪的身后,一一察看了客房、厨房、卫生间,储藏室,两层小楼的装修简洁明快,虽不及星级宾馆的奢华,但绝对舒适明亮。
最后来到了车库,里面停着一辆八成新的黑sè凌云志,挂青原市的牌照。
“听着,这车是经过特殊改装的,别乱动里面配置的设备。”说着话,冷雪把车库和车的钥匙都扔给了楚天舒。
“冷雪?”楚天舒喊道。
“有问题吗?”
“有!”
“说!”
楚天舒退后了一步,小声问:“你会笑吗?”
话音刚落,楚天舒的耳朵就被冷雪拎住了,身形之快,匪夷所思。
“放手,快放手。”楚天舒叫道,心里暗暗叫苦,在接触过的女孩子当中,杜雨菲和向晚晴算够不讲道理的了,可是,冷雪与她们比起来,简直可以称得上是不可理喻。
冷雪松开了手。
楚天舒嘟囔道:“问问也不行,又没有谁逼着要你笑。”
“我笑不笑关你什么事?”冷雪板着脸说。
“笑一笑,十年少,有什么不好呢?”楚天舒尽量躲着她,但是嘴里却还在念叨。
“少废话,把车保养好,等我下次回来,要是有什么问题,我饶不了你。”
“咦,我师姐说了,这车借给我了,我爱怎么用就怎么用,你管得着吗?”
“不信,你可以试试。”冷雪根本不理会楚天舒的狡辩,手掌在空中一劈,楚天舒假装十分害怕的样子,很夸张地缩了缩脖子。
看着楚天舒滑稽的样子,冷雪忍不住笑了。
虽然只是忍俊不禁,但冷雪笑起来的样子还是挺可爱的。
楚天舒说:“其实你笑起来挺好看的,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冷雪很快恢复了冷漠的本sè。
“你自己照照镜子不就知道了吗?”
“少罗嗦,我从来不照镜子。”
楚天舒不敢做声了。
从车库出来,冷雪突然又说:“还有,客房是我睡过的,也不许带女人回来睡,听见没有?”
啊?楚天舒有点傻了。
第046章 流氓招数
“这……”楚天舒作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委屈地说:“这也不能睡,那也不能睡,那我们睡哪呢?”
冷雪想都没想,就说:“客厅!”
楚天舒摇摇头,无奈地说:“算了吧,别冻出感冒来了。”
“开玩笑的,我可没那么多的忌讳。”冷雪又是微微一笑,这一次比上次更多了几分甜美。
“我能不能说句话。”楚天舒看着冷雪,小心翼翼地问道。
“说!”
“你要是在街上这么笑,可以迷倒一大排哟。”楚天舒话还没说完,已经跳出去老远,谨防冷雪会采取暴力行动。
“呸!迷你个大头鬼。”冷雪没好气的说。
楚天舒摇摇头,叹了口气,说:“不过也是的,像你这样的冷面女杀手,哪个男人又敢要啊?”
尽管楚天舒早有防备,但是没等他作出反应,冷雪一把揪住楚天舒的胸口,把他的身体按在了墙壁上,右手中指关节压在了他脖子上,猛地一甩头,怒道:“你别以为你救过凌锐,我就不敢把你怎么样?惹毛了我,照样收拾你。”
冷雪甩头的时候,一直耷拉在右脸颊上的头发摆动了一下,楚天舒突然发现,她脸上有一道不短的疤痕,从靠近耳朵边的地方一直延伸到腮边,这让她那原本圆润光洁的脸庞看上去显得有些可怖。
冷雪这回是真的生气了,她压在咽喉处的手指在微微颤抖。
楚天舒挣扎着说:“冷雪,你放手,君子动口不动手嘛。”
冷雪不为所动:“哼,我不是君子,对付嘴贫的家伙,唯一的办法就是动手。”
楚天舒假装生气地说:“冷雪,你再不放手,那我就不客气了。”
冷雪本来只是想点到为止的,一听楚天舒的口气中带着威胁,反而激起了她的火气,便说:“哼,你可以试试。”
楚天舒双手去扳冷雪的右手,可她的右脚提了起来,用膝盖顶住了楚天舒的腹部,令他有力也使不上了。
冷雪的手指上再次发力,令他有了窒息的感觉。动弹不得
楚天舒暗叫不妙,再不挣脱出来,怕是要被冷雪掐死了。
太惭愧了!
楚天舒想着与男人交手过多次也没有吃过这种苦头,现在却被一个小女子死死地压制住了,不由得好一阵羞愧,他想了一下,双手变爪,使出一招推窗望月,直袭冷雪的胸部。
没办法,一般的手法实在摆脱不了冷雪的控制,楚天舒也只得使出这猥琐下流的招数了。
“流氓。”冷雪大怒。
虽然冷雪的身手了得,但也没有修炼到可以容忍男人袭胸的境界,她不得不送开压在楚天舒咽喉处的右手,顺势来格挡猴子摘桃的手爪子。
楚天舒这一招也只是虚晃一枪,就是要引开了冷雪的致命威胁,见冷雪的右手松开招架,他不敢与冷雪正面相抗,马上双手下沉,一把抓住了冷雪顶在腹部的大腿。
这大大出乎冷雪的意料,她根本没有想到楚天舒会如此无耻,先是袭胸,后又袭腿,她惊叫一声,身体一飘,下意识地收回了腿,后退了一步。
“嘿嘿,”楚天舒得意地笑了。
可是,他得意得太早。
冷雪在退避开楚天舒的袭腿之后,又闪电般的一进,然后右脚一抬,直踢出去,一个劈叉,脚尖抵在了楚天舒的下巴处。
这个动作貌似不雅,实则无碍。
冷雪的双手按住了楚天舒的双手,靴尖顶住了他的脑袋,楚天舒的眼睛根本不可能往下看,而且,只要他再有流氓举动,冷雪的脚尖就可能把他的下巴刺穿。 楚天舒下意识想要挣扎。
冷雪不敢松手,又担心楚天舒抬腿偷袭,便往前一顶,整个人贴在了楚天舒的身上。
楚天舒再也无力作任何的抵抗,只能笑嘻嘻地告饶:“冷雪,别闹了,我认输还不行吗?”
吴梦蝶让秘书传了一份租房协议过来,又简单地修改了一下,听见楼下的动静不太正常,便走到楼梯口观望,一看冷雪制住了楚天舒,忙走下楼梯,喊道:“冷雪,不要乱来。”
楚天舒的流氓举动实在太让她愤怒了。
听见吴梦蝶的声音,冷雪这一次却没有听话地将腿收回来。
吴梦蝶走到两人跟前,眼含笑意,责怪地说:“冷雪,你看看,你们两个都已经贴上了。”
由于冷雪的身体紧紧地贴住了自己,楚天舒虽然眼睛看不见,但凭感觉也能知道,身体下部的敏感部位与冷雪的敏感部位相距不远,经吴梦蝶这么一提示,没有反应就太不正常了。
啊?冷雪这才反应过来。
她的这个动作虽然可以防止楚天舒的眼睛和双手耍流氓,却无法阻止他身子底下的小家伙耍流氓,一个硬邦邦的东西顶在了她的敏感部位上。
“流氓。”冷雪再次狠狠地瞪了楚天舒一眼,略显黝黑的脸上居然泛起了淡淡的红晕,很不情愿地收回了右腿。
楚天舒嘿嘿的笑着,无辜地看着吴梦蝶。
让楚天舒始料不及的是,吴梦蝶不仅没有帮他说话,反而脸一沉,说:“小楚,你是不是和她开了不该开的玩笑?”
楚天舒低声辩解说:“没有,我只是说了一句实话而已。”
吴梦蝶说:“我不管你说了什么,但是请你记住,每个人的境遇不同,心态也不同,也许你觉得只是一句玩笑话,可能就撕破了别人的伤口,尤其对一个女孩子来说,更有可能是心灵的创伤。”
听吴梦蝶说得很严肃,楚天舒想到了冷雪脸上的那一道疤痕,开始意识到刚才的言行可能伤害到了冷雪,于是他立即上前一步,诚恳地对冷雪说:“对不起,我向你道歉。”
冷雪无动于衷,还是一脸的冷漠。
吴梦蝶说:“还有,无论什么原因,你都不要试图和冷雪动手,虽然你看上去还有点底子,但今晚你能在她的手下完好无损已经算你走运了,这是jǐng告而不是劝告,我希望你能听懂我的意思。”
这么厉害?楚天舒忍不住又去偷看冷雪,可是她依旧是面无表情。
楚天舒跟着吴梦蝶再次上楼来到书房,写字台上放着刚刚拟好的租房协议。
和普通的房屋租赁协议没有多大的区别,租费每月1500元,参照的是青原市普通民居的出租标准,租期暂定五年,双方没有异议自动续租。其中,保管车辆、修剪树木等工作也一一作了详细的说明,可以用来冲抵物业费、水电费等支出。
如此一来,楚天舒每月实际承担的费用并不是太多。
而且,吴梦蝶让楚天舒在银行以凌锐的名义开设一个账户,按月将租费存入这个账户中就行了,并没提什么时候来收取这笔租费。
楚天舒看了自然没有异议,笑着说:“师姐,这不等于是我自己向自己交租费,只是换了凌锐的名字而已,还用签字画押吗?”
吴梦蝶很认真地说:“不,租费多少和怎么交付是我们协商的结果,但手续一定要正规,因为这是我们之间的商业行为。”
楚天舒点头,提笔就在租用人一栏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吴梦蝶以凌锐监护人的名义在出租人一栏上签了字。
协议一式两份,双方各执一份。
签完之后,吴梦蝶郑重其事地收起了她那一份,楚天舒则将自己的这一份压在了主卧床头柜的玻璃板下。
吴梦蝶笑道:“你倒是会图省事。”
楚天舒说:“这可以时刻提醒我,这是主人的卧室。”
吴梦蝶问:“冷雪把钥匙交给你了吗?”
楚天舒把房子和车的钥匙掏出来,晃荡了一下。
“记住了,我们的口头协议还请你严格遵守,我可不希望租赁期间有不愉快的事情发生。”吴梦蝶的口头协议自然指的是不能带女人在主卧过夜。
楚天舒说:“呵呵,师姐,请你放心,你是房东,钥匙冷雪手里还有一套,随时可以突击检查。”
吴梦蝶笑笑说:“不用,我相信你的个人品质。冷雪,替我送一下小楚。”
凌锐从卧室里跑了出来,规规矩矩地站在楚天舒面前,说:“楚叔叔再见!”
楚天舒与凌锐和吴梦蝶握手告辞。
冷雪把他送到了外面的铁门处。
楚天舒主动向她伸出了手:“冷雪,冒失之处,请你原谅。”
冷雪没有任何的表示,“咣”地关上了铁门。
从丹桂飘香出来,楚天舒心花怒放,忍不住又回过头去望了望那栋rǔ白sè的2号小楼,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会在突然之间从一个一穷二白的穷光蛋,变成了一个有房有车的富人。虽然从法律意义上来讲,这些并不是真正属于他个人,但他拥有了实际的使用权,而且还没有设定使用期限。
走在灯火辉煌的街头,楚天舒的心情一如那璀璨的灯光,畅快而又明亮。
可是,当楚天舒打车回到仪表厂简易宿舍小院时,原本明亮的心情一下子黯淡了下来,恰如墙头上孤零零的一盏路灯,鬼火般的昏暗。
躺在床上,楚天舒久久不能入睡,翻来覆去地思考着一个问题:明天上班之后,张伟他们又会有怎么样的举动呢?
第047章 滚烫山芋
第二天早晨,和往常一样,楚天舒仍旧是第一个走进的办公室,刚把办公桌整理一下,刘chūn娜就到了,她抢着做卫生和烧开水,把四个人的杯子都泡了茶。
楚天舒就坐在桌前开始写一周的工作计划,虽然综合事务科的工作向来是计划没有变化快,但他和范亦兵都养成了这么个习惯,即使在没有当上科长之前,也喜欢把属于自己的那份事儿整理安排一下。
约莫几分钟前后,范亦兵和钱美华陆续也到了,办公室里逐渐热闹了起来。
田克明在的时候,由于害怕做错了事要挨骂,所以大家都是被动地在工作,拿不准的事儿能躲就躲,实在躲不开了还要去请示田克明之后再去办,总之就一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以不被田克明骂为原则。
现在这个瘟神走了,四个人的心情舒畅了许多,工作的主动xìng和积极xìng也随之提高,综合事务科的杂事大家都抢着去干,不仅觉得没有以前劳累,反倒更加的轻松愉快了。
原本存有隔阂的文秘科与综合科的人员亲热了许多,互相打招呼问候,遇到点小问题还能凑到一起商量对策,办公室出现了前所未有的融洽氛围。
其他处室的同事不明就里,还在悄悄向齐大光请教,只过了一个双休rì,办公室怎么就平添了这么大的凝聚力呢。
齐大光有苦难言,他心里非常清楚,经历了周五那一场饭局风波,他在办公室的地位已经一落千丈,用倍受冷落来形容也不为过,现在赵平原等人已经完全团结在楚天舒的周围了。
不过,在国资委领导的心目中,齐大光还是排位在楚天舒的前面的。
上午九点钟左右,关浩宇到了。
临近退休,关浩宇很少正常上班,国资委的rì常工作基本上交给黄如山在当家作主。渐渐的,大家心里都有数了,关浩宇到委里来了,就说明有比较重大的事项需要他来拍板。
果然,黄如山跟着就进了关浩宇的办公室,简单汇报了几分钟,马上就把齐大光喊到办公室,让他准备好国企改制方面的资料,通知各处室负责人九点半到小会议室开会。
齐大光答应了,却没有动地方。
黄如山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明白了齐大光的用意,便说:“小齐,你就代表办公室列席吧。”
齐大光欢天喜地就出了门,回到办公室,就吆三喝四地让赵平原等人准备资料,自己则一个个地给处室负责人打电话,通知他们九点半准时到会。
忙完手头上的具体事,楚天舒便上网查找下载凌云集团的相关资料,得知吴梦蝶在集团的职务是执行副总裁。
正准备继续搜索她的个人资料,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了,齐大光迈步走了进来,手里拿了个笔记本,一本正经地说:“小楚,我去开会了,我跟打个招呼。”
楚天舒听了,不禁有些好笑,心里却明白得很,齐大光打招呼是假,想要告诉大家他仍然是办公室的领导核心才是真。
楚天舒嘿嘿一笑,说:“齐科,你太客气了,你忙什么,哪用得着跟我打招呼呢。”
齐大光假惺惺地说:“小楚,文秘科和综合科都是办公室的科室,有什么事我们互相通个气嘛。”
楚天舒说:“哦,是这样啊。要开什么会呀?”
这么一问,齐大光犯难了,在他看来,知道会议议题,这是部门负责人的一个政治待遇,从内心来讲,他是不愿意告诉楚天舒的。
见齐大光在迟疑,楚天舒就说:“齐科,不好意思,我不该瞎打听。”
范亦兵、刘chūn娜和钱美华都用怪异的眼光看着齐大光,那意思像是在说,刚刚还煞有介事的说有事要互相通气,才涉及到一个会议议题,就装上逼了,也太他妈虚伪了吧。
齐大光只得尴尬地笑笑,含含糊糊地说:“哦,好像是国企改制的事,我也不是很清楚。”说完,又跟范亦兵和钱美华闲聊了几句,转身离开了。
这么快?楚天舒大吃了一惊。
虽然他并没有在企业改革处工作过,但对于国资委内部工作程序还是非常清楚的,仪表厂上报的改制方案一旦审议通过,国资委就会正式行文向市里报。
一般而言,主管部门同意了,市里其他部门是不会把手伸到别人的工作范围里去,更不会提太多的反对意见,方案通过只是个时间问题。
齐大光出去之后,楚天舒给谭玉芬发了个信息,告诉他国资委就要开会讨论仪表厂的改制方案了。
谭玉芬很快回了信息,说张伟他们已经出发了。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楼下传来了吵吵嚷嚷的声音,而且声音还越来越大,楚天舒辨别得出来,张伟、大胡、老万是声音最响亮的几个。
国资委领导的办公室和小会议室都在二楼,楼下的动静很快就传了上来。
没过一会儿,齐大光从小会议室里跑了出来,很不高兴地说:“小楚,你去看看是怎么回事?乱哄哄的,会都开不下去了,领导们正生气呢。”
楚天舒快步下楼,一眼就看清了领头的是一个瘦瘦高高的老者,在他的身后,是张伟大胡老万等二十几个下岗职工,他们往那里一站,原本空荡荡的门厅就显得十分的拥挤。
前台值班的小惠和负责安全保卫的两个保安正阻拦着,不让他们进来,这才发生了吵闹。
楚天舒走上前去,毫无遮掩,大大方方地直接就问张伟:“张伟,你们想干什么?”
这一点,楚天舒早就想好了,要是故意装着不认识张伟,反而容易引起怀疑和猜测。
张伟说:“楚科长,我们要找领导反映问题。”
楚天舒说:“反映问题你们吵什么?这是zhèng fǔ办公地点,不是菜市场,事情闹大了就是妨碍公务,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这时,老者走上前来,扶了扶眼镜,问道:“这位小同志,我们是仪表厂下岗职工的代表,来找国资委反映问题,不是来闹事的。麻烦你通报一下,我们要见你们的领导。”
楚天舒敷衍道:“老同志,您贵姓?”
老者说:“免贵姓吴,吴世才。”
“哦,吴师傅啊。”
张伟大声说:“什么吴师傅,他是我们厂的总工。”
“对不起,”楚天舒没有理会张伟,笑着对吴世才说:“吴总,你们要反映问题,是不是该上信访办哪?”
吴世才不紧不慢地说:“我们去过了,他们答复说,国资委是仪表厂的主管部门,所以我们才到这里来的。”
楚天舒暗自冷笑。
这年头,信访办每天要接待的上访群众太多了,乱七八糟理不清头绪的事多如牛毛,根本管不过来,像仪表厂这种能有明确主管部门的上访者,能推出来肯定要尽量推出来。
互相推诿踢皮球,也是不少zhèng fǔ部门对待上访人员的一**宝。
楚天舒想,要不是齐大光非让自己来看一下,谁又想管这鸟事呢?
乱哄哄的场面持续了有几分钟了,国资委办公大楼的外面围满了看热闹的群众,其他处室的科员们也有听见动静探头探脑的,一看是一帮气势汹汹的人围住了楚天舒,一个个又把脑袋缩了回去。
只有范亦兵和刘chūn娜出来了,站在了楚天舒的身旁,帮着劝解和解释。
楚天舒拿出一副耐心的样子说:“好吧,我们几个是国资委办公室综合科的,你们说说看是什么事情,我帮你们去问问领导,看这样行不行啊?”
张伟大吼了一声:“不行!综合科算老几啊,你别想糊弄我们,今天不见到领导,我们就不走了。”
大胡和老万等人大声附和道:“对,不走了。”
说着,有几个年纪大一点,就势坐在了门口的沙发上,几个年轻一点的,还抬腿坐到了值班人员的吧台上。
这么一来,场面更加的热闹了。
楚天舒见他们态度很坚决,只得说:“小范,小刘,你们在这儿先解释一下,我去向领导汇报。”
楚天舒径直来到会议室,敲开门,齐大光迎了上来,问:“小楚,怎么回事?”
楚天舒说:“仪表厂的下岗职工,他们说要反映问题,非要见领导,我怎么劝也不管用。”
楚天舒刚把情况大致地说了一下,欧阳美美就跳了起来,yīn阳怪气地说:“楚天舒,你大小也是个科长了,这点儿破事也处理不了?”
楚天舒心里清楚,欧阳美美这是借机报复,于是就说:“欧阳处长,我不过一个小小的主任科员,人家信不过我呀。要不,你这个大处长出面去试试?”
被将了一军,欧阳美美鼻子差点没被气歪了,哪里敢接茬儿,脸一沉,不说话了。
遇到群众上访这种棘手的事情,任何领导都唯恐避之不及,处理好了是应该的,处理不好就是无能,而且,这种事情多半处理不好。
众领导面面相觑,都低着头不作声了。
谁吃饱了撑的,肯主动伸出脑袋来接这滚烫的山芋呢?
第048章 出大事了
关浩宇咳嗽了一声,说:“好了,会暂时先开到这儿,具体的事回头找时间再讨论。黄主任,你代表我和齐科长一起去接待一下,记住了,一定要耐心细致,千万别激化矛盾啊。”
虽然心里一百个不情愿,但关浩宇说话了,黄如山还得硬着头皮应承了下来。
黄如山是关浩宇一手提拔起来的,深得其信任,尤其是最近一两年,面临退休的关浩宇基本上不太过问国资委里具体的事,rì常工作就由黄如山主持,上上下下的人都认为,黄如山接任国资委主任一职只是时间早晚的事。
但是,简若明以省国资委副处长的身份调任青原市国资委的副主任,使得即将到来的国资委主任之争也变得相对暧昧了。
按照黄如山的想法,简若明从省级机关平调到市级机关来,如果不是得到了某种暗示,岂不是吃饱了撑的要自寻烦恼。
因此,关浩宇时时处处要突出黄如山在国资委的接班地位,市里一般不太重要的会议,也让黄如山代表他去参加,机关干部要得到提拔,不像地方zhèng fǔ的头头可以做实打实的政绩,主要还是靠在多种场合抛头露面和领导混个脸熟。
甘蔗没有两头甜的。
混脸熟的便宜捡了,这擦屁股的事儿也得干。
关浩宇起身回办公室,齐大光赶紧拿了他的茶杯和笔记本追了出去。
其他人呼呼啦啦地也都走了。
小会议室里只剩下黄如山和楚天舒。
黄如山想要招呼齐大光,却没见他的人影,气呼呼地骂道:“都他妈会拍马屁,正经儿事都没人干了。”转眼看见门口还站着个楚天舒,便吩咐道:“小楚,你去把他们带进来。,对了,别让他们都进来,派几位代表来就行了。”
很快,楚天舒带着吴世才、张伟等五六个人来到了小会议室。
齐大光已经被黄如山喊过来了。
他们坐在会议桌的一边,让吴世才等人坐在了另一边。
楚天舒刚要走,被黄如山喊住了:“小楚,你也坐下吧。”
黄如山知道,上访人员的情绪都比较激动,万一谈得不好起了冲突,齐大光身子骨太单薄,恐怕控制不住局面,楚天舒那天收拾田克明的凶狠劲儿,黄如山是见识过的,把他留下来至少可以壮壮声势。
坐下之后,黄如山就和蔼地自我介绍说:“我是国资委的副主任黄如山,受关主任的委托来听听大家的意见。”
这句开场白也有点儿水平,既表明了身份,也暗示出没有决策权,只能听听大家的意见。
吴世才开门见山地说:“黄主任,我是仪表厂的吴世才,我们这次来,就是想要向国资委的领导反映职工代表们对厂子改制的看法和意见。”
黄如山也想起来了,吴世才是仪表厂的总工程师,以前在各种会议上也见过几次,他笑眯眯地说:“吴总,你是仪表厂的技术专家,我听郭书记和刘厂长汇报过,改制方案你们厂领导是讨论通过了的,你怎么还有什么意见啊?”
吴世才说:“是的,在会上我提了我的意见,但是没有人听取,只好来向国资委的领导反映了。”
“那你说说看?”
“黄主任,这些人都是仪表厂的下岗职工,多数是厂里的双职工,有的老少三代都在仪表厂,就指着厂子过rì子。听说厂里要改制,大家还有个盼头,现在要整体出让,仪表厂没了,大家都觉得没了依靠,这才推举我们几个作为代表来替他们说几句话。”
“嗯,”黄如山不住地点头以示他很认真地在听。
吴世才接着说:“仪表厂目前的整体出让方案,很有可能会造成国有资产的大量流失,职工权益难以得到有效的保障。我们希望改制方案能充分考虑下岗职工的实际困难,最大程度地解决他们的后顾之忧,否则的话,即便是仪表厂实现了改制,也始终是一个不稳定的因素。”
一旁的楚天舒听了,暗暗佩服,不愧是老知识分子,吴世才看问题一针见血,说出话来有条有理,不卑不亢。
黄如山说:“吴总,你说的这些情况,我们也是才听说。改制方案是厂里定的,国资委也只负责讨论审核,你们的意见,是不是请郭书记刘厂长他们通过正常渠道向国资委提交报告。”
听黄如山在敷衍,张伟头一个沉不住气了,他站起来,大声地质问说:“这位领导,他们要是听得进职工群众的意见,我们会跑到国资委来反映问题吗?”
当着齐大光和楚天舒的面,被一个下岗职工质问,黄如山的面子上自然挂不住了,脸马上沉了下来。
齐大光一看表现的机会来了,也马上站了起来,指着张伟说:“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们厂领导不听你们的意见,就可以跑到国资委来闹事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还没等我们说话呢,就给我们扣一顶闹事的大帽子,有你们这样当领导的吗?”
“方案是你们厂里领导报上来的,你们找我们领导扯皮有个屁用?”
……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声音越来越大,整个办公大楼都能听得见。
外面等着的下岗职工们听到上面吵起来了,也呼啦啦地冲了上来,把小会议室和楼道都占满了,骂骂咧咧地火气还不小。
这么大喊大叫地闹下去,自己在国资委岂不是要威信扫地了。
黄如山暗暗着急,心里骂道:这个齐大光,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帮大老粗可不是刚进城的民工,几句狠话哪里能吓唬得住。
张伟和齐大光像两只斗着的公鸡,话越说就越难听,拉拉扯扯只差要动手了。
楚天舒见事态要扩大了,赶紧站起来,大吼了一声:“都住嘴。”
冷不丁这么一吼,还真起到了作用,齐大光和张伟等人都愣住了。
楚天舒这才不紧不慢地对吴世才说:“吴总,你让大家静一静,我们黄主任亲自出面来接待,就是来听取大家的意见的,这么吵吵嚷嚷的,你让我们黄主任怎么说话呢?”
吴世才站起来,示意大家不要激动,大声说:“大家静一静,听黄主任作指示。”
sāo动的人群终于安静了下来。
张伟和齐大光互相瞪着眼睛也坐了下来。
真让黄如山说话,他又能说什么呢?
仪表厂整体出让的改制方案几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这其中的内幕开会之前关浩宇向他提到过,仪表厂改制方案报上来之前,得到过分管副市长唐逸夫的暗示,几家竞购单位已经疏通了各方面的关系,也和仪表厂的领导有过实质xìng接触,只等走完审批手续后,启动拍卖程序了。
唐逸夫要求,国资委尽快讨论审议,将仪表厂的改制方案上报市里。
这会儿,黄如山的想法很简单,就是赶紧把这帮下岗职工打发走,只要他们不在国资委闹事就万事大吉了。
想到这,黄如山嘿嘿笑了几声,说道:“师傅们,你们反映的问题我一定会向上汇报的。不过呢,仪表厂改制方案的最后审批权也不在国资委,你们一方面要找厂里的领导交换意见,另一方面,还可以向市里相关部门反映情况。”
吴世才冷冷地看了黄如山一眼,说:“黄主任,国资委是仪表厂的主管部门,如果你们都做不了主,那我们还能上哪反映呢?”
黄如山无可奈何地说:“吴总,你是当过厂领导的,国资委只是办事机构不是决策部门,这一点应该还是能够理解的吧。至于该上哪反映,我也说不好。”
吴世才说:“黄主任,你的意思我明白了。”
黄如山说:“嘿嘿,明白了就好,明白了就好。”
吴世才站了起来,大声对众人说:“师傅们,跟我走吧。”
张伟向大家挥挥手,也大声说:“好,听吴总的,我们走!”
二十几个下岗职工跟在吴世才和张伟的身后,吵吵嚷嚷地走出了国资委办公大楼。
黄如山站在窗前,看着下岗职工们都走了,听着齐大光马屁拍得梆梆响,得意地笑了。
楚天舒看着吴世才、张伟等人坚定的步伐,认定他们不会就此罢休。
果然不出所料,黄如山的得意只维持了半个小时,他还在关浩宇的办公室表功呢,副市长唐逸夫的一个电话,劈头盖脸把关浩宇吼了一通。
由于有欧阳美美这么一层关系,平时唐逸夫对关浩宇还是很客气的,今天在电话里这么不给老同志面子,不用说,出大事了!
原来,吴世才和张伟等人,带着几十号下岗职工回到了仪表厂,在厂门口拉起了横幅,不断有下岗职工参与了进来,看热闹的人也越聚越多,把沿江大道上连接青莲江大桥的主干道给堵上了。
这么一来,只几分钟的功夫,进出青原市区的交通便陷入了瘫痪,正赶上省直机关的一位领导被堵在了桥头,坐在车里看到了现场的情况,一个电话就捅到了省里,常务副省长立即给青原市委书记郭子chūn打来了电话。
第049章 场面失控
太被动,太丢人了!
青原市的事惊动了省领导,市里的领导竟然还不知情,郭子chūn拍了桌子,把分管工业的副市长唐逸夫喊到了办公室,勒令他立即赶赴现场,疏散人员,疏通道路,尽快平息事件,防止事态恶化,消除负面影响。
唐逸夫在市委书记那里挨了训,自然对关浩宇没有好脸sè,他指示关浩宇立即联系仪表厂主要领导,并赶赴现场组织调查和处理。
关浩宇毕竟是官场老油子,分管副市长唐逸夫火急火燎,他却一点儿不着急。
仪表厂的下岗职工聚众闹事,厂里的头头是主责领导,交通瘫痪,交管部门的头头要头疼,负面影响,市委市zhèng fǔ的头头最害怕,闹出再大的事儿来,作为一个快到点的国资委主任,至多负有一个间接的领导责任。
撂下电话,关浩宇还是指派黄如山带企业改革处的处长叶平和齐大光去现场,自己则以身体不适为由,继续躲在办公室不肯露头。
唐逸夫历来以敢说敢干而著称,是个典型的强硬派,以前也处理过一些国企职工的矛盾纠纷,但几乎都在萌芽状态就被他采取强制措施毫不留情地扑灭了,市委书记郭子chūn和市长朱敏文对唐逸夫处理突发事件的能力还是满意的。
今天这事儿出得过于突然,让唐逸夫在省市领导面前丢了面子,心里窝着一股火,一到现场,车还未停稳,首先映入唐逸夫眼帘的不是堵塞的交通,拥挤的人群,而是厂门口悬挂的几条横幅:
“国有资产不容流失!”
“我们要生存,我们要工作!”
“誓死保卫仪表厂!”
尤其是最后一条写的是“官商勾结,不得好死!”这在唐逸夫看来尤其的刺眼,好像这是在咒骂他一样,再四下张望,小跑着前来迎接的几个人当中没见到关浩宇,气更是不打一处来,心想你老逼老**地把老资格摆到老子头上来了。
于是,他便把火全撒在了关浩宇的替身黄如山的身上,狠狠地训斥了一通不说,逼着他带人去收缴悬挂在厂大门口的横幅,还说你要是办不到就让关浩宇亲自来办。
唐逸夫分管国资委,黄如山要想顺利接关浩宇的班,这位分管副市长一句话能决定生死,他的指示,只有不折不扣的执行。
黄如山也不傻,他让企业改革处的处长叶平把仪表厂的郭书记和刘厂长找来,叫他们组织人先去收缴横幅,要是办不到,书记厂长就不要当了。
官场就是如此,一级压一级,谁掌管着官帽,谁就是爷。
国企领导的乌纱帽捏在国资委手里,黄如山的指示郭书记和刘厂长自然不敢违抗。
实际上,郭书记和刘厂长背地里已经被厂里的职工骂作“卖厂贼”,他们的话根本就没有多少人听,接到通知后,他们两个人带着厂里几个贴心的中层干部,已经挤在人群中求爹爹告nǎinǎi地转了好几圈,混乱的场面不仅没有好转,还被下岗职工推来搡去的,急得满头是汗依旧毫不济事,人反而越聚越多了。
他们本以为市里和国资委的领导来了,压力会小一点儿,可他们怎么也没想到,领导们布置下来的第一个任务不是疏散人群,疏通道路,竟然会是收缴横幅。
上命不可违啊!
为了表示国资委的亲力亲为,黄如山让齐大光跟着郭书记和刘厂长一起去。
唐逸夫过去的时候,通知了北湖区公安分局局长郝建成。把黄如山指派出去之后,郝建成带了韩立等十几名jǐng察开着几辆jǐng车赶到了。
唐逸夫命令郝建成组织jǐng力,立即将拥堵在沿江大道上的人群赶走,保持道路的畅通。
郝建成立即吩咐韩立,让他带领十几名jǐng察排chéng rén墙,连威胁带恐吓,一点点地将站在路中间的人群赶到了人行道上,连通青莲江大桥的交通终于恢复正常了。
唐逸夫对郝建成的强硬表现十分满意,而对黄如山迟迟不能将悬挂的横幅收起来十分的不满。
在厂门口组织张挂横幅的是谭玉芬等一帮女职工,清一sè的大妈大嫂,牙尖嘴利泼辣无比,面对郭书记刘厂长等人的苦口婆心不仅无动于衷,反而把他们骂的狗血喷头。
唐逸夫打电话催问黄如山,黄如山便打电话催问齐大光,催问了几遍之后,唐逸夫忍不住了,便冷冷地说:“黄如山,就你这当断不断的xìng格,能当得了一把手吗?”
这一下,黄如山真急了,他举着手机冲着齐大光吼道:“齐大光,这么点破事半天都办不好,就你这熊样,还能当得好办公室主任吗?”
齐大光受了刺激,与郭书记刘厂长几个一商量,决定强行下手了,他一马当先,冲上去就扯掉了一条横幅,郭书记也指挥几名中层干部有的阻拦女工,有的去扯横幅。
女工们猝不及防,力气也不及这几个大男人,十几秒钟的功夫,几条横幅就落到了齐大光等人的手上。
谭玉芬一看急了,她柳眉倒竖,大吼了一声:“姐妹们,把横幅抢回来。”
女工们蜂拥而上,在谭玉芬的带领下,对齐大光等人又撕又扯。
齐大光好不容易抢到了一条横幅,赶紧揣进了怀里,打算拿到黄如山面前去表功,见谭玉芬扑了过来,便伸手去阻挡,正撞在了谭玉芬的胸口上。
“来人啊,有人耍流氓啊!”谭玉芬还没意识到,一旁的一个大妈大声嚷了起来。
张伟他们被jǐng察赶到了路边,听见厂门口的喊声,回头一看,正看见齐大光的手爪子按在谭玉芬的胸脯上,立即火冒三丈,他冲过去,抬手就给了齐大光一个耳光。
年轻的职工们被jǐng察赶来赶去,又不敢和jǐng察理论,心里早窝了火,下岗之后,他们在社会上混事受了不少的窝囊气,也练出了不怕事的胆量,一见张伟动了手,人人上阵,个个发威,要把肚子里的怨气全部发泄到齐大光和郭书记等人身上。
这几个惟命是从的家伙见势不妙,不等年轻职工冲上来,就鬼哭狼嚎地仓皇逃窜,怀揣横幅的齐大光跑得更是比兔子还快,其余的几条横幅又被谭玉芬等女职工抢了回来。
唐逸夫等的就是这效果,这也是他处置突然事件的惯用伎俩,表面上不动声sè,暗地里指使人搞点小动作,闹事的人本来就情绪激动,稍稍一刺激就容易失控,一旦动了手,抓人就名正言顺了。
唐逸夫很好地抓住了普通老百姓们的心理,他们虽然喜欢起哄,但多半胆小怕事,自家的亲人一旦被抓进去,立马就稀松软蛋,要反过来求zhèng fǔ放人了。
这个时候,绝大多数的人就忘记了聚众闹事的目标,只巴望着早点把人放出来就万事大吉了。
张伟他们果然进了圈套,唐逸夫向郝建成下达了命令:“抓人。”
韩立带着几名全副武装的jǐng察冲进了人群,上前把张伟扭住,带上手铐就往jǐng车上拖。
正蠢蠢yù动的年轻职工傻眼了,立即停下了追赶的脚步。
大胡、老万围拢过来,大声说:“不行,你们不能把他带走。”
韩立把眼睛一瞪:“干吗?你们想袭jǐng吗?再敢胡闹,连你们一起抓。”
趁着大胡老万发愣的功夫,两名jǐng察把张伟推进了jǐng车。
要是换做其他的婆娘,一看男人被抓,多半是要哭哭啼啼地哀求jǐng察放人,但是,谭玉芬却是个有胆识的女人,她冲到jǐng车面前,大喊着:“你们要带走我的男人,就从我身上压过去。”
韩立命令:“把她拖开!”
两名年轻的jǐng察气势汹汹的冲过来,扭住了谭玉芬的双臂。
谭玉芬就势一把扯开了上衣,半露出胸rǔ,大喊jǐng察耍流氓了,两名年轻的jǐng察一看这架势,哪里还敢拖,只得松开手退到了一边。
谭玉芬还不罢休,冲上前去直往韩立的怀里撞,吓得他脸sè苍白,连连后退,钻进了另一辆jǐng车,再也不敢出来了。
仪表厂的下岗女工们受到了谭玉芬的鼓励,也一个个袒胸露怀,一起挡在了关押张伟的jǐng车前。
既有热闹,还有美sè,路人纷纷驻足观望。
刚刚恢复的交通又被堵塞得水泄不通了。
齐大光捂着脸往黄如山靠拢,黄如山从他怀里抓出横幅又跑向唐逸夫想要表功,被一直冷眼旁观的吴世才看见了,他大喊了一声:“那边还有更大的领导,我们找他们讲理去。”
下岗职工们呼啦啦朝唐逸夫奥迪车停靠的方向跑去。
郝建成一看不得了,指挥着剩余的jǐng察排chéng rén墙,拦在了奥迪车面前。
局面再度失控,而且比刚才更加的混乱。
唐逸夫把黄如山臭骂了一顿,钻进了车里,又把电话打给了关浩宇,严令他迅速组织力量平息事端,否则,明天把退休报告送到他的办公室来。
关浩宇接了电话,还是不急不火,一个电话把欧阳美美喊到了他的办公室。
把情况简单的一介绍,欧阳美美jīng致的脸上泛起一个yīn险的冷笑,说:“主任,您别急,我有办法。”
第050章 阴毒诡计
仪表厂的下岗职工们走了之后,楚天舒一直心怀忐忑,过了半个小时左右,赵平原过来说,齐大光跟着黄如山去了仪表厂,听说下岗职工们把沿江大道给堵了。
楚天舒暗暗替吴世才他们担忧,但也觉得,他们这也是无奈之举,只有把事情闹大才有可能引起领导们的重视,否则,仪表厂的改制方案一旦形成了正式的决定,仪表厂被竞购拍卖到了企业的手上,再想改变就一点可能xìng都没有了。
过了一会儿,楚天舒忍不住给谭玉芬打了个电话,接通了却无人接听,便意识到事态可能严重了,正想着再和谁联系,这时,刘chūn娜接了座机电话,对楚天舒说:“楚科,关主任请你到他办公室去一下。”
一把手亲自打电话来请一个主任科员,这在国资委的历史上可是崭新的篇章。
楚天舒站起来抬腿要走,被钱美华喊住了,提醒他把笔记本带上。
太激动了,领导有请,肯定要作重要指示,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都忘记了。
楚天舒不好意思地笑笑,抓起桌子上的笔记本,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了主任办公室门前,轻轻地敲门。
门开了,欧阳美美站在门口。
楚天舒一看,关浩宇和简若明坐在了单独的沙发上,他指着对面的长沙发,满面笑容地招呼道:“小楚来了,快请坐。”
楚天舒半边屁股挨着沙发角坐下,打开了笔记本,眼睛看着关浩宇,作出一副聆听指示的架势。
关浩宇摆摆手说:“小楚,不用记了。”说完,又转头对简若明说:“小简,我先把情况介绍一下。”
简若明含笑点头,合上了笔记本。
“是这样的,仪表厂的一帮职工从国资委回去之后,在厂门口聚众闹事,黄主任带人过去处理了,现在事态又发生了变化,工人们不仅动手殴打劝阻的领导,还围攻市领导,尤其是一帮女职工跟jǐng察对峙上了。我考虑啊,女职工让男同志去劝不太好办,所以想请简主任辛苦一趟。小楚,你陪简主任一起去做做工作,当然,你的首要任务是保证简主任的安全,。你们看,怎么样?”
这就是欧阳美美给关浩宇出的馊主意。
作为一名行将退休的老同志,虽然对权力的依恋更加的强烈,但是关浩宇还是打心眼里不愿意去现场处置这种突发事件,这么一大把年纪了,只需要多把持几天一把手的位子,不需要去证明什么应对危机的能力。
不过,分管副市长动怒了,唐逸夫又不得不要表示出姿态,他的本意是带着欧阳美美去现场,估计唐逸夫有气也发不出来,但是,欧阳美美却说:“简主任是省里派来的干部,水平一定很高,是骡子是马应该拉出去遛遛嘛。”
欧阳美美对于比她更具气质的简若明满怀着羡慕嫉妒恨,羡慕的是她年纪轻轻的就爬到了处级领导干部的位子,嫉妒的是她还有一副好姿sè,恨的是简若明突然空降,把她的进步空间堵死了。
有这么一个出洋相的机会,她当然首先要把简若明推出去。
关浩宇一想也对,听说现在闹得凶的是一批女职工,派一位女领导去,有利于女人之间的沟通。
简若明一个柔弱的女人,又没有基层工作经验,处置突发事件比黄如山也强不到哪里去,让她到唐逸夫面前去留下一个坏印象,今后这也是把简若明挂起来的理由。
再许诺黄如山接班之后给欧阳美美弄个副主任当当,事情过去之后让她去向唐逸夫解释,到时候唐逸夫在床上把火也泄了,估计不会穷追猛打不肯放过自己。
关浩宇马上同意了,又问:“欧阳处长,让她一个人去恐怕不太合适吧,你看,让谁陪她去好呢?”
欧阳美美想都没想,就说:“楚天舒。”
被楚天舒羞辱了一番,欧阳美美一直怀恨在心,耿耿于怀的要伺机报复,这就是个好机会,把他放在火上去烤,不仅要把他烤焦,最好是能一次xìng把他烤死,看他以后还怎么猖狂嚣张。
这个时候,欧阳美美突然意识到竟然出了一个一箭双雕的好主意,简直要为自己有如此高的智商而乐开了花。
关浩宇不放心,又说:“如果简若明不肯去,那你就跟我走一趟。”
“没问题。”欧阳美美说:“关主任,你放心,国资委里哪怕全都靠不住了,我还是靠得住的。”
关浩宇立即给欧阳美美吃了颗定心丸:“欧阳处长,这个我心里有数,我对你是非常器重的。简若明她要是推诿退缩,以后在国资委我把当一个摆设,她也无话可讲了。”
两个人商量妥当,关浩宇立即把简若明和楚天舒找到了办公室,直截了当地说出他的意图。
简若明没有基层工作经历不假,但绝对不缺乏机关工作经验。关浩宇说得越客气,欧阳美美笑得越灿烂,就越能证明,他们一个是在躲事,一个在挑事,没安多少好心。
简若明没有马上表态,先看了看一旁的楚天舒。
楚天舒心里很矛盾,要想在改制过程中对维护下岗职工权益有所帮助,最好的方式是参与进去,但是,现在要出面去劝阻他们放弃抗争,实在又于心不忍。
见简若明不表态而在看楚天舒的态度,得意忘形的欧阳美美更加认定简若明心里胆怯,不敢出面,想指望楚天舒来给她当挡箭牌,她一着急,又笑眯眯地开了口:“关主任,我有个意见不知当讲不当讲?”
“欧阳处长,你讲嘛。”这个时候的关浩宇要指望欧阳美美rì后在唐逸夫面前的美言,对她可谓是言听计从。
欧阳美美不紧不慢抛出了一个诱人的条件:“关主任,小楚虽说提拔了综合科的科长,可级别还是主任科员,出门办事确实有点分量不够,我有个提议,如果这次他跟简主任去把这事儿处理好了,可以考虑落实他的副科级。”
关浩宇马上发出了更明确的暗示:“没问题啊,田克明走了,办公室不能长期这么群龙无首,各自为政,还是需要有能力的人来主持工作。”
欧阳美美与关浩宇的一唱一和,向楚天舒发出了一个强烈的信号:机会给你了,就看你自己能不能抓住了?
欧阳美美这个建议看似是在帮楚天舒说话,实则她是要把楚天舒的出路一口气堵死。
她从一开始就认定,简若明和楚天舒就是去出洋相的,以他们的能力,根本不可能平息得了下岗工人的闹事。只要他们铩羽归来,欧阳美美就可以通过唐逸夫和关浩宇,将简若明排挤出去,为她自己的高升腾出空间。
至于楚天舒,欧阳美美再也进步无门了。
她这一招真够yīn毒的!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楚天舒已退无可退,他合起手上的笔记本,坚定地说:“我服从领导安排。”
关浩宇和欧阳美美同时去看简若明。
简若明也立即表态:“没问题。”
关浩宇站了起来,笑着对简若明说道:“小简,你到了现场就全权代表我和国资委,一定要想方设法把事情处理好,让市领导满意。”
望着简若明和楚天舒走出办公室背影,欧阳美美与关浩宇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不约而同的露出了一丝yīn笑。
简若明回办公室,把西服套裙换了下来,穿上了长裤和夹克,这让她显得更加的jīng神和干练。
楚天舒带上了摄影工具,准备将现场情况和处置过程全部拍摄下来。
上车之后,简若明劈头就问:“小楚,你什么看法?”
楚天舒已经想好了,既然形势已经把自己和简若明捆在了同一条战车上,就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他说:“仪表厂下岗工人这种做法也是迫不得已。”
开车的司机是老苗,一个老实巴交的厚道人,嘴巴严,可以放心。
简若明盯着楚天舒问:“看来你的态度是支持他们闹事了?”
楚天舒争辩道:“简主任,我认为,他们不是在闹事,是在争取生存的权利,任何人都希望能过上平静安稳的生活,在这个美好的愿望即将破灭时,他们为此所作的一切努力都是可以理解的。”
简若明神sè凝重地说:“但是,你知不知道,在当前大和谐的环境下,群体xìng事件一旦产生恶劣的影响,将会有多少人要为此付出代价。”
“这个我当然知道,或许你的意思里还包括那个小小的副科级。”楚天舒激动地说:“但是,我更知道仪表厂的职工子弟交不起学费,面临着辍学;患病的职工交不起医药费,成年的女儿要去卖身;简易宿舍的住户要失去住所,家里的老人孩子将流落街头……”
楚天舒的一番话,令简若明心里产生了极大的震撼,她觉得有必要重新去认识这个年轻人,她原以为,楚天舒答应陪自己去处置危机,是为了获取欧阳美美提出的副科级。
现在看来,他不是那种唯利是图的小人,而是一个重大义而轻小利的君子,为了维护下岗职工的权益,可以置自己的仕途而不顾。
简若明迅即产生了一个强烈的预感:这是个做得了大事的男人!
第051章 孤身深入
车在行驶,越接近仪表厂,越难以前行。
沿江大道的拥堵已经辐shè到了周边的道路,车辆排成了长队,催促的喇叭声此起彼伏。
楚天舒缓缓地说:“他们与厂里的领导交涉过,也向信访部门反映过,上午还来过国资委,都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他们实在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小楚,我没有想到情况有你说的那么严重。”简若明看着车窗外缓慢行进的人流,又看了楚天舒一眼,说:“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和他们非常的熟悉。”
楚天舒坦然地说:“我就租住在仪表厂的简易宿舍里,与他们朝夕相处了两年。”
这时,简若明的手机响了,黄如山急切地询问她到了哪里?
简若明说,车被堵在了离仪表厂不远的街道上。又问他现场的情况怎么样?
黄如山像热锅上的蚂蚁,他告诉简若明,jǐng察已经抓了一名带头闹事的工人,家属拦住了jǐng车,其他人围住了副市长唐逸夫,群情激愤,局面接近失控了,常务副市长伊海涛刚刚也赶到了现场。
简若明让司机停车,与楚天舒下车步行前往现场。
“小楚,事态很严重,jǐng察已经抓人了。”简若明边走边说。
“什么?”楚天舒大吃一惊:“抓了谁,知道吗?”
简若明摇头。
楚天舒心情沉重起来,这不是大家想要得到的结果。
简若明说:“小楚,我认为,下岗职工们不能再这么闹下去了。再闹下去,带来的是秩序的混乱和不稳定,社会各界对他们的同情会彻底丧失,矛盾的激化导致冲突升级,只会给那些情绪激动者的家庭带来不必要的伤害。”
楚天舒想了想,觉得简若明说得也不无道理,便问:“简主任,不闹,他们又能怎么办?”
简若明继续说:“国企改革是大势所趋,谁也阻挠不了。他们的诉求,应该通过更理xìng和更理智的方式来引起各方面的重视。目前的状况是,仪表厂整体出让方案,未能充分考虑下岗职工的权益,必须予以纠正。”
“纠正,谈何容易?我反正是无能为力。”楚天舒无奈地说。“我听说,几家竞购企业已经虎视眈眈地盯着仪表厂的土地,这块肥肉他们早已垂涎三尺了,动用了各种的关系和资源,恨不得马上就吞进肚子里去。”
“确实如你所说,以我们的力量阻止不了仪表厂的整体出让,但是,我们可以采取一定的方式来控制进程,从竞购企业身上下功夫,争取以时间换取空间。”
楚天舒一时还不明白:“怎么个换法?”
简若明说:“这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说得清楚的,我认为,必须立即阻止职工们的过激行为,防止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
楚天舒争辩说:“简主任,竞购企业背景深厚,不能低估了他们的能量。”
简若明说:“职工的长远权益固然需要保护,但是,现在最首要的是保护他们的人身安全。让广大民众了解到下岗职工的疾苦,让市里的领导们倾听到民情,可以有更理xìng和更理智的方式,例如利用媒体和舆论的力量。”
楚天舒不得不要对简若明刮目相看,省级机关的阅历和沉稳缜密的思维,造就了她在优雅外表下的智慧和大局观。他忙问:“简主任,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简若明说:“小楚,你对下岗职工们是了解的,必须尽全力尽快平息这场风波。”
楚天舒对这一带的地形比较熟悉,带着简若明穿过几条狭窄的小巷,很快来到了沿江大道。
仪表厂门口人山人海,水泄不通。
得知消息的职工们蜂拥而至,已由最开始的几十人发展到了几百人,看热闹的人群也越聚越多,就连那些被堵在路上的司机们也从车子里爬出来,叼着烟四处打听,他们都被jǐng察罚怕了,听说有人围堵了jǐng车,竟然忘了要赶路,挤在人群中起哄开心。
楚天舒放眼望去,一部分女职工围住了jǐng车在争吵,由于是在路边,看热闹的又多,这个地方聚集的人群是造成交通拥堵的主要原因。另一部分男职工离得稍远一点,看得出来,他们的情绪更加的激愤,隔着阻拦的jǐng察在大声的叫骂。
在人群中间,楚天舒突然看见了一个似曾相识的背影,身材窈窕,脚步轻灵,一条马尾辫甩来甩去,却一时想不起来她是谁。
还有一些不明身份的人在人群中挤来挤去,伺机偷盗者有之,制造摩擦者有之,还有几个獐头鼠目的家伙凑在一起,似乎在打无人照看的门面房小店的歪心思。
局势一触即发,不容楚天舒多思考,他只对简若明说了一句:“简主任,你自己当心,我过去看看!”说完,不顾简若明的劝阻,迅速冲入了人群,朝jǐng车的方向挤了过去。
虽然楚天舒与简易宿舍的几个职工熟识,但大多数仪表厂的职工并不认识他。只身一人挤进那些情绪激动的人群里,无异于走在一个火烧得正旺的火炉之上,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被愤怒的火焰烤焦。
可楚天舒心里想的是,不能让局面失控,矛盾激化只会让下岗职工们流血又流泪,反而会带来混乱和被动,不如先平息风波,再通过媒体和舆论来表达下岗职工的诉求,相信简若明会找到向竞购企业施压的办法。
好不容易挤到了jǐng车前,楚天舒首先看见的是坦胸露怀的谭玉芬,她披头散发扑在jǐng车的引擎盖上,试图用身体阻挡jǐng车的开动。
楚天舒心里咯噔一下,立即明白了,被抓的就是张伟。他忙上前,喊了一声:“嫂子,伟哥怎么了?”
一看见楚天舒,谭玉芬愣了一下,委屈的眼泪哗地下来了,她泣不成声地说:“伟哥,被他们抓进车里去了。”
谭玉芬抹着眼泪一低头,这才发现胸前一片花白,她抬头去看楚天舒。
楚天舒连忙回避她的视线。
刚才还泼辣无比毫无畏惧的谭玉芬,突然间羞涩万分,她背过身去,拉起衣襟,扣上了崩脱的纽扣。
楚天舒转头问身边的一名年轻的jǐng察:“jǐng察同志,谁是带队的,我要和他说话。”
年轻的jǐng察jǐng惕地打量一下楚天舒,又听他喊谭玉芬嫂子,便以为他也是仪表厂的职工,于是就jǐng告道:“请你退后,不要扩大事端,否则,连你一块儿抓。”
楚天舒大声吼道:“我是奉命来平息风波的,请你不要危言耸听,一旦激化矛盾,引发大规模的冲突,你负不起这个责任。”
见楚天舒说得大义凛然,小jǐng察摸不清来人的底细,不由得有点胆怯,伸长脖子往前面那辆jǐng车看。
楚天舒转身朝前面的jǐng车走去,围观的人群被他的气势所震慑,自动地让开了一条路。
来到jǐng车边,楚天舒敲了敲车门。
jǐng车里坐着的韩立,正全神贯注地眺望着不远处的人群,他带不走抓住的张伟,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行动,一直在焦急地等待郝建成的命令,突然的敲门声把他吓了一跳。
“什么情况?”韩立下意识地吼了一声。
楚天舒听声音有点熟悉,仔细一看,原来里面坐着的jǐng官正是在前天晚上打过交道的派出所长,他毫不犹豫,猛地拉开了车门。
韩立乍一看,是个穿便服的老百姓,还以为是闹事的下岗职工,刚要发作,却发现站在车门外的人威风凛凛,很有些面熟,定睛一瞧,才看清楚了站在面前的人是那个很有来头的楚天舒,他从车里蹦了出来,兴奋地说:“哟,你怎么来了?”
楚天舒也没多作解释,只含糊着说:“我奉命前来处理**,希望你大力配合。”
韩立“啪”地给楚天舒敬了个礼,大声地说:“请领导指示!”
在韩立看来,这个楚天舒连郝建成都要让他几分,能量一定十分巨大,在这种关键时刻奉命到现场来处理突发事件,背后的来头肯定小不了。
楚天舒问道:“韩所长,你是不是抓了一个下岗职工。”
韩立回答说:“是。”
楚天舒说:“放了!”
“这个……”韩立抬头望了望不远处的人群。
楚天舒把脸一沉:“嗯?”
韩立陪着笑解释说:“这帮家伙太嚣张了,不抓个把人,压不住他们的邪气。”
“现在维稳是第一要务,矛盾只能化解不能激化,你懂吗?”楚天舒扯了一下韩立的衣服,严厉地说:“你知道吗,常务副市长伊海涛已经亲临现场了,再不尽快平息风波,你这身衣服是不想穿了。”
楚天舒把常务副市长的牌子举了出来,唬得韩立一愣一愣的,暗想,莫非这小子的就是这个来头?
见韩立还在犹豫,楚天舒厉声说:“听我的,立即放人。”
韩立响亮的回答:“是。”
他几步跑到后面的jǐng车跟前,向年轻的jǐng察发出了“放人”的指令。
张伟从jǐng车里跳了下来。
楚天舒跑上前,抓住他的手,说:“伟哥,让你受苦了。”
张伟激动万分,这个当过兵的刚强汉子眼睛也湿润了。
第052章 出尔反尔
站在一边的韩立暗自庆幸,被抓的人竟然是楚天舒的哥们,这要是继续顶撞下去,真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他笑嘻嘻地走过来,拍了拍张伟的肩膀,说:“对不起,大水冲了龙王庙,嘿嘿,这也叫不打不相识啊。”
楚天舒板着脸说:“韩所长,这边的事儿你不用管了,我过来的时候看见厂子门口,有几个不三不四的家伙要借机偷盗,你带你的人去处理一下。”
韩立又是一个立正:“是!”然后手一挥,带着几个jǐng察跑向了厂子门口。
果然,见jǐng察跑过去,厂子门口的几个家伙像燕子飞一般,四下逃窜。
张伟有点莫名其妙,他闹不明白,这个气势汹汹的韩立,突然在楚天舒面前表现得这么温顺呢?
楚天舒暗暗给张伟使了个眼sè,说:“伟哥,你去劝一下弟兄们,见好就收。其他的事,我们以后再商量。”
在jǐng车里带着手铐冷静一会儿,张伟也觉得事情闹大了反而会适得其反,他虽然暂时还不明白楚天舒的用意,但心里认准了一条:听他的没错。
周围的下岗职工们见楚天舒一来,就把张伟放出来了,都纷纷围拢过来问长问短。
张伟也没有过多的解释,和谭玉芬分头去做下岗职工们的工作。
事情的起因是抗议仪表厂的改制,但是,当下岗职工看到张伟被jǐng察抓去之后,才群情激奋,阻塞交通,现在见到张伟放了回来,气自然泄了不少。
楚天舒又拉着张伟,来到了围堵市领导的人群中间,一个个做着劝解工作。
同时北湖区委,沿江街道的干部们也陆续到达了现场,特别是街道办事处那些老少娘儿们,平时和仪表厂的下岗职工都是熟人,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他们连拉带拽的把挡在大街上的人拉到了一边。
很快,围堵jǐng车的人群渐渐地散去。
而另外一边,还在紧张地对峙。
常务副市长伊海涛正在耐心地向周边的职工们解释。
简若明、黄如山、郝建成等人站在他的身边,也在苦口婆心地劝说。
唐逸夫已经撤出了现场。
常务副市长来了,他这个副市长乐得不趟这趟浑水。
吴世才和伊海涛有了面对面的对话机会,他反复阐明了仪表厂下岗职工的意愿,希望在改制过程中,能够最大限度的保护他们的权益,为他们提供就业的机会,改善他们的生活状态。
伊海涛当即指示简若明和黄如山,回去之后要慎重审议仪表厂的改制方案,确保下岗职工的权益不受损害。
郝建成最先发现围堵jǐng车的人群散了,他以为韩立已经吓唬住了下岗职工们,忙
向伊海涛表功:“伊市长,那边的工作做通了。”
伊海涛顺着他的手指方向看过去,只见一个青年在人群中来回奔忙,在他的劝解之下,下岗职工们正在一个个散去。
“那是年轻人是什么人?哪个单位的?”伊海涛忍不住问道。
黄如山抢在简若明的前头说:“市长,他是我们国资委办公室的工作人员。”
“哦。不错,很有应急处置能力嘛。”伊海涛点头道:“叫什么名字?”
简若明和黄如山同时回答:“楚天舒。”
听到这个名字,把郝建成吓了一激灵,心想,难道郝爽前天晚上惹的就是他?真想不到国资委里的一个平常角sè,竟然能动用部队的力量来替他出头。
楚天舒带着张伟一点点地疏散着人群,渐渐朝这边走过来。
伊海涛见楚天舒镇静自若,有条不紊的样子,心里暗暗喜欢,他身边的秘书王少磊注意到了伊海涛的神sè,自然明白领导的心思,便悄悄留了意。
在楚天舒和张伟的劝说之下,外围的人群开始挪动,这些人大多是看热闹的,见正儿八经的仪表厂职工也退到了一边,他们看了一会儿也就散去了。
路通了,人散了。
这时候,楚天舒才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发现后背已经被汗水湿透,嗓子也有点沙哑了。
伊海涛说:“请小楚同志过来一下。”
没等王少磊挪步,黄如山快步走过来,拉着楚天舒的手来到了伊海涛的面前。
“小楚,快来见过伊市长。”
楚天舒吓了一跳,忙说:“伊市长,您好。”
伊海涛与楚天舒握手,热情地说:“小楚同志,辛苦了!”
楚天舒暗自高兴,没想到在这种场合,竟然能有机会与常务副市长见面握手,但是一想,不行,不能表现出高兴来,黄如山、简若明还有穿jǐng服的领导都在,有功劳也应该是他们的。
千万不能快乐一时,惹这么多的领导不开心,将来要痛苦一辈子。
楚天舒沉吟了一下,作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说:“市长……我……要不是公安局的支持,还不知道……会怎么样了。再说,要不是黄主任他们先前采取了措施,简主任做了具体部署,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干……”
伊海涛哈哈一笑:“不错,小伙子,好好干!”
一旁的王少磊看到楚天舒的表现,心里又多了几分好感,看来这个人还真是不一般,受到高级领导的表扬,没有得意忘形,居功自傲,懂得进退分寸,很会揣摩领导心思,这种人物值得结交。
事情处理完了,伊海涛便和大家一一握手告辞,楚天舒站在黄如山、简若明、郝建成等人的身后,目送着伊海涛和王少磊上了车。
市长的车刚离开,一辆电视采访车也呼地开走了。
楚天舒猛然想起,过来的时候看到的那个似曾相识的背影,应该是青原卫视的记者向晚晴。
回到国资委,已到了中午下班的时间。
黄如山让简若明和楚天舒等人去食堂就餐,说别影响关主任休息,下午再具体汇报,自己却转身跑到关浩宇的办公室,兴致勃勃地向他表功。
黄如山采取了先抑后扬的方式,把仪表厂领导的无能描绘了一番,突出了他带人抢横幅的英雄事迹,才轻描淡写地讲述了简若明和楚天舒到达现场之后,人群散去,道路疏通,俨然以危机处置的功臣自居。
关浩宇更关心的是:“唐副市长和伊副市长是什么态度?”
“伊副市长来了之后,唐副市长有事先走了。”黄如山添油加醋地说:“伊副市长表扬了我们,说国资委的领导重视,大局观念强,派来的同志都具有很强的应急处置能力。”
对于黄如山的一番表功,关浩宇心知肚明,事实肯定与他描述有出入。
如果不是黄如山处置不力,唐逸夫招架不住,怎么可能会要求国资委增派人员,市里又怎么会让伊海涛出面,很显然,风波的平息是简若明与楚天舒到达现场之后的事。
“哦。”关浩宇松了一口气,又问:“老黄,楚天舒表现如何啊?”
“表现还不错,比齐大光强多了。”黄如山不知道关浩宇问话的用意,随口就表示了肯定,也趁机在关浩宇面前发泄对齐大光的不满。
“老黄,我跟你通个气,把简若明和他派出去之前,欧阳美美当面建议过,如果能够平息下岗职工的闹事,是要给他落实副科级的。所以,我想先听听你的意见,看是不是要兑现承诺?”
“这个……”黄如山有点把握不住关浩宇的意图,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如果支持兑现承诺,那就相当于变相否定了自己的功劳,想到这,他迟疑了一下,又说:“我个人觉得,这有点不太符合干部任用原则吧?”
关浩宇点点头,又把正在就餐的欧阳美美喊到了办公室。
把黄如山的意见一讲,欧阳美美当即表示:“我同意黄主任的意见,处理这么一件大事,是集体智慧的体现,楚天舒和简若明只不过做了分内的一些工作,不能都是他们的功劳。我也就是那么随口一说,还能当真呀?”
出尔反尔,欧阳美美一点儿也不脸红。
关浩宇拿定了注意。
反正是私底下的许诺,又不是党组会上形成的决议,就算是简若明和楚天舒有想法,也至多只能说是欧阳美美情急之下的一句随口建议,当不得真的。
下午一上班,黄如山就喊了简若明,一起到关浩宇的办公室正式汇报。
黄如山率先发言,突出强调了市zhèng fǔ领导的临场指挥,关浩宇的英明决策,公安部门的协同配合,最后才提到了齐大光的英勇负伤,叶平、楚天舒与下岗职工的对话沟通,圆满完成了危机处置任务,得到了市里领导的好评。
黄如山的汇报完全淡化了楚天舒所起的重要作用,变成了一个人人有功个个都好的官样文章。
简若明在补充发言中,不好抹杀黄如山等人的功劳,但还是着重提到了楚天舒只身深入到下岗职工当中,化解矛盾,疏散群众所做的工作,对他的大局意识和处理突发事件的表现给予了充分的肯定,并暗示说,楚天舒具备独当一面的能力。
关浩宇坐在办公椅上,自然听得懂简若明的暗示,但是,他除了对在座所有人提出表扬之外,还对齐大光表示了亲切慰问,绝口不提对楚天舒的承诺。
第053章 洒泪相别
对关浩宇这种出尔反尔的做法,简若明心里虽有不满,但又无从发泄。她正要继续争辩时,关浩宇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
黄如山很是知趣,连忙起身告辞。
简若明也只得无可奈何地站起来,跟在黄如山的身后,轻轻地走了出去。
来电话的是伊海涛的秘书王少磊,他向关浩宇转达了伊副市长对国资委工作的肯定,对参与危机处置人员提出了表扬,并指示国资委要重视对仪表厂改制方案的审议,切实保障下岗职工的权益。
关浩宇在电话里请王少磊转达对伊副市长关心和支持国资委工作的谢意。
王少磊再次强调了伊海涛对仪表厂改制工作的重视,提醒关浩宇要妥善处理好下岗职工的安置问题,防止爆发新的矛盾和冲突。
关浩宇表态,坚决执行伊副市长的指示,请领导放心。
最后,王少磊像是无意中给关浩宇透露了一个信息,他说,伊副市长提到过,楚天舒同志的临场表现尤为突出,这样年轻有为的同志应该好好培养。
接完电话之后,关浩宇陷入了沉思,有两个疑问一下子摆在了他的面前。
市委书记郭子chūn已传出要高升的消息,市长朱敏文接任市委书记几乎已成定局,青原市官场上不少人都看出来了,伊海涛与唐逸夫为了市长一职正在暗中较劲。
理论上来说,身为常务副市长的伊海涛胜算肯定要大一些,但据传唐逸夫在省里的人脉相对较强,都是由副市长升市长,唐逸夫后来居上也不算破格或越级。
在对待仪表厂改制问题上,两位领导的立场观点明显的不同,国资委作为具体的办事机构,夹在中间很是难做。
再就是,楚天舒不过是国资委一名普通干部,竟然得到了常务副市长的赏识,这个情况怎么没听黄如山提起过呢?这其中又会有什么奥秘在里面呢?
简若明从关浩宇的办公室里出来,便把楚天舒喊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毫无隐瞒地说出了关浩宇闭口不谈之前的许诺,落实副科级的希望要成为泡影。
楚天舒很淡然,他说:“简主任,谢谢你,只要能为仪表厂下岗工人的权益做点工作,我就心满意足了。欧阳美美本来就没安着好心,从一开始我就没有指望他们会兑现承诺。”
简若明说:“你这个态度很好,我还会据理力争的。”
楚天舒不愿意再提这个郁闷的话题,就问:“简主任,我在疏散下岗工人的时候,是承诺了会帮他们争取权益的,你上午跟我说的,以时间换空间,我还是不太明白,你能不能给我解释解释。”
“你问得正好,我也是想和你谈谈这方面的问题。”简若明给楚天舒倒了一杯水,又继续说:“时间对竞购企业来说具有致命的杀伤力。他们想要拿到仪表厂这块地,就必须从银行获得巨额贷款,不说各种繁复的手续程序,光是利息的压力就够他们背的,他们希望快刀斩乱麻,我们要做的就是让事情复杂化,迫使竞购企业拿出维护职工权益的竞购方案来。”
“具体我能做些什么呢?”楚天舒已经不再去想个人的得失,而是集中jīng力要兑现给张伟他们的承诺。
“小楚,你在疏散人群的时候,我已经向伊副市长提到了仪表厂改制过程中忽视职工权益的现象,仪表厂的老吴总也代表职工表达了这方面的诉求,对此,伊副市长非常重视,这说明,仪表厂的改制问题,还会有一个过程。”
楚天舒还是不太放心,还想再说什么,被简若明微笑着制止了:“小楚,你的心情我理解,但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现在,以我们的能力,对改制方案施加不了太大的影响,我们只能寄希望于媒体,仪表厂职工抗议活动的报道一出来,必然会引起各级领导和社会各界的重视,舆论起来了,竞购企业想做什么手脚,恐怕也无能为力了。”
“我明白了,简主任。”楚天舒点头。
简若明又说:“小楚,你现在要尽量做好下岗职工的安抚工作,避免再次发生类似的事件,我非常担心,某些人会以维稳作借口,采取快刀斩乱麻的方式,把矛盾交到竞购企业手里去,那样,我们非但不能做工作,反而会更加的被动。”
从简若明的办公室出来,楚天舒的情绪低落,不仅为张伟他们的命运担忧,也为自己升迁的希望破灭感到沮丧。
刘chūn娜和钱美华几次都想打听仪表厂职工闹事的盛况,楚天舒根本没有心情,只让他们去问齐大光和叶平,自己则坐在办公桌前,继续研究分析如何稳定住仪表厂职工的情绪,又如何在整体出让中为下岗职工们争取到最大的利益。
下班回到简易宿舍,张伟和谭玉芬做好了饭在等着楚天舒。
楚天舒向张伟和谭玉芬提出要搬家,他谎称是卫世杰帮他物sè到了一所房子,条件相对好一些,价格也还算便宜,晚上就打算搬过去了。
张伟便让谭玉芬又加了几个菜,把大胡、老万他们也喊了过来,算是给楚天舒送行。
大家说来说去,总绕不开这两年朝夕相处的感情,纷纷给楚天舒敬酒,请他搬走了之后不要忘了弟兄们的感情。
楚天舒心里郁闷,喝得急了一点,当场在饭桌上有些失态。
张伟拍着肩膀说:“小楚,我们不做邻居了,还是好哥们嘛,你不必太难过,简易宿舍早晚要拆除,你早一点安定了也好。”
楚天舒说:“说实话,我曾经很多次想过要找一个好一点的房子搬走,可到了真要离开了,反而是割舍不下了,唉,再也没人给我做饭洗衣服,更没有人陪我喝酒了。”
谭玉芬眼睛红红的,说:“小楚,记得以后要勤洗衣服,大小也是个科长了,不能像过去那样不讲究了,再有袜子换下来要及时洗,可别搞得满屋子味道不对,还有啊,有空把房间好好收拾收拾,太邋遢了女朋友不喜欢的。”
楚天舒就说:“嫂子,你放心,我找了女朋友会带来让你把关的。还有,你们要有什么困难也要告诉我,搬走了还得把我当兄弟啊。”
谭玉芬觉得心里堵得慌,她偷偷抹了把眼泪,说:“小楚,我们会的,盈盈也会想你的。”
“哎,盈盈呢?”楚天舒这才发现没见到张盈盈那可爱的身影。
张伟苦笑着说:“今天不是有活动吗,就把她送到姥姥家去了。”
楚天舒很是伤感,看来临走之前再见不到张盈盈。
谭玉芬说:“没事的,盈盈要想你了,我就带她去看你,顺便帮你收拾一下房间。”
大家都没有去提仪表厂改制的事,楚天舒很明白,他们是不想给自己施加太大的压力,可越是这样,他的心里就越发的难受。
这一场酒喝得依依不舍,一直喝到了晚上九点钟,张伟才提议说,小楚搬过去还要收拾,我们就别搞得太晚了,以后再找机会一起喝酒。
谭玉芬把楚天舒的行李收拾好了,大胡帮着叫了辆出租车,楚天舒含着泪与他们挥手告别。
第二天上午,关浩宇主持召开了委党组会,态度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会上,关浩宇对楚天舒临危不惧,化解矛盾平息闹事风波的突出表现大加赞赏,,并提出国资委要重点培养年轻有为的同志,提议任命楚天舒为委办副主任,主持办公室rì常工作解决当前办公室群龙无首的不利局面。
欧阳美美听了,眼珠子差点没掉下来,她在发言中提出,楚天舒刚刚担任综合科科长才没有几天,马上就提拔为委办副主任,不符合干部任用程序和原则,有可能会受到市领导的批评。
简若明随即进行了反驳,楚天舒作为综合科的科长,本来就享受副科级待遇,任命他为委办副主任,不属于破格提拔。同时着眼于长远发展出发,大力培养年轻干部,也是市委市zhèng fǔ倡导的组织工作原则。
最后,她毫不客气地指出,国资委各级领导干部都应该“言必信,行必果”,为年轻干部的快速成长营造氛围。
欧阳美美哑口无言了。
段青云早就看不惯欧阳美美在国资委“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做派,立即对简若明的发言给予了支持。
黄如山历来惟关浩宇之命是从,自然要坚决维护一把手的权威,赞同关浩宇的提议。
欧阳美美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自己竟然被完全孤立了,只得赌气说:“既然委领导们都同意提拔,组织人事部门坚决执行就是了。”
正式任命文件还没有下发,风声就已经传到了国资委的各个处室,引起了众人的议论纷纷。
“楚天舒几天之内连升两级,肯定大有来头。”
“听说他前两天救过一个小男孩,会不会是伊副市长的亲戚?”
“有可能,我还听说,他大闹凯旋大酒店,黑道上也很吃得开呢。”
“你看出来没有,文秘科的人对他也是言听计从呢。”
“是啊,田克明就是为了给他腾位子才主动要求‘入乡住村’的。”
“哦,怪不得,看来他的确有些背景,以后还得和他搞好关系啊。”
……
第054章 陷入困境
国资委的所有文件都是由文秘科负责打印发放登记,下午三四点钟的时候,文件出来了,齐大光头一个跑到综合科来,向楚天舒表示祝贺。
齐大光这人现实得很,楚天舒在凯旋大酒店摆平孔二狗,回来听赵平原说得神乎其神,又亲眼目睹了他孤身化解危机的能力,这一切都表明了楚天舒有着深厚的背景,和这样的人作对,太不明智了。
楚天舒当上了办公室副主任,主持工作,齐大光想不服气都不行。他在嫉妒与羡慕的同时,还想得很清楚,这小子这么受器重,将来必然前途无量,跟他搞好关系,也算是长线投资了。
范亦兵带着刘chūn娜和钱美华去收拾田克明的办公室去了,恰好综合科的办公室里就楚天舒一个人。
齐大光的变脸速度之快令楚天舒一时也难以适应,他握着手祝贺之后,还小声地自我批评,说以前有做得不到位的地方,还请老弟不要计较,今后大家都是办公室的人,以后要齐心合力共同进步。
聊了几句,齐大光就告辞了,临走之前还说,楚主任,高升了,你要请弟兄们喝酒啊。
楚天舒客气了几句,含含糊糊地答应着。
按照惯例,新提拔的干部,一把手要进行例行谈话。
楚天舒单独坐在关浩宇的对面,心里七上八下,他看到任命文件的第一反应不是兴奋而是奇怪,昨天听简若明说希望已经破灭了,怎么过了一个晚上又喜从天降了呢?
关浩宇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笑道:“小楚,对于你的提拔,是有一些反对意见,但我这个人一是一二是二,向来是说话算数的。”
看关浩宇说得很实在,没有平rì里的套话官话,楚天舒这才稍稍放下心来,红着脸说:“谢谢主任的关心和培养。”
关浩宇从烟盒里摸出一颗烟来,楚天舒忙站起来,为他点着火。
对于楚天舒的机灵劲儿,关浩宇还算满意,他缓缓吸了几口,才沉声说:“小楚,对于工作,你有什么想法啊?”
“一切听从主任安排!”
“好,小楚啊,你还年轻,又是科班出身,不能总在委办干琐碎事务,时间长了就把锐气磨没了。最近国企改革任务繁重,你到位之后,重心要往这方面转移,要更多地协助分管领导,参与国资委业务工作的组织协调。当然了,这对你来说,既是严峻的考验,也是难得的机遇,希望你不要有什么顾虑,放心大胆地开展工作,我是支持你的。”
关浩宇说得语重心长,这简直就是着眼于楚天舒长远发展的腑肺之言。不参与业务工作,天天在办公室伺候人,要想在国资委继续进步,机会相对会比业务处室负责人要小一些,这也是田克明与欧阳美美往上爬已经遇到过的难题。
楚天舒顿时觉得心里一热,忙起身表态:“一定不辜负主任的信任和期望。”
关浩宇把正事交代完,就向楚天舒招招手,示意他把椅子挪到桌前,又亲手泡了杯茶,轻声说:“昨天伊副市长的秘书亲自打电话来询问你的情况,看来伊副市长很关心你啊!”
楚天舒见关浩宇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忽然感觉出来这才是一夜之间峰回路转的症结所在,他灵机一动,忙说:“我昨天才头一次见到伊副市长,就算是我个人做了一点力所能及的工作,那也是主任培养的结果,是国资委全体人员的功劳。”
楚天舒的意思很明显,我是你关浩宇的人,有成绩也是你这个一把手的,是国资委这个集体的。
尽管楚天舒的表态中规中矩,但关浩宇的脸sè却难看了起来,他认为楚天舒有所隐瞒,不肯对自己交心贴心,只拿冠冕堂皇的话来敷衍。
关浩宇挥挥手,说:“好,就谈到这里,你去吧。”
一把手谈完话,楚天舒照例要去拜谢其他的委领导。
去聆听了黄如山的教诲,又去谢过了段青山,楚天舒最后来到了简若明的办公室。
一看到楚天舒,简若明笑眯眯地问:“小楚,意外吗?”
“意外,太意外了。”
“你是不是为关主任回家睡了一觉,又想起他对你的许诺了?”
“很有可能。”楚天舒在简若明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问道:“简主任,你觉得不是这样吗?”
“我当然不觉得。”
“怎么呢?难道你能掐会算?”
简若明笑道:“呵呵,我不会掐也不会算,但是,我知道昨天下午,伊副市长的秘书王少磊给关浩宇打了电话。”
“王少磊,我并不认识他呀。简主任你怎么知道的?”
“这不是你要cāo心的事,我在省直机关混了这么些年,三朋四友还是有几个的。”
楚天舒恍然大悟:“哦,原来如此,怪不得关主任刚才找我谈话,很神秘地跟我说,伊副市长很关心我呢。”
等到楚天舒把刚才谈话的情况演说了一遍,简若明皱起了眉头:“这么说来,关浩宇让你来当这个副主任,用意很深啊。”
楚天舒却是一头雾水,不解地看着简若明。
“今天的党组会上,对委领导进行了重新分工,把企业改革处拿出来交给我分管了。现在,仪表厂的改制工作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关浩宇和黄如山突然全都退到了后台,值得深思啊。”
楚天舒马上反应了过来:“这说明,他们把仪表厂改制看成了一个烫手山芋,谁也不肯沾这个火星。”
“这是一个原因,但仅仅只是表象。”简若明脸sè凝重起来,她略略沉吟了片刻,又说:“据我所知,仪表厂改制已经超越了国企改革的意义本身,正在演变成为唐逸夫与伊海涛政治斗争的一个筹码,他们要明哲保身,就把你我推到了前台。”
楚天舒兴奋地说:“这很好啊,我们正好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实施以时间换空间的计划,为下岗职工们谋取最大的利益。”
简若明摇头:“不,这不会像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我只是国资委的副主任,决策权还是在关浩宇手里,你注意到没有,全市媒体对于仪表厂下岗职工集体上访这么个重大的事件,居然集体保持了沉默,这也太反常了吧。”
经简若明一提醒,楚天舒身上冒出了一身的冷汗。
看来,自己的政治敏锐xìng还远不如简若明。
下岗职工的集体上访事件波澜不惊,这种静悄悄的状态只能说明,仪表厂的整体出让方案还在逐步推进,简若明被推到前台,只不过是关浩宇明哲保身的万全之策,无论将来得罪了哪一方,简若明都是一只很好的替罪羊。
同时,关浩宇认为楚天舒与伊海涛有关联,便以提拔为名,顺手把他也扔上了这台战车。
太可怕了!
当上了委办副主任的楚天舒,在正式进入了干部序列的第一天,就感受到了政治斗争的复杂、残酷与险恶。
想到这,楚天舒不无担忧地说:“简主任,其实你也可以随波逐流,顺其自然,没有必要来趟这滩浑水。”
“不,”简若明微微摇了摇头,说:“小楚,既然我们已经捆在了同一台战车上,我也不对你隐瞒什么了。走到现在这一步,我已经退无可退了。于公,我们要为下岗职工谋利益,必然会损害一些人的既得利益;于私,我不想在国资委按部就班地混rì子,更不能让某些人以为我也是一只官场花瓶。”
简若明这话说得够直白,她不肯按部就班的混rì子,说穿了就是要与黄如山竞争国资委主任这一职位,而所谓官场花瓶,这是欧阳美美在背后给简若明散布的流言蜚语。
听到简若明坦诚的话语,楚天舒斩钉截铁地说:“简主任,能得到你的信任和帮助,我非常的感激,既然你为了给下岗职工谋利益可以不计得失,那我还有什么话好说呢?”
简若明淡淡地一笑:“呵呵,我可能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高尚。关浩宇把我推到了前台,逼着我不得不在仪表厂改制问题上作出选择,唐逸夫还是伊海涛,二选一。可是,我现在连他们各自是什么立场都没搞清楚。”
楚天舒信心满满地说:“简主任,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们选择的不是权势而是正义,谁为下岗职工谋利益我们就跟谁,这又何错之有呢?”
“小楚,你对官场还了解不够。官场上涉及到根本利益的任何一件事情,都存在至少两方相互博弈的力量,还牵扯着背后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一个官员的站队并不一定是看哪一方正义,而是看哪一方能带来最大的利益。站队站对了,你才有资格在rì后的权力分配中分享到利益。”
“站错了呢?”
“万劫不复。”
“那,我们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按你说的,选择和下岗职工的利益站在一起。”简若明颇为为难地说:“不过,从目前媒体集体失声来看,应该是维持现有方案的一方占了上风,我们要想有所作为,必须首先引起民众关注,获得舆论支持,否则,以你我的能量,只有坐以待毙了。”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听到简若明的选择,楚天舒对她又多了几分敬佩。
可是,目前的局势已陷入困境,又该如何是好呢?
第055章 迂回出击
毫无疑问,对于仪表厂下岗职工集体上访事件,各家媒体一定是得到了高层的封口令,这同时也说明,有人心里有鬼,担心仪表厂的事儿曝光,害怕来自社会舆论的压力。
既然如此,那就更需要利用媒体来引导社会舆论。
可是,在目前的大形势下,要想获得利用媒体,真好比是难于上青天。
即便有胆大的记者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站出来仗义执言,也未必能通得过严格的层层审查啊。
从简若明的办公室回到综合科,范亦兵和刘chūn娜迎上来,欢天喜地地告诉楚天舒,主任办公室已经收拾好了,田克明的东西全部清理一空,连办公桌椅都换了新的,他们张罗着帮楚天舒把电脑资料等搬进了主任办公室。
连rì来,坐在宽敞明亮焕然一新的主任办公室里,楚天舒变得像田克明一样,一大早就盼着报纸早点送过来,可每次都是抱着希望打开,带着失望合上,字里行间根本找不到和仪表厂有关的新闻。
这么一来,楚天舒非但没有了升职的喜悦,反而多了几分担忧和沮丧。
“暖暖的chūn风迎面吹,桃花朵朵开……”手机铃声震天响,楚天舒却没有接电话的兴致,这不是卫世杰来找麻烦,便是齐大光要请客喝酒。
楚天舒懒洋洋地将手机放到耳边,接听了电话。
“喂,知道我是谁吗?”是一个热情的女声。
楚天舒赶紧看来电显示:哇,是向晚晴。
看到这个名字,楚天舒心头一阵激动,仿佛看见了一双大大的眼睛在长长的睫毛之下,在那儿忽闪忽闪,给人以无限的遐想和希望。
楚天舒没有想到她会主动给自己打电话,他脑子飞速运转着:利用媒体,利用社会舆论,引起社会关注……向晚晴?对,利用向晚晴!
可是怎么才能不动声sè地利用呢?
听楚天舒半晌没说话,向晚晴催问道:“喂,你哑巴?想不起来了吧。”
美女最不能容忍的事,就是被人忽视。
楚天舒一时兴起,学着播音员的声音字正腔圆地说:“您好,您所拨叫的用户……正在洗耳恭听。”
这一句调侃勾起了向晚晴的兴趣:“那你快说呀,我是谁?”
楚天舒感觉心跳加快,人也短暂地晕了一下,有点像蹲的时间久了,猛然一下站起来,脑子里供血不足。
其实这种感觉,从楚天舒平第一眼看见她的时候,就已经产生了。
不过,此时此刻,楚天舒感兴趣的不仅仅是向晚晴这个人,还有她青原卫视记者的身份。
这感觉,好比久旱逢甘雨!
能不能劝说她来策划一起以下岗职工为主题的节目呢?
楚天舒抑制不住心头的激动,觉得嗓子有点儿发干,他费劲地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极力控制住了自己,才轻轻地笑出声来,说:“我要猜对了,有什么奖励没有?”
向晚晴不耐烦地说:“你这人真是啰嗦,女生请你猜谜,这本身不就是一种奖励吗?”
“不,这不是奖励,这是陷害。”
“你好无耻哦。”向晚晴一定在电话那头冷笑:“哼,你以为你姓卫啊,会有很多的女孩子上赶着要陷害你。”
“呵呵,我和姓卫的师出同门,有相同的魅力也或未可知哟。”
“哦,我明白,那就是认识的女孩子太多,怕猜错了不敢猜,对吧?”
“不对!”
“那为什么?”
“因为,如果我猜对了,证明我在惦记你,那我很没面子。要是猜错了,又证明你没有魅力,你又太没面子了,这种老鼠钻风箱的好事儿,像我这样聪明的人,一般是不干的。”
“真没劲儿,看不出来呀,你也是个油嘴滑舌的男人。”向晚晴懒洋洋的,像是要挂电话了。
楚天舒赶紧表白:“不不不,你误会了。接到你的电话,我真的是心情激动,心cháo澎湃。说句大实话,我这几天就一直在盼着你这个美女大记者给我打电话呢。”
向晚晴有点小得意了:“这还差不多,你知道我是谁了吧。”
“当然知道,美女记者向晚晴呀。哎,你告诉我,是不是想我了?”
“切!你以为你是谁呀,我犯得着想你?”
“不想我,那你给我打什么电话呢?”
向晚晴啐了一口:“呸,想你个大头鬼,你是不是忘了,你欠我债,我这是催债来了。”
“早说呀,我正好得了一笔外财,具有偿还能力了。你在哪,我给你送过去。”
“少来,别糊弄我。我问你,你那个姓卫的同学,什么时候接受我的采访啊?”
楚天舒开始叫苦:“哎呀,我跟他说过了,他也不肯自曝**啊。”
向晚晴大为不满:“哎,你这人怎么这么不靠谱啊,答应我的事情,说变就变了。”
总算把话题引到节目上来了,楚天舒开始旁敲侧击:“我说,你好歹也是当过战地记者的,怎么也热衷于这种无聊的八卦节目呢?再这么下去,我这个忠实的观众也要舍弃收看你们的节目了。”
“虚伪!你和我见面的时候,连本大记者的名字都没听说过,你算什么忠实观众啊。”向晚晴反驳完了之后,马上又说:“哎,你别转移话题,我还等着做节目呢。”
“这种婆婆妈妈的话题,能有什么收视率呀,我说,你干脆别做了。”
“不做,那我做什么?”
“咖啡厅里抓劫匪,这多带劲儿啊。”
“你成心气我是不是?你又不是不知道,公安部门说了,匪徒还没抓完,怕泄密不让做呀。对了,我的纽扣摄影机还在那个女jǐng察手里,你答应帮我要回来的。”
楚天舒见关子卖够了,突然说:“我手上有个话题,你敢不敢做?”
“真的?”向晚晴兴奋了。
楚天舒继续激将:“当然是真的,就怕你没胆量。”
“等等,”向晚晴何等的聪明,她马上就反应过来楚天舒要说的是什么了:“老兄,你说的不会是仪表厂职工闹事吧?”
楚天舒窃喜:“是啊,这个话题还不够吸引眼球吗?”
向晚晴泄了气:“老兄,你别害我了。你害我把饭碗砸了,你管得起我下半辈子的饭吗?”
“没问题呀。”楚天舒笑着说:“下半辈子你跟定我,有我一口干的,就不会让你喝稀的。”
“打住,打住!这话我怎么听着不对劲儿啊?好像我这辈子嫁不出去,非要赖上你似的。”
“哈哈……”楚天舒大笑起来。
向晚晴恶狠狠地说:“笑你个头,我烦都要烦死了,你还笑得那么得意。”
楚天舒认真地说:“不开玩笑了,我给你提供个话题,保管你有兴趣。”
正面突破不了,楚天舒决定迂回出击,他想起了郑小敏的老妈还躺在病床上等着有钱了做手术呢,这应该是一个非常好的节目选题。
先避开郑家的身份,以一个少女卖身救母的故事刺激大众的泪腺。
节目播出之后一定会引起轰动,不仅可以帮郑妈妈筹集到医药费,再进一步深挖故事背后的人和事,仪表厂下岗职工的疾苦就很自然会浮上水面了。
向晚晴等不及了:“快点,别卖关子了,快说来听听。”
“请问,一位少女要卖身救母这有没有看点?”
“有,太有了!她是谁,她在哪,你带我去。”
“嘿嘿,急什么,我替当事人提个条件。”
“说!”
“帮人家筹集手术费。”
“没问题,只要故事够真实,够悲催,这事儿就交给我,保管会有爱心人士为他们提供资助的。”
“行,一言为定,我马上和他们联系。”楚天舒忍不住得意地笑了。
“哎,你不会为了哄我开心,瞎编乱造的吧。”听楚天舒笑得很暧昧,向晚晴不放心,又威胁了一句:“哼,你要是再敢耍我,我一定要把你冒名顶替相亲的光辉形象给你曝光了。”
“别别别,”楚天舒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差不多快到下班时间了,就说:“你在哪,我当面和你说,行不?”
向晚晴很干脆的就答应了:“行!我回去换件衣服,回头我给你打电话,你过来接我。”
挂了电话,楚天舒打车赶回来丹桂飘香,从车库里把那辆凌云志开了出来。
从外观上和车内配置来看,这车和普通的凌云志毫无二致,但刚开出小区,楚天舒就感觉出来了,这车的动力xìng能和cāo控xìng能异常优越,作为一个不常摸车的新手,开起来也是得心应手,cāo控自如。
他先赶到了医院,告诉郑家父母和郑小敏,已经联系好了青原卫视的记者,要对他们进行拍摄采访,通过节目向社会各界募集手术费。
楚天舒反复交代,在采访过程中只字不能提仪表厂三个字,
郑屠夫和小敏妈自是感激不尽,满口答应。
不过,在走廊里向郑小敏提到要采访“卖身救母”的细节时,小丫头有些犹豫了。
楚天舒说,小敏,你做都打算做了,说说又怕什么呢?
郑小敏扭捏着说,做是偷偷摸摸地做,可说是当着全市人在说,这能一样吗?
楚天舒说,那你不想救你妈了?
郑小敏抹了一把眼泪,不做声了。
楚天舒伸出手,扶住了郑小敏的肩头,说:“小敏,坚强一点儿。”
“好,我听你的。”郑小敏抬起头,咬着嘴唇点了点头,忽然又低下头,红着脸说:“楚哥哥,你可忘了我给你的纸条。”
“暖暖的chūn风迎面吹,桃花朵朵开……”
尴尬的气氛被手机铃声打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