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五章 因为怕(二章合一)
那是一个头发花白、披头散发,穿着一袭白衣的老者。
他充满褶皱的脸上,平静如水。
一把长剑寒气腾腾,似乎水滴于其上就会结冰。
他没有说话,但是每个人都能猜到,他就是苏达哈。
就因为,方才他从沈阳城头飘落时,那划过的残影如霜。
没人见过那么快的速度,即便秦书淮也达不到。
也没人见过如此轻的落地,仿佛鸿毛落于雪上,悄无声息。
沈阳城内除了此人,再无另一人可以达到这种程度。
冲到一半的邱大力等人顿时都定格了。
剑架在秦书淮的脖子上,没人再敢往前一步。
每个人的毛发都已经竖起。
愤怒,绝望,统统都写在了脸上。
很显然,鞑子要耍诈了!
而更显然的是,鞑子如果耍诈,就不会讲什么道义和脸皮,他们只会做一件事,那就是杀了秦书淮。
“王八蛋,住手!有种来跟你赖爷爷打!”赖三儿指着那老者大骂,却又毫无办法,骂着骂着就哭了。
“狗鞑子听着,你们要敢动国公爷,我大军必屠城十日,叫你沈阳城鸡犬不留!”向来稳重的孟威也开骂了,语气中透着无限的阴冷!
“血云宗,你若杀秦盟主,我教必与你不死不休!”金纲喊道。
“我少林亦是!”智仁喊道。
“武当亦是!”常吾机喊道。
“敢动督公,我东厂必屠你十族!”李大梁怒目大骂。
苏达哈轻蔑地看了台下的众人一看,如同看蝼蚁一般。
蓦地轻声道,“杀老夫,你们还不配。”
声音不大,然而却能穿透层层空气,直达每个人的耳膜。
城墙上,皇太极的脸上现出了一丝病态的潮红。
没错,他激动地不能自己,甚至连他登上汗位的那天也没有如此激动。
因为苏达哈出手了!
这个大金的武学传奇,是神一般的存在。
这世界,没有苏达哈杀不了的人。
皇太极的血液在沸腾。
今天,终于可以看到这个妖孽一般的人物从自己眼前彻底消失了!
他该死!他本来就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皇太极的手心攥出了汗,他恨不得现在就下令让苏达哈赶紧一剑结果了秦书淮,连一息都不想再多等。
但是他又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命令苏达哈。
这个世界没人有这个资格。
秦书淮顺着长剑看上去,看到了那张蓬乱长发下的脸。
平静地问道,“你就是苏达哈?”
苏达哈冷声一笑,用流利的汉语说道,“没错。”
秦书淮叹了口气。
他知道,自己的任务是完不成了。
当苏达哈这种高手的剑抵在你脖子边时,就不要再幻想忽然会杀出什么高手来救你了。
没用的,即便是智远大师出手也没用了。
机关算尽,到头来还是误了卿卿性命。
一切的努力,就这么要付之东流了吧?
不过,他惊讶地发现,自己并不是太后悔。
这一世,他做了太多以前想做却不敢做又做不到的事情。
够了!足了!
他一声长叹,说道,“苏达哈,没想到你一代高手,也会做这般没品的事情。你看,这就是你们鞑子和我们汉人的区别。若是换过来,我们绝不会用这般不耻的伎俩。”
“兵者诡道,你不知道么?”
“也是,成王败寇。”
苏达哈忽然诡异地一笑,蓦地收了剑。
说道,“如此说来,就这么杀你,你不服气了?”
秦书淮道,“自然不服。”
“两军对垒,本就胜者为王,没有道义可讲。不过,老夫可以给你一次机会。”
秦书淮淡然道,“怎么给?”
苏达哈眯缝着眼说道,“你现在不过受了内伤,以你体内真气的强悍,怕是只需一个时辰就可以复原。老夫就等你一个时辰,再与你比试如何?”
秦书淮心道他只是目测了一下,就能推算出自己修复内伤只需要一个时辰么?
特么的,自己心里预估的也是一个时辰!
这样的对手,就算自己完全恢复也打不过吧?
不过……难道不打么?
大明的国公爷,字典里没有放弃这个词。
即便是谢幕演出,也要足够体面。
想到这里,他说道,“那好,就请你等我一个时辰!”
苏达哈淡淡道,“无妨,老夫等得起。”
于是,秦书淮就地打坐,调息疗伤。
苏达哈则盘坐于他的旁边,闭目养神。
几万人都一头雾水地看着他们。
他们在干嘛?苏达哈为什么不动手?
皇太极的内心在嘶吼,“杀啊!苏达哈,杀了他啊!你可知他手上沾了我们多少女真人的鲜血?你可知此人会带给我们亡族之祸?”
而明军这边,鸦雀无声,唯恐他们一聒噪惹怒了苏达哈,从而对秦书淮下毒手。
即便是就这么坐着,也比苏达哈动手好!
只是,他们会坐多久?
瑟瑟的寒风中,双方数万人就这么看着,谁都不敢大声说一句话。
终于,一个时辰过去了。
秦书淮的内伤基本已愈。
他站了起来,对苏达哈说道,“你打算怎么比?”
苏达哈也站了起来,微微一笑,“听说大明之妖的剑法当世无双,所以老夫想跟你比剑。”
秦书淮道,“那不用比了,你肯定比我贱。”
苏达哈愣了愣,随即大笑。
“小娃当真有趣。”
秦书淮心道,也只能皮这最后一下了。
说罢,冲远处的李敬亭大吼一声,“剑来!”
“好!”
李敬亭大喊一声,随即将倚天剑掷出。
秦书淮手一伸,倚天剑稳稳抵达他的手中,随后拔剑出鞘,只听“嗡”地一声轰鸣。
苏达哈不禁轻赞了声,“果然好剑!”
秦书淮瞥了一眼苏达哈的剑,说道,“你的剑也不错。”
苏达哈摇头,“剑的好坏不重要,重要的是用剑的人。”
“你向来这么喜欢说教么?”
“呵呵,老夫有感而发罢了。倚天剑无坚不摧,可惜你不懂得怎么用。”
“是么,你何时看我用过剑了?”
“老夫说的,不是剑招。”
秦书淮冷哼一声,“自诩高人的,说话都喜欢故弄玄虚么?”
苏达哈又轻笑一声,“那么,你可以试试。”
那一声笑,如长者对三岁稚童的嗤笑,带着漫不经心的调侃和无视。
秦书淮心中微怒,心道你强归强,难不成我连半点威胁你的机会都没了么?
你真当我踏雪无痕、赤连剑气、易阳真气都是摆设么?
身化残影,剑光如霞,秦书淮一剑递出,直奔苏达哈的咽喉。
这一剑,他出了全力。
剑未至,剑气已发,剑尖在真气的作用下以肉眼不可见的频率抖动,爆发出如龙吟般的咆哮。
然而,却只见苏达哈岿然不动,只是拿起手中剑轻轻一荡。
“叮!”
两剑相交,一声脆鸣。
秦书淮惊觉从剑刃传来一股巨力,震得自己虎口发麻,随即那股巨力又通过手臂传至整个身体,引得他浑身一震。
若不是马上用出踏雪无痕稳住身体,他差点就要一个趔趄摔倒!
倚天剑剑锋在苏达哈的一荡之下,变了方向贴着他的脖子划过。
而苏达哈手中的剑,毫发无伤。
那把剑布满了醇厚无比的真气,以至于在硬拼之下,竟然连倚天剑也无法砍断。
秦书淮心中大骇,但随即手腕一转,用长剑咆哮着朝苏达哈横扫过去。
苏达哈残影一划,整个身体忽然从秦书淮眼前消失了。
速度之快,便是身怀满级踏雪无痕的秦书淮,也当场惊得目瞪口呆。
这是人类能有的速度吗?这真的不是闪现?
再定睛,只见苏达哈已在一丈开外!
秦书淮咬了咬牙,再次暴起,随后赤连剑气轰然爆发,倚天剑寒光毕现,又伴着一道如巨龙般的青红剑气,朝苏达哈咆哮而去!
这道剑气之下,不知有多少顶尖的高手命丧于此。
然而,苏达哈仍然不动!
他不闪不避,长剑一划,只见空气微微震动了一下。
没有秦书淮的剑气那般绚丽,甚至普通人看来平平无奇,只有秦书淮这个等级的高手才能感觉到一股无形的能量正扩散开来!
它如同一片汪洋大海,无边无际,赤连剑气遇之就像砍在水里,所有能量瞬间便被消散。
“呜!”
一阵诡异的风刮过,秦书淮所发的青红剑气骤然消散!
在场数万人见之无不大惊失色!
“叮!”
秦书淮一剑,再次磕在苏达哈剑上。
两人近距离对视。
苏达哈说道,“你用的是赤连剑气,它足够刚猛可惜柔性不足,只能在庸人头上逞强。”
秦书淮怒道,“是么?”
苏达哈道,“是的,刚柔并用才是用剑之道,世间事亦是如此。”
秦书淮抽剑闪身,往苏达哈腹部刺去。
苏达哈剑尖朝下,转息间格住秦书淮的剑,随后轻轻旋转,引导倚天剑画了一个圆。
如同满月般完美无瑕的圆。
而在此过程中,秦书淮竟无法收剑,只觉倚天剑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牢牢地吸住了!
惊骇,已经无法用语言来表达了。
苏达哈又道,“天道轮回,就如此剑。不要执着于眼前,总有一天你会回到原点。”
“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我都是这样。”
秦书淮又急又怒,手臂轰然一震,终于奋力地抽回了倚天剑。
此刻,全场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知道,秦书淮输了。
秦书淮也知道。
现在,他只想体面地死。
长剑一抖,他又朝苏达哈胸口刺去。
剑尖的破空之声如同鹰击长空,狂暴,但绝望。
此时,苏达哈的寒剑亦起。
无声无息,若清风拂面,轻描淡写地朝秦书淮脖子刺去。
秦书淮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对方的剑,比自己快了至少半息。
这是何其巨大的差距。
皇太极的振奋已经到达了顶点,他只差一声大吼来完成自己压抑了数年的宣泄。
后金大军的振奋也到达了顶点,他们看到了生的曙光。
而明军阵中,所有人都面如死灰。
“噗!”
在这一刻,秦书淮认为自己已死。
脑袋和身体在瞬间分离,想必是感觉不到疼痛的。
然而在三息之后,他震惊了。
他并没有死。
他的倚天剑,正插在苏达哈的胸口。
而苏达哈的剑,只是贴着他的脖子划过。
秦书淮浑身一颤,瞠目结舌。
全场数万人,同样瞠目结舌。
死寂。
一片死寂。
只有北风的咆哮,掀起苏达哈的一头白发,随风乱舞。
秦书淮扶住缓缓倒地的苏达哈。
问道,“为什么?”
苏达哈道,“因为怕。”
秦书淮道,“你可以杀了我的。”
苏达哈道,“杀你一人,伏尸百万……”
秦书淮内心巨震,身体也跟着心脏剧烈地抖动。
他清楚苏达哈怕的是什么了。
自己一死,待明军攻下沈阳,必有十几万旗民要陪葬,孟威说的屠城不是吓唬之词。
而即便明军此次北伐不成,必有第二次、第三次。
崇祯、武林、魔教、白莲教……他们即便穷其所有,也必然会为自己报仇。
到时,伏尸百万……
而苏达哈,选择用自己的命,来阻止这无休止的杀戮。
在这一刻,秦书淮终于知道,自己跟苏达哈的差距并不只是剑。
而是,容天下的胸怀。
顿了顿,他说道,“你说的,我现在懂了,谢谢。”
苏达哈淡淡一笑,“你还不懂,但终究会懂的。”
秦书淮点头。
苏达哈又道,“你的一条命,加上老夫的命,可换沈阳城内十几万旗民的命否?”
秦书淮点头,“除了爱新觉罗氏。”
“呵呵!”苏达哈看着灰蒙蒙的天空,一声长叹,“秦书淮啊,你说这阳光是不是照给每一个人的?”
“是的。”
“那就对每一个人都好点吧。”
“我知道,天下一家,无分汉人或不是汉人。”
“你有点懂了……做个好皇帝吧。”
“你还有什么遗愿吗?”
“葬老夫于……宁古塔东面,那是……家啊!”
苏达哈的眼睛渐渐无神,手缓缓地垂下了。
秦书淮点了点头,依然对他说道,“小子,遵命!”
邱大力、赖三儿、智仁等人冲了上来,将擂台团团围了一圈。
秦书淮抱起苏达哈,一言不发地走回营帐。
城头,皇太极面如纸色,忽然眼前一黑,后仰而倒。
众将慌忙扶住,却见皇太极双目涣散,呆呆地看着天空。
大势已去。
第七百七十六章 后金,亡!
城下,明军众人开始收拾残局。
莽古尔泰位高权重,明军没有当场杀他,只是依旧将他架回了大营,准备回头押送京城,想必崇祯是很有兴趣见见活的这帮建奴大臣的。
李定国被松了绑之后,看着秦书淮抱着苏达哈的背影,蓦地跪下深深一拜。
他到现在还不明白,国公爷为何看自己如此之重。
但他知道,国公爷为他拼了命。而差一点,他就成了大明的罪人。
此生,能为这等人物效死,当是无上荣光。
此番对战,明军两战全胜,士气达到了顶点。
已经不需要等待了。
……
二日后,明军抵前,准备攻城。
此刻,后金军中顶尖高手,除了赫连巴泰及兀图泰,其余皆已阵亡。
而论兵力,他们的精锐仅有一万五左右八旗步兵、城外三千骑兵,以及一万五左右的蒙古兵、西域兵。
加上后金一败涂地,士气极低,明军攻下沈阳城,已无悬念。
只是攻城代价的大小而已。
而正当秦书淮即将下令攻城时,忽然李敬亭来报,有蒙古使者赶来求见。
正应了那句话,墙倒众人推。
蒙古使者此番前来,自然是要帮明军喊话,劝城内蒙古兵不要与明军为敌的。
蒙古人希望通过这个方式,来表明向大明称臣的诚意尽管现在城内蒙古兵投降不投降已经不重要了。
秦书淮自然接纳,因为蒙古兵一降,不但会让明军少了一半敌人,而且还可以瓦解八旗兵的斗志,甚至一旦他们里应外合,拿下沈阳城几乎易如反掌。
于是,蒙古使者拿着秦书淮“发明”的话筒去喊话了。
使者有好几个,都是各部落排得上号的人物,很多蒙古兵一瞧就认得。
喊话的内容,大致是蒙古各部已经联合派出使者向大明称臣了,让城内的蒙古兵不要做无谓的抵抗。否则,他们不但抵抗无功,反而有罪,即便侥幸活下来回到草原也是死罪。
城内蒙古兵本来就战意不高,一听这话虽然碍于大批八旗兵就在身旁,没有当场投降,但心里早已想好,只要明军攻城,他们就立马放下武器。
如今大局已定,连自家使者都过来了,他们还凭什么给外族人卖命?他们又不傻!
负责城守的代善一看,紧急将所有蒙古兵全部撤下城墙,并告诉他们那是秦书淮的奸计云云。
然而军心已散,即便这是秦书淮出的主意又如何?很多蒙古兵本来就不想再打了。
城内,皇太极得知此事以后,久久不发一语。
过了许久,他对代善说道,“朕想找秦书淮聊聊。”
代善沉默。
皇太极又道,“朕能为大金、为旗民做的,只有这些了。”
代善呛然而哭,跪伏在地。
皇太极扶起代善。
“爱新觉罗家的男人,都是勇士。收起眼泪吧。”
此刻他的感觉,应该和历史上崇祯上吊前相似。
崇祯说,非朕之罪,乃是百官误国。
而皇太极想说,非朕之罪,乃是对手近妖。
大金从上到下每一个人,都已经尽力了。
可大金,实在太小了。
奈何!奈何!
崇祯六年十二月初二,皇太极派使者来到秦书淮大营,说要与秦书淮见面议和,地点、时间可由秦书淮决定。
也就是说,即便秦书淮约皇太极来明军大营,皇太极亦会前往。
这意味着,虽然说这是“议和”,但实质上是“议降”。
皇太极已经放弃任何抵抗了。
明军众将无不欢欣鼓舞。
然而,秦书淮只回了使者一句话。
“无需面议,只需明日卯时前打开城门,明军保城内十余万旗民活路。”
这是秦书淮给的唯一一个承诺。
这也是他对苏达哈的承诺。
但是他没有承诺爱新觉罗一族将如何处置,也不保证他所列的“战犯”有何下场。
以及,大明接下来会如何安置旗民。
使者大怒,愤然而去。
孟威问,“国公爷,这等条件黄台吉会接受吗?”
秦书淮答,“接受如何,不接受又如何?规则,不是应该由我们定吗?”
孟威微微一笑,“国公爷说的是。”
入夜。
沈阳城皇宫内,皇太极一夜无眠。
起身,来到窗边。
看着窗外的月色,他想起了横岭的那夜。
那一夜,雄心壮志的大军在横岭遭遇埋伏,死伤惨重。
那一夜,第一次南征失败了。
那一夜,之前战无不胜的大金,拉开了不断衰败的序幕。
也是那一夜,自己第一次听到那三个字。
秦书淮!
他真的是妖么?
否则怎么可能用短短几年时间,把一个腐朽的帝国化身一匹强大的雄狮?
这一切,是天意吧?
崇祯二年,据说紫禁城紫光乍现,从此世间出现了一个叫秦书淮的人,而明国也开始一转颓势……
为何……这道紫光不是降临我大金呢?
皇太极溘然长叹。
蓦地转身,拿起挂在墙上的剑。
“噌!”
剑出,寒气起。
锃亮的剑倒映出他的样子。
耳边,几根白发是如此的显眼。
他呛然一笑。
老了,老了啊!
可怜白发生。
他缓缓地拿起剑,抵近自己的脖子。
然而在用力的霎那,他犹豫了。
朕,真想见见他啊!
连苏达哈都甘愿死在他手上,他到底有何不同?
……
大明历崇祯六年十二月初三卯时,后金大汗皇太极于沈阳,正式下诏宣布向明军投降。
随着沈阳城大门的打开,一个时代宣布终结。
而另一个时代,在冉冉升起。
驻守在沈阳城内三万精锐及无数厮卒,全部放下武器,于城外列队,接受明军收编。
而城内的后金王公贵族、内外大臣,包括代善在内,全部于城门跪迎明军进城。
在如雷的欢呼声中,秦书淮带着众将,金戈铁马地进入城中。
这一天,注定将为这个世界的历史所铭记。
沈阳皇宫之内。
皇太极仍坐于龙椅之上,目光淡然地看着秦书淮带着一众手下推门进来。
忽有明人大喝,“大胆建奴,竟然还敢坐于龙榻之上,你可知这是僭越之罪?”
皇太极哈哈大笑,“朕尚未纳降书,便仍是大金之主,何以不能坐?”
他的话音未落,只见一强人纵身而起,一把将他从龙椅上抓起,然后掷于地上。
皇太极坐在地上,依旧兀自大笑。
秦书淮冲身后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下。
随后,不紧不慢地走向皇太极。
皇太极道,“秦书淮,朕终于见到你了。”
秦书淮坐到皇太极身旁,说道,“是的,我也想见见你。”
皇太极问道,“若你是我女真人,会否帮朕平明国?”
秦书淮摇头,“不会。”
“为何?”
“因为不需要我,你就可以平明国。”
皇太极闻言,再次大笑。
两滴浊泪在眼中翻滚,被他低头抹了一把,悄然掩饰过去了。
又问,“你觉得朕这个大汗,如何?”
“比你爹好一些,你爹杀人太多,不过是个运气好的莽夫而已。”
“那朕呢?”
“本来……是一代雄主。”
“一代雄主?呵呵,哈哈哈!只可惜遇到了你?”
“对。”
“你打算如何处置朕?”
“那由大明皇上决定。”
皇太极看着秦书淮,“最后问一句,你真的不当皇帝么?”
秦书淮蓦地笑了一下,拍了拍皇太极的肩。
随后起身,跟赖三儿轻轻使了个眼神。
赖三儿立即带着一众人,上来绑皇太极。
却听皇太极忽然喊道,“秦书淮,能否容朕独处半刻?”
秦书淮怔了怔,明白了皇太极的意思。
于是,对赖三儿说道,“给他一条白绫!”
皇太极惨然一笑,“多谢!”
崇祯六年十二月初三卯时三刻,皇太极于沈阳城内,自缢而崩。
正如,历史上崇祯做的那样。
后金,亡。
……
明军进驻沈阳,随即推行一系列善后政策。
所有鞑子兵、蒙古兵、西域兵全部打散,编入明军各营,等回到中原后,再分编到全国各地,不得出现十人以上的聚集规模。
同时,秦书淮下令,所有满人全部剃去脑后的老鼠辫,并且终身不得留辫,待新发长出后需仿照汉人发髻。
留辫不留头,留头不留辫!
这并非简单的报复,而是为千百年长治久安计。未来,辽东地区将大量移民汉人,满汉要想融合,就需去掉某些过于明显的差异。
此外,所有汉人包衣奴一律无条件自由,并按照服务年限,获取主家田地、牛羊作为工酬补偿。
至于朝鲜族、蒙古族包衣奴,愿意回故乡的回故乡,不愿意回去的,可以申请在大明户籍官到来之后,申请入大明籍。
除此之外,明军对城内八旗民众秋毫无犯,违令者斩!
一道道命令下完之后,秦书淮亲自挑了一队明军,护送苏达哈的灵柩回宁古塔。
并且,命李敬亭组织了一群文人攥写了纪念碑文,碑文分满汉两种文字,上面盖了国公爷的大章。
入夜以后,忽然系统音响起。
“恭喜宿主,完成关键主线任务剿灭后金。奖励侠义点20000,红色转盘一次。温馨提示:宿主离终极主线任务:万邦来朝已经不远了。”
秦书淮没有欣喜,只感觉一阵失落。
苦笑道,“系统,你说现在侠义点还有用么?”
系统沉默了一会,说道,“没什么大用了。”
“我快要离开这里了吧?”
“快了。要听听你回到原先的地球后的奖励么,嘿嘿,保管让你惊喜。”
系统的语调忽然不是冰冷而机械了,而是变得有点像人了。
甚至,他的语调比之前也高了,说到回到原先的世界时,充斥着兴奋。
秦书淮道,“你说话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
“呵呵,老子升级了!以前是八等系统,现在已经升到六等了!”
“连升两级?!”
“对,不得不说你小子完成任务的进度很快!”
“这就算……快了么?”
“废话,特么从一弱国到称霸东亚,仅仅花了五年不到,你还想多快?”
“那些慢的呢?”
“嗯……我查查。最慢的,到现在还在为江河帮帮主的位置杀人。你知道的,总有脑残觉得凭绝世武功一路无脑杀才爽。个把强悍的,现在连智远大师都杀了,到这会儿还在那喊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呢,结果除了几个狗腿根本没人鸟他,连武林盟主都没当上。”
秦书淮笑了笑,“一人一剑杀遍天下么?那系统的武学还差点,起码得到高武世界才可行。”
系统又道,“不说这个了,想知道等你回到原先的世界有什么奖励么?”
“说说看。”
“到时候我可以提供十个系统来供你选择。”
“回去还有系统?”
“当然,你继续装逼,我继续升级,不是很好吗?”
“也对,那有哪些系统?”
“最强装逼打脸系统,要不要?”
“这个小说里已经有了好么,能不能注意下版权?”
“哦,那点石成金系统好不好?”
“成个鸡毛金啊,一下子手上到处都是金子,不被查水表才怪。”
“最强泡妞系统?”
“你直接说吃软饭系统好了,不要。”
“最强农场系统?”
“不要。”
“都市超级兵王之无敌系统!这个怎么样?霸道女总裁、清纯小校花、美貌女明星看到你就俩眼发直扑上来,打死都踹不走。”
“是不是还得来点叫魂组、暗组之类的对手,再来个国际排名?没事还得打打本地小帮会,而且这些帮会一般都叫黑龙会之类的?他们老大要不叫黑狗要不就叫张少、王少、李少?”
“错!”系统义正言辞地说道,“张少王少李少那必须得是高干富豪子弟,而且都必须是你的同学,又怎么会是黑帮老大?他们顶多认黑帮老大当大哥。”
“滚!”
“那就来个最强商战系统!让你富可敌国,只手遮天,创造属于你的商业帝国,对了,同样包含校花、霸气女总裁、女明星不顾一切扑上来的属性。”
“我说,能不能有点新意的?起点小说都在创新好么?”
系统沉默了下。
“我看你是根本不想回去了。”
秦书淮沉默。
“我干嘛不回去?那里,我可生活了二十多年。”
第七百七十七章 东进朝鲜
攻下沈阳城之后,已是隆冬,明军自然要在城中过冬。
期间,明军严格执行剃辫政策,导致大量旗民反抗。
与历史上鞑子做的一样,对于反抗者明军毫不手软,杀无赦。
仅在沈阳城内,就有五千多不愿意剃辫的旗民被杀。
血腥总能换来服从,也能换来一些变节者。
明军任命了一帮鞑子当监查,这些鞑子干活相当卖力气,不但很快把全沈阳城内的鞑子脑后根刨得干干净净,还主动请缨去周边县城、牛录、村庄执行政策,倒是让明军没想到。
说白了,哪个民族都不缺乏变节者,绝对的强权之下,只有服从。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每过一天,大明在辽东的统治就巩固一分。
只要等来年开春,明军就会在这里正式置卫所、衙门,并且大量汉人会在免费圈地的诱惑下搬来这里,相信过不了多久,这里和中原就没什么差别了。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明军的军事行动可以结束了。
别忘了,阿敏还有一支战力相当可以的大军在朝鲜呢。
那里原本有一万精锐两万厮卒,后来据说多尔衮的三千骑兵也去了,而且还有上万旗民也偷偷越境而过,显然鞑子是想把那当成根据地,跟大明再行对抗一番。
话说阿敏自从带了一万精兵和两万厮卒入朝以后,可把李氏王朝祸害地够呛。
目前他的大军已经连陷义州、定州等地,俨然成了这些地盘的领主。
和天启七年阿敏带兵入朝不同,那会儿他们只是劫掠并威吓朝鲜,但现在阿敏就是想做朝鲜一地之王,所以到那后就决计不走了。
当然,沈阳失陷后,现在他更不会撤出朝鲜了,他还打算拿这里做根据地,继续对抗明廷,甚至打算复国呢。
阿敏这么多人在朝鲜,可不得要钱要粮?这些钱粮,自然毫无疑问地会摊到普通朝鲜民众身上。
阿敏的德性历史上早有记载,为人贪婪又凶狠,历史上他在中原就干过屠城的事情,还受过皇太极处罚。
在朝鲜,他自然是更加放开了手脚,在他的占领地苛捐杂税还不够,动不动就抢,抢钱抢粮抢女人,好不快活。
可朝鲜的兵,说实话真的不堪一击,根本无力打退阿敏。
这不,李氏王朝已经连续五次上书明廷,以附属国的身份请求大明派军剿灭阿敏,就像当初这个强大的老大哥派兵帮他们教训倭国一样。
不过之前大明自保尚且不暇,哪有余力帮他们?
不得不说,那会儿的朝鲜对大明这个老大哥,是很忠诚的。
历史上,皇太极在称帝前,曾让朝鲜“劝进”,也就是承认他宗主皇帝的身份。此时明国虽已式微,而“大清”无比强悍,但朝鲜依然断然拒绝。
当时一百多名朝鲜太学生联名上书:臣堕地之初,只闻有大明天子耳…我国素以礼义闻天下,称小中华,而列圣相承,事大一心...今乃服事胡虏,偷安仅存,纵延晷刻,其于祖宗何,其于天下何,其于后世何!
可见大明在朝鲜士大夫心目中的地位。
只是历史上,朝鲜李氏王朝等到死也没等到明军来帮忙,最终只能被迫在丙子虏乱后承认鞑子的宗主国地位,每年进贡大量物资,自己只能啃啃棒子。
他们怀念跟大明这个“老大哥”时的美好日子,那会儿不但上贡少,而且使者每次去大明还能得到大批赏赐,有时甚至比上贡的东西还多。
更要紧的是,倭寇来袭时,老大哥二话不说就出来帮忙,那是何等的靠谱。
所以历史上即便中原都被鞑子占了,朝鲜还用的是明朝的礼制和年号。
好在这个时空,情况完全两样了。
大明,重新强大起来了。
东亚,乃至亚洲的霸主,依然是大明。
李氏王朝对近几年中原形势的变化也极为关注,知道这几年明国出了个叫“秦书淮”的不世之才,此人文武双全冠绝于世,短短数年便让大明再次强盛。
不少朝鲜士大夫说,这就是天朝有天佑的证据。
大明强盛,李氏王朝对抗鞑子的决心自然更强。自从阿敏入侵以后,朝鲜国王李从没打算议和,再三言明即便朝鲜拼至最后一人也绝不臣服胡虏。
当然,他也没去拼根本打不过还拼什么?当然是等老大哥收拾完辽东再来帮自己了。
这不,明军刚刚占领沈阳两个月,崇祯七年二月,朝鲜李氏王朝就派使者千辛万苦地越过阿敏大军的封锁,来到了沈阳。
使者带来了朝鲜国王李的厚礼,什么高丽参啦鹿茸啦黄金之类的,先是表达了一番对明军收复辽东的祝贺,再严正申明朝鲜将一如既往地奉大明为天朝上国,李氏王朝将永记大明数次出兵帮忙击退倭寇的再造之恩云云。
这些话对孟威这些人来说,不过是陈词滥调而已。这些附属番邦嘛,来了我朝大抵都要说这些的。
不过秦书淮听得倒是津津有味。
哎哟嘿,棒子这会儿可以啊,这么谦虚吗?
知不知道你们后代都已经把宇宙都划到你大朝鲜范围了?
使者见秦书淮摸着下巴,笑意盈盈,听得有滋有味,就不由多拍了些马屁。
而且马上把马屁的焦点从大明转移到了秦书淮身上。
“臣听闻安国公大人文韬武略冠绝天下,乃当世不二之雄才,无双之国士。国公于上国危难时挺身而出,西征魔教、中平贼乱、北伐鞑子,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可谓戡乱以武,力挽狂澜!而国公之大才又何止武功耶?文治天下,国公亦乃当世第一,如今大明国富民强,百姓安居乐业,此功唯赖吾大明皇帝陛下之德,及国公安邦之策也!国公之横空出世,真乃此乱世百姓之幸,亦是我朝鲜万民之幸也!”
这一把马屁杀伤力就大了,听得秦书淮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连孟威、孟虎、赖三儿等人都把头扭到了一边,差点就当场笑出来了。
马屁归马屁,也不用这么赤果果吧?
秦书淮挺不下去了,摆了摆手,说道,“尔等此次来沈阳,想必还有其他事由吧?”
一说起这个,那位朝鲜使臣马上就嚎啕大哭起来。
这情绪转变之快让秦书淮看得都叹为观止。
“启禀国公爷,我朝侍奉天朝已久,矢志不渝,奈何那鞑子……”
总之大概意思是,鞑子不是人,太狠了,他们又打不过,所以想请秦书淮出兵去打阿敏。
按理说这事儿他们先得去找崇祯,然后由崇祯发给内阁审议,内阁再找兵部,一层层议下来。
不过李现在是真急了,他怕大明出兵晚了,自己的国都马上就会被阿敏攻破,到时候他又得躲山里去了。
所以他一面派使臣去紫禁城,一面同时又来找秦书淮。
倒不是要越过崇祯,而是想先跟秦书淮打点好关系,到时候崇祯的圣旨下来秦书淮才能马上发兵不是?
要不然呢?这位国公爷要是拖上几个月,那圣旨也不好使啊李氏可对眼下的中原情况门儿清的!
话说对付阿敏,就算朝鲜使臣不来秦书淮也已经在准备了。
不仅仅是要斩草除根消除隐患,还是主线任务使然。
不是要万邦来朝么?朝鲜要是被阿敏占去了,还怎么来朝?
早在一个多月前他就把计划进攻朝鲜阿敏部的事情上奏崇祯了,崇祯的谕旨也已下达,就四个字:斩草除根。
朝鲜使臣这会儿运气来了。
秦书淮问他,“那谁,你恨鞑子么?”
使臣咬着牙回答,恨!恨极了思密达!
秦书淮呵呵一笑,“那好,半个月后我大军入朝剿灭鞑子,到时你就随军出发吧。本公,让你亲眼看到那阿敏是怎么死的!”
朝鲜使臣又惊又喜,差点没蹦起来!
半个月!上国的大军半个月后就会出发了!
而且,我还能亲眼看到上国大军如何剿灭该死的鞑子,杀了那阿敏魔王!
这么一来,自己岂不是必然留名于朝鲜的青史之中?
崇祯七年三月,北伐军分出约三万精兵,由李定国为主帅、张啸为副帅,在数十名朝鲜人的引导下,跨过鸭绿江,进入朝鲜围剿阿敏部。
四月,由于从关内出来的七万卫军已经到位,秦书淮率剩余的北伐大军,胜利班师回朝。
于此同时,大军还押送了代善、多铎、莽古尔泰等众多后金大臣以及数百爱新觉罗族人回京,等待崇祯处置。
这是一场不折不扣的大胜仗,这场胜仗的意义极为深远,他标志着延续了数十年的辽东建州之祸从此彻底平定。
不仅如此,随着辽东的平定,北部的草原从此也安宁了。草原上大多数部族已经迫不及待地派遣使者,来表达向大明的称臣之心。
还有西域,大把的小国派来各种使臣,来称臣纳贡,并且邀请大明去驻军。
这个庞大的帝国,在可以预见的时间内,再无外患了。
现在崇祯唯一心烦的就是,一下子这么多地盘称臣,还都十分殷勤地邀请大明去本地置卫所以提供“保护”,让他都不知道怎么调兵合适了。
大明最能打的部队,可不都在秦书淮手里么?
次能打的部队,都在京师附近呢。
再次呢?
啧啧啧,那些卫军也就是吓唬人的,崇祯都嫌他们出去丢人。
本来还想接下来好好让秦书淮整训全国兵备,现在看来是来不及了。
有地儿占,那得马上占住了啊!比如辽东,你能拖吗?
好在如今大明威势正盛,就算是些卫军过去,蒙古人、西域人、女真人都不敢造次。
想想也真是幸福的烦恼呢。
崇祯这些日子睡得时间可更少了,不过睡眠的质量可是大大提高了。
每天起来都是精神百倍,脸上时不时就挂起笑容。
不过随着北伐大军的回归,崇祯平常问王德化最多的还是秦书淮到哪了。
秦书淮的大军回来的比预计晚了很多天。
原因呢?
是因为“遭遇”了上百万百姓的“阻击”。
大军从到达锦州以后,几乎每到一地,都会面临人山人海的百姓前来迎接。
百姓犒劳王师,而且你也不是着急去打仗,那总得表示表示吧?
喝入城酒,这自是少不了的。
入城酒有讲究啊,首先那得城中最长的长者来敬你,敬你必须干了。
然后,是城中乡绅代表来敬,人家一片好意你好意思不喝?
最终,黑压压的一片老百姓围着你,给你敲锣打鼓,表演各种当地民俗绝活儿,你能不看吗?
他秦书淮不想看不要紧,还得问问底下士兵答不答应?
豁出命去打了这么一场大胜仗,谁不想乐呵乐呵?
更何况,他们配得上这样的待遇。
沿途的百姓,是真心实意、掏心掏肺地想感谢官军、感谢这个神一般的国公爷。
要知道五年前,他们还生活在对苛捐杂税和鞑子、蒙古人时不时入侵的双重恐惧中。
但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如今他们不愁吃不愁穿,但凡勤快点都能过上好日子,连最后的心病鞑子,都已经被官军解决了。
去大街上随便找个孩童问问,如今这是什么年月啊?
他未必能告诉你是崇祯几年,但他一定会说,这是好年月。
谁都相信,盛世来临了。
吃苦耐劳的华夏人,对生活的要求向来不高。
吃好点,穿好点,少些天灾**,那就是盛世了。
第七百七十八章 安南和缅甸
三月,春暖花开的季节。
这天,京城往东十里外十里铺的百姓一早起来后,忽然发现这里已经被戒严了。
密密麻麻的官军到处都是,而且之中还有不少穿着黄铠甲的高大男子,据说这些人叫“大汉将军”。
乖乖,那不是保护皇上的?
这么说,皇上来咱们这了?
有胆大的去找衙门里的公差打听,公差一开始什么都不肯说,问急了才斥了句,“不该问的别问,老实在铺上呆着别瞎晃,回头宫里人要是抓了你,咱可保不了你。”
好么,这可不就是皇上来了?
只是皇上来这做什么呢?
有人提点了一句,“且说国公爷的大军快到咱这了吧?”
所有人都恍然大悟!
原来皇上是来迎接国公爷的!
堂堂天子之尊,竟然出城十里来迎接大将凯旋,这简直是千古少有之奇事啊!
“不过咱国公爷当得起!”
“是啊,要不是国公爷,皇上这江山也坐不稳不是?”
这番议论很快被两个公差听见了,他们二话不说就冲上去对着那几人一顿踹。
“他娘的你们几个活得不耐烦了是吧?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吗?再乱嚼舌头一会脑袋该没了!滚,都赶紧滚!”
闲聊的几人被公差这么一骂,这才想起今儿既然皇上在这,恐怕厂卫的人也到处都是,若是这番话被他们听了去,那可有的苦头吃了。
感激地看了公差一眼,马上做了鸟兽散。
两个公差看着这些邻里走了,这才说道,“走,看国公爷去。”
如今的国公爷声望比皇上都高,这是路人尽知的事情。
不在朝堂的人也就乱嚼舌头胡咧咧几句,但是在公门之内的人,都隐隐在担心一些事情。
国公爷,声势太过了啊……也不知道这太平日子,是不是真的可以太平了?
三里外,秦书淮下令,全军下马步行。
他自己也下了马。
赖三儿不解道,“帮主,离十里铺还有三里多呢,咱这么早下马作甚?”
秦书淮铁青着脸,没有回答。
崇祯亲自出城十里来迎,这是君臣相惜到了极致的姿态。
但越是在这个时候,他就越是要做出谦逊的姿态。
他当然不是怕什么功高盖主遭来不测之祸之类的,说句大实话,以他今天的实力天底下没人能动他。
他只是怕有些人狂热过头,一旦自己对崇祯稍显傲慢,他们就会错误地认为,自己要做什么开天辟地之事。
到时候,黄袍加身之事发生的概率,大到无法想象。
所以,他还是明智地保持了低调。
大军进入了十里铺。
伴随着一阵雄浑的鼓乐之声,一队由锦衣卫组成的仪仗队迈着整齐的步伐开来,为秦书淮开路。
未己,秦书淮看到了一脸春风的崇祯。
两人远远相望,目光灼灼。
极近,又相视一笑。
如果抛开场合,这就是久别重逢的两个年轻人,彼此会心的一笑。
有些沧桑,有些感慨,又带着少年特有的得意洋洋。
两个人,都得意洋洋。
因为他们干了一件,哦不,是很多件大事!
秦书淮正了正衣冠,行了个不折不扣的君臣大礼。
“臣,秦书淮不辱使命!至今日起,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只有短短的两句话,却声若洪钟,气壮山河,听得众人无不热血沸腾!
为这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有多少英雄战死沙场,马革裹尸?又有多少无辜的百姓牵连其中,家破人亡?
这短短的几个字,包含了多少人的梦想,又让多少人的幻梦破碎?
杀戮、征伐、混乱,在这一刻终于可以得到平静。
而这个庞大的帝国,终于可以真正地休养生息,待它舔舐完伤口,将注定迎来新的历史。
崇祯紧紧地扶住秦书淮的双臂,只说了一句话。
“朕,知道你会赢!”
嘟、嘟、嘟~
需要三个人抗的长角吹响,苍劲雄浑的角声直冲云霄。
是对凯旋将士们的致敬,是对战死好汉们的哀思,更是对未来的振奋。
崇祯扶起秦书淮,说道,“走,朕与你一道走回京城!我们看看这大好的河山!”
秦书淮点了点头,“好,臣也想多看看这大好的河山,这大好的百姓。”
崇祯笑了笑,“看便看,何以说什么‘多’字?以后有的是机会看。”
秦书淮笑而不语。
君臣二人,在数万人的陪同下,竟真的一路走回紫禁城。
一路上无数百姓想一睹崇祯和秦书淮的真容,让禁军倒是累得够呛。
秦书淮看着这万里河山,秀美似锦。
看这泱泱百姓,淳朴似水。
迎面吹来的春风,沁人心脾。
回到紫禁城之后,崇祯大宴群臣。
所有北伐军有功的将领,统统在邀请之列,甚至部分表现突出的士兵也受邀参加。
宴毕,秦书淮与崇祯又在御书房聊了会天吹了会牛,然后告辞回家。
这次回来他没有跟崇祯聊下一步的计划,因为关于最后的收尾,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不花个十天半个月整理下思路,根本说不清。
接下去要做什么呢?
自然是完成终极任务,万邦来朝了。
系统说的万邦来朝,自然不是指征服全世界,而是指重回明朝强盛时期附近属国来朝贡,以及友邦派使来访的盛况。
现在西域已经被征服,北边的蒙古各部也大都归顺,这些小国或部落来朝贡绝对不成问题。
在东亚,琉球、日本、朝鲜等国现在仍在朝贡。朝鲜方面,只要击败阿敏的残部,恐怕会欢天喜地地来朝贡。而日本(明朝官方已经称其日本了,也叫东瀛)方面,因为内乱现在已是衰弱,所以从万历后期就恢复了对大明的朝贡,并且帮助大明追杀海盗(即倭寇)。
最烦心的还是在南亚。
在南亚,爪哇、暹罗、吕宋等国是传统属国,他们到现在依然在进贡,只要大明举行大典并且通知到位,他们必然回来朝贡。
南亚传统属国中,不确定的国家是安南国(越南)和缅甸国。
第七百七十九章 阔绰的崇祯
安南国因为现在正处于郑阮之争的局势之中,北边由郑家控制,南边由阮家控制,郑家目前为止代表安南仍然向大明称臣,但是南边的阮家可能因为郑家阻隔的关系,并没有向大明表明态度。
秦书淮倒不一定非要征服安南全境,只是如果系统判定只有郑家称臣的安南不算臣服,那么他就必然要有所行动了。
但南亚小国之中,最难搞的还是缅甸。
从嘉靖到万历年间,明朝和缅甸经历了大概持续半个世纪的战争,史称“明缅战争”。在这场战争中,明军败多胜少,不但没能让缅甸臣服,而且还丢了十多万平方公里的国土,确是让这个帝国颜面丧尽。
不过,考虑到明末内忧外患、军备废弛的局面,这点也不令人意外。
如今的缅甸处于东吁王朝的统治时期,是缅甸历史上最强盛的王朝,它的地盘不但包括缅甸全境,甚至包括云南西南原属大明的木邦、孟养、孟密等地区。
到目前为止,缅甸拒绝向大明称臣。
而在历史上,直到乾隆时期,经过数次大战之后,缅甸也未真正臣服于中原。
这个是难搞的对手。
可以预见的是,如果不对缅甸用兵,缅甸是绝不会称臣纳贡的。而无奈的是,缅甸在洪武时期还真的跟大明称过臣。
那么显然,如果要完成系统任务,就必然要发起下一场“明缅战争”。
秦书淮不得不这么做。
作为穿越者,秦书淮自然知道为什么以前打缅甸打不赢。
抛开所有的军事、政治因素不说,之所以缅甸难打的最重要因素是,明军没有强大的水师,这点直到乾隆时期也没有改变。
水师做什么用的?
登陆作战!
如果无法在缅甸南部的港口登陆,那么大军只能从云南等地的陆路出发,先进攻缅北。
缅北是什么地形?山地,茫茫无边的山地,和苍茫无边的原始森林。
而且,为了抵抗中原,历代以来他们不知道在这里修建了多少工事。
试想,土生土长在这里的缅甸人,只要屯重兵于此,凭借对本地的熟悉以及坚固的工事扼险而守,得多强大的军队才能打过去?
反正元朝打不过去,明朝打不过去,到了清朝同样打不过去!
但是,如果有大规模登陆作战配合呢?
只要在缅甸南部沿海地区再开辟两个进攻线路,那么缅军必然要兵分三路,三面防守,以前他们只要屯重兵于缅北险地就能万事大吉,现在他们得硬碰硬跟明军打了。
论硬碰硬,秦书淮没怕过谁!
那么问题来了。
要想登陆缅甸作战,首先大明水师就得制霸南亚的洋面。
所以,第一个敌人,就是嚣张的荷兰人!
曾经的海上马车夫,和如今东亚最强大的帝国,必然将在海上迎来一场搏杀!
决定南亚洋面归属的搏杀。
这次,秦书淮不但准备击垮荷兰东印度公司的船队,把被他们占去的东藩(台湾)几个港口收回来,而且还准备控制南亚所有的重要航线。
比如东藩到爪哇这条,目前已经是荷兰人的专有航线了。仅这一条航线,每年带来的利润就足以养活东荷兰印度公司在南亚的所有船队,甚至还有盈余。
不过梦想是美好的,要想真的做到这些,大明还需要蓄力一段时间。
……
此次北伐成功意义深远,如今朝廷上下从六部到内阁,整天都在商议论功行赏的事情。但是因为北伐军中既有官军,又有魔教、武林联军,成分复杂,也让封赏的工作复杂了起来。
比如对于魔教,你不赏不行吧?但是赏,你总不能给他加官进爵吧?而纯粹发点银子打发也不行,所以还得授点虚衔,这个虚的头衔怎么给,那可就有讲究了,现在礼部的一帮老学究们天天在琢磨这事儿呢。
不过,有些封赏可以慢慢来,但是犒军的银子倒是可以快快发。
又经过一年,崇祯现在手上可不缺钱。
因为新政,在崇祯五年总计收到税赋计七千八百三十万两!虽然因为是新政第二年,尚未达到一亿两的小目标,但这个数字也绝对能让崇祯阔绰地像个暴发户了。
不过,如今朝廷的开支也大。
你想啊,全天下的官员、将士的开支,都提升了三倍!
而且为了推行新政,全国建起了各种各样的衙署,比如海关衙署、海关码头、提刑衙门、税务司等等,哪个不需要大把的银子撒出去?
不过,刨去所有开支之后,崇祯五年国库尚有盈余二千八百多万两!
要说这笔钱,按照秦书淮的规划,本来是要拿出很大比例用来兴办教育、兴建官道以及各种基础设施的,但是崇祯这家伙穷怕了,这一年里几乎没怎么干这事。
倒不是他真抠,他想的是手里有钱心里不慌,国库里先存他这么一笔银子,至于秦书淮说的什么“基础工程建设”,那晚一年也不迟不是?
秦书淮大概也知道崇祯的心理,所以也就没说什么,毕竟反过头来想,要是他是崇祯,恐怕也会这么干!
于是,北伐军归来之后,崇祯一下子拿出了四百万两犒军银!
并且宣布,所有阵亡及重伤致残的士兵,其家属可每月领抚恤五两,连续领十年。
这还是只针对回来的这部分士兵的,至于去了朝鲜的他另有嘉赏。
一下子,每个兵都领了**十两的赏银。
加上前面几次的赏银,以及每月按时发放的军饷,现在你随便拎出个小兵,人家大手一挥甩出一张一百两甚至更大面额的银票,一点都不稀奇!
就这么说吧,现在这些大头兵如果卸甲归田,足够体面地置个家娶个媳妇儿了。
要放在以前,谁敢想?
但是这点钱够吗?
不够!
接着当兵,再当个七八年,他们相信自己那会儿再卸甲,那就下半辈子彻底不愁了朝廷都说了,凡服役十年以上的老兵,只要立过一次军功以上,每月可享例银3两到10两不等。
这待遇不光朝廷兵心动,连武林联军的兵都心动。
所以虽然北伐结束了,但是在秦书淮没有下令解散之前,所有兵马都原地驻防,没人提回家的事儿。
当然,也没人敢提。
因为他们现在是兵,令行禁止的思维,在经历过这么多次血与火的洗礼后,早已深入他们的骨髓。
只要秦书淮不下令解散,他们就会永远存在。
第七百八十章 水师(二章合一)
且说秦书淮回府以后,在家休息了一日,第二日忽然想起还有件事没办。
出征前他说过,如果凯旋归来,就一定要登门去谢曹化淳的壮行酒。
于是当即叫来赖三儿、陈敬两人,轻车简行地出发。
却不想刚刚走到半道,就遇见了红着马而来的李大梁。
李大梁见到秦书淮,急忙问道,“督公可是要出门?可否允属下半个时辰?”
秦书淮见他火急火燎的样子,问道,“李掌刑有何急事?”
李大梁道,“督公,曹督……曹先生快不行了!他一月前就躺床上起不来了,但是为了等你凯旋归来才拼命拖着一口气。可到了昨晚他就真不行了,就是咱们给他输真气都续不了命!督公可否,可否去见他一面?曹先生说,你一定会去看他的!”
李大梁说到这里已经下马,往地上噗通一跪说道,“属下斗胆……”
不等他说完,秦书淮就用马鞭狠狠地抽了下马屁股,说道,“本公正是去曹公府上!”
哒哒哒、哒哒哒,快马加鞭!
一路上秦书淮五味杂陈。
如果说在穿越前,他只知道曹化淳是个有节操的太监而已,那么现在,他知道这个太监虽然身体残缺,但却是一等一的好汉子。
真正的、怀着一腔报国热血的好汉子!
这等人物,他怎么可能不敬重?
曹化淳的府邸就在京郊二十余里外,秦书淮生怕他挺不住,因而不断快马加鞭。
两刻多钟后,终于到达了曹化淳府上。
曹府门口两个下人正要上前去问客从何来,却听李大梁在后面大喊道,“他就是国公爷,快快请进去!”
那两个下人顿时眼睛一红,忙上来迎道,“国公爷,曹先生等你等得好苦哇!”
秦书淮指了指里头,说道,“带路!”
两人几乎是跑着把秦书淮引入了曹化淳的榻边。
秦书淮眼见床榻上的曹化淳枯瘦如柴,皮肤蜡黄,无神的眼睛看着天花板,嘴里似只有进气没有出气了。
心中不禁酸楚。
当初,这个提督东厂、威震武林的人物是何等的威风凛凛,一身绝世神功是何等的磅礴精深?
犹记得,那日在山谷之中曹化淳面对赫连巴泰,扬天大笑说道,“建州小奴,你爷爷的命硬着呢!”
犹记得,那日西征魔教之时,曹化淳对自己大笑道,“咱家亲率东厂,但凭侯爷驱驰!”
何等热血、何等豪迈的汉子!
如今却已行将就木。
他走到曹化淳榻边坐下,轻声道,“曹督公,我来了。”
曹化淳无神而浑浊的眼睛微微动了下,然后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缓缓地侧了个身。
他终于瞧见秦书淮了。
他的嘴动了两下,似乎从喉咙底部发出了什么声音。
但是没人听的清楚。
曹化淳努力地发音,努力到浑身微抖。
终于,一丝丝细微而沙哑的声音汇成了两个字。
“胜了?”
秦书淮点点头,“胜了。小子有罪,昨日竟没先来督公府上,劳督公久候。”
曹化淳的嘴角微微动了动,看样子是做出个笑脸。
过了会,他又道,“皇上……东厂……国公……”
秦书淮又点了点头,“小子明白督公的意思。你放心……皇上永远是皇上,本公永远是本公!”
曹化淳的嘴角终于向上扬了扬,这回的幅度很大,甚至直接能看出这是一丝笑意。
随后,他重重地吐出一口气。
似乎把这一生的心事,都吐了出来。
嘴角依然扬着,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屋子里一片寂静。
未己,曹化淳收养的那个小童大声哭了出来。
“曹爷爷,曹爷爷,你怎么?你快起来看看我啊!”
所有人,包括赖三儿等人在内,无不鼻子微酸。
一代督公,就此停止了呼吸。
李大梁面无表情,却两行热泪在眼中不住的翻滚。
曹化淳对于他们这些东厂老人来说,是如兄如父的存在。
他们曾一起为了共同的理想去搏命,去厮杀,而如今眼看他们要的天下即将到来,却猛然发现,一路上已经失去了太多的弟兄。
秦书淮起来,拍了拍李大梁的肩,轻声道,“节哀。”
李大梁点了点头,然后对秦书淮作揖道,“多谢督公……来送最后一程。”
……
曹化淳升天,崇祯亦是悲痛,不仅下旨予以厚葬,并亲手书写了挽诗一对,用时下令由礼部筹划曹化淳葬礼。
但大明前进的脚步,不会因此而停止。
三天后,正在海关衙门任协理大臣的郑芝龙接到圣旨,要他即刻启程,前往位于青岛威海卫的芝龙水师大学堂接任总教习一职。
接到圣旨的郑芝龙欣喜若狂,他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这一切都如他的所料!
朝廷已经平了西域、蒙古、鞑子,接下去就要平南洋了!
在这种时候,不用他难道还会用别人吗?
的确,秦书淮和崇祯也想不到比他更合适的人选。
在秦书淮看来,现在郑芝龙叛变的理论基础都已经不存在了。
历史上郑芝龙投降大清,图的就是闽浙总督一职,为了这个高官,他甚至能赌上自己和全家人的性命。
当时他有退路吗?当然有!他的儿子郑成功不就退到台湾去了?
如果退到台湾,他还是海大王,甚至台湾王。
可郑芝龙明明有退路也要冒死博一个闽浙总督,可见他想当大官的愿望是何等的迫切,也可见他是多留恋中原故土的繁华。
而如今,只有大明可以给他这些。更何况,他的家属全在京城。
这样的郑芝龙会反?除非他脑子生锈了。
经过一年多的发展,在朝廷的大力支持下,如今的芝龙水师大学堂已有学员两千名,这些人都是从沿海的渔民子弟中选拔过来的,他们比谁都了解大海。
大学堂里除了几个老学究教识字,其他人一半是从原郑芝龙部调过来的,另一半则是从原大明水师调来的。
不过论素质,大明水师完全不能和郑芝龙的部下比,所以大部分的教学还是郑芝龙手下在完成。
不过这群大老粗哪会正儿八经地讲课?
别忘了水师大学堂刚刚组建没多久,连教学的课本都是现凑的,你让那群大老粗穿上长衫去当先生,简直开玩笑。
不过没关系,朝廷在威海卫的港口里,足足安排了十五艘教练船。
从两三层楼高的大船到半人高的小快船都有。
至少百分之八十的时间,都是在教练船上进行实操演练。
虽然讲课不在行,但是要论摆弄这些船只和穿上的战炮,大老粗们可比谁都轻车熟路!
照他们的话说,论大洋上干架,老子就是爷爷!
什么风用多少角度的帆开最快,什么船用什么炮弹轰最爽,什么航向什么阵型才能对敌船形成优势,他们绝对门儿清。
还有,哪里的港口最富庶,水深多少,船该怎么停,他们更是门儿清。
至于天上、海上什么征兆会出现什么天气,他们更是如数家珍。
要什么课本?那他娘都是老学究读的!
要想练好在海上干架的本事,那还是得坐船漂在海上讲!
郑芝虎、郑芝豹这一年多可没闲着,两人每天都挖空心思地想如何把这些学生兵带好。除了把以前在自家船队里的那些一股脑儿都教出来以外,他们还结合明军水师提出的一些建议,生生地请学堂里的老学究编了一本《海训实录》,里头有字有画的特别好懂,去年崇祯生日那会儿他们还将此作为贺礼送到宫中,让崇祯龙颜大悦,不但下旨褒奖了一番,还赏了好些个东西呢。
他们何以这么努力?
没别的,他们的身家前途可都系在这个学堂上。
要是连这个学堂都办不好,朝廷还会高看他们一眼?
估计郑家这辈子都甭想翻身了!
而这,正是秦书淮需要的。
秦书淮这次在家足足呆了一个月,终于把接下去要做的事情理清楚了。
崇祯七年四月十八,秦书淮上疏崇祯,详细地阐述了接下去要重振水师,并且备战明缅战争的战略方针。
崇祯在接到奏章的第二日,立即召秦书淮进宫询问。
“秦兄,这几年大明四处用兵,眼下朝鲜的阿敏尚未完全平定,若是再对缅蛮、西夷红毛用兵,是不是有些操之过急了?”
在崇祯看来,现在提这个有点急了。
毕竟这几年仗打下来,虽说大明赢了,但精锐已经所剩不多了。
算上东征朝鲜的李定国部,现在最精锐的部队也就七万人,这还包括随时可能回去的魔教一万余人马。
次精锐的部队,那也就是袁崇焕手上的关宁军和京城附近的宣府军、大同军等,满打满算也就七八万部队。
算上甘肃还能打的四五万,这么全部加起来,也就是十六七万。
大明的主力全在这了,其他的卫军虽号称百万,那基本就是吓唬人的当然也许经过这两年的整军,稍稍比以前能好点。
但是在这个时候再往外用兵,是不是太急躁了点?
崇祯当然有开疆拓土的想法,他当然也咽不下大明几十万里的土地被缅甸蛮人占去的这口气,但是他想缓一缓节奏。
孙承宗也是这个想法。
与民生息,再图大业,这是他自北伐以后的一贯主张。
如果这个建议是其他人提的,恐怕崇祯当即就要下旨申饬其“穷兵黩武”了,不过鉴于这是秦书淮的提议,崇祯就不得不召他入宫询问一下。
没有别的原因,就因为秦书淮没有错过。
这是信任一个人到了极致的表现。不止崇祯,包括孙承宗在内,也觉得秦书淮是不是有什么考虑,是他们没想到的。
秦书淮料到崇祯一定会这么说。
说道,“皇上且看历朝历代开疆拓土最居大者,是不是都在开朝立国之时?每一朝的开辟,都必然是经历数年到数十年甚至上百年战乱的,然而这些开国之主为何没有一取天下就止兵罢戈了呢?他们为何要继续征伐开疆拓土呢?”
崇祯想了想,好像是这个理。
就说大明朝,大部分的国土不都是在开国初期打下来的么?
秦书淮又道,“因为士气可用啊皇上!那些开国之主手下都是骄兵悍将,他们的强大前所未有,而建功立业的渴望同样前所未有!甚至,在夺取天下的过程中,他们不断的胜利,这种自信心和荣耀感更是前所未有!这种时候如果不去征服四方,更待何时呢?”
“可是秦兄,朕还是觉得有些不妥。”
“皇上,虽然皇上不是开国之主,但如今大明万象更新,全军上下士气正盛,百姓又安居乐业,甚至连武林、魔教都来相助,这等条件怕是连开国之君都不曾有的。皇上若不趁此机会一举征服缅蛮,击败西夷制霸南洋,奠定千秋基业,更待何时?”
不得不说,秦书淮的话很有煽动力,尤其是他过往战无不胜的履历摆在那,天底下没有人可以忽视他的话。
崇祯又沉吟了下,说道,“可是秦兄,如今我大明可用之兵有多少你是知道的。依你之见,如果现在与缅蛮、红毛开战,胜算几何?可能要打多久?伤亡和糜耗军资又是多少?”
秦书淮道,“没错,如今我们的可用精锐不多,而且如果与红毛人海战,战舰数量和质量也占优势不大。不过,咱们最多只需要准备一年时间,一年之后臣认为,定然能碾压他们!”
崇祯皱了皱眉,“一年?”
顿了顿,又道,“秦兄,朕听说那缅蛮现在很是强盛,缅蛮王目前至少拥兵数十万,而那红毛人船坚炮利,在海上横行已久,咱们仅仅战备一年就能打得过他们了么?”
秦书淮淡淡一笑,说道,“皇上,你别忘了大明有二万万子民呢!咱们想造船、造炮,什么原料都有,只要民众的积极性调动起来,这个效率是超出我们的想象的。甚至船炮这种东西我们可以跟佛郎机人(葡萄牙)买,想必他们是很乐意卖给我们的。而红毛人的国度远在数万里之外,就算有援军也要半年才到。所以臣以为,打红毛人不是问题。”
话锋一转,他又说道,“至于缅蛮乃至甸蛮,只要咱们控制了海上,臣就有足够把握征服他们,一报数十年来他们夺我国土欺我百姓之仇!”
第七百八十一章 迫在眉睫的海战(两章合一)
崇祯沉思良久,终于说道,“既然秦兄认为一年备战足以,那朕倒也不妨让秦兄一试。不过,这一年之中需要糜耗多少物资、人力,秦兄需给朕一个章程。”
说白了,崇祯还是怕劳民伤财。
不过秦书淮松了口气,好歹这也算是变相答应了。
于是说道,“皇上放心,臣半月之内就把具体章程拿出来。总之,原则是费用可控,不会让皇上搭上老本就是。”
崇祯笑道,“朕的老本可没多少,你给朕小心着盘算,要不然没钱朕可就只能讹你了。”
虽然如今大明一年税赋几千万两,今年甚至可能真的达到一亿两,不过需要投入的地方越来越多,崇祯现在才发现,这些银子竟然还是不太够用。
的确,在野心面前,再多的银子都不够花。
比如今年开始,崇祯就打算在全国各地先办一千家免费的书院,按照每家书院五百个学生的设计标准,一家书院的初期投资就要三千两,这就是三百万两。
这只是先期投资,之后请先生讲学的费用、课本纸笔的费用、学院里的吃喝住费用,按照每个学生每月平均摊3两的标准,那就是1500两,一年就是一万八千两。
好家伙,一千家就是一千八百万两。
虽然这笔钱可以让乡绅富商一块捐,但大头肯定要归朝廷出的,一年花他个一千万两银子是起步价。
他也想过能不能让学子的家里掏一部分,不过征询了礼部、吏部和内阁的人之后,就马上打消了这个想法。
为啥?
几乎所有人都告诉他,要是得掏钱才能读书,那读书就又成了有钱人家特权了。
别看老百姓都挺羡慕读书人的,但是大明有多少人家有读书的传统?
大多数百姓的想法是,现在不读书也能过得挺好,那干嘛去读书?
小伙子一读书就至少得读十几年,现在家家户户都有地种有活干,忙都忙不及,干啥把好好一个壮劳力放书院里,更何况还得花钱?
读书能当官能光宗耀祖不假,可是这么多人读书,有多少人能当上官的?
穷秀才穷秀才,就是考上了秀才还是穷,要是连秀才都考不上的那不是更白读了?
所以,若是要掏钱,一般人家的孩子是不会去读书的。
只有不花钱,才能抵消老百姓的抵触情绪。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倒必然有不少人家送个孩子去读书。
不过也未必永远如此。
按照秦书淮的规划,今后朝廷招人,无论哪个工种都优先招收读过书的就连衙门的衙役也是如此。
这么一来,马上就能形成类似于“毕业国家包分配”的效应,相信这个效应马上就会爆炸。
只要等过几年,那些穷人家的孩子通过读书改变命运之后,巨大的示范效应传开来,让所有人都意识到读书的好处之后,到时读书再收点费用是很可行的起码学生用的纸笔你自己买,吃饭你得承担些吧?朝廷才能省下这笔钱,去办更多、更好的学府不是?
但总而言之,前期的一切费用就得朝廷自己扛。
除了教育,还有修桥造路。
崇祯倒是很认同秦书淮那句“要想富先修路”的口号,路修通了全国各地的货物可不就能加快贸易,朝廷不就能收更多的税了?
可是这玩意花钱的速度可不比办学慢。
所以到处都是要用钱的地方,崇祯现在都怀疑以前朝廷年入只有数百万两的时候是怎么过来的。
秦书淮也替崇祯算过账,所以只好哈哈一笑。
“臣知道,总之臣一定精打细算。”
崇祯也笑了笑,不无感慨地说道,“秦兄啊,你说朕每年这么大笔的银子花出去,十年之后大明会如何?”
现在的崇祯,对未来有无限的憧憬。
他现在的目标已经不是国泰民安了,而是成为永垂青史的千古一帝。
这个目标他不会跟任何人说,但他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
为什么?
因为他的朝廷能年入一亿两,甚至更多,这是千古未有的!
而有了这笔钱,他可以取消农税,这是千古未有的!
他可以让天下士子免费读书,可想而知未来他这一朝涌现出的人才数量也将千古未有!
他更可以想出无数个惠泽万民的措施来,大修河道、铺桥造路、建造一个又一个繁华的城池,这样的盛世谁可比肩?
他期待着那一天。
他的眼中,未来的大明将要超越大唐盛世。
崇祯之治,千古传颂!
每每想起这个,他就激动地不能自己。
对于一国之君而言,没有比这更能振奋心神的目标了。
秦书淮对崇祯微笑道,“臣想不出来,但臣可以肯定的一点就是,十年之后的大明子民,都会为活在这个国家而骄傲、而庆幸、而感恩。”
崇祯跟着又笑了笑,看向窗外。
春色正浓,花团锦簇。
忽然他一指窗外,大声道,“秦兄,你看外边,这就是咱们收拾好的河山!”
……
从紫禁城出来,秦书淮又去了工部衙署。
巧得很,徐光启也正在那和工部尚书曾其成喝茶。
秦书淮进去后,曾其成马上站起来作揖道,笑呵呵地说到,“国公爷大驾光临,下官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而徐光启却岿然不动,只是端着茶盏斜眼看了秦书淮一眼。
秦书淮心里苦笑,这老家伙难道到现在都没消气么?不就是一个东厂督公么,至于让你这样?
秦书淮不知道,徐光启现在气的还真不是他违反礼制以非阉人的身份执掌了督公之位,毕竟现在全天下都已经接受了这个事情,而且秦书淮就任督公后的所作所为大家都看在眼里,没人会觉得他有什么出格或不利于大明之事,这点徐光启也知道。
徐光启气的是,这个国公爷居功自傲,不把他放在眼里。
他当初是因为谁被抓进大狱的?还不是因为他秦书淮?
自己出来后,那秦书淮可有来说过一句安抚的话?
还有,自己每天焦头烂额地帮他赶工红衣大炮,以及各种军备,让他秦书淮一举击破鞑子,奠定不世之功,可他有来说过一个“谢”字没?
没有。
这说明什么?说明他秦书淮记着咱当初参他的仇!
既然这样,他身为长者,身为曾经的阁老,又岂能主动去阿谀奉承?
你不理我,我也不理你,哼。
别人巴结你,我徐光启可不会,读了大半辈子书这点骨气还是有的。
秦书淮与曾其成寒暄了几句,见徐光启很不待见自己的样子,忙上去拱了拱手说道,“哟,徐大人也在呢,晚辈问徐大人安了。”
徐光启的脸色好看了些,不过还是不痛不痒地说道,“国公爷客气了。”
随后起身,对曾其成说道,“既然有客来访,老夫就不与你闲聊了。”
说着缓缓向屋外走去。
秦书淮注意到,徐光启柱了跟拐杖,走路颤颤巍巍的。
老态已显,而且显然身体抱恙。
这才想起,如果没记错的,这个明末大才似乎死于崇祯五六年的样子。
而现在已经是崇祯七年了,即便因为武侠世界的原因,他多活了一两年,但想来也不会再长寿到哪去了。
心道,回头去系统里看看有什么延年益寿的药,给他送去。这等人才,多活几年对大明绝对是有好处的。
曾其成把徐光启送出门后,又回来对秦书淮说道,“国公爷久等了。不知国公爷来工部,可有要事?”
秦书淮很忙,而且也懒,没事从来不去哪个衙门闲逛,所以曾其成有此一问。
秦书淮见屋内没有其他人,便说道,“曾大人,本公是想了解下,如今咱们大明国内,有能力制造大型战船的船坞有多少?”
曾其成笑了笑,“不知道国公爷说的大型战船,是有多大?”
想了想,秦书淮道,“大约长三十余丈,宽十余丈,而且要两到三层甲板,侧甲要覆盖精钢。”
在他的记忆中,荷兰人此时用的,被后世归纳到所谓“战列舰”的大船,貌似也就只有这么大。
曾其成想了想,说道,“国公爷说的大抵是三宝大人下西洋时用的‘宝船’那个尺寸吧?这个也不算大。”
秦书淮道,“嗯?曾大人的意思,这个船还不够大么?”
“不大,全国至少有三十余家船坞能做。”
“多少?”秦书淮愣了。
“三十余家。”
曾其成奇怪地看了秦书淮一眼。
秦书淮听到这个数字的时候,是懵的。
明朝的造船业什么时候这么发达了?要知道一年多以前,全国才只有**家官营的大船厂能造大船。
问道,“怎么一下子多了这么多?”
曾其成反问道,“国公爷,您真的不知道?”
“知道什么?”
“如今咱们大明全国大开海禁,做海商的一下子多了起来。别说沿海一带的富商,就是内陆的富商也在组建海商船队。您想,一下子突然多出那么多船队,船哪够啊,可不得赶紧造么?仅去年一年,全国登记在册的船坞就有九十多家,今年估计能达到二百家。这其中由各地富商自己投资的大船厂,就起码有五十余家。臣先前去了解过了,他们设计出来的船,很多可比您这个还大。船大,能运的货物就多嘛!”
秦书淮听完顿时乐了。
商人果然是商人哪!这鼻子就是灵!
这些家伙被朝廷的海禁政策压抑了多少年,以他们的耳目还能不知道以前那些走私的商人日进斗金?
如今大明开放海禁,他们还能不卯足了劲去抢这个蛋糕?
要出海就得要船,所以全国马上自发地建起了大量的船厂,让大明的造船工业提升了一大截,大概这就是市场经济的优越性吧?
那就够了!
市场经济外加政府,哦不,朝廷指导,一年内造出五十条大型战船几乎毫无难度。
三十余家船厂,也就平均每家造一条多一点的事儿!
想到这里,他马上说道,“曾大人,你马上组织这方面的行家,设计出本公要的这个尺寸的大战船来。船上的火炮全部以三千斤重的红衣大炮为主,最多能放多少就放多少,船甲至少要两层,重要部位三层,并且覆盖百炼钢,就是我江河帮中做盾牌的那种材料,回头我让老工匠过来跟你对接。对了,这种船以后就叫‘战列舰’。”
曾其成瞪大了眼睛,“全部列装红衣大炮?国公爷,到目前为止咱们所有的红衣大炮加起来,也不过一百五十八门而已。照下官看,您说的这个,这个战列舰,一艘起码能装配十八门红衣大炮,最多只够装配10艘的。”
“那再过一年呢?”
“目前红衣大炮年产极限是两百门,过一年也就能再列装10艘。”
秦书淮想了想,认为这个速度还是慢了。
历史上郑芝龙和荷兰人的海战,荷兰只联合刘香总共投入了一百多艘战舰而已,并且只有10艘左右的大型战舰。
但这个时空,因为大明开放海禁,大量明国商船出海,让荷兰人感觉自己的利益受到了威胁,所以又调过来大批战舰,以维持他们在东藩至爪哇这条黄金航线的霸权。
除此之外,西班牙、葡萄牙人也增加了一些战舰,虽然未必会和明军为敌,但明军志在制霸南洋,迟早会和他们爆发冲突。
郑芝龙手上确实有八百多艘战舰不假,但是绝大多数是小船和仅列装了几门弗朗机的战商两用船。
如果爆发海战,小船的作用极少,几乎都是改装一下,变成火船去引燃敌船的作用金门料罗湾海战时郑芝龙就用了这个战术,打赢了荷兰人。
但是要想用小船引燃对方船只,要讲究风向、风力、所处位置等各种条件,还要提前策划,这种条件如果是在大洋上的遭遇战中,几乎不可能实现。
明军要想碾压海上的一切对手,就必须要爆一波“战列舰”。
50艘战列舰,配郑芝龙手上一百八十多艘中大型主力战舰,再加上两百艘左右的小型快船,这样的配置才能让秦书淮安心。
但这始终没法大批量产的红衣大炮确实是个问题,要知道现在西方早已在船上列装红衣大炮以及和红衣大炮同等级的加农炮了。
秦书淮心想,实在不行就只能跟葡萄牙和西班牙人买了。不过话说回来,要找到他们谈好价格,支付定金,再等他们回老家去下单生产,再拉回来,估计一年都未必够。
历史上应该去年荷兰人就已经和明军水师开打了,现在虽然因为大明开放海禁暂时缓和了矛盾,但这场海战迟早会爆发。
甚至一年内很可能爆发。
为什么?
大明商船纷纷出海,荷兰人利益受损,他们要么在海上收大明海商的“买路钱”,要么就直接宣布几条重要航道大明海商不得通行,否则不是抢就是击沉。
这么尖锐的矛盾之下,离一场大规模的海战还会远吗?
第七百八十二章 大战列舰(二章合一)
想了一会儿,问道,“曾大人,红夷大炮的产量如此之低,最重要的原因是不是精铁奇缺?”
曾其成道,“那倒不是。如今我大明年产生铁少则少矣,一年也至少有九千万斤。而且咱们把全国所有铁矿最好的精铁全部收购了,一年也至少有精铁五百万斤,做个一两千门红夷大炮绰绰有余。只是现在工部只有下辖的盔甲厂、王恭厂能产红夷大炮,所以产能达不到啊!”
这个情况秦书淮倒也有所了解。
明初的时候,大明的军械制造还是很发达的,那会儿随便一个兵器局就有工匠数千名,但是到了后期就越来越少,崇祯时貌似只有一百来工匠都是没钱闹的。
话说虽然现在又招了大批工匠进来,但盔甲厂(不止制造盔甲,同样可以制造火炮)、王恭厂的场地和设施摆在那,而且制造红夷大炮的要求比较高,光靠他们来造一年当然只有这点量了。
秦书淮忽然想起,貌似明末时各地卫所也能造兵器?
于是问道,“对了曾大人,既然盔甲厂、王恭厂早不过来,那你看让各地卫所的兵器所一起造如何?我就不信咱们泱泱大国,一年只能造出两百门炮来。”
曾其成苦笑道,“国公爷有所不知吧?那些地方上的兵器所虽然可以造兵器,但是在火器方面,最多只能造火铳一类,像红夷大炮这种大型火器是万万不能造的,否则可就以谋反论了。”
秦书淮心道,这个规定倒也不让人意外,毕竟大型火炮的威力摆在那,明廷中央对它有所忌惮也是合理。
不过从眼下的局势看,即便这个禁令暂时取消一段时间也无妨。如今天下大定,盛世初现,即便还有个别野心家想造反,恐怕也没人跟他玩。况且,放眼天下也确实没有哪股势力现在还能跟朝廷打了。
曾其成似乎猜到了秦书淮心里在想什么,又说道,“国公爷,就算咱们放开手让地方上生产红夷大炮,怕是他们一时半会儿也生产不了。”
“为何?”
“其一,如今优秀工匠全部集中于京城,地方上打铁的哪懂这个?其二,地方上的兵器所从来没生产过大炮,根本没这设施啊!所以便是朝廷把生产任务派发下去了,他们也做不出来。”
秦书淮听罢却是呵呵一笑,“曾大人,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有钱能使鬼推磨?”
曾其成愣了下,说道,“这个,国公爷的意思是?”
“说来说去,你是觉得地方上会因为缺人缺设施,所以造不了。那么我们转变一个思路,如果是朝廷跟他们买呢?我想只要银子够,那么兵器所肯定能想到造炮的办法的,说白了那些设施也没多复杂,可不要小看了人民群众的创造力。”
“买?国公爷这是从何说起啊,那地方上的兵器所说白了还不是朝廷的,怎么论上一个买字了呢?这不合例啊,这例要是一开……”
曾其成话说到这里自己就打住了,因为他忽然想起一件事。
这国公爷开的例还少了?他的东厂督公的位子,还不是开了本朝未有之先例,甚至破了祖制才坐上的?比起这个,现在开的例算个什么?
秦书淮轻笑道,“曾大人怎么不继续说了?”
曾其成笑了笑,“国公爷高瞻远瞩,下官自问不能及,所以还是不说了。”
秦书淮道,“呵呵,高瞻远瞩倒未必,不过我们老家有一句话,叫黑猫白猫能抓到老鼠的就是好猫。只要能把地方上的积极性调动起来,咱们付出点代价也没什么。”
曾其成虽然还是觉得秦书淮的办法不怎么靠谱,但还是聪明地选择了闭嘴,然后说了句客套话。
“国公爷英明。”
秦书淮笑呵呵地出了工部,然后回到了家中。
随即,叫来李敬亭,代拟了一份奏折。
奏折的大概意思是,如今大明与荷兰人的海战迫在眉睫,急需制造五十艘战列舰,而战列舰易造却无法足量列装红夷大炮,所以要求朝廷开放地方禁止造炮的禁令,让地方参与进来。并且,朝廷以每门大炮4000两的银子,收购地方所造之炮,此项收入可由地方自由支配,朝廷概不过问。
秦书淮的这个方法,就有点“国企改革”的意思了。
首先朝廷不是下令硬摊派,而是向地方兵器所购买红夷大炮,就相当于把兵器所当做一家企业了。而买炮的银子可以让他们自由支配,明摆着就是说利润你们可以自己分了,这就更有企业的意味了。
地方兵器所大多由卫所控制,那么卫所的指挥使就相当于是“厂长”,每生产一门红夷大炮可都是白花花的利润。
这个利润有多少呢?
按照之前红夷大炮的做法,是给工匠三倍工资的,而且各项费用都按照最高标准来,这样才3500两银子一门。
那如果到了卫所那里,可想而知他们为了更大的利润,必定会大力地控制成本,所以再不济一门炮赚他个一千两银子是绰绰有余的。
一千两,这可是一笔大钱,要知道加薪后的县令的工资才一月十五两,够县令干五六年的。
而这只是一门炮,要是十门呢?那就是一万两!
诱人不?
诱人才有动力!
因为这钱可不是躺着赚的。
你想造炮,首先得建大炼窑、办工器,还得找工匠、请朝廷派员来教技术,而且还得跟朝廷申请精铁配额最好的精铁可全在朝廷手里呢。
这些可都是钱。
投得起这个钱,你才有资格接这活。
而且你也得承担风险,如果买卖开张了造不出朝廷要的炮,那可就血本无归了。
不过,秦书淮知道这一切都难不倒那些掌管兵器所的指挥使。
不就是要钱么?直接在当地找富商,让他们投不就好了?
亏了亏他们的,赚了一起分!
市场经济是伟大的,虽然这中间隐藏着很大的风险,比如官商勾结。
但秦书淮知道这是必然的,今天他就是不这么做,未来还是会产生这种情况。能制止**的,只有制度比如审判权的独立,以及对审判权的监督,但显然这个制度,现在的大明还谈不上完善,顶多只是搭了个架子。
所以他还是比较保守,并没有全面开放,而是建议崇祯采用“招标”的形式,只选十家卫所的兵器所进行试点。
崇祯看到这份奏章后不禁苦笑一声,秦兄啊秦兄,你可真是敢想啊,这种主意都想得出来?让朝廷向自己的兵器所采购兵器,这个先例一开以后朝廷要是不花钱买各地兵器所岂不是都不造兵器了?他们卖朝廷东西?那朝廷每年拨钱给他们的怎么算?
于是硬是压下当作没看见。
秦书淮等了几天没见回信,于是就跑去宫里直接找崇祯了。
两人自然是在宫里好一番辩论,连孙承宗也参与进来了,并且坚定地站在崇祯一边。
吵得面红耳赤,崇祯连午饭都没吃。
而且糕点上来了,也不说请秦书淮吃点,还是秦书淮自己伸手去拿的,遭了崇祯一个白眼。
无奈,最后孙承宗来做了和事老。
他提出的办法很简单,那就是朝廷还是出4000两一门选十个地方卫所来造炮,但是这个叫“兵补”,不叫购买。
兵补就好听多了,是朝廷为了这件事特意给的补贴,以后有没有可两说了。
而且也不搞什么招标,只要选定了你,你就必须得造出来。
好吧,秦书淮的“国企改革”计划彻底落空了,本来他还想以这个事情为引子,让崇祯进一步了解市场经济的好处,不过这下没戏了。
心底里想着,看来这次步子迈得有点大啊!自己太急了。
可是,真的很想把什么都教给崇祯,让他早点了解后世的经济规则,好制定出更多有利的政策,让大明领先世界一步。
因为,自己能留在这里的时间不多了啊!
不过想想造炮的事情应该不会耽误了,也就暂且悻悻作罢了。
崇祯见他妥协了,又开心地请他吃糕点,还问要不要整点串来撸?
秦书淮当场予以拒绝,表示要回家吃,然后很有“气节”地回家了。
……
地方兵器所造炮的事情很快就推行了下去,十个卫所的指挥使接到圣旨后,本来都一脸苦色,但是一听说朝廷每门炮补贴四千两,而且还会派员来教授造炮之法之后,顿时都兴奋地差点跳起来。
尤其是等到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自个儿躲书房这么一合计,发现造一门炮的利润可能达到上千两之后,更是激动地睡意全无。
只要造三门炮,所有的投入全部都能回来了,而之后就是纯利润啦!
而且这些钱可以光明正大入自己的钱包,哦不,多少还是得分点给弟兄们的,要不然容易让人戳脊梁骨,以后可带不动弟兄们了。
这好事儿上哪找去?
全国的兵器所都闻风而动,除了孙承宗拟定的那十家实力最强的十家兵器所名单,其他的兵器所纷纷上书,要求“为国分忧”,弄得崇祯是苦笑不得。
要说这些家伙的行动也是利索,那十家兵器所接到兵部公函后,马上派人去京城迎接懂造炮的老师傅,那叫一顿好伺候啊,就差没把人家当财神爷了。
而掌管兵器所的指挥使们也没闲着,有能力的马上砸钱造窑、置器械、招人,甚至把宅子卖了都在所不惜。实力差点的指挥使则忙着找本地富商投资,那叫一个热火朝天。
仅仅两个月时间,造炮所需的一切都准备好了那会儿没有什么大型机器,所以添置设备也简单。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中进行。
除了造炮,造“战列舰”的事情也有了着落。全国共计三十二家大型船厂都接了订单,每家少则一艘多则二艘,因为是朝廷采购就相当于政治任务了,当然是优先制造。
预计在年底前,这五十艘红夷大炮就可以出来。
只不过这些加起来,费用有点大。
战列舰光船体的造价就在八千两左右,加上清一色十八门红夷大炮,外加兵用的火铳等武器,一艘造价高达五万两银子左右。
五十艘就是二百五十万两。
秦书淮倒是面不改色心不跳,因为他早就知道海军费钱。
但是崇祯看到这个数字后就又开始哭穷了,老是跟秦书淮掰着手指头说他现在每年要花出去多少钱。
不过该投还是投,谁让收上来的税赋一月比一月多呢?
到了五月份,朝鲜方面传来捷报,李定国率大军连战连捷,尤其是在义州之战中大破阿敏主力,如今胜局已定。
在退路被封死的情况下,阿敏部仅率三千余人往东逃窜,朝鲜国王已经下令集结全国主力帮明军阻击阿敏部。
这个结果当然不出任何人的意料。李定国可是足足带了三万主力外加十门红夷大炮,如果连区区阿敏部一万多精锐都打不赢,他也不用回来了。
也是从这个月开始,崇祯下旨由秦书淮总督全国海陆兵备,整训全军。
秦书淮随即派遣了大批优秀的将领前往全国各地,负责整训。
重点就是战斗力最弱的各卫所兵马。
这里头依然有魔教的教练官,并且秦书淮告诉他们,一律按照以往的方式整训,如引起兵变他自会弹压。
六月,李定国又送来塘报,他已在朝鲜东部围歼了阿敏部。阿敏仅带了两三个贴身侍卫仓皇逃窜至一处村子,遭到了朝鲜数百官兵的围剿,最终寡不敌众被生擒,现已由朝鲜方面移交给了明军。
另外,带着三千精骑前去投靠阿敏部的多尔衮也在此役中溃败,他倒是很有骨气,选择了自杀。
如此,朝鲜平定。
现在大军正在回撤途中,不过朝鲜国王李派来的使者可比大军快多了,在塘报到达的第三天,朝鲜的前来感谢的使团就到了。
这次朝鲜使团的规格之高远超从前。首先为首的是李的二儿子凤林大君李,也就是历史上后来继承朝鲜国王的孝宗。
除他之外,还有两个内阁高官以及高达两百多人的随从,这些随从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当的,随便拉一个出来都是世家子弟。
为啥?
去传说中的大明朝贡,那可不叫差事,那叫嘉奖!
只要在大明的书院呆上这么一个月,那就等于镀了金,回去后在朝鲜学界就有说话的份儿了要知道目前朝鲜学界几乎所有的经义经典全部来自中原,而且士大夫对此崇拜至极,但凡有人做某经义做了上佳的注解,都能引起轰动。这么一来,若是有人能在经义的发源地“钻研切磋”一个月回来,自然说话的分量就不一样了。
朝鲜使团拉着五十多车贡品,浩浩荡荡地走在街上,引得百姓侧目纷纷。
要说现在的李,可是巴不得抱紧大明这条大腿。他算是看明白了,自家的兵也就够吓唬吓唬本国百姓用,要说真能保住他江山的,也就大明了。
第七百八十三章 磨刀霍霍(两章合一)
最近的崇祯很忙。
西域、蒙古、朝鲜的使臣团一波接一波地来,鸿胪寺的官员天天往宫里跑,向崇祯报告各国使团来访的消息。
崇祯自然是高兴的。
这么多的使团来访,可是很久都未有了。
他甚至亲自接待了朝鲜使团和蒙古使团,举办了盛大的国宴,大大地满足一把天朝之主的虚荣心。
鉴于此,他忽然想到要搞一次大型的庆典,重现万邦来朝的盛况,以留后世彪炳。
应该说,这里头有他虚荣心作祟的成本,毕竟这样一场盛事,日后可以演变成各种版本的青史,流传千古。
但从国家层面来说,这也实是弘扬国威,震慑番邦的重要形式。可以说,如果举行一场万邦来朝的盛大庆典,可让大明对邻邦甚至更远国家的威望再提升一个等级,其效果可能不亚于一场大型的征服战争。
这种事,大唐年间可没少搞。而崇祯的第一个目标,就是想赶上大唐盛世,怎么可能对此没兴趣?
更何况,他现在搞得起!
这个计划他自然不会随便跟人说,也就是私底下跟秦书淮透露了下。
这当然与秦书淮的想法不谋而合,他不正是需要这么大一场盛事来完成最后的终极任务吗?
不过,不是现在。
因为安南和东乌(也就是缅甸)还没平,如果他们不来朝贡,那也称不上万邦来朝了。
于是告诉崇祯,一切当等大明击败荷兰西夷,再征服东乌之后再谈不迟。
崇祯听秦书淮这么说,便暂行压下了心头的渴望。
想想也是,要是连东乌这个老对手都没征服,堂堂大明何以慑服小国?
崇祯七年,整整一年时间,大明就在一个野心勃勃的君主和一个更加野心勃勃的不世之才的率领下,像开足了马力的机器,疯狂地整军备战。
八月下旬,刚刚就任水师大学堂总教习的郑芝龙再次接到圣旨,让他接旨后即刻进京述职。
郑芝龙接到圣旨后,无比激动,口呼万岁隆恩之时,几近破音。
郑家上下,亦是为之而振奋。
从调任水师大学堂总教习一职起,郑芝龙就猜测朝廷很大概率要重新启用自己了,去水师大学堂转一圈只不过是盘桓个履历而已。
而这道圣旨让他几乎确定自己的想法没错。
因为正常述职每年都有固定时间,如果皇上突然召见,那么述职只是名义,真正的用意很可能是准备将他调用别处,而且这个职位非常重要,所以按惯例天子都会亲自召见,进行一次诫勉谈话。
他用脚后跟也能想到,他将回到福建,回到他熟悉的地方,然后带着他的水师,哦不,是带领大明水师扬帆,拓疆万里!
他郑芝龙,必将成为大明盛世的重要缔造者,这不仅仅是光宗耀祖,而是要永留史册的!
而他郑家,可东山再起矣!
接到圣旨后第二天,郑芝龙就带着郑芝豹一起,迫不及待地赶赴京城。
第五天傍晚,他们就快马到了京师。
顾不上休息,他们先直奔国公府。
一来自然是要跟国公爷联络下感情,二来见过国公爷,就知道皇上究竟是怎么打算的了。
两人自然不能空手去,但是知道现在国公爷不收银子,这倒是不好办了。
送还是不送呢?
商量了好一会,最终决定在长安街找了家古玩珠宝店,花了近一万两银子买了一对极品玉马和一对极品手镯。
这样心里才踏实了些。
到了国公府已是晚饭时分,两人因为备了厚礼所以倒也不怯,好歹一万两呢,国公爷赏顿饭吃也不亏他是吧?
两人规规矩矩在国公府门口报了家门,然后在大门外静等管家去报。
没过多久,只见秦书淮笑呵呵地走了出来。
亲自来迎,给足了他们面子。
“一官兄,芝虎兄,有失远迎啊!呵呵呵!”秦书淮笑道。
郑芝龙和郑芝虎赶紧作揖。
“劳国公爷亲自来迎,实在愧不敢当。”
秦书淮抓着郑芝龙的手,“一官兄掐这个点来,怕不是来蹭饭的?哈哈,正好陪本公喝上一杯。”
郑芝龙笑道,“不瞒国公爷,我与舍弟刚到京城,想着与国公爷也是许久未见想念地紧,就厚着脸皮来蹭饭吃了。”
“来只管来,只不过家里只有便饭,可不许挑。”
“岂敢岂敢,哈哈哈!”
一番客套,登时拉近了距离,不得不说流行于官场的这些套话还是有他存在的意义的。
进了府中,郑芝虎先双手奉上一个精致的盒子,对秦书淮说道,“国公爷,我们来的仓促,也没带什么像样的东西。又想着空着手来蹭饭又不好意思,就给夫人带了些小物件。”
郑芝龙马上补充道,“国公爷勿怪,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小玩意,看着好看罢了,不值什么钱,可不敢坏了国公爷清誉。”
秦书淮呵呵一笑,“一官兄好意,本公看样子不收也是不成了。”
郑芝龙安了心,又说了几句场面话。
不多久,管家来报饭菜已经备齐,秦书淮就领着郑芝龙、郑芝虎一起去了膳厅,边吃边聊。
由于有客,陈晴儿等人自是另在一处吃了。
酒过三巡,郑芝龙自然想聊点关于自己的事,好探探国公爷口风。
说道,“国公爷,下官听闻国公爷设计了一款叫‘战列舰’的大战船,船上配清一色十八门红夷大炮,呵呵,当真是令下官心驰神往哪!不知何时有缘一见?”
秦书淮知道郑芝龙想把话题往水师的方向引,但却是故作不知。
“呵呵,哪是本公设计的,本公不过是提点想法罢了。”
郑芝龙顿了顿,说道,“国公爷过谦了。说起来,咱大明是得有大战船了。上个月初三,荷兰红毛击沉了魁盛号一艘商船,虽然船上人被他们救起来了,但是一船的货物没了。而且,红毛还要魁盛号带钱去赎人,想想真是可恶啊!”
郑芝虎补充道,“是啊,消息传来我水师学堂上下无不义愤填膺!恨不得立即出海教训这帮杂碎。”
秦书淮点了点头,“荷兰人嚣张已久,上上个月他们也击沉过我们的商船,福建巡抚那边交涉也是无果。另外,他们在东藩现在又在扩建港口,怕是想垄断南洋贸易。”
郑芝龙道,“他们在东藩的情况下官倒是很了解,若不是刘香那走狗帮他们,他们也没那么快拓展到今天这个地步。”
秦书淮问道,“本公听说刘香是一官兄拜把子的兄弟?”
郑芝龙道,“国公爷,虽说早年下官与他有交情,但他为虎作伥,不但帮荷兰人,还劫掠我大明出海子民,下官身为大明一份子,早已与他不共戴天了!”
“好,好极!”秦书淮端起酒杯,说道,“一官兄一身浩然正气,本公佩服!本公相信,有此正气的郑大人,必不会辜负皇上、辜负我大明二万万子民的期待!大明万里海疆,就赖郑大人这等大才守护了!来,干了!”
这句话就等于提前告诉郑芝龙,皇上要重用你了!
郑芝龙当即起身,掷地有声道,“若有此一日,郑某携两位舍弟,愿血洒洋上,我大明开疆拓土!”
说罢,一饮而尽!
事实上,秦书淮没有什么战略能给到郑芝龙,毕竟论海战,他在郑芝龙面前连小学生都算不上。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给他打打气。
吃完饭,秦书淮又留郑芝龙、郑芝虎喝茶,从水师学堂聊到南洋形势,顺便还问了下登陆作战的要义,郑氏兄弟自是知无不言,倒是让秦书淮涨了不少知识。
郑芝龙从国公府出来时,已是快子时了。
回来时,秦书淮也送了一个礼盒给他,说是带给郑夫人的。
郑芝龙推辞不过,回家后打开一看,见是一只上等的唐三彩,便知道这份礼比自己的那份还重。
他明白,这是秦书淮变向把东西退回来了。
不禁苦笑,这国公爷真的是打算当清官了么?当初他收自己银票时可是毫不手软的哪!
秦书淮当然要当清官,因为他的钱根本花不完。
国公的俸禄,可是只比王爷低一等而已。
而且他还有内阁武英殿大学士的俸禄、东厂督公的俸禄,以及尚未撤销的辽东经略俸禄之类的,这些俸禄本就不算低,还比历史上提升了三倍,可想而知加起来有多少。
好吧,这些俸禄其实只是一部分。
江河帮的收入,现在可一年比一年多了,帮里至少每个月会送来上万两银子,供他这个帮主花销。
还有白莲教也开始盈利了,他作为教主每月也能收到万把两银子不收还不行,坐镇白莲教的老道可每月就盼着这日子,以给教主送银子兼汇报教务为名,好回帮里一趟呢。
秦书淮也不知道每个月能收到多少,反正照晴儿的说法,就是一个月有好些天都在收银子、银票,皇上还时不时地再赏些稀奇的物件,现在家里的钱太多都不知道怎么花,上个月她终于试着花一百两给自己定了身衣裳,算是体验了把败家的感觉,可是拿到衣服又觉得一般般,不就是丝绸的么,穿着也就那样子。
有一次陈晴儿把一堆银票放床上,问秦书淮:
夫君啊,那么多钱咱们该怎么花啊?
秦书淮也有点郁闷,是啊,这么多钱该怎么花呢?
也不能玩游戏充值装逼,也不能打赏主播装逼,豪宅也不能随便买,他国公爷还得住在国公府,想买辆豪车,嗯,豪华的马车吧,又花不了几个钱。
山珍海味什么的,好像也吃不了多少钱。
买什么古董珍宝的话,他又不懂欣赏。
难怪古代有钱人狂娶小妾,有钱没地儿花,可不只剩下开后宫一条路了么?
要不,整两个?
凭良心讲,他确实动过这心思。
想当初在天津遇到白莲教柳烟姑娘时他就很有想法。
不过想来想去,又觉得他和晴儿好好的一家子,突然多个人进来总觉得有点怪怪的。
最后他想来想去,还是决定撒钱吧。
反正看到穷人就撒点,这感觉不比吃了一顿大餐差。
不得不说,人一闲下来就会有各种无聊的想法。
崇祯七年六月,崇祯正式下旨调任郑芝龙为南洋水师提督,全权节制南洋水师,并兼顾与西夷交办外务。
所谓的南洋水师,就是在郑芝龙旧部的基础上建立起来的。
七月,郑芝龙赶赴福建就任,同去的还有他的两个弟弟郑芝龙、郑芝虎。
到任后,郑芝龙先是严令福建所有海商、渔民只能在规定航线通行、捕鱼,所有荷兰人不允许的航线一概不去。
同时,他又派人联络了荷兰东印度公司总督兼东藩行政长官普特斯曼,说要跟他就南洋航线进行谈判。
和历史上一样,傲慢的荷兰人认为明国又想用利益换平安,之前明国放弃东藩换澎湖平安不正是这样?
于是,荷兰人让明国商人带来一封信,要求他们在澎湖驻军并修建港口,同时由荷兰人垄断大明对外的茶叶贸易,其他国家不得染指。
而作为回报,他们将保护大明商船在南洋的通行,并且有限度地开放一到两条被他们控制的航线只要大明商船向他们缴税。
为了逼迫明国加快同意,他们于回信当日又击沉了一艘明国商船,并且派了五艘大型战舰在郑芝龙亲手开辟的东藩魍港外耀武扬威。
没想到,没过多久,郑芝龙竟然把魍港的战舰全部拉回来了,连商船、小快船也不放过,统统回港。
并且,他还跟普特斯曼回信,跟他说要的价码太高,我朝无法承受,能否稍做调整,他好周旋促成。
一句话,郑芝龙怂的不得了。
怂的连西班牙人都看不下去了。
他们特地来找郑芝龙,表示愿意帮郑芝龙和荷兰人干一架要知道因为荷兰的独立战争,西班牙可是荷兰的死敌,他们在海上的竞争从来就没停过。
这可是历史上都没出现过的事情。
西班牙人为什么要帮大明?
原因很简单,郑芝龙如果怂了,荷兰在远东的势力会继续扩大,尤其是如果他们在澎湖、厦门站住脚,那么整个东藩海峡其他国家的船队就不用玩了。
西班牙人还放话,如果郑芝龙不愿意跟西班牙合作,那么西班牙也要获得和荷兰同等的条件。
消息传到秦书淮耳朵里,把秦书淮气够呛。
我尼玛,老子没穿越错吧?这是晚清还是晚明?
不过倒也没干涉郑芝龙怎么处理,因为他知道郑芝龙在做什么。
这家伙,在等50艘战列舰呢!
他收缩兵力,把港口、航线全部让给荷兰人,这么一来荷兰人的战舰势必更加分散。到时候,他只要集中兵力就可以一撸到底。
而且,连续的忍让,又可以激发水师极大的愤慨。
但秦书淮懂他,福建沿海一带的官员未必懂。
一直到年底,大批弹劾郑芝龙微站退缩的奏折像雪片一样飞到崇祯案头,要不是秦书淮替郑芝龙说好话,怕是郑芝龙这提督之位也干不长了。
终于,崇祯七年又到了十二月。
五十艘全新的战列舰,全部下水了。
清一色列装了十八门改进型红夷大炮,左弦八门,右舷八门,前后各一门。
这一年,十家兵器所加上工部直属的盔甲厂、王恭厂,足足生产了一千一百门红夷大炮。
而郑芝龙得到这个消息后,已经磨刀霍霍了。
第七百八十四章 荷兰人的质问(两章合一)
崇祯七年十二月下旬,五十艘战列舰汇集于威海卫港口。
一眼望去,庞大的如小山一般的战列舰整整齐齐地排列于海面,其壮观程度令所见者无不热血沸腾。
岸边,两千多水师学堂的学员看着这些庞大的战舰,脸上都现出了一丝潮红。
激动,兴奋,又有些紧张。
因为今天,是他们正式毕业,并加入大明水师的日子。
这一年多来,他们在教官的带领下,吹着海风在教练舰上实操,早已懂得何为船、何为炮、何为你死我活的大海战!
除了这些,他们更知道何为海疆、何为海权,更知道如今大明的商船、港口在遭受怎样的威胁和侵袭。
如今,保卫大明海疆,保护大明商船的使命,就落到了他们的肩上。
水师学堂的入伍仪式本就是盛大的,而在这五十艘庞然大物的映衬下,更是热血的。
尤其是,当朝武英殿大学士、一等安国公、东厂提督、辽东经略、总督全国兵备的秦书淮的亲自主持,更让所有人心神荡漾,仿佛已经踏上战舰,飞驰在万里碧疆之中了!
没有设立什么观礼台,秦书淮身穿一身戎装,就直接走上了岸边的一条战列舰上。
全场肃立,所有人都绷紧了胸膛,笔直地站立,静静地等待这个大明传奇战神的训话。
秦书淮站在船上,伸手一指洋面,用磅礴的真气喊道,“弟兄们,看到了吗?这里有五十艘战列舰,每一艘都是无数工匠用汗和血铸造的!为了赶工,有5名工匠于夜间作业时从高处跌落牺牲,3名工匠在测试炮膛时牺牲于炮膛炸裂,还有7名工匠死于大窑坍塌事故!但是,他们完成了!他们造出来了!”
北风刮过,冰冷刺骨,然而每个人的胸膛都燃烧似火!
“他们用牺牲,为大明造出了这五十艘巨舰!但我要告诉你们,这些牺牲只是刚刚开始!为了我大明商船、渔船能开得更远、更安全,为了我沿海百姓能不受欺凌、劫掠,今后我们水师,将会有更多、更大的牺牲!本公问你们,怕吗?”
两千多水师学堂的师生登时齐声高呼,“不怕!不怕!不怕!”
吼声如雷,振聋发聩。
秦书淮听到这般呼喊,亦是觉得浑身一热。
都是一腔热血的好汉子啊!
他又大声道,“好!今日你们就要踏上这些战舰,结束你们的学员生涯,从此以后保卫大明海疆,为大明开疆拓海的重担就落在你们肩上了!记住,皇上在看着你们,本公在看着你们,二万万大明百姓在看着你们!有海疆,就有安全,就有富强的大明,有永世不衰的盛世!你们,就是盛世的守护者!”
“本公最后再送你们一句话,大海之上无退路,万里碧疆任尔驰!欢迎你们,加入大明水师!”
简短讲话,将现场气氛彻底推向了**。
在雄壮的号角声中,红底黄边的大明水师战旗,从五十艘战列舰上徐徐升起,迎着猛烈的海风,猎猎作响!
前来接收这些学员兵的南洋水师统带郑芝虎冲学员们大吼一声,“全体听令!起步上船!”
嘟!嘟!嘟!
号角声更甚!
学员兵们都昂首挺胸,义无反顾地排队上船。
岸边,无数的百姓看得热血澎湃,大声叫好、喝彩。
而那些学员兵的父母,见此无不潸然泪下。
却没人喊一句破坏气氛的话,都只是伸着脖子,大喊着“小心、保重”之类的话语。
一个多时辰后,五十艘战列舰缓缓开出了威海港口,向南而行。
为应付突发状况,这次由郑芝虎亲自领队,并且每条船上还有二十名福建来的老水兵,这样即便是遇到突袭,也足够应付否则新兵蛋子难免会有点手忙脚乱。
十八门威风凛凛的红夷大炮静静地指着洋面。
另有十八门弗朗机炮也间参其中,这是用来对付小型近战快船的。
一艘战列舰的火力达到了惊人的三十六门谁让这批战列舰如此之大呢?
事实上,这五十艘战列舰在一行,没有任何势力敢于挑衅。
说白了,就算现在碰到荷兰人,荷兰人也决不敢贸然进攻那可是五十条大型战列舰,而荷兰人在远东也只有二十多条同等级的战舰。
郑芝虎站在船头,此刻新潮澎湃。
不仅仅是因为他们终于重新回到了海上,掌控了水师,而是因为方才秦书淮那番话。
他知道,朝廷开拓海疆、港口的决心是真实而强烈的。
他更知道,属于他们郑家的时代,才刚刚开始!
他还知道,现在他手上有足够的筹码,去碾压刘香和荷兰人这两个死对头!
当年的恩怨,是该了解了!
如果说当年我们郑家还对你们有所忌惮,那么现在,郑家的背后是整个大明!
每当想起这点的时候,他都会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力量。
是啊,现在他的背后有整个大明,这是何其庞大的力量。
这力量让他安心,让他底气十足。
就如这五十艘战列舰仅仅一年就造出来的五十艘战列舰。
崇祯七年,又过去了。
这一年,大明灭了后金,平定了西域、蒙古各部,中兴之象更甚了。
这一年,是辉煌的,是具有重大历史意义的。
这一年的春节,烟花放的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多。
年夜饭的时候,花沉、老道、赖三儿、邱大力、张啸五人也来了。这几个家伙都是单身一人,自是要来蹭饭吃。
酒过三巡,花沉突然来了句,“帮主,我想娶柳烟姑娘为妻。”
秦书淮手一滑,差点没把手里的菜抖下去。
其他人也都纷纷睁大了眼睛。
只有老道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
柳烟,自然是指白莲教的“常侍娘娘”,差点跟了秦书淮的那个了。
想当初崇祯花了大钱想见她一面而不得。
没想到和花沉勾搭上了?
秦书淮看向老道,“老道,说说这俩人是怎么勾搭上的?”
老道哈哈一笑,“什么勾搭,是老花自己犯花痴,想娶人家。可是柳烟姑娘说了,她是常侍娘娘,是不能嫁人的。”
花沉瞪了老道一眼,然后对秦书淮说道,“帮主,只要柳烟姑娘不做常侍娘娘,我就一定能娶到他。”
秦书淮笑了笑,“为何?”
花沉却是反问,“我老花哪点差了?”
“哈哈哈!”邱大力、赖三儿等人马上笑了起来。
秦书淮无奈地摇了摇头,“行,回头我发一道教令,撤了柳烟的常侍之职吧。这么好看的姑娘,一辈子不能成亲也怪可怜的。不过老花,我可不会帮你保这个媒,愿不愿意得她自己说了算。”
花沉咧嘴笑了起来,“那是,那是!我老花又不是欺男霸女的恶汉,自是全凭他自愿了。”
秦书淮心底感慨,一晃都五年多了。如今天下已定,弟兄们是该考虑考虑自己的事儿了。
想到这里,他看向了赖三儿,“赖三儿,你那个春花怎么说了?这都多少年了,还没娶人家过门?”
赖三儿挠了挠后脖子,嘿嘿一笑。
“帮主,这事儿我正想跟您说呢。我打算开春就去娶春花儿,到时候想请帮主帮我做主婚人。还有,俺自幼父母双亡,最好再请邱护法帮我去提亲下聘。”
邱大力哈哈一笑,“说好了,这事儿你得先备上好礼来我家请我,我才会去。”
秦书淮拍了拍赖三儿的肩,笑道,“可以啊,这会儿终于知道着急了?好啊,再拖下去人家没准儿就不等你了。”
赖三儿抽了抽鼻子,又自顾自呵呵一乐。
“不会,俺早已跟她睡过了。”
“啥?”
顿时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珠子!
这简直有伤风化啊!
不要脸啊!
“赖三儿,好啊你小子!”邱大力转头对秦书淮说道,“帮主,此贼竟敢在未明媒正娶之下与良家女子偷合,简直有伤风化,传出去咱们江河帮脸面何存?咱们该怎么罚他?”
所有人顿时都来了热情。
“给他衣服扒了绑树上?”老道很“严肃”地说道。
“对,再给他缠上几挂鞭炮,噼里啪啦那才叫热闹。”花沉补充。
连平常不怎么开玩笑的张啸也插了一句,“按我们老家的办法,是要浸猪笼的。”
秦书淮摊了摊手,“这个嘛,师父你不是兼着执法堂么?我看就你来定好了。”
这时,老道和花沉就先扑了上去,嘻嘻哈哈地放倒了赖三儿。
赖三儿赶忙冲秦书淮大喊,“别啊帮主,你可不能让我落在这些王八蛋手里啊!他们都什么德性你还不知道吗?”
“哈哈哈……”
膳厅里,一片欢声笑语。
屋外,烟花爆竹声声。
陈晴儿走了进来,对秦书淮说道,“夫君,子时啦!咱们该去跟奶奶请新年吉祥啦!”
于是秦书淮撇下了赖三儿等人,拉起晴儿的手,走出屋外。
又是新的一年哪!
崇祯八年正月十八,从威海卫出发的五十艘战列舰全部进入福建。
于此同时,荷兰人第一时间发现了这支庞大的舰队。
他们震惊了。
他们怎么也想不通,明国是从哪冒出来的这么多大型战舰?
而且从望远镜里可以清晰地看到,这些战舰上清一色地配备了重型加农炮。
明国什么时候有如此强大的造炮能力和造船能力了?
震惊,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接收战列舰的第二天,郑芝龙就接到了荷兰东印度公司总督普特斯曼派来的特使。
这名特使怒不可遏。
因为他感觉受到了欺骗。
郑芝龙之前明明一再向荷兰人示好,甚至几乎已经告诉荷兰人可以在澎湖驻军,现在突然拉出来一个多达五十艘战列舰大型舰队,这是什么?
特使大声质问郑芝龙是什么意思。
明国是什么意思?
他还告诉郑芝龙,这支舰队让荷兰东印度公司很不安,他们要求郑芝龙立即、马上给出解释。
不过此时的郑芝龙,那张老脸早已变得和一个月前判若两人了。
他呵呵一笑,对特使说道,“要解释是吧?好的,那本督告诉你,我们准备灭了你们。对了,不光是灭了你们的船队,还包括灭了你们东印度公司所有港口,听明白了吗?”
那名特使到这时才知道,原来突然变怂的郑芝龙是在用缓兵之计!
他之前所有的所谓“谈判”和示弱,都只是在拖延时间。
他在等这些战列舰的到来!
特使大怒,指着郑芝龙说道,“好!那我们就海上见!一官将军,我们东印度公司向来不惧怕任何挑战。在欧洲,我们有海上马车夫之称,你们明国会为今天的无礼付出代价的。”
郑芝龙听罢哈哈大笑,随后脸色一沉说道,“听好了,你们在欧洲那弹丸之地怎么横本督不管,但这里是大明!犯我大明海疆者,杀无赦!放心,本督会让你亲眼见证这一点的!”
说罢,他对左右喝道,“把这红毛使者绑起来,关押于本督旗舰之上!本督要他亲眼看着,他们什么马车夫是怎么翻车的!”
那特使登时吓得脸色一白,大吼道,“郑将军,你们明国有句话叫‘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你不可以绑我,你不光明磊落。”
郑芝龙道,“哦?你们这些红毛也知道说成语了?本督一生纵横洋面,不光明磊落的事情多了,差这一件吗?还有,你们红毛在洋面击沉我大明手无寸铁的商船,就光明磊落了?”
“你、你等着接受荷兰战舰炮火的审判吧!”
“呵呵,好呀!就凭你们那二十来丈长的旗舰施密堡和一堆盖伦破船?”郑芝龙轻蔑地大笑,“本督还愁这些货够不够塞牙缝呢!”
历史上,荷兰人在远东的主力战舰约二十艘,参加料罗湾海战的有十一艘,旗舰施密堡舰按照明军官员的奏章上记载,长约三十丈,宽十余丈,大概有明朝宝船,也就是秦书淮现在造的战列舰那么大。
此外,盖伦船也是大型战舰,是当时东印度公司列装的主力战舰。这种船在欧洲负有盛名,但长度只有十余丈(50米左右),和眼下明国的战列舰完全不是一个等级。
虽然因为历史改动的原因,如今荷兰人在远东有多部署了七艘盖伦船和二十余艘更小一号的战舰,但当大明爆出这五十艘宝船级战列舰的之后,他们这点战舰就完全不足为虑了。
在这个时代,船大、炮狠就是海上霸权的保证!
郑芝龙当然有绝对的信心碾压远东洋面的一切对手,不仅仅包括荷兰人!
待左右绑下荷兰使者后,郑芝龙又立即下令。
全军准备出海!
第七百八十五章 第一轮报复(两章合一)
福建,马尾港。
在黎明的雾色中,五十艘大型战列舰、三十一艘明军前主力战舰戎克船、外加一百二十艘小型快船起锚,缓缓驶出。
不得不说,郑芝龙做事十分果断。
在收到五艘战列舰的第二天,也就是在荷兰人刚刚派使者来质问的当天,他就立即率水师出海了。
这么一来,荷兰人根本来不及调兵。
福建到东藩才多远?海风顺的话朝发夕至!
而荷兰人要把分散的战舰招回来等多久?那会儿连电报都没有,恐怕一个月之内最多也就能召回三分之二。
郑芝龙完全可以像撸串一样把荷兰人的据点一撸到底。
两百多艘战舰在海面上横行,几乎一望无际,密密麻麻,任何人看了都会热血上涌。
郑芝龙站在旗舰安国号的指挥室内,看着万里波涛,心潮澎湃。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支舰队究竟是如何可怕的力量,可以说,它在南洋乃至整个远东都是无敌的。
无疑,他是幸运的。
他的幸运就是,当初安国公对他的所有承诺,全部兑现了。而更幸运的是,当初他打算带船队逃离时,被安国公及时制止。
可想而知,如果当初他顺利逃脱,攥着自家船队跑到东藩后,必将成为大明的对手。
而仅仅一年多时间,大明就造出了配备大批红夷大炮的五十艘战列舰,那么不难推测,只要再有一年,大明就可以造出一支无敌的舰队。
他决不是这支舰队的对手,荷兰人也不是,刘香更不是。
当初他若是出逃,就永远没机会掌控如此强大的力量,找荷兰人和刘香报仇。
相反,他将在强大的大明水师碾压下,在死敌荷兰人和刘香的联合围剿下,彻底崩溃。
郑家家业,就必然毁于一旦。
这点毫无疑问。
但现在不同了。
他不但不会崩溃,而且还可以建功立业,实现他梦寐以求的高官厚禄、光宗耀祖。
如今他已是南洋水师提督,可想而知只要帮助大明制霸南洋,必然加官进爵。
到时候,总督一方显然不是梦。
没有比这更好的了,也没有什么比这更幸运的了。
同样踌躇满志的还有郑芝虎、郑芝豹,他们看到了郑家的希望。
出海以后,南洋水师的第一个目标,就是东藩至爪洼(后世的印尼)这条荷兰人的黄金航线。
为什么这条航线如此重要呢?
因为这条航线几乎囊括了所有重要的南亚港口,只要跑一趟这个航线,大明的丝绸、茶叶,安南、暹罗、吕宋、柔佛(马来西亚)、爪洼的香料和土产可以全部囊括其中,到时一过马六甲就直奔欧洲,极为方便。
事实上,原本这条航线应该延伸到日本,不过日本现在正闭关锁国,只能靠浪人走私无法大规模交易,而且西班牙和葡萄牙人在那颇有势力,所以荷兰人现在在那些航线上并没有花太大的力气。
此外,如果要想从日本运输到欧洲,必然要经过东藩爪洼航线,荷兰人在那征征税、抢抢劫也是方便的紧,更没有必要把航线拓展到日本了。
只不过现在,他们手里的这条黄金航线正面临史无前例的挑战。
而这条航线上有两个重要的关键点,一个是东藩,一个是爪洼。
东藩位于黄金航线的中间点,对控制南北两端都有重要意义,而且当地物产丰饶,是重要的补给站,重要性不言而喻。
而爪洼的巴达维亚就是荷兰东印度公司在远东的总部所在,这里离全世界最终要的海峡之一马六甲海峡近在咫尺,可谓东南亚通往欧洲的咽喉,自然更是重中之重。
而对于从福建出发的郑芝龙来说,第一目标自然是先攻下东藩所有港口,因为近啊!
在两百多艘大小战舰之中,除了水师,还有八千陆军精锐,都是从甘肃洪承畴手下调来的,目的就是征服东藩,将它纳入大明版图。
在这之前,虽然东藩一直与中原有交集,而且也曾在三国等时期属于中原,但严格意义上说,东藩并非大明的一部分,要不然当初福建官员也不会同意荷兰人去那驻军了。
但征服东藩的想法是国公爷提出来的,所以就一定是对的。
当然,在郑芝龙、郑芝虎、郑芝豹以及郑彩等老海盗,哦不,应该说是老水师看来,征服东藩将其纳入大明版图,更是无比正确的决定。
放眼大明,别人不知道东藩的重要性,他们还能不知道吗?
所以在接到这个命令之后,他们除了佩服从未出过海的国公爷竟有如此深谋远虑之外,也没有什么话说了。
船队出海后,直奔东藩南部的热兰遮城。
热兰遮城是荷兰人在东藩修筑的城堡要塞,位于东藩南部一鲲生地区(今台南市)。
此外,荷兰人还在赤嵌建立了赤嵌城,也是港口要塞,离热兰遮城不远。
在这个时候,东藩的北部属于西班牙人的势力,他们在鸡笼和淡水分别建立了两个要塞,与荷兰人南北而治,好不快活。
西班牙人之前一直提议要帮大明一块打荷兰人,这当然是有他们的考量的。
他们认为,大明如今全面开放的政策对西班牙人是极其有利的,如果西班牙人能帮助国力蒸蒸日上的明国击败荷兰人,就可以提出获得更理想的贸易地位,比如提升西班牙人在大明对外茶叶、丝绸贸易中的比重,再比如可以夺取荷兰人在东藩南部的重要港口。
不过显然,秦书淮没打算跟他们合作,因为西班牙人想在东藩继续殖民这条,本身就是各伪命题。
东藩,只能属于大明,任何势力想要插手都不行,这是秦书淮给郑芝龙设定的底线。
所以郑芝龙一直没有跟西班牙人明说到底合作还是不合作。
南洋水师出海一天后,在当天下午就抵达离热兰遮城仅两百里外的海域。
这时,忽然发现前方出现两艘快船,细细一看,只见船上的旗帜显然是西班牙人的,而且还挂着一面白旗。
白旗就表示投降,无意求战的意思,望兵很明白。
消息传到郑芝龙那里,郑芝龙下令随即让那两艘西班牙战船靠过来,否则击沉。
不过那三艘船显然也没有要跑的意思,主动靠了上来。
原来,船上是西班牙殖民当局台湾执政官贝拉斯科的特使莫肯,就是专门来找郑芝龙的。
上了旗舰之后,莫肯首先奉上了贝拉斯科带给郑芝龙的礼物,是一款精致的西洋怀表。
郑芝龙笑呵呵地接下了,然后问莫肯这么急来找他何事?
莫肯也不绕弯子,直说贝拉斯科代表西班牙远东船队,希望与大明合作一同进攻荷兰人。而作为回报,他们仅仅是希望能促进与大明的贸易,今后成为大明对外贸易“忠实的伙伴”和“利益与共的盟友。”
不得不说,贝拉斯科是个有远见的人。
从大明北伐开始,他就预料到这个庞大的帝国将重新崛起,并且成为远东的霸主。
而西班牙在远东不过几千人的兵马,战船也不过三十余艘,其中大型战舰最高只到盖伦级,而且也只有八艘,未来根本不是明国的对手。
所以他从那会儿开始就不断示好明国,数次派人去找福建巡抚要求与大明合作,但是福建巡抚刚调来不久,而且大明官制早已改变,巡抚是不能管军事的,所以只是客套了一番,然后写了一封奏折送京城,再无下文。
京城方面,崇祯看到这种奏折自然是按下不回了,因为当时帝国的战略核心在北伐,怎么会再开其他战线?
如今,大明五十艘战列舰从威海卫到马尾港这一圈溜达下来,在远东的所有势力早就都看到了。
西班牙人此时不赶紧来跟大明示好,更待何时?
但之前几次示好,全部都被郑芝龙不咸不淡地敷衍过去了。
郑芝龙为什么没兴趣跟西班牙人联手?
一方面,以他现在手上的南洋水师,有绝对的把握击败任何敌人。
另一方面,秦书淮可是划了底线的,要他必须将东藩完整的、彻底地纳入大明,未来大明要在那设立巡抚、总督衙门,并置卫所。这就代表除非西班牙人让出辛苦建设了好久的鸡笼和淡水两城,否则绝无合作之可能。
而这两城是西班牙人的核心利益所在,怎么可能让?
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性,大家干一场。
但是年轻的西班牙行政官贝拉斯科显然不打算放弃既定战略,所以在郑芝龙出海后,他最后一次派使者前来谈判哪怕只有一丝希望他都不放弃。
原因只有一个,能一下子造出这么多大型战船的明国,太可怕了。
尤其是当这些战船在大名鼎鼎的郑一官手里,就更可怕了。要知道即便没有这些大型战舰,郑一官照样横行海上,与荷兰人平分秋色。
郑芝龙听完莫肯的话,淡淡地说道,“贵国与我大明交好之诚意,本督甚是感动。只不过若要达成和气,前提是贵国需将鸡笼、淡水两城交于我国,并且贵国不应在东藩有任何军事存在。当然了,我国将东藩纳入版图以后,自会给与贵国商船补给、贸易之便利。”
莫肯听罢连连摇头。
“一官将军,请恕我直言,此两处港口是我们在远东的核心利益所在,而且我们在此地经营许久,投入的费用极大,如果就这么送给你们了,恐怕没法跟国内的股东和皇室交代。”
郑芝龙微微一笑,然后把怀表还给了莫肯。
“既然这样,请贵使回去告诉你的长官,未来某一天我们可能要兵戎相见了。本督也有句话要告诉你们,整个东藩都是我大明的核心利益所在,谁敢触之便是与大明为敌!”
莫肯从郑芝龙的眼中,看到了一丝阴狠。
他知道多说无益,便起身说道,“这样的话,请允许我回去再与贝拉斯科将军商议一下。无论怎样,我们都要避免兵戎相见。”
郑芝龙点点头,“贵使说的甚是。”
郑芝龙客客气气地让人送走了莫肯,但是莫肯等上船之后,收到了明国舰队要求他留下一大一小两艘战舰,只允许他开走其中一条小快船的命令。
莫肯大怒,但是在明军战舰密密麻麻的炮口之下,他只能打断牙往肚子里咽。
心里想着,回去途中可千万别遇到荷兰人,否则自己这艘小船可保不了自己的安全啊!
舰队在继续前行,离热兰遮城越来越近。
遇到的商船也越来越多,各个国家的都有,其中包括一艘盖伦船护航的三艘大型荷兰商船。
看来荷兰人要么没启动紧急预案,要么预案启动了,但是无法通知到位这很正常,在大海之上信息传递的效率可想而知。
显然,那些商船包括护航的盖伦船,看到如此庞大的明国舰队出现后,顿时慌了。
他们紧急转向,想跑。
能出现在远东的荷兰商船,自然全部都是荷兰东印度公司的。
他们当然也知道,他们和明国的梁子不轻。
担任先锋官的郑芝虎一看对方在调头,当时就笑了。
先不说咱们的战船本来就比你的商船快,就说你现在已经在咱们的射程之内了知道吗?
弗朗机炮打不到你,咱们可有红夷大炮!
于是郑芝虎二话不说,立即下令他下属的十艘战列舰上首先开火。
稍稍调整了下姿态,十艘战列舰将左舷对向了那几艘荷兰船。
每艘战列舰侧面都配备八门红夷大炮,十艘就是八十门。
“轰轰轰!”
巨大的轰鸣声在海上响起,犹如大风暴来临前的霹雳。
八十发炮弹如雨点一般向这四艘大船轰然而去。
呜~bang!
哗啦啦!
由于第一炮没有校准,大多数都落到了水面上,掀起了巨大的水花。
但依然有七八颗炮弹打准了。
巨大的炮弹轰然爆炸,将其中一艘商船的侧舷打出了一个近一丈宽的大洞,而另一艘商船则被两发炮弹击中桅杆底部,剧烈的爆炸后桅杆骤然倒下,引发船体大范围晃动。
要说那艘盖伦舰也是颇有骨气,它一面掉头一面还不忘反击,不过六发炮弹五发打到水里,另一发运气极好地打到了一艘明军战列舰的侧面,然而只是打裂了外层的木板而已。
五十艘战列舰全部都是三层侧甲,关键部位还包了百炼钢,盖伦船的12磅炮想一炮击穿无异于痴人说梦。
反抗的这艘盖伦船,就像敢于反抗霸道总裁的保洁小妹,一下子就引起了霸道总裁的注意。
至少有七艘战列舰在校准之后,将炮口对准了它。
轰轰轰!
红夷大炮吐出长长的火舌。
五六十发炮弹呼啸着砸向了盖伦船。
命中十发!
不算太高的命中率,但也不算低!
主要是够这个长仅有五十来米的“小家伙”受的了。
一时间,盖伦船船体破了三四个大洞,而且另外六发集中甲板和舱体之后,迅速燃起了大火。
要命的是,桅杆上的帆布也被引燃了。
船上到处是鬼嚎鬼叫的荷兰人,他们有的想灭火,但大多数都选择了提前跳海。
废话,这种情况下这艘盖伦船还能跑掉就真见鬼了,不跑还等什么?
不过还没等所有人跑上甲板准备跳海,又一轮密集的炮弹落了下来。
啪啦啦!
盖伦船开始倾斜,进水。
船上的荷兰人疯狂地跳海,犹如饺子入锅。
那三艘装满货物、笨重的商船自然更加难逃厄运了,明军又经过三轮轰击,轻松地就让它们燃起了大火。
三艘荷兰商船和一艘荷兰盖伦战舰,在短短的一刻多钟内,被全部击沉。
船上的所有海员,当场死得死,没死的自然也跟着跳海。
一时间海面上漂起无数小黑点,随波涌动。
不过跳海也没用,很快明军舰队的小快船冲过来了。
快船上的明军士兵都拿着清一色长火铳,冲海面疯狂射击。
射击的目标主要是荷兰水兵,他们制服和商船船员不一样。
当然,如果“误伤”了普通船员,那对不起是你自己倒霉。
不一会儿,海水被染成了血色。
这是对荷兰人之前击沉大明商船的,第一波报复。
杀够了以后,明军才丢下几艘小船施救,然后其他战舰大摇大摆地扬长而去。
当然,救上来的这些人,明军是准备要赎金的正如荷兰人当初做的那样。
距离热兰遮海防要塞仅二十多里后,天色已经全黑。
郑芝龙没有下令休息,而是继续前行,直接封锁了热兰遮海湾的出海口。
此刻,在东藩北部的西班牙人和在南部的荷兰人,同样的焦头烂额。
这支庞大的舰队横空出世,已经彻底地打乱了他们的部署。
现在,热兰遮的荷兰舰队仅仅只有七条盖伦舰、一条施密堡级大型战舰,以及二十余条中小战舰。
常规情况下,这些战舰控制附近海域是够了,但是要想跟如此庞大的明军舰队拼一把,自然是远远不够的。
他们唯一的选择就是依靠要塞中的八十五门岸防加农炮死守。
当然,如果派去的使者能说动在附近的海盗刘香来帮忙那就更好了。
而北部的西班牙驻东藩行政长官贝拉斯科接到使者的回报后,也是一筹莫展。
他手上的战船更少,只有五条盖伦舰,以及二十余条中小型快船。
他很清楚,只要明国舰队攻下南部的两个荷兰人港口,接下去就会派舰南上。
这将很快,非常会。
是的,该死的荷兰人建的那种要塞,根本挡不住如此强大的舰队。
那帮家伙为了省钱,建的工事都不是泥土混成的,根本不牢靠。虽然荷兰人在那准备建二期工程,希望把那里打造成永久据点,但到现在还没动工呢这点贝拉斯科太清楚了。
所以,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他必须立即做出抉择,放弃鸡笼和淡水,换来与明国交好,还是干脆拼一把,与荷兰人及盘踞在这一带的大海盗刘香联手,跟明国打一场。
只是,能有胜算吗?
第七百八十六章 热兰遮海战(两章合一)
热兰遮城,处在一个反向“l”型海湾的底部,城池不大,也就一平方公里左右。
由于荷兰人占领这里并不是很久,而且当时的荷兰还没有完全从西班牙的殖民统治中独立出来,以致东印度公司的财力没那么雄厚,所以此时的热兰遮城大都是用便宜的山土拌灰,外加就地取材的部分磊石筑城,远远没有历史上郑成功攻打时的坚固(后来热兰遮城才经过两次加固和扩建)。
可以说,热兰遮城在当时只是一般民居的牢固度,那么按照现代人的标准来看,完全就是豆腐渣工程。
进攻热兰遮城,最大的阻碍在于荷兰人围着海湾建立了八十多个炮点,装备了清一色的岸防加农炮一种和红夷大炮同等级的大炮。
此外,港口之内还有七条盖伦舰、一条施密堡级大型战舰,以及二十余条中小战舰。其中施密堡级大型战舰和明军战列舰同一等级,而七条盖伦舰差不多只有明军战列舰的一半大。
不过,这八条战舰装的也是红夷大炮同等级的重型加农炮。
但尽管如此,防守热兰遮城的荷兰人依旧没有丝毫把握。
第二天天蒙蒙亮,郑芝龙派了条小船,载着几个荷兰人登上了热兰遮城。
这几个荷兰人就是被郑芝龙俘获的那两条船上的船员,他们的使命就是传达郑芝龙的通牒,要求荷兰人于三日内全数撤出热兰遮城,否则明军舰队将开进海湾,对其实施毁灭性打击。
话说郑成功明明占据了压倒性的优势,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又给荷兰人撤出的时间呢?
他当然是在下更大的一盘棋。
因为热兰遮城和赤嵌城是荷兰维持远东贸易的重要据点,如果失去这两个据点,那么从日本到南洋的航线就会被一分为二,荷兰人不但再也撑不起一条完整的黄金航线,而且他们的船只以后想跟大明、日本、朝鲜贸易,就必须胆战心惊了要么随时被击沉,要么被课以重税。
另外,刚刚组建不久的荷兰东印度公司,在东藩的这两个城池可是花了巨资的,如果就这么轻易丢掉,恐怕很难跟国内的股东交代。
郑成功早点与荷兰人、西班牙人、葡萄牙人打过很多交道,对这些都了如指掌。
所以,他认为荷兰人一定会背水一战。
而荷兰人如果想背水一战,必然会带上防守赤嵌城的舰队,以及海盗刘香的舰队刘香的主力就在魍港,这原先是郑芝龙的地盘,郑芝龙退出后荷兰人为了交好刘香,主动把魍港让给了他。
而魍港也在东藩南部,和热兰遮城不远,如果荷兰人邀约刘香,三天时间就够了。
这就是郑芝龙下的大棋,他要把荷兰人和刘香都吸引过来,一次性解决,省的以后在海上到处去找尤其是刘香这种海盗,满世界乱窜的,要找到他还真不容易。
且说驻守热兰遮城的荷兰军队的长官名叫奥兰,在接到郑芝龙的亲笔信后,他一把撕成了碎片。
荷兰人是绝对不可能放弃热兰遮的,因为放弃热兰遮还意味着要放弃赤嵌,这是绝无可能的。
奥兰很快让人书写了两封信。
一封是给刘香的,而另一封竟然是给北部的西班牙驻台湾行政长官贝拉斯科的。
由于海湾被封住,两封信是从陆路送达。
第二天凌晨,刘香和贝拉斯科都收到了奥兰的来信。
在给刘香的信上,奥兰告诉他,明军志在取得东藩全境,若是此役明军胜,那么今后明国以外的任何势力将不可能染指东藩这个远东贸易的要冲。而且,荷兰一旦退出东藩及附近海域,刘香的船今后也别想去日本、朝鲜、大明了。
另外,还有重要的一点,那就是明军舰队如此轻易地就取得了东藩,接下去就会扩展到吕宋、安南甚至爪洼等地,由于刘香是大明“认证”的海盗,所以他以后就等着明军舰队全方位追杀吧。
刘香接到信以后,深以为然。
奥兰说的没错,如果荷兰人失势,他也唇亡齿寒,今后就只能做漂在海上的流浪狗了。
虽然是海盗,但是谁想整天漂在海上,连一个老巢都没有?
没说的,和历史上一样,刘香决定跟着荷兰人干一把!
现在他手上能调动的有二十艘戎克船、七艘盖伦级战船,以及三十余艘各类小型快舰,这点兵力与郑芝龙正面相遇自然不够。
但是别忘了,荷兰人除了在热兰遮有七条盖伦舰、一条施密堡级大型战舰,以及二十余条中小战舰外,在赤嵌城还有十一条盖伦舰、两条施密堡级大型战舰,以及三十多条中小战舰。
这样他们加起来就有三条超大型战舰、二十五条盖伦级战舰、二十条戎克船以及近百条小型快舰,更重要的是热兰遮城内的八十门岸防加农炮,这可比二十艘大型战舰强岸防炮可不会沉,而且调转炮口快,不像战舰需要调整舰体才能调转炮口。
这样未必就不能和明军杠一下。
在刘香看来,明军除了五十条超大型战舰以外,剩余的三十余条戎克船和一百来条小型快船根本不足为虑。
而那五十条超大型战舰,如果没有合适的风向和风力,也就是笨重的胖子,只要将他们引到港口里头,也未必就不能对付。
总之,与其失去所有,倒不如背水一战,与郑芝龙好好干一场!
而更让刘香振奋的是,奥兰告诉他,西班牙人已经同意和他们一块联手对抗明国舰队了。
如果西班牙人一起加入,那么这场海战取胜的把握就更大了。
于是,刘香立即回信,表示愿意与荷兰人联手,跟郑芝龙干一场。
于此同时,贝拉斯科也接到了奥兰的来信。
年轻的行政官并没有被奥兰热血沸腾的文字所蛊惑。
信上,奥兰详细地分析了东藩的局势,表明现在西班牙和荷兰是站在一艘船上的,如果荷兰要退出东藩,那么西班牙也要退出。
继而,如果继续任由明国舰队这么嚣张下去,那么西班牙和荷兰今后在远东的利益,都会大大受损。
甚至,在最艰难的情况下,他们有可能不得不放弃在远东殖民的计划。
奥兰觉得,贝拉斯科应该能看清楚这个局势,从而与他联手。所以,他才直接在给刘香的信中说西班牙人已经同意联合了。
同样,他在给贝拉斯科的信中也表示,刘香已经同意联合他们,一同进攻郑芝龙。
贝拉斯科在接到来信之后,沉思良久。
不得不说,奥兰的分析句句切中要害,尤其是一天前他派去的使者在与郑芝龙会谈后回来告诉他,郑芝龙打算彻底地占领东藩。
过了许久,贝拉斯科提起笔,给奥兰回了一封信。
……
封港第三日,午时过后。
一艘快船靠上郑芝龙所在的旗舰,随后一个皮肤黝黑的海兵飞快地跳了上去。
“启禀大人,探子在十里外海域发现刘香部大批战船。”
郑芝龙呵呵一笑,问道,“有多少?”
“不敢靠太近,暂时无法预估。怕耽误战机,故而先来禀报。”
郑芝龙点点头,“继续去探。”
事实上,刘香能调动的兵力,郑芝龙还是能估出来的。
对于刘香能率舰赶来帮荷兰人,郑芝龙很是欣喜。
半个时辰之后,郑芝龙在旗舰上下令,十艘战列舰负责继续封锁港口,另四十艘战列舰全部接近海湾,进入红夷大炮射程后,即刻向岸上开火。
另外,十艘戎克船和四十艘快船立即离开往西,埋伏在西面十里之外。
很快,四十艘庞然大物开了进去,并且抵达了预定位置,锁定了目标。
此时他们离最外侧的岸防炮还有三里左右的距离,不过改进型红夷大炮已经能较为精准地打到目标了。
荷兰人懵了一下。
不是说给三天时间考虑吗?这第三天还没有过去了,就要开战了?
轰轰轰!
四十艘战列舰上的红夷大炮首先展开了一轮齐射。
在热兰遮湾的外沿,荷兰人布置了十二门岸防炮,因为是“l”型海湾的外沿,所以无法形成犄角之势分布,只能同处于一侧。
十二门岸防炮随即还击。
只不过相比起明军的炮火来,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
四十艘战列舰,每舰一轮可发八发炮弹,加起来一轮就是三百二十发。
三百二十发炮弹如果都瞄准个炮台打,用脚趾头就能想到那个炮台会有什么结局。
当然,明军没有那么浪费。
他们采用的是每十艘战列舰轰击一个炮台。
很快,四个最外沿的炮台遭受了地狱般的炮火打击。
轰隆隆!轰隆隆!
只是经过两轮轰击,那四个炮台就彻底哑火了。
别说炮台上的人,就是上面的大炮都全部炸翻了。
于此同时,荷兰人的岸防炮也打了两轮。
总计二十多发炮弹稀稀拉拉地打过来,倒是有五发炮弹神奇地命中了明军战舰,其中三发打在三条战舰的侧舷,两发分别打在两条战舰的甲板。
庞大的战列舰受此一炮,基本都没有太大反应。
被击中侧舷的,无非是外层的护板裂了,而被击中甲板的稍稍倒霉一点,一艘被撩倒了一个水兵,另一艘起了一点小火,不过马上就被扑灭了。
明军战列舰继续开火,马上又灭了四门岸防炮。
港口内,荷兰人的战舰和其余岸防炮都在干着急。
战舰可不敢冲出去跟明军打,而其余岸防炮又够不着明军。
没过多久,最外沿的十二门岸防炮全部被明军清除,而明军只是轻伤一艘战列舰,重伤一人,轻伤两人。
港口内,荷兰人严阵以待。
如果明军舰队再开进来,那么就进入剩余的所有岸防炮的进攻范围,而且也将直接和荷兰舰队正面硬杠!
而此时,十里之外,刘香和赤嵌港的荷兰舰队正汇合到一起,缓缓接近明军。
他们的目的是接近明军五里之内,这样一旦明军主力进入海湾,他们就能迅速从外包抄。
与此同时,北边,大约也是十里之外,西班牙的舰队也在赶来。
这支舰队由七条盖伦船和二十余条小快船组成,几乎是贝拉斯科的全部主力两条盖伦船还是昨天才到港的。
清除外边的炮台之后,郑芝龙下令四十艘战舰全部入港,与敌决战。
很快,真正的战斗打响了。
四十艘战列舰入港后,很快遭到了七十多门岸防炮和三十多艘荷兰大小战舰的猛烈炮击。
不过好在战列舰皮糙肉厚,而且关键部位都包了铁甲,挨上几炮没大问题。
饶是如此,还是有不少战列舰被击中了桅杆,烧起了火。而一旦人上甲板去救火,就难免会产生伤亡。
挨了一顿如雨的炮弹后,明军三艘战列舰重伤,两艘轻伤,伤亡六七十人。
不过,他们也终于排开了阵型,调好了炮口,展开了更加猛烈的反击。
根据战前布置,二十艘战舰对付荷兰战舰,其余的定点清除岸防炮。
轰轰轰!
嘭嘭嘭!
哗哗哗!
巨大的开炮声、爆炸声、炮弹落水声顿时响成一片,小小的热兰遮湾顿时硝烟弥漫,犹如上起大雾。
由于双方距离较近,因此命中率都很高。
荷兰人的七条盖伦船和一艘施密堡级超大型战舰首先遭到了明军的重点照顾。
明军以两条战列舰对付一条盖伦船,六条战列舰对付一艘施密堡的密度,朝它们展开了猛烈的炮击。
而荷兰人则以大船配小船穿插的战术进行还击。
不过,当交战之后他们发现,他们的小船面对这样的庞然大物几乎毫无用处。
首先,明军战列舰上除了十八门红夷大炮,还配有十八门弗朗机炮。这些弗朗机炮做什么用的?就是专门对付小船接近的!
也就是说,虽然荷兰人有二十多艘又快又灵活的小型战船,但是这些小型战船只要一接近明军战船,面对的将是明军七百多门弗兰基炮。
七百多门是什么密度?至少这些小快船无论从任何角度接近,都会遭到如织如网的火力覆盖!
你本来就脆,而且火力密度也比不过人家,拿什么去威胁人家?
这个时候,荷兰人才知道,郑芝龙之所以如此猖狂的原因!
论个头,他们的超大型施密堡级战舰虽然可以和明军平起平坐,但是论火力完全不在一个档次施密堡级只有十二门加农炮配八门弗朗机近防炮!
双方大约三轮炮轰过后,明军击沉了对方四条盖伦船,并且重伤三艘,而施密堡舰因为被六条大船围攻,也是被打得千疮百孔,船上冒火处处。
但是明军的损失也不轻。
荷兰人的七十多门岸防炮也不是吃素的,如果以每十门照顾一艘战列舰的密度,那一艘战列舰在三轮轰击中至少要被三十枚炮弹威胁,而按照概率三十发炮弹打中五发是轻松的。
加上战舰的反击,这个火力密度也不算低。
明军重伤了五艘战列舰,并且有一艘着起了大火,眼看是救不回来了。此外,还轻伤了十一艘,不过并无大碍。
现在最关键的是,海湾中的那些岸防炮。有些裸露在外的岸防炮比较好搞,全部被战列舰搞掉了,但是有些是挖在海岸边的山体之中,这种就特别难打了。
这些岸防炮就是荷兰人和刘香之所以抱有一丝侥幸的原因。
而此时,通过层层传递的信号烟花,几里外的刘香及赤嵌城的荷兰舰队已经收到了明军全面进攻的消息,正全速赶来。
北边,西班牙的舰队也全速了!
港口外的明军舰队,忽然改变了队形。
八艘战列舰被派到了队形的南面,准备迎击刘香和荷兰联军。
两艘北面,防范西班牙战舰。
另外,约三十多艘戎克船和中小型战舰缓缓靠岸。
精锐步兵终于要登陆了!
一条条甲板纷纷放下,一队队明军手持火铳,腰胯军刀,有些背上还背着弓箭、强弩,如狼似虎地登上了海岸。
因为外沿的炮台被摧毁,所以他们登陆地很顺利。
“杀!”
在一片片怒吼声中,明军步兵飞快地沿着海岸线,朝荷兰人的炮台冲去。
荷兰人懵逼了。
他们在热兰遮港口的步兵总兵力,也就一千不到要知道几十年后郑成功进攻热兰遮港口时,虽然荷兰人数次增兵,也不过两千人。
雇佣兵是很贵的,荷兰东印度公司不可能没事在一个港口驻守上万人,要是那么干的话,他们在远东起码要几十万兵力拜托,整个荷兰才多少兵?
而明军步兵刚刚完成登陆,刘香和荷兰人联合舰队就赶到了。
远远一看,他们发现港口外只有十艘大型战舰,五十多艘中小型战舰,顿时就放心了。
嗯,很好,明军的主力果然被困在海湾之内了。
二条施密堡战舰,十八条盖伦船、二十条戎克船以及六十多条小快船组成的刘香和荷兰联合舰队,根本不怕郑芝龙这点兵力。
更何况,北面的西班牙舰队也已经赶到了,望已经清晰地看到他们的身影了。
接近!接近!
轰!
随着明军战列舰上的第一发炮弹打出,在热兰遮海湾口的战斗也打响了。
与此同时,在半里外的一艘小战舰上,马上升起了一个信号烟花。
更远的半里外,一艘小战舰看到这个信号后,也跟着升起了信号。
层层传递,如同烽火。
埋伏在十里外的五十多艘明军战舰立即全速赶来!
第七百八十七章 利益才是永恒的
轰轰轰!
热兰遮港口外,明军南洋水师的八艘战列舰及五十多艘中小型战舰排开阵型,超东面而来的刘香与荷兰联合舰队展开了激战。
联合舰队方面,因为战舰多达一百艘左右,正常来说火力应该远强于郑芝龙的南洋水师。
不过南洋水师占了先列阵的便宜在对方进入射程之时,南洋水师所有战舰就已经排成了“1”字形,而联合舰队因为刚刚赶过来,所以排的是“一”字型,这样双方其实形成了不折不扣的“t”字型对阵,对于熟悉海战的人都知道,此时处在“t”字形头部的南洋水师必然占了大便宜。
为什么呢?
因为战舰的主要炮位都在侧舷,比如南洋水师的战列舰,舰体两侧分别配备了八门弗朗机、八门红夷大炮,而在舰首位都只有各一门红夷大炮。
荷兰人和刘香的联合舰队也是如此,现在他们舰首对着南洋水师,大多数船能开火的炮数也只有一门,即便最大的施密堡级战舰也是如此。
这么一来,虽然联合舰队的战舰多达百艘,但在刚刚开始交火的这段时间,火力密度完全比不上南洋水师。
为了扭转劣势,联合舰队在进入射程之后,立即调转船头,摆开阵型,争取以最快速度让舰体的侧翼朝向南洋水师。
趁这功夫,南洋水师自是一通猛轰。
轰轰轰!
密集的炮弹超联合舰队砸去,那会儿的大炮射程都不远,所以双方离得比较近,而且队形比较紧密,这样中炮的几率很大。
南洋水师的操炮手大多是跟随着郑芝龙常年出海的老海盗,准头相当惊人。还有一小部分则是刚刚入伍的学生兵,有赖于朝廷有钱,平常也不心疼让他们打靶的炮弹,所以准头也不低。
一时间,联合舰队很多战舰纷纷中炮,轰隆隆地爆炸、起火,船上的船员哭爹喊娘地跳船。
海面上升起一股又一股的浓烟,如同秋收过后农民在地里烧秸秆,可谓烟火处处,极为壮观。
南洋水师五六轮炮轰过后,联合舰队才摆开阵型在依靠风力动能的时代,要想调转船体到指定角度是很慢的。
而此时,联合舰队已经损失了二十多艘小船、五艘盖伦船、五艘戎克船,连其中一艘施密堡级战舰也都着起了火,不过很快被扑灭了。
接下来,就是联合舰队的反扑了。
虽然他们损失颇重,但战舰总数还是比现场的南洋水师要多,所以反击打起来之后,南洋水师方面顿时处了下风。
并且,在这个时候,联合舰队剩下的十三条盖伦船、十五条戎克船发挥了巨大的作用,他们的体型虽然比战列舰小,但是胜在灵活,用来对付南洋水师的小型快船极具优势,只是几轮炮击之后,他们就重伤了二十多条明军战舰。
此时郑芝龙手中有十五条戎克船,他们一看不对也只得移动位置,前去阻击。不过因为数量比对方少,效果不大。
在一艘盖伦舰上,刘香十分兴奋。
如果这么打下去,这场海战他很可能获胜。
尤其是当望告诉他,西班牙船队已经从北面进入明军射程时,他更加觉得这战要赢!
且说由七条盖伦船、二十余条快船组成的西班牙舰队,在贝拉斯科的率领下,飞快地赶到了战场。
然而奇怪的是,当进入明军南洋水师舰队的射程时,他们大炮还在船体之内,并没有从炮洞伸出来。
明军舰队也是如此,指向对方的大炮也都缩回了炮洞之内。
就这样,西班牙舰队从北面过来,与明军擦肩而过。
双方不发一炮。
站在指挥室内,刘香通过长筒望远镜看到了这诡异的一幕。
他震惊了。
西班牙人为什么不开炮?
他娘的荷兰人不是说西班牙人已经答应和他们一起打南洋水师吗?
他大声咆哮着,叫骂!
“荷兰红毛,我日你姥姥!你他娘的框老子!”
而就在他咆哮的时候,西班牙舰队已经悄然来到了他的侧翼!
刘香再傻也知道了,西班牙人准备帮郑芝龙!
他们在这个时候跑到这里,又不打郑芝龙,难道是来这里看热闹的?
果然,西班牙舰队行驶到刘香所部舰队南侧一里外的位置后,所有战舰侧舷的大炮全部都伸了出来,幽幽地指向刘香部战舰。
在一艘盖伦船上,贝拉斯科为自己这次英明的决策觉得自豪。
愚蠢的荷兰人,他们真的会认为身为死敌的大西班牙舰队会帮他?
他们看不清远东的局势,那是因为他们有个蠢货当家!
而我,绝不会做那种傻事。
今后的远东,将必然由这个叫“明”的古老帝国来掌控,别说荷兰人,就是整个欧洲一块来都无法撼动这个帝国!
为什么?
就因为他们一年之内能造出五十艘这种庞然大物,而且一年之内能造出上千口重型加农炮,而这个帝国只是刚刚崛起!
如果再给他们五年时间,他们的战舰将遍布远东,而远东是他们的家门口,试问整个欧洲有谁能在这里和他们抗衡?
西班牙在远东的存在本就不强,如果得罪这样的帝国,今后必将毫无立足之地!
所以,白痴才会跟明国抗衡!
国力日下的西班牙早已没了在远东抗衡明国的实力别说明国,就是荷兰都抗衡不了。
既然无法抗衡,那不如与明国交好。
从现在起,西班牙在远东将不谋求任何殖民,而是全力以获取更大的贸易权利和特许航线为目标。
而要达成此目标,就需要先给未来的霸主明国送上一份大礼!
协助明国击败刘香、荷兰人,就是他要送出的大礼!
因为是从侧翼包过来,所以西班牙舰队根本不需要调整舰体,直接就能用侧舷对准刘香部。
“轰轰轰!”
没有任何预兆,西班牙直接不宣而战,舰队所有火炮全部朝刘香所部舰队开火!
刘香嗷嗷叫了起来!
荷兰人也叫了起来!
因为就在昨晚,贝拉斯科还写了封信给奥兰,说他愿意与荷兰合作,打击明国舰队!
但是在这个时代的欧洲,显然诚信根本不值一文。
利益,唯有利益才是永恒的!
在这个大航海时代,哪个欧洲国家本质上不是海盗?你听说过哪个海盗讲诚信了?
西班牙人的突然反水,让联合舰队毫无准备,应变不及!
不过好在西班牙舰队的实力不强,刘香咬着牙打算硬抗一波,他一边超荷兰人要援,一边指挥舰队向西班牙舰队实施反攻。
却在这时,望又连滚带爬地来报告,说在南面又出现了一支庞大的明国舰队,看上去至少有十五艘戎克船,外加三十多艘快船。
刘香顿时冷汗直冒,他知道自己被包围了!
第七百八十八章 碾压
他现在知道了,郑芝龙只派了四十艘左右的大船进入港口,其他战舰全部都埋伏起来了。
可是四十艘大舰,就能在热兰遮港口内为所欲为了吗?
荷兰人在港口还有那么多战舰呢?
他们那么多的岸防大炮呢?
也难怪刘香想不通,因为他对明军战列舰的想象,还停留在施密堡级大型战舰的印象之中。
施密堡级战舰,现在是远东最大型、火力最猛的战舰。
它配备十二门重型加农炮(红夷大炮同级)、八门弗朗机炮。
但是看看明军战列舰,配备十八门红夷大炮外加十八门弗朗机炮,火力根本不是一个重量级。
而在船体的防护上,施密堡级是两层木板护甲,但明军战列舰是三层木板护甲、外加重点部位铁皮包甲!
这两种战舰能比么?根本没有可比性。
你要问为什么明军轻易造出这样的大型战舰来?
没别的原因,就是造船工业世界领先,外加有钱!
目前明军所用的战列舰,早在两百年前郑和下西洋的时候就能造了,那会称为“宝船”。只是后来大明国力衰弱,所以才不造了。
但是造船的图纸和技术还在,工部全部都保存的好好的,所以要再造起来何难?
至于加护甲、加铁皮,就完全靠银子砸了。
一艘战列舰五万多两的银子,还能造不出来?
但是换过来,目前欧洲的任何国家,你让他五万两白银造一艘船试试?
不排除个别国家能造,但是论批量造?不夸张地说,没有一个国家敢批量!
一句话,现在的欧洲,还穷着呢!
欧洲现在开辟了不少殖民地不错,但以他们现在殖民的效率,顶多只能说比以前阔绰多了你想想好不容易开拓了殖民地,结果货物从殖民地到本国得周转一年,这效率何其之低?
他们真正富起来,自然是在工业革命以后。
至少在现在,他们和明朝还没法比。
后世学者统计,崇祯时期明朝占了全世界总gdp的40%。不说这统计误差大不大,但一个事实是存在的,那就是整个欧洲加起来都没有明朝富。
所以这种战舰,只能大明能批量造也就不足为奇了。
那么刘香的见识稍显短浅,也很正常。
不过,这个短浅的见识却要了他的命!
五十多艘明军战舰先从西到南,绕到刘香和荷兰人联合舰队后头,再从后面包抄过来。
他们赶到后,与西班牙舰队一起顺利地合围了刘香和荷兰人的联合舰队。
海战比陆战更怕被围,到了这个时候,其实胜负已分。
不过更强的打击还在后面。
此时,热兰遮港内的荷兰岸防炮已经基本都哑火了。
为啥?
因为明军的八千陆军登陆后,很轻易地就攻占了岸防炮阵地。
荷兰人在港口内只有一千不到的人马,按八十门岸防炮计算,每个阵地只有十几人这还是满打满算的情况下,事实上不少荷兰兵还在城内,不在炮台上。
这种情况下,明军拿下他们简直易如反掌。
甚至,大多数炮台的荷兰兵都没有抵抗,就乖乖投降了。
港湾内的荷兰舰队本来就打得吃力,一下子没了岸防炮的支持,就更无力对付明军多大四十艘的战列舰了。
很快,港内唯一一艘施密堡战舰被击沉了。
剩余的盖伦船、小快船也基本全军覆没。
而明军四十艘坚固无比的战列舰,只是沉了一艘,重伤五艘、轻伤二十一艘。
抛下重伤的战列舰,其余三十四艘战列舰缓缓驶出港口,前来支援海湾口的战斗。
于是
原本就被打得焦头烂额的刘香和荷兰人舰队,又看到了三十多只庞大的怪物从里头开了出来,无数门黑洞洞的炮口就像怪物的眼睛,冰冷而嗜血地看着他们!
“轰隆隆!”
巨大的炮口喷出长长的火舌,将一发发催命的炮弹吐了出来,直奔联合舰队。
一时间,爆炸声此起彼伏,滚滚浓烟呈柱状冲天而起,洋面上只看到联合舰队的战舰到处都在起火,到处都在爆炸。
弹如雨下,这一点都不夸张!
实力碾压,绝对名副其实!
很快,这场争夺远东洋面霸权的第一战,也是远东两大最强势力的对决,变成了一边倒的屠杀!
刘香的旗舰中了三十多炮后,开始倾斜了。
他不是没有想过逃跑,但是在严密的包围下,他知道这不可能。
刘香不是那种容易投降的海盗,正如历史上,他明知战败也要杀了郑芝虎然后自杀。
更何况,他知道投降也是死作为攻打过大明沿海港口、击沉过明国商船的海盗,他要是落到明军手里,肯定会被凌迟处死。
所有,在大势已去的那一刻,他举起了一致火铳,冲自己的头部开了一枪。
刘香死了。
他的舰队也几乎全军覆没。
而荷兰人的舰队也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两艘施密堡级超大型战舰在十艘战列舰的重点照顾下,一艘燃起了熊熊大火,任船员如何努力都不可能扑灭,而另一艘船舱则破损了十几个大洞,汹涌的海水疯狂地涌进来,以致船体倾斜了45度,并缓缓下沉。
施密堡级尚且如此,更遑论盖伦船、戎克船以及更小的快船了。这些船沉的沉,起火的起火,还没遭受毁灭性打击的,则连忙升起了白旗。
南洋水师大获全胜!
此役,南洋水师仅仅损失了两条战列舰、六条戎克船、二十三条小型快船,但歼灭了三艘荷兰施密堡级战舰、十一艘盖伦船、十二艘戎克船、四十余艘小型战船,同时俘获了五十多艘大小战舰。
一场不折不扣的大胜!
从此,荷兰在东藩再无可与大明相抗之力。
而横行多年的大海盗刘香,也再也无法在远东的洋面上兴风作浪了。
郑芝龙站在船头意气风发,他指着那名荷兰人的使者大笑道,“贵使,这就是你们荷兰战舰的炮火的审判?”
那荷兰特使早已吓得脸色惨白、瑟瑟发抖,连忙跪下说道,“请原谅我之前的无礼和无知,伟大的一官将军,我认为您终将是这片洋面的统治者。我为之前的话向您致歉,诚挚的致歉。”
他卑躬屈膝,低微至极,早已没了当初的趾高气扬,现在心里唯一的想的,就是千万别被郑芝龙丢到海里喂了鱼。
郑芝龙听完他的话却是脸色一黑,说道,“你这西夷简直大逆不道!本督是大明的将军,这片洋面的统治者自然是我大明朝廷,是我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岂容你胡说八道?”
郑芝龙早点与荷兰人交道打的多,甚至还为荷兰人做过通事(翻译),所以这话是用荷兰语说的。
特使一听慌忙按照大明的请罪方式磕头,连声道,“请将军恕罪,请将军恕罪!”
郑芝龙却并不罢休,黑着脸对左右说道,“来呀,将他押下去杖责五十,打死的话就丢海里。”
如狼似虎的两个兵丁马上冲上来,将这特使拉了下去,任他如何求饶喊冤都无鸟用。
郑芝龙为什么这么狠?
很简单,船上可有皇上派来的监军呢!
他郑芝龙现在一心只想做封疆大吏,但无奈以前有做海盗的污点,这对他的晋升多少有不利影响,他现在挖空心思地想淡化这点。
然而这个使者却如此不识趣,竟然还说什么他是这片洋面的统治者,那岂不是在说他还是个海盗?
这话要是让监军听去禀报皇上,皇上会怎么想?
亲娘咧,不但可能影响仕途,而且没准招来杀身之祸!
所以不打他打谁?
第七百八十九章 西班牙人的条件
海战结束后,实际上登陆的陆军也已占领热兰遮城,连荷兰驻东藩行政官奥兰都被抓了。
此外,因为刘香与荷兰舰队被全歼,那么魍港、赤嵌也几乎已是空城。
郑芝龙当然是毫不客气地分别派了部分战舰和陆军,前去占领了这两个港口。
安顿好之后,郑芝龙带着一众下属登岸,进入热兰遮城。
已经攻占热兰遮城的明军步兵很不给奥兰面子,竟然将他和几名属下抓到城门口,强迫他们跪迎郑芝龙。
奥兰身为行政官,身为崛起的荷兰帝国的官员,有他的骄傲。
他坚决不跪!
郑芝龙抵达城门口的时候,正好看到奥兰在反抗的一幕。
不禁笑道,“奥兰先生,你可还记得我?”
当初郑芝龙当荷兰同事的时候,奥兰还是他的上级,当初为了出人头地他还奉奥兰的命令硬着头皮带船跟西班牙人干过。
不过现在今非昔比,如今他是以胜利者的姿态与奥兰见面的。
奥兰见到郑芝龙,不由大骂道,“郑芝龙,你这忘恩负义的黄皮猪,难道忘了当初向我们大荷兰卑躬屈膝的时候了吗?你竟然袭击大荷兰舰队,你等着吧,总有一天我们的船队会杀过来,用大炮撕碎你,再把你丢到海里喂鱼!”
郑芝龙听完不怒反笑,“奥兰,本督一直以为你蠢,但是没想到你竟然蠢到这个地步。到现在你还看不明白吗?如今的大明早已不是之前的大明了,你这区区荷兰小国,就算派出全国的战舰,我大明照样灭了你!”
奥兰怒道,“就凭你们这些大船吗?你别忘了,我们大荷兰也能造!而且我们在马尼拉、在爪洼还有舰队,我们大荷兰才是海上的霸主!”
郑芝龙更是大笑,“好好好,那本督等你们来,正愁你们跑呢。”
说罢就要进城。
郑芝豹问道,“大哥,这厮怎么处置?”
郑芝龙道,“当然是押往京师,听候皇上发落了。皇上恨西夷扰烦已久,想必是很有兴趣派人好好审审他的。”
郑芝豹当即呵呵一笑,然后对手下说道,“把他抓起来,不听话就腿打断,反正他以后也没走路的必要了。”
……
港外,西班牙舰队也收了炮口,在明军的监视下在岸边抛锚。
西班牙行政官贝拉斯科命全军原地待命,而他自己则下船进城,去会郑芝龙。
郑芝龙听说贝拉斯科要入城,当即命郑芝虎去迎接,相当的热情。
虽然贝拉斯科不来帮忙明军也照样大胜,但是毕竟人家有意来交好,而且郑芝龙回头还得跟他谈鸡笼、淡水的问题,当然要先尽到个“礼”字,然后才好谈别的不是?
贝拉斯科见到郑芝龙后,马上说道,“一官将军,我谨代表西班牙向将军表示祝贺,祝贺将军赢得了如此漂亮的一场战斗,也祝贺贵国终于重新将东藩纳入版图。”
贝拉斯科不愧是人精,“重新”两个字就表达了他承认明国占领东藩的合法性,让人听着相当顺耳。
郑芝龙呵呵一笑,道,“贝拉斯科将军,我非常感谢贵国的及时援手。贵国的这份心意,我一定会禀报我国皇帝陛下的。”
贝拉斯科道,“我国向来有与贵国交好,这只是友邦之间应该做的事情而已。我保证,只要西班牙船队在远东一天,必将以客人的心态,向此地的主人大明致以最高的敬意。”
这句话就相当于承认大明在东藩,甚至在远东的霸权了。
郑芝龙自是高兴,贝拉斯科这么识时务,那可以省去很多麻烦。
说道,“贝拉斯科将军,我大明有句话叫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说的就是我们欢迎朋友来家里。不过,既然咱们是主人,那有些事情还是要说清楚的好,以免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贝拉斯科道,“一官将军说的对,我正是为此事而来。”
“那么,将军请说。”
“既然东藩已经重新回到贵国怀抱,那么我大西班牙愿意第一个承认并且表示祝贺。”贝拉斯科说道,“我们在东藩的鸡笼、淡水二港自然也要归还给贵国。不过,在下有个请求,不知道一官将军可否答应?”
郑芝龙道,“将军但说无妨。本督能做主的就做主,不能做主的也会上报朝廷,由朝廷定夺。”
贝拉斯科马上说道,“那就先多谢将军了。我们的提议是,能否仿照弗朗机人租借澳门的例子,允许我们租借鸡笼、淡水两港?我们愿意为此付出租金,并且遵守贵国法律。”
贝拉斯科觉得自己这个要求不过分,反正葡萄牙人也租借着澳门不是?
而且,这对于西班牙来说是最好的结果了。一来他们在淡水和鸡笼的开发不会白费了,二来他们还将在东藩这个要冲之地拥有据点,这对未来与大明的贸易是极其有利的。
但是郑芝龙听了却连连摇头。
虽然他也认为这个提议很合理,但是来之前秦书淮可跟他说了,要彻底、完整地将东藩纳入帝国版图,而且不允许任何其他势力存在。
事实上,如果参照葡萄牙租借澳门的例子,在当时一点都不过分。
因为葡萄牙租借的时候,不但主权是大明的,而且大明的官员还可以随时进入租借地进行搜查、办案,甚至直接逮捕葡萄牙人都可以,也就是说葡萄牙人除了可以在那里聚集,根本没有任何特权。
此租借跟后世的所谓“租界”完全是两个概念。
而贝拉斯科也只是想要这样一块租借地而已。
但是站在秦书淮的视角,租借什么的那都是邪恶的,搞不好哪天就成了人家的地盘了谁让他是从后世穿越过来的呢?
郑芝龙也很无奈,他是很想做个人情给西班牙,毕竟大明要称霸远东,不可能真的养那么多战舰遍布在洋面,还是需要一帮小弟来帮忙维持。
而且,未来大明和欧洲通商,肯定也少不了西班牙船队,现在西班牙心甘情愿奉大明为远东霸主,自然最好是拉拢他了。
但是国公爷不让他也没办法。
于是说道,“不瞒将军,此事断无可商量的余地,我劝你们还是赶紧撤出淡水和鸡笼为好,在这方面我可以给你们足够的时间,甚至可以派船帮你们。”
贝拉斯科很不解地问道,“一官将军,这是为何呢?难道租借也不行吗?我们仅仅是想要两个补给的港口,我们将绝对遵守贵国法律,绝不参与东藩的殖民。”
郑芝龙苦笑道,“不是本督不答应,实在是朝廷有命,本督不敢擅改。”
贝拉斯科见郑芝龙这个表情,就知道这事真不是他能做主的了,但是他还是不肯放弃因为这两个港口对于远东贸易太重要了。
试探着问道,“一官将军,在下听说你和贵国安国公大人很熟是吗?”
郑芝龙道,“安国公大人是本督的伯乐,我与他自然很熟。不过这件事,你找他也没用,因为这就是他的意思。”
贝拉斯科叹了口气,“哎,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郑芝龙道,“将军,你就不要考虑这件事了,总之这两个港口你们必须撤出,不过我可以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收拾东西。另外,你们不是说只要补给的港口嘛,本督可以告诉你,未来包括东藩在内的大明沿海一带,会开辟出大量的港口,专门供各国船只停靠使用。只要你们不在港口驻兵、不带战舰入港,随时都可以来,当然,可能会付出一点小小的费用。”
贝拉斯科要的自然不只是停靠的地方,而是想要方便西班牙人长期居住的地方,这两个相差很大。
但是他现在没有丝毫办法。
沉吟良久,他说道,“既然这样,那就只能按照贵国朝廷的意思来办了。一官将军,本着贵我双方友好的原则,我还是想请您代为转达我们对大明皇帝以及那位安国公大人的问候。另外,如果允许的话,我们想请求更多的生丝、茶叶和陶瓷贸易的便利。”
郑芝龙点头道,“这个完全可以,本督一定尽力帮你争取。”
贝拉斯科走了,走之前对郑芝龙说,让他一个月之后来接收鸡笼和淡水港。
郑芝龙连夜写了奏章,向朝廷禀报已收复东藩的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