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路窄
不一会,换回本来面目的楚思慢慢的穿过树叶走了出来。此时的她,一并换回了女装。
斑驳陆离的太阳光,透过浓密的碧绿的树叶丛,照在她的脸上,身上,明媚的阳光照耀下,明艳不可方物的楚思,如同精灵一般,让谢安在
瞬那间,产生了一种目眩神迷的感觉。
徐徐的吐出一口气,谢安压下不由自主涌出心头的惊艳和欢喜,温柔的望着她笑道:“这样甚好,云儿,以后在我的身边,你便这般模样吧
这句话是肯定句。楚思烟波一样的双眼,对着他微微一闪,小嘴嘟起,有点闷闷的想道:一失足成千古恨!刚才我怎么在他的面前,就怕成
了这个样子?现在好了,这家伙连君子也不装了。
刚才的事,她是想也不敢想,只要一想,小心肝便砰砰的闹得欢,连带她的双颊,也带上了一抹晕红。咬着下唇,楚思慢慢的走到谢安身边
,低着头,长长的睫毛扇了扇,双眼望着足尖,低低的问道:“只有一匹马了,怎么办?”
谢安轻轻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自是我俩共乘一骑。”
“可是,”楚思的小脸红到了玉耳上,她的贝齿又咬了一下自个儿的樱唇,喃喃说道:“大家会说的。”
严肃的说,她这句是抗议,是嗔怒,可是话一说出来,却软软的,糯糯的,哪有半分底气?
见谢安没有回话,楚思想了想,又说道:“我现在的面孔,与你无名无份,大家会说闲话的。”
一句放还没有说完,她的脸颊一暖,却是谢安伸出手,抚上了她的脸,食指在她的玉脸上游动着,谢安微微前倾,呼吸之气都扑到了她的脸
上,他徐徐的说道:“这等事,在晋来说很正常。云儿,当你是王云娘时,如卫映以那样的人也为你迷醉,何况楚思乎?安现在一点也不自信
了,便想用这样的方式来向世人宣告,你是我的人。”
他吐出的温热之气,暖暖的扑在楚思的脸上,那温柔的抚摸,还有他话中毫不掩饰的情意和妒意,都令楚思心情大好。她抿嘴一笑,羞涩的
朝谢安瞟了一眼,这一眼真是如春风拂柳,如秋波映空,难以用语言来形容它。谢安双眼一直,连连吸了几口长气,才让自己差点停止跳动的
心脏恢复原样。
谢安跳下马背,向楚思伸出手,说道:“云儿,坐到我身前来。”见她的脸红到了玉颈,顺着领口向锁骨上漫延,他双眼又是一直。好不容
易清醒过来,谢安轻轻的嘀咕道:“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我的云儿也是那样的神人呢。”
他的声音很低很低,要不是楚思耳边过人,根本就听不出他说的内容。
见谢安把自己比作姑射仙人,楚思心中大是快乐,她抿着唇浅浅的笑了起来,暗暗想道:前世仿佛听人说过,生在晋,要是不是一个美女,
那会是最大的遗撼,此言诚不欺我,嘻嘻。
在她飘飘然之际,一股大力把她一提,楚思连忙碌借力一跳,稳稳的坐在谢安的身前。
肌肤相贴,呼吸相闻之际,楚思的飘飘然全部变成了慌乱羞涩。
“驾——”
谢安一声低喝,策马向前面急奔而去。他左手搂着她的纤腰,右手扯着缰绳,笑道:“数月前,慕容恪兄弟和一个姓楚的美人,以数十家
丁,狠狠的戏耍了一番赵之石虎,那姓楚的美人,便是云儿吧?”
楚思抿嘴一乐,细声细气的说道:“谢郎,小女子心怀很小,很容易自满的,你确定还在继续表扬我么?”
谢安哈哈一笑,清悦的笑声远远的传出。他摇了摇头,叹息道:“云儿怎么以为我是要表扬你呢?你害得我四处寻找于你,老是担心你受
到了有心人的暗算,自己却跑到别国他乡,与蛮子野夫一起同出同进,你怎么能以为我是要表扬你呢?”
他越说到后面,声音便越是冷静,平缓。楚思打了一个寒颤,讨好的回过头,冲着谢安诌媚的一笑,细声细气的说道:“谢郎欲算旧帐否
?”
谢安又是哈哈一笑,他摇了摇头,徐徐的说道:“不了。旧事已了,算也无益。只是以后还有这样的事,为夫倒真的要算上一算。”
两人说说笑笑的向建康城前进,倒也不知时日的流逝,建康城离武昌可有一段不小的距离。楚思有点纳闷,这样两共骑,慢悠悠的前行,
也不知要走到什么时候去?这一去是想请王导相助,可按这速度,只怕邾城大胜的消息传得天下皆知,他两人还离建康远着呢。
虽然心有疑问,不过楚思也懒得向谢安询问,在她想来,像谢安这样狡猾多智的人,怎么着,也不需要自己为他担无谓的心。说不这此事
他早就安排好,处理好了。说什么去找王导,哼,说不定只是他的一个借口,一个与自己独处,先拷问再占便宜的借口。
两人这样不紧不慢的走着,中午时用了一点干粮,便又继续前行。到日暮时分时,前面出现了一座城池,隐隐的可以看到城池中人来人往
,热闹非凡。
楚思心中一喜,急急的说道:“谢郎,我们走快一点,啊,这骑马真是辛苦活,我们在这城里歇一天吧?”
谢安微微一笑,温柔的说道:“好啊。”
楚思翻了一个白眼:果然是这个回答。哼,这家伙一点也急着到建康去!
两人一出现在城门口,刷刷刷的数千双眼睛,一眨不眨的望来。
这些眼睛是如此的灼热,直烧得楚思浑身上下都不自在。她扭了扭腰,低低的说道:“快松手,大家在看呢。”
谢安低低一笑,把嘴唇凑到她的耳际,小声说道:“正是要他们看到。数千双贼眼灼灼,防不胜防!”
晕!
楚思苦笑道:“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谢安轻轻一哼,说道:“安平生最大的优点,便是懂得圆通之道。在云儿面前还当君子,只怕日后会追悔莫及。”
楚思又是一呆,她眼珠子转了转,想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反驳他的话。
正在这时,一个熟悉的清爽的声音传来:“安石,你原来在这里啊?武昌聚会,你怎地匆匆离去?”
楚思和谢安同时回过头来,看着一队迤逦而来的马车队。
向他们打招呼的人,坐在车队的第一辆马车上。这青年双眼明净如水,眉目清朗,可不正是司马岳?
司马岳向谢安打过招呼后,便转眼看向坐在他身前,回头向自己看来的楚思。这一对上她的小脸,司马岳不由大呆。
“你,是你?”
楚思微微一笑,在马背上抱拳行礼道:“那日多谢公子援手。”
司马岳显然还没有回过神来,他看了一眼楚思,又看向与她共乘一骑,一脸温柔的谢安。他瞪目结舌的说道:“安石,你们?”清咳一声
,把呼吸理顺,司马岳认真的说道:“那日姑娘被慕容恪擒去,小可一直甚为姑娘的安危忧心不已。万万没有想到,再相见之时,却被安石捷
足先登了。哎!撼甚,实是撼甚!”
楚思眨了眨眼,有点傻傻的想道:司马岳这一席话,好象有点不对劲!
还没有等她想明白,身后便传来谢安清朗的笑声:“美人如花,摘之须及时。司马公子当日既然错过了,又何苦在这些说些酸话?”楚思听
到这里,不由右肘朝后一碰,闷闷的低语道:“什么摘之须及时,难听!”谢安把嘴唇凑到她的耳边,低低的说道:“司马岳为人任性,又贵
为王爷,他既对你有意,我不这样说事情会更不妙!”他的声音中,有点隐隐的不安。
司马岳轻轻一哼,目光还是锁在楚思身上,忽然间,他眉头一挑,瞟向谢安问道:“谢安石,那日武昌之会时,你把楚田拐到哪里去了?”
他脸色微变,错愕的瞪向楚思,结结巴巴的说道:“他,楚田,他不会就是姑娘吧?”说到这里,他脸上的肌肉跳了好几下。
第137章 结义之事
楚思一惊,愕然的想道:他怎么知道的?天啊,怎么我一换回男装,只遇到两个熟人便都认出来了?
对上楚思惊讶的表情,司马岳马上明白自己的猜测却是事实。
他望着楚思片刻,清秀的脸上慢慢露出一抹笑容,对着她挑眉笑道:“姑娘可还记得,那晚乘舟夜行时你我所做的事?”
是指结义么?
楚思笑了笑,转头看向谢安,语笑嫣然的望着他说道:“那晚我与司马公子一见如故,曾结为兄妹呢。”
她笑嘻嘻的,轻松之极的把这句话说出。却在说完的瞬间,她明显的感觉到,谢安眉头一皱,而望着她的司马岳却露出一丝得意来。
楚思大为不解的想道:难道我这个结义也错了不成?
她转眼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小脸上尽是不解。这时,司马岳笑呵呵的说道“安石兄可是坐骑不够?来人,腾一辆马车出来,让我义妹坐上去!”他挑了挑眉,问道:“是了,不知义妹的芳名是?”
不等楚思开口,谢安在旁边已微笑着接了过去:“她姓楚。”
“原来是楚家妹子。”
楚思被谢安搂着腰,早就浑身都是不自在。听了司马岳的话后,连忙道了谢,纵身准备下马。谢安报完她的姓后,一搂她的腰身,凑到她耳边低低说道:“别让任何人知道你是王云娘。还有,任何人问起,你都叫做楚云儿。”
楚思一怔,大为不解的看了谢安一眼,见他丝毫没有解释的意思,点了点头。谢安微微一笑,轻声道“去吧。”
司马岳神定气闲的看着两人窃窃私语不休,他那明亮得如同清水的双眼,一直定定的落在楚思身上和脸上。
街道上的众人,看到他们华贵的马车,从容的气度,一个个迅速的散在两侧,目送着他们的身影慢慢离去。
谢安和司马岳并骑而驰,有说有笑,楚思安静的坐在马车中,眼观鼻,鼻观心的呆着。在她的身边,各坐着一个侍婢,两少女双手置于腹前,半跪在她身边。
司马岳两人的坐骑伴着她的马车而行,两人的谈话清楚的传到楚思的耳中。
忽然间,司马岳笑道:“安石兄此去建康否?是不是为了邾城之事?”
楚思双耳一竖,认真的倾听起来。
谢安笑道:“邾城之围,安是奉瘐公之命前去,凑巧赢了一个胜仗而已。”
“果真如此?为何邾城百姓都不知道,此战居然有瘐公之功?”
谢安哈哈一笑:“安已把此事前因后果,手书一封,分寄给王相公和家父。想来这个时候,天下人已经尽知,瘐公运筹帏幄,不增一兵一卒便令得二万赵军全军覆灭,为我大晋立下了数年末遇的第一大功劳。如此雄才伟略,算无遗策,不负陛下之原望,天下人之盛誉。”
啊?谢安把他的功劳全部推给了瘐亮了?楚思听得目瞪口呆的,转眼又想道:这么明显的谎言,也不知有没有用。不过那瘐亮平白得到了这一大功劳,想来对谢安恨意是不会有的,最多也就是妒忌妒忌。
她胡思乱想了一会,想道谢安绝顶聪明,自己实在用不着替他担心。便挪到马车的另一旁,掀开车帘向外面望去。
她的面容一露出,便留下了几个呆若木鸡的男人。楚思调皮的冲着那几人抛了一个媚眼,嘻嘻一笑,把车帘拉了下来。
她一转头,便对上两个傻傻的望着她的侍婢。楚思清咳一声,板起俏脸挪到塌正中,再次眼观鼻,鼻观心的坐正。
这时,她听到司马岳问道:“不知这位倾城佳人是谢兄的什么人?”
来了!
楚思连忙屏气凝神,认真倾听起来。
谢安清朗的声音传来:“她是安心仪之女子。”
“却不知是何家之女?安石是准备娶她为妻否?”
谢安诧异的声音传来:“司马兄好似非常在意?”
司马岳呤诵道:“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最难得。不瞒安石,岳自从上次与她见了一会后,时常记起。每每对上自己妾婢时,只觉得个个都是庸脂俗粉,无人可以与她相媲美。哎,好不容易再见到她,却没有想到,她先是以男子身与小弟结义了,接着又成了安石的身边人。真真是人生之大撼事。”
楚思听到这里,不由翻了一个白眼,有点恼怒的想道:居然拿我跟你的玩物们相比!真是岂有此理!
谢安悠然的回道:“以司马兄之人才地位,佳人多的是,到时自有绝代美人可以补兄之遗撼。”
司马岳苦笑了一下,说道:“但愿如此。”
停了片刻,他忽然又说道:“对了,安石现今都满二十了吧?为何还没有娶正妻入门?”
听到这里,楚思的心不由漏跳了一拍。不知不觉中,她已靠近车帘倾听起来。
谢安过了半晌,才徐徐的说道:“以前是没有遇到心仪之人。”
司马岳哈哈一笑,又说道:“这一点上,安石是最为佩服的了,如我等的婚姻大事,都是由父母家族做主,偏安石却能在这等事上也取得主动权。”
他说到这里,目光一转,见车帘上人影绰绰,知道楚思一定在其后认真的倾听着他们的对话。忽然之间,一股无名火徐徐升起。
他微微一笑,把那郁火压了下去。定定的看向楚思笑道:“义妹,你我既已结义,从此后你便是我的妹子了。不知妹子是哪里人氏?说出来,哥哥替你好好的筹划一番你的婚姻大事。”
说到这里,他眼角朝谢安一瞟,得意洋洋的挑高了眉头。暗暗想道:她还不是你的妻子,我便可以对她的家族处下手。
车帘内的楚思眉头微皱,她现在终于明白了,谢安在知道自己与司马岳结义时,为何皱眉。
真是的,居然不知不觉中,给自己找了一个麻烦。有了这个哥哥的话,就得道出族谱啥的,可这却是一件天大的为难事。
还有,有了哥哥的话,那按照这时的风俗,自己的婚姻大事,司马岳还真的有那个决定权。
不行,一定要把想法把这哥哥给退回去。
**********这章不满意。。。。。。
第138章 狭路啊狭路
微微一笑,楚思清悦的声音传来:“司马公子,此一时彼一时也。那日乘舟夜游,与清风为伴,明月作影时,我们以明月为友,清风为侣,结义在高洁处。现在人已回了世间,得成日为了俗事劳碌奔波,已没有了那份超尘脱俗的心,又何必把在风雅之处所做的风雅之事扯到俗世中来?”
说到这里,她又加上一句:“来日会于山水清灵处,司马岳还是小女子的兄长。”
她这番话,便是说她和司马岳的兄妹关系,只存在于风雅之时。平时的话就不必在意了。
司马岳听了一愣,谢安却是嘴角微微上翘。
一时之间,司马岳都找不到话来反驳,楚思所说的话,很有点随心所欲,惊世骇俗。但她说的正是名士们所追求的,随心所欲,任意而行。这时刻,他竟然无话可说。
司马岳错愕的望着楚思,这一瞬间,他的表情实是说不出的失落。看他那神情,仿佛因为楚思的无情,而感觉到十分的难受。
楚思明亮的双眼对上司马岳的注视,她轻轻一笑,悠扬的声音响起:“司马公子,小女子以高人雅士相对于你,你为何却视小女子为侍婢妾从之属?你刚才跟谢郎所说的话,小女子全部听到了,小女子想告诉你,那些话令我听了不开心,很不开心!我楚思就算父母族兄是平凡无能的庶人,或者,楚思乃是飘流于世间的一个孤儿,那也是想来则来,想去则去!君要是还因为我是女子之身,而心存轻薄,那君请自行吧,小女子就当从来没有见过到司马公子!”
说罢,她把车帘一掀,纵身跳下。风拂起她身上印满仙鹤,荷花的黄色绸衣,直是翩然欲仙。楚思曼步走到谢安的马前,仰头看着他,伸出修长如玉的左手,眼睛一弯,嫣然一笑:“马车局促,不如郎之身前安适!”
谢安哈哈一笑,右手一扯,把她重新扯回到自己马前。
司马岳的脸一阵青,一阵红的望着两人,他自是明白,楚思如此做法,是要自己死心。可是,一瞬间,他仿佛又回到了年前的那一场初遇。眼前的这个明眸善睐的女子,那时不也是如此从容优雅,别具风流么?不正是她的那番与众不同,才令得自己念念不忘至今么?怎么这次重逢,自己却因为谢安在侧,而表现得如此粗俗,以致令得美人大恼了?
可是,他不愿意死心!
想到这里,他跳下马车,冲着楚思深深一礼。这么一个清俊风流的王孙公子,当着满街人的面对一个少女行礼,可不是一件常见的事。一时之间,路旁看热闹的人更多了,一个个掂起脚,兴奋的张望不休,私语不断。
司马岳冲着楚思深深一礼,清朗的说道:“妹子教训得是!是为兄唐突了。妹子乃是姑身仙人般的女子,为兄居然用如此浑浊无礼的言语相对,怪不得妹子着恼了。”他仰起头,如水般清澈的双眼定定的对上楚思,诚挚的说道:“第一次见到妹子,乃素不相识之时,妹子开口便叫我大哥。这一次,妹子以男子之身与为兄相见,转眼便结为兄弟。这等缘份岂不奇妙?妹子怎可因为兄的一时唐突而断了这种缘份?”
此时的司马岳,双眼如水,真诚无比。以他一个王爷的身份,不但当着满街人的面向她道歉,还这般诚挚的相求。还有,他说得有理,自己两次见到他,都叫了他大哥,也许这真是缘份啊。欧阳宇对上他的双眼,情不自禁的叫道:“大哥。”
这声大哥一叫出来,司马岳大喜,而楚思身后的谢安,再次眉头微皱。
“妹子看来是原谅为兄了。呵呵。”司马岳乐颠颠的说道,他虚拭了一把额头上不存在的汗水,笑道:“我的妹子风雅之极,这次回到建康,不知会引得多少男儿痴迷,到时为兄可要忙着挡那些风流公子了。不过话说回来,要不是如此,谢安石也不会这么着紧了。哈哈哈。”
前面便是一家大酒家,远远的便有一阵酒香飘来。众人马车一转,便向那酒家处走近。
酒家的屋前石台上,刻着:“飘香流客”四个大字,字迹龙飞凤舞,俊逸之极。司马岳冲着谢安笑道:“这是逸少的字!这家主人好大的气魄,居然令得逸少留下了墨宝。”
谢安却转头看向酒家前面一字排开的,十来辆黑漆为底的马车。他这时已跳下马,和楚思并肩走来。察觉到谢安的注视,司马岳顺着他的眼睛看去。
这一看,司马岳不由微微一笑,他唇角一勾,晒道:“原来是我们的第一美人也来了!也不知瘐美人率着她的裙下之臣到这等蛮荒之地做甚!”
瘐悦儿来了?
楚思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想道:我怎么跟这个小女子这么有缘,走到哪里也能碰到她?
正在这时,他们头顶传来一个少女惊喜的叫道:“小姐,快看谁来了?啊,谢家檀郎也,啊,他旁边的好象是司马公子。”
少女的欢喜声一落,又是五六个少女的嘻嘻哈哈的笑声传来。众人抬头,只见酒家二楼的窗户大开,从窗户口,一共探出了七八个脑袋来。
此时的楚思,一想到自己与瘐悦儿的缘份,便十分的无力。这到外面转了几个月,她觉得自己已经成熟了。那种一见瘐悦儿的面便如公鸡一般斗志昂扬的场面,还是少出现的好。因此,她悄无声息的向旁退出一步,站到了谢安和司马岳的身后后,顺手从司马岳的下人手中抢过他的纱帽戴上。
一个秀丽的少女顺手拿过一个果子,朝着谢安重重一砸。在砸得他的肩膀上“卟”的响了一下后,少女笑嘻嘻的说道:“谢三郎,听说你这次在邾城表现得好生威猛呀。虽然我家小姐不喜欢粗蛮的武夫,不过你谢家三郎能够有此担当,还是相当不错的。怎么样,要不要我跟小姐说一声,叫她许了你的追求?”
少女的声音清脆而悦耳,她快乐的说道:“你放心,虽然我家老爷还看不上你,不过只要小姐允了,那你还是有机会的。谢家檀郎,奴如此帮你,你没有表示么?”
听到这里,楚思郁闷的瞪大眼,狠狠的盯着谢安挺拔的背。恨不得把上面瞪穿一个大洞来!
谢安感觉到了她的注视,连忙回头冲她笑了笑,露出雪白的牙齿小小声的说道:“别信她。我谢安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楚思的脸一黑,危险的盯着他,薄怒道:“什么叫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这个混蛋!他的意思是说,知道自己家门第比不上瘐家,所以不能起求亲的打算了?那是不是说,想法还是有的?哼,上次就听大家说,谢安请了这个瘐家小姐约过什么会,这个花心大萝卜。
这怒火其实也不旺,楚思心里知道,自己出现之前,甚至说,自己与他订终身之前,他是完全有自由爱慕别人的。可是她心里就是有点郁闷!
司马岳站在一旁,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两人。
那少女见谢安不答,不由嘟起嘴,闷闷的说道:“谢家檀郎,你怎地理也不理人家?”
谢安苦笑一声,大步向酒家里面走去。就在他提步的同时,几颗不知名的果子砰砰砰的再次从上面的窗户丢下。一个个稳稳的砸在谢安的头上,肩膀上。伴随着水果的,还些一块香帕。那香帕飘然而下,眼看就要落到谢安的身上,谢安感觉到身后传来的两道令他灼热刺痛的目光,哪里敢接它?当下苦着脸,一个闪身便窜到了大堂中。而这时,头顶上传来那个少女的清叫:“小姐,谢家三郎今天太无趣了,他,他居然躲开了奴家的手帕!呆会一定要好好的教训教训他!”
楚思听到这时,再也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不快的想道:我的男人,用得着你们教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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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谢安的誓言
楚思重重一哼,才哼出声来。她马上又想道:不行,我一定要忍,一定要忍!像我这样美貌的姑娘,一见到瘐悦儿便与公鸡一般,连毛都竖起来了,那会让人笑话的。
谢安走在前面,楚思的那声轻哼清楚的传到他耳中。他苦笑了一下,回头望了一眼楚思,想了想,退后半步与她并肩,小小声的说道:“这个,要不要由你出面?”
面纱下的楚思朝他横了一个白眼,细声细气的说道:“我是斯文人。”
谢安和司马岳同时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司马岳在旁轻笑道:“由妹子出面面对瘐家小姐,与妹子是斯文人,这两者有联系吗?”
谢安却是知道缘故的,当楚思还是王云娘时,一见到瘐悦儿便斗得起劲。因此,他一听这话,便知道楚思有点恼火了。而恼火的源头自然是他谢安。
酒家中,早就被瘐悦儿一行人清过场。大堂空荡荡的并无客人。谢安等人走进来的时候,木梯处传来蹬蹬蹬的脚步声。
一个圆圆脸,梳着双球的少女出现在视野中。她笑嘻嘻的看着谢安和司马岳,目光只是略略的扫过站在他们身后,戴着面纱的楚思,便又把注意力停在谢安的身上。
歪着头打量着谢安,少女轻快的说道:“谢三郎,我家小姐在上面,要你上去呢。”
谢安忍受着身后楚思刺过来的目光,微笑道:“不必了。楼上人多拥挤,我等在这里便可。”说罢,他转头冲着店小二叫道:“小二,把拿手的酒菜送上来。”
他大步走到一旁的塌几前坐好。紧跟在谢安身后的是楚思,她开心的靠在谢安的身边坐好。本来以她的打算,是准备坐在谢安的身后不起眼的所在,这样的话,便不会引人注目了。可是,这样做也太示弱了吧?
司马岳也悠然一笑,走到谢安的对面坐下。他们这一坐,那些随着司马岳而来的护卫们自是在别边的塌几上坐好,而仆从们则侍立两旁。
那少女目瞪口呆的望着这一行的动作,半晌说不出话来。她眨着圆圆的杏眼,很有点想不明白。什么时候起,自家小姐这么没有魅力了?居然一个二个的都对见她一面毫不感兴趣的样子?
她瞪目结舌的站了好一会后,转身便蹬蹬蹬的向楼上跑去。众人听到她清脆的叫声从楼上传来:“小姐小姐,他们都不上来哦。我说了小姐在此,他们居然都不上来。特别是谢三郎,居然直接拒绝,真是气死我了。”
楚思听到这里,不由朝谢安和司马岳两人瞟了一眼,自言自语的嘟囔道:“原来真有人做得到一呼百应,应者如云!两位公子居然一直是人家呼之既来,喝之既去的角色,真是让人太意外了。”
她的话清楚的传到了两人的耳中。谢安不由苦笑一下,司马岳也摇了摇头,无力的解释道:“美人相邀,原本是件风流事。再说,瘐家小姐身边的侍婢虽然牙尖嘴利,相处起来还是可人的。”
楚思微微一笑,不再言语。
这时,楼上众女叽叽喳喳的议论起来。那个开始向谢安砸手帕的少女的叫声传来:“好大的驾子呢,我去会会他们!”
随着那少女这句话一出口,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头顶传来,转眼便出现在楼梯处。
司马岳直听得目瞪口呆,他转头对着谢安道:“安石兄,我怎么忽然觉得,用这种法子来吸引美人儿,其实相当的不错?”
楚思暗中翻了一个白眼,心中想道:对于这些男人来说,美人儿还真是多多益善,刚才这司马岳还表现得对我无比的感兴趣,这么一转眼,又掂记起别人来了。
她斜着眼睛瞟向谢安,想看看他是什么表情。哪里知道,她眼睛刚一斜转过去,便与谢安含笑的眼眸对了一个结实!
谢安笑吟吟的看着她,轻启薄唇,慢腾腾的说道:“安就知道,云儿会在这个时候,转过头来看我。”他上身微倾,脑袋凑近楚思,笑嘻嘻的说道:“怎么,还是不放心你的谢郎?”
楚思的小脸刷地一红,她迅速的转过头去。才一转头又觉得不妥,因此她立马重新掉头面对着谢安,冲他翻了一个白眼,楚思学着他的样子,笑嘻嘻的凑近谢安的耳边,轻轻的说道:“齐人之福虽然美妙,不过谢郎你既然上了小女子的贼船,这辈子就不要想了。”
说到后面,她樱唇轻嘟,对着谢安的耳洞轻轻的吹了一口香风。、
刷地一下,谢安的俊脸微微一红,他放在塌下的右手迅速的伸出,一把扣向她的左手腕。楚思格格地一声轻笑,身子微让,躲了开来。
正在这时,一个少女的裙套出现在楼梯处。楚思连忙收住笑容,正经危坐。她的眼角一瞟,瞟到一旁脸色不愉的司马岳。
司马岳对上楚思的双眼,把脸放松了少许,勉强的一笑说道:“真没有想到,妹子与安石已经情深至此。”
楚思嘻嘻一笑,暗中想道:你这个想着碗里,又望着锅里的家伙,我才懒得理你呢。
一个清丽的少女从楼梯口走出,这少女一张蛋形脸,柳叶眉,丹凤眼,是个中规中矩的古代美人。不管是这个少女,还是刚才那个圆脸的丫环,都是姿色上等,比之瘐悦儿只差一筹。也难怪得她们对这些男人如此放肆,而他们毫不计较了。
少女身如杨柳随风,曼步走了过来。她的目光一对上这桌,便定定的落到了谢安的身上。一直走到桌前,少女柳眉倒竖,颇为不善的瞪着谢安。
少女轻嗔薄怒,双颊晕红,凤眼中雾气茫茫,看起来极有风姿。让包括楚思在内的诸人,心中都是一软。
瞪着谢安,少女小足一跺,嗔怒道:“好你个谢三郎,你,你今天倒是要给本姑娘说个明白。方才你为什么不接人家的手帕?现在为什么不上楼去见我家小姐?”
声音清脆甜美,让人闻之心动。楚思暗中下了这个评语后,斜着眼睛,睨向一旁的谢安。
不止是楚思,一旁的司马岳此时也是一脸妒意的望向谢安,脸上似笑非笑。
在众人的注意中,谢安轻咳一声,他慢腾腾的站起身来,冲着少女一揖,朗声道:“霓儿姑娘,这个,安却是另有缘故。”
他再次轻咳一声,指着身侧睨着他的楚思朗声说道:“安之身边已有佳人相伴,实是不敢三心二意。”再咳嗽一声,他在少女变青的脸色中,娓娓言道:“霓儿姑娘的美意,安心领了。不过安已对心上人承诺了,此心只属于她,因此姑娘的手帕,安不能接受了。”
一时之间,万籁俱静!
少女双眼瞪得老大,错愕的望着谢安,一副不相信自己耳朵的样子。
司马岳也转头呆呆的望着谢安和楚思,半晌没有动作。
而楚思呢,也是目瞪口呆。在她的记忆中,谢安是个言行一致的真丈夫,大名士,可是她从来不敢相信,他会在这样的场合,当着一个对他心仪的少女的面前,坦承对自己的情意。还说出“此心只属于她”的誓言来!
第140章 美少年满堂
谢安这席话,在这个时代看来,很是惊世骇俗!一个男人,坦言自己对某一个女人情有独钟,并只爱她一人,这是很不可理喻的事。
楚思的心翻腾起来。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感动和幸福,涌出她的胸臆。她并不是一个无知的人,就算在前世那种人人平等的世道里,也很少有男人可以对心上人说出这样的话来,何况是这个男人可以妻妾成群的世间?
更何况,说这句话的时候,他不是因为酒精的影响,也不是因为月亮太美。而是面对着一个对他倾心的如花少女说出来的。
楚思温柔的望着谢安,心底荡漾着无边无际的幸福和满足。这种幸福和满足,让她在这一瞬间,甚至觉得上苍让她穿越而来,实在是对她的厚爱和眷顾。
那少女在一阵惊讶后,渐渐清醒过来。她的凤眼中,水气更加浓郁了,眨巴了几下,少女颤声问道:“檀郎,你,你刚才说什么?”
谢安微笑着坐下,并没有回答。
少女双眼瞪得滚圆,看了一眼谢安,又看向司马岳,再看向坐在他们身边的楚思。像是忽然之间明白过来一样,她对着楚思上看下看端详了好一番后。咬着下唇,抬起苍白的小脸向楚思问道:“你是何人?”
此时的楚思,满心满眼都是幸福和快乐,哪里把她的问话听进去?
少女见楚思不理,不由声音又提高少许,有点尖锐的问道:“你是何人?”
这声音有点刺耳了,楚思终于把放在谢安身上的视线收回,慢腾腾的抬头与少女的目光相对。少女的凤眼中水雾腾腾,仿佛随时会流出泪来。楚思的小嘴刚一张,便合上了:这个时候一句话没说好,她说不定便当场哭出声来,还是不要开口的好。
少女见楚思居然还是不理,气得浑身发抖,她纤指指着楚思叫道:“你,你好生无礼。”恨恨的扫了谢安一转,她身子一转向楼上冲回。
她的脚步有点踉跄,看起来这个打击不轻呢。楚思闷闷的想道:我没有说一句话,便逼走了我的情敌,虽然只是一个丫环,身份不合,可是也应该高兴啊,怎么我现在有一种欺负了人家姑娘的感觉?
司马岳在三人的杯中各倒了一杯酒,慢慢品了一口,冲着谢安挑眉笑道:“霓儿姑娘乃是瘐悦儿身边最美的丫头,主仆两人情如姐妹。安石,你气哭了霓儿姑娘,只怕瘐悦儿马上会来跟你算帐了。”
他目光扫过楚思,窃笑道:“妹子乐得不知东西矣!”
谢安闻言,连忙笑吟吟的转头看向楚思。
被两人这么一盯视,楚思的小脸不由一红,她轻哼一声,冲司马岳甩了一个白眼后,下巴一抬,得意洋洋的说道:“谢郎言此心属我,我听了很开心,很快乐,也很得意,陶陶然不知今夕何夕,哼哼,你管得着么?”
正抿了一口酒的司马岳被她的话狠狠的一呛,捂着嘴不停的咳嗽起来。两个侍婢走上一步,在他的背上轻轻的敲打起来。楚思见他呛得满脸通红,心中更是大乐。她眉开眼笑的望着一脸狼狈的司马岳,冲他大大的做了一个鬼脸。
这时,她感到手心一暖,却是谢安伸手与她相握。他的手心是那么的温热,楚思忽然想道刚才的自己,好象太大胆了点,太不知羞了一点。面纱下的脸是越来越红,越来越红。她连忙低下头来掩饰住自己的羞涩。
一阵脚步声从楼梯处响起,这次的脚步声杂乱而多,看来下来的人远不止一个了。难道那瘐悦儿终于移动莲步来此了?
楼梯处,首先出现的是那圆脸丫环,这个丫环身后,还跟着两个秀丽的做丫环打扮的少女,再然后,便是那个霓儿姑娘。此时她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步,无比乖巧的模样。
再出现的,却是一个少年男子,正是上次楚思见过的那个少年,他如上次一样,依旧衣裳半敞,露出他排骨驎驎的胸脯。脸上搽着厚厚的白粉,都看不出他的本来面目。那张阔嘴上,在正中涂着一点通红的胭脂,明明是一张大嘴,却涂硬涂成樱桃小嘴状,宽宽的袍服底下,赤脚踏着一双木履。
楚思几次见瘐悦儿,他都跟在身边,看来是她忠实的裙下之臣。
少年身后,又出现了一个宽袍大袖的美男子。他皮肤白净,五官清秀绝伦,樱唇一抹,两道浓浓的剑眉,他头戴小帽,身穿素蓝的长袍,手拿折扇,白净修长的手,正摇动着扇子。
这个美男子,居然又是一个熟人。他好似是这个瘐悦儿的三哥。
瘐家三哥的身后,又跟着走下来五六个宽袍大袖,白粉扑面,俊秀文雅的少年公子。这些少年公子脸上带着懒洋洋的笑容,随着他们的走动,足下木履“叭吱叭吱”的轻响着。
这些少年中,有三个是楚思从来没有见过的。走在左边那个少年,脸孔削瘦,肤色较暗,可他的五官长得相当秀致,嘴唇水润如女子。而稍后的那个少年是眉眼清秀,肤色白净,看人时还有点羞涩。
在羞涩少年的身后,是一个美丽的青年,这青年长相与卫映以有五分相似,只是颧骨较骨,眼眶也较深,轮廓深了些,也比卫映以多了一分沧桑,少了一分那玉般晶莹剔透的美和雅致。想来在晋人的审美观中,他比起卫映以差得多了。
出现在青年的身后的,正是瘐悦儿,她被两个丫环一前一后的扶持着,正娉娉婷婷,弱不胜风的走下楼梯口。
众少年都是俊秀出众的人物,丫头们也个个姿色不凡,这济济一堂,顿时令得整个大堂都明亮了几分。
不知不觉中,司马岳身边的侍婢们,也不知是大形惭秽,还是顾及身份,都一一退到了墙边角落处。
瘐家三哥先朝一旁的司马岳深深一揖,叫了一声“吴王殿下”后,抬起下巴,刷地一下把折扇打开,转向谢安说道:“我正说呢,以霓儿的美貌,居然都三请不到的人是谁呢,原来是新近大胜赵军的谢安石啊。”
在瘐家三哥说话之际,众少年都冲着司马岳遥遥一揖,便各找塌几坐好。楚思的目光跟着他们转了一圈,看着这满室华璧,忽然觉得晋人选才先选美的行为大是有理,她现在是看着这些美少年便心情愉悦。
正当楚思看得不亦乐乎之际,忽然她的手心一紧,楚思这才记起谢安还在身边,连忙收回目光,正经危坐。
瘐家三哥长袍一掀,慢腾腾的在旁边的一个塌上坐下,就在他落坐之时,二个侍婢走到他身后,在他背后铺上软垫,同时在他的膝盖上盖好锦被。
不止是他,众少年身后不知何时站出了一排侍婢,她们来到各自的主子之前,为他们垫好身子后,一个侍婢斜倚上自家主子的胸口,纤手端过放在几上的茶水果点喂着他。另一个侍婢则跪坐在主子身后,为他轻轻的敲打着腰背。
塌几旁,一道香炉摆上,轻烟冉冉而上的同时,一股有点浓郁的熏香在大堂中流溢。楚思看了看那个羞涩的少年,他的身后,一个侍婢正拿起一件外裳给他披上。又看了看那个脸孔削瘦的少年,他的双眼正在一瞬不瞬的看着自己,嘴里却含着侍婢用口度过去的酒水。
和那少年一样,越来越多的视线集中到了楚思身上。瘐家三哥晒然一笑,推开怀中的侍婢,身子微倾,目光灼灼的盯着戴着面纱的楚思,笑道:“敢问这位便是谢三郎所言“此心只属于她”的佳人否?”
第141章 良人
这话问出,众人同时转头向楚思看来。
面纱的楚思,五官若隐若现,可光看她玉白的颈项,挺直的腰背,还有那端坐不动间,便流露出来的风情,便可知是她是一个少有的美人。
众少年越看越是兴奋,瘐悦儿坐在离楚思有三米处的塌几旁,她侧着身子,身躯线条美好之极。
她微微侧头看向楚思,丹凤眼中雾气茫茫,小小的一点樱唇微微嘟起。从她的眼神中,可以看出现在的瘐悦儿很有点失落。
水眸望向谢安,瘐悦儿见谢安不回答自家兄长的问话,便曼声说道:“谢三郎,不知你的心上人是谁家女子,居然有这样的福气可以得到三郎的一诺?”她睫毛扇了扇,清甜酥软的声音又响起:“她,是王家姐姐么?”
现在的楚思虽然戴着面纱,可从隐约露出的五官来看,其美貌处远在王云娘之上。瘐悦儿这话是明知故问了。
瘐悦儿也不等谢安回答,径直转过头看向楚思,对着她盈盈一笑,她笑的时候,眼波中都宛如泪光闪动,让人顿生怜爱之情。“前阵子,谢三郎携着王家云娘的手来到小妹那里,两情依依的样子让人好生羡慕。却不知妹子是否就是王家云娘?”
这话分明是挑衅了。
楚思暗中翻了一个白眼,她闷闷的想道:这个瘐悦儿长得我见犹怜,实际上却是一个天生的戏子。哼,她一句话就想在我与谢安之中挑刺,实在是可恶之极。
想到这里,她不由伸出玉手,懒洋洋的从几上端起一个空酒杯递到谢安面前。谢安笑嘻嘻的给她满上后,楚思优雅之极把酒杯端回。
就在把酒杯端到面前时,她忽然记起:自己的脸上可蒙了面纱呢,这叫她怎么喝酒?
抬眼瞅见谢安那笑嘻嘻的表情,楚思不由又翻了一个白眼,想道:这家伙,明明想到了还不提醒我,真是可恶。
众人的目光都顺着楚思的手看向她的脸,楚思实在不想揭开面纱,便把酒杯在空中虚转了圈后,又慢腾腾的放回塌几处。
这个动作一做出,几个少年同时翻了一个白眼。楚思忍着笑,在面纱下冲着谢安飞了一个媚眼。
瘐氏兄妹连续几句问话,都丢到空气不见回响,不由大是郁闷。不过这里的风气便是这样,如果不想回答,任何人在任何时候都可以装聋作哑,这样做是一种个性。
瘐悦儿无力的笑了笑,抿着嘴,低敛着眉眼喝起手中的茶水来。她的修养好,可站在她身边的那霓儿姑娘早就窝着一肚子的火。她昂起头盯着楚思,清叫道:“你为什么不露出真容来?难道丑得见不了人?”
咄咄逼人的说出这句话后,她见谢安眉头一皱,不由嘴唇微嘟,红着眼眶向他解释道:“三郎,你是霓儿心中的檀郎,现在你告诉我你心中另有她人,并且除了她再也容不下其他女子。那么霓儿要求见一见你的心上人的真容也是应该的吧?”
这便是这个时代晋人的共性了。楚思暗中喝了一声彩,在这个时代里,众人表现得最多的是真性情。爱也罢恨也罢,都比别的时代直接。甚至于成为政敌的双方,在平素不涉及立场的时候,也会直言不讳的对对方赞美或同情。
霓儿的话的直言不讳,让谢安说不出话来。楚思望了望他,又望了望霓儿姑娘,慢慢伸出手,慢慢的取下了自己的纱帽。
楚思的面容一露,坐在她对面的瘐悦儿便表情一滞,双眼中飞快的闪过一抹妒意和不快。
霓儿更是痴痴呆呆的望着她,瞬也不瞬。
瘐家三哥和众少年一样,紧紧的盯着楚思,上下打量一番后,瘐家三哥哈哈一笑,双手一拿叹息着说道:“果然是个大美人。”他转头看向瘐悦儿:“五妹,她的姿色堪与你媲美呢。”
那脸搽白粉,涂得大嘴一点红的少年摇头说道:“惜乎太明太艳矣!”
那羞涩的少年悄悄的透过眼睫毛,痴痴的望向楚思。听到那少年的话后,他不快的扁了扁嘴。
瘐悦儿清润的声音传来:“如此好女,为何一直不曾见过?谢家三郎,她是谁家女儿?”
问到身份了!
自来到晋地后,楚思最头痛的便是这个身份。士庶之分,在晋人来说,是他们不可动摇的底线之一。她要想在这个地方立足,还非得有个士族身份不可。可是,整个士族盘根错节,谁家有什么人,有什么亲戚,全部一目了然。她竟是除了承认自己是王云娘外,便再也没有办法。以前说过的那个隐士之后,也只能是随便说说,因为就算你是隐士,你也自有父母家族,有出身来历。只要说出,这些人便可以知道你是真是假。
真是头痛啊。
楚思低下头来,眼睛半闭着,暗中想道:这个身份的问题,还是由谢安去解决吧。
谢安见众人都看向自己,慢慢品了一口酒,淡淡说道:“她是隐士之女,此番回晋可能会寻祖归宗,到时各位自会知道她的来历。”
谢安买了一个关子!
瘐悦儿略有点失望的说道:“原来如此。这位姑娘冰肌玉肤,一定是大家族的嫡女儿吧?”
她还在试探。
谢安却不想回答了,他端起酒杯喝起酒来。
瘐家三哥在一旁答道:“这是自然,这位姑娘相貌绝美,举止高雅,又知书识礼,自会是大家族的女儿。”他颇为扼腕的说道:“谢安石在哪里遇到了这样的好女?真是艳福不浅啊。”好了,可以告诉一个段落了。楚思盈盈笑着,端起酒水慢慢的抿了一口。然后,她拿起旁边的纱帽,又准备朝头上戴去。
瘐家三哥奇道:“做什么又戴上?”
楚思抬起眼眸瞟了他一眼,懒洋洋的说道:“你们看也看够了,品也品不完。难道不许主人家把东西收起来留待下回再品?”
啊?
众人都是一呆,转眼间,一阵大笑声传出。那美丽的青年更是一口酒直呛到咽中,连边咳嗽了好几下才顺过气来。他抚着涨得通红的脸,冲谢安苦笑道:“谢安石啊谢安石,你从何处寻得这样一个妙女子?”
在他们的笑声中,楚思悠然自得的把纱帽依旧戴上。这纱帽一戴,众人的目光也收敛了一点,楚思暗中想道:还是这样舒服些。
大笑声中,谢安转过头,温柔的望着楚思。他摇晃着手中的酒杯,慢慢的朝霓儿姑娘举起,清声说道:“霓儿姑娘,安有愧了。”说罢,一饮而尽。
霓儿却不理他,径自盯着已经戴上了面纱的楚思。
瘐悦儿在塌上欠了身,举起手中的酒杯朝谢安晃了晃,甜美的声音再次响起:“原来,谢安石倾心的是这一类女子。这位姑娘明朗大方,看她手生薄茧,想是能手握刀剑,行走四方的游侠。如此风情,悦儿不如也。”
瘐悦儿这话,初听是赞美,但对时人来说,却是一种鄙夷。在这个时候,一切与武力有关的东西,都是丑陋粗鄙的。当然,这种看法并不为所有名士接受。
楚思打定了主意不与瘐悦儿争一时之长短,因此听了这句话后,不得不又吞下一口气。她歪着头打量着瘐悦儿,摇晃着手中的酒杯。
瘐悦儿的话,并没有在众人心中留下什么印象。众少年还是时不时的看一眼瘐悦儿,又看一眼楚思。只是每每对上楚思遮在面纱下的脸时,他们的表情又是遗撼,又是忍俊不禁。
霓儿足足对着楚思盯了十来分钟后,终于转过头看向谢安。她秀眉微皱,声音有点沙哑的问道:“谢家三郎,这位姑娘虽美,却还是不及我家姑娘多矣。你真的愿意为了她而放弃别的女人吗?”她嘴角微挑,有点讥嘲的说道:“你尚末与她成亲,便要为她守贞了么?谢安石乃名传千里的风流名士,什么时候起,居然由风流人变成了痴情种了?”
她直直的盯着楚思,从鼻子中发出一声轻哼后,说道:“此女何德何能可令谢家檀郎做出如此牺牲?”
楚思的眉头一竖,恼道:哼哼!收回我刚才的话,这霓儿姑娘虽然是直性子,可这性子真得太也可恶!真是太可恶了!
霓儿这一番质问,咄咄逼人的吐出,众少年笑吟吟的听着,瘐悦儿虽然仍然低着头,却嘴角带笑。
所有人都在等着谢安的回话。
楚思的小手又是一紧,谢安的低语声传来:“谢夫人,该你回话了。”说罢,他懒洋洋的把身躯朝后一靠,眼睛半闭。
楚思本来便不是一个闷得住话的人,霓儿的话咄咄逼人,令得她的心中也窝了火。
她慢腾腾的抬起头来,透过面纱定定的对上霓儿的双眼。轻笑了一声,楚思转动着手中的玉杯,悠然的说道:“有一个传说。在混沌末开之时,是无分男女的。后来造人的女娲大神觉得这样的人世间太冷清,太无趣。便在她所造出的人的身上,抽一根肋骨出来。然后,那肋骨便化成了女人,原来的自然变成男人了。霓儿姑娘,我们女子在世间寻寻觅觅,找的不就是那个与你气息相通,却少了一根肋骨的男人么?你找中了,他便对你珍之重之,置于心窝处。没有找中,那便说明他不是你的良人。既然不是你的良人,又何必念念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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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奢华的世家子弟
对不起,今天搬家耽误了时间,更新迟了。明天会多更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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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清清幽幽的把一席话说出,顿时所有人都是一阵沉默。谢安回过头看向楚思,司马岳也转头盯向她。
瘐悦儿众女,却是一阵恍惚。瘐悦儿抬起双眼,呆呆的望着谢安,目光中泪花隐隐。不过她的眼中总是含着那一抹泪,楚思只看一眼便无趣的低下头来。
忽然,瘐家三哥“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他挑着剑眉,丰润的嘴唇微翘,懒洋洋的斜向楚思问道:“原来世间的男女,还有这种说法?那依姑娘之见,本公子宅中的一妻五妾十几个侍婢,却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本公子的肋骨分成了几十份?”
那面涂白粉的少年也哈哈一笑,接口道:“乾坤生人,禀阴阳两气而为男女。至于缘份嘛,合眼缘而已。这么简单的事,哪有姑娘说的这么复杂,呃,有趣?”
那美丽的少年却似对这个话题有点赞同。他点了点头,说道:“肋骨?”微微侧头瞅向瘐悦儿,他的眼中闪过一抹淡淡的忧愁,又说道:“这倒是一个很美的说法。”
瘐悦儿呆呆的望了一眼楚思,又向谢安望了一眼,低低的叹息一声,轻声应道:“不错,是一个极为美丽的说法。”
楚思微微一笑,并不想回答。
见她不答,瘐家三哥又笑道:“看来,以后本公子还得对那些女人们好一点。肋骨嘛,岂不是打了她们伤了我自己?哈哈哈。”
面纱下的楚思,把双眼闭了闭,暗暗忖道:真是胡说八道!如你们这样的人,还真是侮辱了这个说法!
“三哥,”瘐悦儿清悦的声音传来:“肋骨之说,应该只适合这位姑娘和谢三郎吧。两心相悦,都希望自己与对方是为一体。因为这位姑娘才有了这个美丽的愿望。”
嘴角向上浮起一个轻蔑的角度,瘐悦儿淡淡的说道:“但愿君心似妾心,定不悔相思意。只是怕随着年月渐去,新鲜的肋骨又会络续生出。”
这番话,倒真有点愤世嫉俗。楚思抬眼看向瘐悦儿,与她楚楚动人的含泪眼眸一对后,又低下头来。
瘐家三哥哈哈一笑,举起手中的酒杯一晃,说道:“新鲜的肋骨又络续生出?这个说法不错,不错,当为此浮一大白!”
听到这里,楚思的心中,浮现“对牛谈琴”四个字来。她暗哼一声,面纱下的目光四处移了移。
站在瘐悦儿身侧的霓儿张着小嘴,一直呆呆的望着楚思。半晌后,她朝瘐悦儿微一欠身,从她的几上倒了一杯酒。端着酒杯曼步走到楚思面前,霓儿姑娘缓缓的单膝曲地,她抬起头,与楚思的目光相对。
霓儿有点苍白的脸上挤出一抹笑,把手中的酒杯朝楚思一举,轻声说道:“姑娘的故事很美,很,令人心动。不过,霓儿有自知之明,我心气虽高,身份却卑,肯定不是良人的肋骨所化,就算是,也只是其中的一点点骨末。今生与谢郎已无望,霓儿无话可说。请饮下我这杯酒,请姑娘千万珍重谢郎。谢郎是真名士,大丈夫,霓儿但愿他这一生,能得到他想得到的一切,一切。。。。。”
说到这里,霓儿已泣不成声,她举起手中的酒杯,抬头一饮而尽。不再看向楚思,她慢慢的退后,退到瘐悦儿身后后,她把自己的身影隐在众侍卫之后,让自己消失在角落处。
楚思冲着遥遥退下的霓儿举了举酒杯,抬头一饮而尽。她把玉杯放下,暗中苦笑道:怪不得那么多的男人见一个爱一个,如此真心倾慕自己的美女,谁又能拒得了?
想到这里,楚思不由看向一旁的谢安。
谢安的表情很平静,嘴角微扬,眉眼微闭,似乎刚才的那一幕,并没有在他的心中留下并点痕迹。楚思有点不信,她脑袋微倾,凑近谢安低声说道:“你没有感动么?”
谢安好笑的张开眼瞟了她一下,淡淡的说道:“安在对你做出承诺时,便已知道今日。世事不可能完美,安既得到了自己最想得到的人,又何必贪心不知足?”说到这里,他嘴角一扬,笑嘻嘻的说道:“天下女子中,呼安为檀郎的不在少数。谢家娘子,你有没有觉得自己是无比的幸运?有没有觉得能蒙得谢安的垂青,实是幸福之极?”
楚思的脸一僵!
片刻后,她挤出一个笑容,磨了磨牙,恨恨的翻了一个白眼,郁闷的想道:本来我到是真的觉得自己又幸运又幸福,可是被这家伙这么一说,那些幸运和幸福全部变成了气恼了!哼哼,花心多情的家伙,居然好意思在我的面前炫耀!
她越想越气,越想越恼,忍不住右手在袍袖下伸出,捏住谢安胁下的嫩肉便是一掐!
这一下掐可用了不少力气,谢安吃痛,俊脸上的肌肉不由跳了几下。他又不能呼痛,便连忙伸出手按上了楚思的小手。
感觉到旁边几道目光射来,楚思连忙缩回了手,正经危坐,低眉敛目做温驯状。
瘐家三哥似笑非笑的望着谢安,徐徐饮了一口茶,说道:“原来安石中意的是一只母老虎!”
“咳咳咳——”楚思一不小心,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倒了。她连咳几声,秀脸涨得通红通红。
咳嗽稍止,楚思便伸出手,指甲重重的朝塌上一掐,恨恨的想道:姓瘐的没有一个好东西,老的心狭性毒,小的嘴贱!
瘐家三哥一句话说出,众人都含笑的看向谢安和楚思。他们见楚思红着脸低下头,以为她害羞,便把目光一移。
瘐家三哥双手一拍,喝道:“有酒有美人,怎能无乐?奏来!”
随着他一喝,酒店大门大开,一众青衣男女从大门两侧走了进来。转眼间,在各个角落处,便摆好了琴,琵琶,筝等乐器。
当大门重新关上时,琵琶声起!
楚思目瞪口呆的望着这一切,吃惊的想道:真是好奢华!居然出门外游,连家伎乐队也带上了。
正在这时,瘐家三哥叹息道:“惜地方狭小,不能观美人之舞。”说到这里,他斜睨向谢安,责问道:“安石也太心狭了,居然不肯到楼上一会。楼上空旷雅静,正可做倾城之舞呢。”
第143章 喜欢楚思的理由
谢安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楚思还真的没有经过这种事。以前参加过宴会,好在人家是早有准备。她还真没有想到,这些世家子弟奢华到随时随地,可以把所处的环境变成天堂。
想起一事,楚思凑近谢安身侧,轻声问道:“他们不会吸食五石散吧?”
“现在不会。”谢安也轻声答道:“吸食五石散要敞衣当风,可你与瘐姑娘在此。”
楚思轻点了点头,一眼瞟到瘐悦儿正向自己两人瞟来,目光中隐见失落,她忍不住又问道:“这位瘐悦儿姑娘,可称过你为檀郎?”
谢安转眼看向她,慢慢的,薄唇上掠,笑道:“不知也,要不,你问问她?”
楚思暗暗想道:你怎么可能不知道?你这人这么狡猾,会有什么事瞒得过你的双眼么?
大堂门给紧紧的关上,窗户也没有开。这些少年男女个个身上带有熏香,众多熏香混于一起,便浓郁得让人难受。
楚思在塌上动了动,侧头见谢安半倚着塌,一副很舒服的样子,而另一边的司马岳,也用手中的折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几面。
她转向谢安,轻轻的说道:“我到外面去一下。”
谢安以为她要更衣,便点了点头,伸手一挥,司马岳的一个侍婢便走了过来。楚思连忙说道:“不用,我要到外面喘喘气。”
谢安于是挥了挥手,示意那侍婢不必再过来。对楚思说道:“不可离远了。”
“恩。”
楚思盈盈站起,冲着众人温婉的一笑后,慢慢退后,从墙壁角落处向外走去。
当她走出酒家时,不由大大的吐了一口气。酒家外面,围着数十个百姓,他们看到楚思走出来,便连忙向后散去几步指指点点的说道:“这便是世家女子,阿弟,你看她的衣服多好,皮肤多白啊,就像是天上的仙人一般。”
“是啊是啊,世家的男子也长得如仙人一般,身上还香香的。说不定他们真的是仙人投的胎呢。”
众人的议论声不停的传到楚思耳中,听着这些声音,她不由为难的皱起眉头来。街道两旁,到处是小摊小吃点,她是要维持众人心目中的仙女形像呢?还是满足一个自己的口腹之欲?
胡思乱想中,楚思抬头望了望狭窄的街道,又看了看城池背后的隐隐青山,信步便顺着一条巷子,向那青山处走去。
她倒不是想上山,只是觉得向那个方向走时,风景更胜,人也更心情愉快些。
她脚步轻盈,走了十几分钟便来到了山脚下。山峰青翠,流泉轻响,让人望之忘俗。楚思仰着头,望着拦在山腰间的那道云雾,那云雾茫茫,看起来仿佛是隐在山间的仙湖上的蒸汽,让人暇想连翩。
这样的美景!也不知那云山深处,有没有仙人?
楚思浮想连翩,慢步的走到林荫道上,现在正是夏天,树叶繁茂之极,地面上青草绵绵,踩在其上又温又软,楚思用力的在一株野花上践了践,这时,她的身后一阵脚步声响,她正准备回头,一个激动的声音传来:“伊人原在山水相逢处?王姑娘,没有想到在这里又遇到了你?”
那声音越来越近,显得十分的兴奋:“这段时日你到哪里去了?怕你恼了皇室,我一直担心着你呢。”
是卫映以的声音!
他叫我王姑娘!
楚思马上反映过来,他从自己的背影让出自己来了!被人认出来了。
一时之间,楚思说不出是欢喜还是感慨,或者是紧张。她嘴唇抿得紧紧的,耳听到卫映以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终于,卫映以走到她的身后,激动的快乐的说道:“数月前一别后,映以一直挂念着姑娘,无时或忘,没有想到,居然在这荒蛮之地遇到了姑娘你。数月不见,姑娘一切安好?”
他的声音轻快而舒畅,充满着重逢的喜悦,楚思几次涌到唇边的“你认错人”了的话,又给吞了下去。
她还在犹豫着,卫映以却停下了脚步,他挥了挥手,示意侍婢们不要走过来。然后自己走到楚思旁边的一块大石头上,伸了一个懒腰,在上面舒服的一躺,仰头透过树叶丛看着天空说道:“你看白云悠悠千载,这人世间最美的还是这自然之景啊。王姑娘,自你离去后,我一直在寻找你,一直想帮一帮你。你现在被皇室所恼,为家族所厌,与陈郡谢安的婚约已经取消,我一直担心着。”
啊?
王云娘与谢安的婚约已经取消了?
居然取消了!
可是,既然取消了,谢安为何口口声声称我娘子,还要我叫他谢郎?不行,这其中必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我一定要去跟他问个明白。
楚思呆呆的站在原地,半天动弹不得。她这个时候脑中完全成了浆糊,本来想否认身份的事已抛到了脑后。
一片树叶悠然的,飘飘洒洒的落到卫映以的额头上,卫映以也不拂去,任它在自己的额头上,随着微风时不时的移一下位置。
“要不是我详加探查,居然还一直不知道你与陈郡谢安险结为秦晋之好。幸好,你们又解去了婚约,这样我便有机会了。”
他笑了笑,慢慢拂衣而坐。挺直腰背,卫映以微微一笑,温柔的看着半侧着身子的楚思,轻声说道:“当我听到你与陈郡谢安解去了婚约时,心中实是无比的欢喜。云娘,别拒我于千里之外,好不好?”
楚思的身躯一晃,终于忍不住问道:“我,奴家长相平庸尚不及玉郎,你怎地中意了我?”
卫映以衣裳与石头摩擦的声音传来,他轻笑道:“映以自小相貌过人,想要美人的话,还不如对着铜镜看自己的脸得了。”
楚思听到这里,忍不住跟着轻笑出声。
她现在已打定了主意,如果卫映以走到自己前面来,她就拔脚一溜,逃之夭夭。这个时候嘛,她一定要把事情探个明白再说。
也不知卫映以怎么想的,他躺在石头上好不自在的伸了一个懒腰后,便不再动弹。他吐出一口长气,说道:“映以与云娘只不过见了二三面,云娘自是无法明映以为何对你倾心。可映以却以为,晋地的名士们,只要与云娘打过交道的,很少会有人不喜欢你。”
“为什么?”楚思眨了眨眼,有点兴奋的问道。她得意的双眼一弯,嘴角向上猛翘:原来我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成了万人迷了呢!哇哇,人生真是美好啊,真是太美好了。
她得意之下发出的小小声的轻笑,清楚的传到了卫映以的耳中。他低笑出声,徐徐的说道:“生在这个世道,无论是世家还是庶民,都是朝不保夕。在这种情况下,有人终身郁郁,绝大多数的人,却是及时行乐。不管是哪一类人,他的内心都盛满着不安,恐慌,愤怒和无奈,不管是哪一类人,都觉得自己貌似高大,实则如同蝼蚁一般。可是云娘却与所有的人不同,更明快,更飘逸。云娘给人的感觉,从骨子里透出一种轻松,一种旁观世事的淡漠,仿佛是天地间的一缕游魂,没有身体的负累,家庭的负累,生存的负累,悠然自在,来去无拘。偏偏,还至情至性,喜怒形于表。跟你在一起,整个人都会轻松起来,仿佛一切的烦恼原来就不该有。所以,这便是云娘令人倾心的地方。”
楚思听到这里不由一呆:我本来就没有身体,也没有家族呢。当然没有这些负累。再说,我原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当然旁观世事了。转眼她又想道:不对,我明明很多时候都很忧伤的,很寂寞的,怎么被卫映以这么一说,我倒是像为赋新词强说愁了?原本我骨子里还是无忧无虑的?不会吧?
她无精打采的低下头,悲伤的叹息着说道:“害得我欢喜了半天,却原来我只是一个上好的玩伴。”
卫映以哈哈一笑:“人和人之间,缘分原本淡薄,要是相伴一生的人也是自己最好的玩伴,能令人见之则心情愉悦,烦恼全无,便是无价之宝,值得全力求取!”
第144章 欢时短上
楚思按捺不住,翻了一个白眼嗔道:“卫公子,我只是一个弱女子,弱不禁风的,楚楚可怜的,需要怜爱的普通女子。你的理由太高大了,我受不起。再见了。”说罢,她袍袖一拂,飘然如仙的向前箭驰而去。
卫映以显然万万没有想到,她一言不合便开溜,不由怔怔的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楚思撕腿就跑,当真是急急如脱兔,切切如奔马!当跑到离卫映以隔了一里路远了,便又转了一个弯,折回“飘香流客”酒家。
酒家在望,楚思不由朝额头上抹了抹汗。吐了吐舌头,楚思想道,嘻嘻,我还真是聪明,不待卫映以起疑便溜之大吉,还丢给了他一个大包袱。哼哼,这小子估计还呆在原地,苦苦的想着怎么向我解释他对我心意是真诚的。
转了一个弯,酒家大门映入眼帘,跟着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负手而立,站在酒家门前仰头望天的背影。那身影磊磊落落,优美洒脱,正是谢安。
楚思自是知道,不管谢安此时的样子多么的优美,好象看白云看得十分的起劲,可他的本意一点是在等自己。
悄悄吐了吐舌头,楚思放慢脚步向他走来。
走到谢安身后,谢安徐徐的低下头,温润清亮的双眼望着她,轻声道:“回来了?”
“回来了。”
楚思悄悄的抬眼看了看谢安,见他容如春风,并不见生气,不由兴奋的一笑,弯着双眼得意的说道:“谢郎,刚才有人大大的夸了我一番!”
“哦,他夸你什么?”
“这个。。。。。。”
“夸你美貌无双?”
“才不是呢,那人哪里会这么浅薄。哼,我本来是长得美,人人都可以看到,这有什么好夸的?”
看着下巴抬得老高,连连朝着自己翻白眼,以示鄙视的楚思,谢安忍着笑问道:“那你除了美貌,还有何可夸的?”
楚思重重一哼,嘟囔道:“本姑娘除了美貌,可夸的地方太多了!哼哼,问我的话,居然一点诚意也没有,懒得跟你说了。”
说罢,她下巴一挑,越过谢安直接朝酒家里面走去。
她刚走出两步,楚思的右臂忽然被谢安拉住。同时,一股大力带着她往回一倒。楚思在将要扑到他怀中的前一刻把脚步一稳。然后她骄傲的挺直腰背,冲身后的谢安给了一个媚眼后,小脸一板,无比庄严的说道:“男女授受不亲,还请公子自重!”
谢安苦笑着摇了摇头,他握着她的小手,说道:“他们有服五石散。”
啊?
楚思马上明白过来,她大眼睛一转,望着谢安问道:“瘐悦儿等人呢?”谢安说道:“去东城游玩了,东城的碧月湖是当地的一景,他们特意为此而来。”
忽然间,谢安似笑非笑的望着楚思,说道:“安从来不知女娲造人时,把我的云儿做成我的肋骨,怪不得安一直觉得不对劲,原来是身上少了一根骨头!”
看到他脸上的神情,楚思小脸刷地一红。她眼皮一低,长睫毛扑闪了几下,悄悄的吐了吐舌头,糟了,找我算帐了!
谢安望着她吐舌的娇俏样子,哑然失笑:“你呀!真是好大的胆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宣示对本公子的所有权,也不怕天下人骂你是妒妇么?”
楚思嘻嘻一笑,转而从鼻中发出一声轻哼,小下巴一抬得意的说道:“我把自己的独占欲说得这么唯美浪漫,只要是女人听了,心中只有羡慕的份,哪里还会骂我呢?男人听了也只是置之一笑,说不定还会赞美我的想象力丰富,也不会骂我妒妇。”
她眯着眼睛盯着谢安,小手扯过他的袖子,得意的说道:“我那话,本来便是瘐悦儿和霓儿姑娘听的,她们总天檀郎檀郎的叫你,我听了心中不快。”
双眼一弯,她格格一笑:“谢安石谢公子,你知道小女子这行为叫做什么?”
谢安好笑的问道:“叫什么?难道不是妒妇?”
楚思白眼朝天,极为骄傲的轻咳一声后,说道:“你知不知道,动物界啊,咳,比如,一只老虎(也不知是不是老虎,切!就这样说着先!)要对它的地盘宣示所有权的话,便是在那里撒上一泡尿,这样每一个外来者都会知道,此地已有主人!”
她笑嘻嘻的在谢安的肩膀上拍了一下,说道:“我现在也是这样,已向天下的女人都慎重宣告了,这个男人已经被人认领,请饶道而行!”
谢安放声大笑。他笑着笑着,忽然伸手把楚思紧紧的拥在怀中。下巴在她的秀发上摩挲着,谢安停下笑,温柔的说道:“傻女孩,怎么这么没有安全感?你要相信自己,你是独一无二的楚思,任何女人都不能把你的谢郎抢了去。”说到这里时,他声音一顿,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余音有点艰涩。
楚思自是听出了他的艰涩,她眨巴着大眼,把刚刚涌出的泪水逼了回去;是啊,我是没有安全感。我相信你谢安是个言出必践的人,所以在得到你的承诺时,我才会那么的欢喜。可是,可是,这不是现代,这是见鬼的晋朝。你不止是谢安,你身后还有家族,还有士大夫阶层,还有王室,还有整个晋朝。这其中的利益纠葛太多,是非太多,我,我没有办法相信自己是能得到命运垂青的幸运儿啊。
她现在已经不想问谢安了,他与王云娘的婚约解除了是怎么回事。她只是一遍又一遍的对自己说着,眼前的这个男人,他是谢安,他是流传千年的风流人物谢安。他才华超群,他很狡猾,他一定有办法处理所有的事情,自己要做的,只是对他的信任而已。虽然,完全的信任一个人是那么的艰难!
“刚才你见到的人是谁?”谢安的低沉的声音,在她的耳际传来,那暖暖的呼吸扑在耳边,让楚思只觉得全身都被温暖了。
这个时候,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在经过他们时都在驻足观看,楚思知道,自己和谢安两个看起来华贵不凡的世家子弟的当街亲密,已经引起了无数人的好奇。不过她不想动,不想离开这个怀抱。反正晋人以独立特行为时尚!
懒洋洋的睁开一线眼睛,楚思嘟囔的回道:“是卫映以。他只看到了我的背影,一眼认出我是王云娘。”她忽然噗哧一笑,得意一笑的说道:“他还说了一大堆赞美我的话,说是对我倾心呢。”
只不过我令他倾心的原因,哼,打死我也不说给你听。
谢安没有吭声,过了半晌,他缓缓的说道:“云儿,你上次出了一番风头,这一次回到故地,认出你的人可能还会有。无论如何,你不可承认。”
“恩。”
“还有,不管你听到什么,你要相信我。我会把一切安排妥当,风风光光的娶你入门。”在郑重的说出这番话后,谢安轻轻一笑,有点调皮的说道:“如果不行,我们就学司马相如和卓文君私奔如何?”
“好!”谢安一句话才说出口,楚思立马又清脆又响亮,又迫不及待的答道。她抬起头,双眼晶亮的望着谢安,加重声音说道:“如果不行,我们就找一个山青水秀的地方当隐士去。”
见谢安双眼清亮的望着自己,楚思伸手在自己的胸脯上一拍,加上一句:“我的身手很不错,你放心,就算私奔了,我们也可以过上很好的日子。大不了我就劫富济贫,不对,济我们自己!”
谢安郁闷的望着她,无力的说道:“安就养不活你?还得由你来想法子,想法子也就罢了,你居然还这么慎而重之的安慰我!”说到这里,他抚额叹道:“怎地越扯越远了?”
“两位好生恩爱!”
一个清朗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司马岳缓步走了出来。他目光锁在谢安和楚思的身上,眼中似乎带着笑意,又似乎是冷意的说道:“两位再不分开,这偌大的街道已不能通车了。”
楚思闻言抬头看了看,这一抬头,便对上上百双好奇的目光。没有想到这一会功夫,自己的身周已围上了百来号人,这些人一脸好奇的与楚思对视,间中传来一个个低语声:“这是谁家女娘?当街与郎君缠绵,真是不知羞也。”
“她的郎君好俊的人才啊,也不知这位女娘美不美?”
楚思忽然觉得有点臊了。她松开抱着谢安腰身的小手,一扯谢安的袖子:“我们走罢!”
司马岳在旁看了看谢安,又看了看楚思,笑道:“两位还准备躲在没人的地方再亲热么?大伙儿现在应该清醒了,且进去罢。”
“不用了。”楚思想道,这些人刚刚服了五石散,听说一服这个东西就得脱光衣服啥的,可他们又每个人都带了侍婢在侧,哼,也不知现在里面的情形见不见得人,还是避一避的好。
楚思说出“不用了”三个字后,在抬眸的瞬间看到司马岳望向谢安的眸光奇怪的一闪。她不由又说道:“大哥,我与谢安还有急事,就先行一步了!”
司马岳的笑容有点淡的说道:“现在?现在可是日落西山,这个时候妹子准备到哪里去?”
第145章 欢时短下
“嘿嘿嘿。。。。。。”意识到自己在心里不安的情况下出了一些丑的楚思傻乎乎的笑了两声后,目光求助的看向谢安。
她才转眸,司马岳已长叹一声,喟然说道:“真没有想到,妹子居然对为兄甚有防备。”见楚思低下头,他长袖一拂,淡淡说道:“我有事要忙,两位请自便吧。”说罢,扬长而去。
望着他的背影,楚思怔怔的说道:“谢郎,我刚才是不是真的表现得那么明显?”
谢安挑高一边眉头,有点失笑:真没有想到,楚思说的居然不是自己误会了司马岳,而是问自己的表现有没有那么明显!
见谢安不答,楚思嘟囔道:“司马岳刚才的眼神让我有点不安。”这却是解释了。
谢安笑了笑,不置可否。他伸手在她的小脸上抚了抚,温柔的说道:“我们走吧。”
“去哪里?”
“山水清幽处。这日暮时分,夕阳西下,山林中蒙上一层薄雾,最是美丽之时。”
看着谢安清清朗朗的笑容,楚思双眼一弯,应道:“好。”
大自然的美景,永远让人留连忘返,两人站在山坡上,望着天边渐渐西沉的落日,和雾气苍茫的密林,忽然间,楚思只觉得心口一阵发慌。
这种慌乱隐隐而来,却紧扣着她的心弦。楚思不由伸出手,紧紧的扣住了谢安的手掌,紧紧的握着,一动不动。
谢安转头看向她,温柔的问道:“你不舒服吗?”
楚思摇了摇头。冲他挤出一个笑容来,低声道:“没有,我只是忽然觉得有点冷。”
谢安轻声道:“那回去吧,山水永远在这里,我们以后可以看个尽兴。”
“恩,可以看个尽兴。”
两人手牵着手,慢慢向山坡下走去。树叶成荫,凉风阵阵。现在的天气已有暑意,给这风一吹,楚思只觉得通身舒畅。她不由放开谢安的手,伸开双臂,张开十指,感觉着风从手指间吹过的感觉。小脸上荡漾着微笑,心情已快乐得很的楚思嘻嘻的说道:“啊,这风从指缝间流过的感觉好舒服好舒服啊。谢安,你要不要试试?”
谢安宠溺的看了一眼孩子气的楚思,摇头微笑。
楚思格格一笑,快步向下跑去。跑动时,晚风拂起长袍,发出猎猎的清响,令得她更是开心。
跑了两百米后,楚思停下脚步看向谢安,他此刻背负着双手,任风拂起那头乌黑的长发,还有那身黑袍,步履缓慢从容。扁了扁嘴,楚思冲着远方的谢安做了一个鬼脸,嘟囔道:“才二十岁呢,就宛然一老头也!嘻嘻。”
转过头来,楚思又小跑出五十米。这时,她的前面出现了一个陡直的山坡,山坡约有二三十米高。与别的地方不同的是,这山坡连同坡底,都长满了如同棉絮般的浅浅嫩草,仿佛是一个天然的地毯。楚思大乐,她歪着头想了一会,还是整个身子一缩,把自己缩成一个圆球后,她双手抱住头部,然后一个凌空一个倒翻。
瞬间,缩成了圆球的楚思如同足球一般,骨碌碌的向山坡底滚去。她一边滚一边轻笑,一边轻笑一边滚动。转眼间,她已滚到了坡底。
格格的欢笑声中,楚思手脚一伸,摊手摊脚,四平八整的在草地上硬挺挺的睡了起来。此时的她,头发上尽是草屑,衣服也凌乱不已。至于纱帽,早在滚下之时落到了山坡壁上的草丛中。
嘴一歪,吹掉一根沾在鼻尖上的青草,楚思格格一笑,快乐的想道:嘻,就保持这个原样。等谢安到了,叫他也这样滚着玩一玩。
身子一侧,楚思头枕着手肘,瞪大眼盯着眼睫毛前的一根青草,楚思嘴一嘟,冲着那青草重重的一吹。望着摇晃生姿的小草,楚思忽然笑容一僵,手捂着胸口喃喃的说道:“为什么我这样玩,心里还是慌得紧?楚思啊楚思,你为什么要慌呢?有什么事值得你慌呢?”
她一边胡思乱想,时不时的扯上两根草缠在手指上滚动。直到眼前的景物渐渐转为模糊,楚思才突然惊醒:怎么过了这么久,谢安还没有来?
霍地翻身而起,楚思也不整理头发,沿着那山坡便向上冲去。当她冲到三四步时,她鼻子吸了吸,双眼四处转了转,奇道:“哪里来的烟味?哪里来的香气?怪了怪了。”
那烟味香气,似乎正是从坡顶传出。楚思也没有多想,一个翻身便跃上了坡顶。一跳上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周围四五堆正在冒着青烟的草堆。浓郁的烟气伴着甜香扑鼻而来,直呛得楚思的鼻子发痒,眼睛生疼。
她伸手捂着脸,脚尖一点,正准备飞跃而起。可就在她的身子腾空之时,一股眩晕感扑头扑脑的盖来。转眼间,跃到半空中的楚思的身子重重的朝地上一沉,直落到草地上翻滚了两下,又骨碌碌的摔下了山坡。
这一下,楚思一直滚到坡底,也没有动弹一下。这时,一道黑色的身影闪电般的从树林中窜出,冲到楚思身前把她一抱而起后,跳进了密林深处。
酸痛,全身都是酸痛!仿佛置身于一个无比颠簸的空间,一日复一日的。这种颠簸令得她全身酸痛的同时,骨节如散了架似的无法任她自我支配。
浑身无力加上酸痛,让楚思好生难受。半梦半醒间,她的柳叶眉拧成了一团。无数次,她想把这种古怪的的感觉挥去,可每一次的努力都掉入了泥沼中。无数次,她想命令自己睁开眼来,可无论她如何努力,这眼睛却如被胶水粘住了一样,怎么也睁不开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楚思嘤咛一声,慢慢的睁开眼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雕刻着龙凤花纹,漆着朱漆的床架。
楚思眼睛眨巴了几下,慢慢的,她的瞳孔变得清明。再侧过头,楚思看向身周,她现在所置身的,是一个华美的房间。画着浅浅的花鸟图样的纱窗纸,映出外面明亮的阳光。纱窗旁边是一张几,几上燃着一个用轻纱罩着的香炉。
香炉中,袅袅升起的香烟,带着一种十分好闻的,显得很高贵的香味。楚思用力的吸了吸后,乌黑的双眼好奇的转动起来。
这是一个陌生的房间,而且,现在是白天!
渐渐清醒的楚思,脸色白了白,一个念头清楚的涌出来:不对,我不应该在这里!她渐渐记起自己昏迷前的事。
费力的撑起上半身后,楚思连忙把盖在身上的锦被掀开看去,吁!还好,身上还穿着衣服。不对!这不是我的衣服!
现在她身上所着的,是一袭粉色的轻罗,如烟一样的轻罗上,纹着一些牡丹和芍药的花样,看起来十分的华美。可是,这不是她的衣服。
再低头一看,轻罗下面,紧贴着身体的是一件同样粉色的肚兜。轻罗如此之薄,冰雪般的肌肤清楚的呈现在眼前。同时呈现在眼前的,还有那若隐若现的乳沟。
楚思双眼发直的望着自己的衣着,忽然想道:我该不会是又穿越了吧?
第146章 糊涂帐
晃了晃头,楚思伸出右手朝自己的脑袋拍了拍,自言自语道:“清醒一点,严肃一点,这好象真的不是梦呢。”
手臂有着千斤力道,她拍打自己脑袋的动作,都使得艰难无比,打完后不由倚着床,气喘吁吁半晌。
忽然间,正喘息着东张西望的楚思一呆:我怎么这么没有力气?不对!我本来是个功夫高手啊!
几乎只是一瞬,她的脸色变得苍白。不由内视,也不用运功,她便可以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内力不知何故已经无影无踪。
还有点不死心的楚思盘坐而起,运起内力来。这一运内力,她越是发现自己的体内,仿佛被水银塞满了一样,密密实实,沉沉闷闷的,仿佛每一处经络都被封死了,哪里还有什么内力?
这个时候,楚思终于慌乱起来。她白着脸,呆呆的望着锦被上的那朵粉红的大牡丹,呆呆的想道:我在坡底,然后上坡,然后,对!是那烟!那堆草燃出来的烟有毒,它迷晕了我!
在弄明白这一点后,楚思更加慌乱起来:可是,我是在野久被迷晕的啊。是谁,居然一直跟在我的身后,然后找准了机会把我迷晕?我有功夫在向都被迷晕了,那谢安呢?谢安呢,他怎么样了?
想到谢安,她的心中一阵阵发堵。
正当楚思胡思乱想之际,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那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然后它停住了,就在楚思的房外。
楚思连忙抬起头,双眼瞪得滚圆的看着门口处。
“吱呀”房门被人推开的同时,一道夺目的太阳光映入室内,楚思的双眼反射性的一眯。当她再次睁开眼时,一个高大的青年出现在她的眼中。
这青年约摸二十一二岁人,一张容长脸,长相颇有几分俊美。他看起来脸色有点发青,眉宇之间的纹路很深,整个人给人一种威严中混合着阴沉,他,却是楚思曾经见过皇帝陛下司马衍!
是他!
楚思反射性的嘴一张,便想置问他又想做什么。不过就在她张嘴的同时,她马上意识到:静观其变,自己并不是王云娘的模样,不对,难道这个前身也用楚思这张脸,与他有了瓜葛不成?
司马衍一身普通的黑色长袍,头发高高的束着,用金冠箍着。他本来眉目俊美,只是脸色偏阴沉,眉间有股暗色。现在他从阳光下向楚思走来,点点金光反射在他的头发上,脸孔上,俊脸阴暗交织,显出一种威严的华美来。
司马衍对上楚思清醒的水眸,似乎一点也不意外。他大步走到床边的塌上坐下后,抬头看着楚思徐徐说道:“好久不见了。”
楚思的心格登一下,想道:惨了,难道这张脸与他真有孽缘不成?
这样一想,她顿时不知怎么回答的好。
司马衍望着楚思,慢慢的说道:“这一年里,我的身体差了好多。”
啊?啥意思?不懂!
司马衍见楚思一脸不知所云的傻样,苦笑了一下。他慢慢站起身来,在房内踱起步来。转了一圈后,他来到楚思床前,定定的望着她,慢慢的问道:“你真的一点也不记得我了?”
楚思傻傻的摇了摇头。
低低的叹息一声,司马衍轻轻的说道:“忘记了,果真忘记了。也是啊,要不是忘记了我,你上次怎么会这么冷漠,不但冷漠,还那么的无礼。”说到无礼时,他嘴唇抿成一线,俊美的脸也扭曲起来,带上几分阴戾。
楚思脸一白,暗暗叫苦:惨了,这张脸真的与他有孽缘!
司马衍看到楚思的小脸给吓白了,表情不由一松。他嘴角微勾,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来。又在房间踱起步来。
一边踱了一圈,他重新在塌上坐好。抬眼看着楚思,在对上她那绝美的小脸时,他的眼中闪过一抹温柔,可紧接在温柔之后的,却是一种痛苦。
右手握成拳抵上自己的额头,司马衍苦涩的,低低的说道:“忘记了啊!忘记了真好,真好。。。。。。”
然后,便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沉默过后,司马衍抬头看向楚思,这时,楚思发现他的眼眶有点发红,看向自己的眼神中,也有着难以形容的失落。忽然间,楚思想道:从这个司马衍的表现看来,他对我这个前身,似乎有的不是爱,而是一种,一种依赖。对,就是依赖。
司马衍的表情,有着失落,痛苦,可是其中没有爱。
对上楚思眨巴的,好奇的眼神,司马衍身子朝后一仰,望着她轻轻的说道:“你的眼睛居然这么清澈,这么清澈!清澈的眼神中,没有痛苦,没有以前朕所见过的强烈的渴望,没有那种决绝的悲伤。这样其实挺好的。”
不是很懂。楚思又眨巴眨巴着眼。
司马衍这时比刚才平静了许多,他的右手不紧不慢的在塌上轻轻的拍打着,一边拍打,他一边静静的望着楚思。他现在的眼神很宁静,宁静中还有点飘散,似乎透过她看着什么,也似乎正神思飞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楚思眨了眨眼,见司马衍这个模样,不由认真的打量起他来。平心而论,这个司马衍长得可真不赖,光论五官而言,他的俊美仅略逊于慕容恪半筹。比起卫映以那样的美少年,他带着浓厚男人味的帅气更符合楚思的审美观。
鼻梁高而挺,鼻头不鹰钩,咦,这人难道并不阴险?嘴唇也略厚,世人都说,厚唇者重情,难道这小子不但不阴险,还重情不成?
眼珠子很淡,不似普通的黄种人那种褐,他的眼珠有种琉璃一样的光芒。这样的眼睛,配上他把下巴一分为二的纵沟,还有那两眉间深深的川字纹,使得眼前的这个男人,有了一种忧郁的,世故的魅力。
渐渐的,司马衍回过神来。他眼光闪了闪后,深深的凝视着楚思,低沉的说道:“朕从来没有想到过,有一天你会完全完全的忘记我。忘记得这么的彻底呢。”
他的眼神中的失落太重了,那是一种近乎绝望的失落,楚思看了一眼,顿时觉得这种眼神让她看了心里喘不过气来。便低下头,呆呆的望着锦被上的大牡丹,手指无意识的顺着那线条虚画。
“真奇怪,你把我忘记得这么彻底,性格行事却颇为特立独行,难道失忆还能改变一个人不成?”这句话,司马衍是轻轻的嘟囔而出,楚思听着听着,却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沉默,又是一阵沉默。
这样莫名其妙的说话方式,这样的压抑的沉默,令得楚思实在难受得很呢。她忍不住嘴唇动了动,犹豫半晌后,还是低声的问道:“这是哪里?”
“朕的皇宫。”
啊?
楚思张着小嘴,讶异的看了一眼司马衍后。想了想,又问道:“那个,你怎么把我擒来的?”
司马衍嘴角一弯,有点好笑的说道:“用你以前教给我的迷迭草把你迷晕擒来的。”他眼中光芒闪了闪,慢慢说道:“朕特意交待过,如果你识出了迷迭草,那就允许他们带回你的尸体,如果你没有识出,那朕原谅你上次的无礼。”
“允许他们带回你的尸体?”
听到这句话,楚思狠狠的打了一个寒颤:这人,怎么可以把杀人说得这么的简单?不对,他是皇帝,他是可以把杀人说得很简单。
楚思低低的问道:“你是说,如果我识得迷迭草便说明我没有失忆,我没有失忆便该死了?”
“这样说也不错。”司马衍又笑了笑,他笑的时候,有种特别的味道,仿佛那积在骨子时的忧伤在这一刻完全消失了,那种笑容中,居然有着一种近乎孩童的稚气和可爱。
司马衍轻声说道:“你没有失忆,却对朕如此挑衅,无礼,漠视,还对另一个男人语笑嫣然,这点朕绝不能忍受,所以你该死!”
“但是,”司马衍轻轻的,自言自语般的说道:“朕下过命令后,还是后悔了。你生得这么美,朕都没有宠幸过呢,要是就这么成了一具无知无觉的尸体,美丽的小脸浮肿发白,美丽的身体上爬满蛆虫,那岂不是暴殓天物?”
当听到“美丽的小脸浮肿发白,美丽的身体上爬满蛆虫”时,楚思小脸一白,一阵呕恶感冲出胸臆。她连忙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把这种感觉驱了出去。
司马衍低低的声音继续传到她的耳中:“当朕感觉到你确实是失忆了的时候,忽然心里很难受很难受。这种难受,跟朕小时候知道南顿王司马宗死去时的感觉一样。心中空落落的,好象被挖了一大块,再也寻不回一样。那种感觉你有过吗?”
楚思摇了摇头。
司马衍又是莞尔一笑,当那股稚气一闪而逝后,他的脸上带上了一股忧伤:“朕不喜欢那种感觉。那种感觉太空荡了。”他忽然定定的望着楚思,他看得这么专注,这么专注,楚思在他的眼神中,直觉得浑身都不自在。她低下头,让自己的脑袋直落到胸口上,可饶是这样,那眼光也如附骨之蛆,紧紧的粘缠在她的身上,挥之不去。
第147章 糊涂帐二
他一直盯着楚思出了一身冷汗,才轻轻一笑。他这一笑十分轻松,还发出了轻悦的笑声。
楚思被他突然的这么一笑,直笑得双眼发直。她忍不住好奇,抬眼飞快的看了司马衍一下,又低下头去。
奇怪!他这笑似乎是发自内心的呢。
司马衍这一笑,直似云破月来,动人之极。因此,楚思这一次低头,可是被他的眼光给吓的,而是被他这一笑给惊艳了,在害怕自己失礼的心理下连忙把脸藏起来。
司马衍轻笑着说道:“不过,朕终于可以确定,你失忆了是一件好事。虽然不再记得朕了,不再用那种痴慕的眼光追随着朕。不过你现在很好,非常好,笑容干净,眼神也干净,仿佛是一个刚出生的婴儿般的干净,朕看了很是欢喜。”
楚思朝锦被上的大牡丹翻了一个白眼。扁了扁嘴,闷闷的想道:真不会说话,什么叫眼神干净,什么叫刚出生的婴儿一样的干净?人家这是清澈纯洁好不好?还有,我才不要你喜欢呢,你这个阴阳怪气的家伙!
司马衍慢慢收住笑容,他望着楚思,忽然问道:“你还会爱上我吗?”
楚思乌黑的大眼,瞬间瞪得老大。片刻后,她嘴角抽了抽,然后,又抽了抽。
连抽了五六下后,楚思歪着头,长长的睫毛扇动了两下后,慢慢的,一脸寻思的,还显得极为认真的点头说道:“爱上你啊?这个,我还得考虑考虑。”
认真的回答出这个近乎白痴的答案后,楚思强忍着笑意,在内心中大大的翻了一个白眼后,抬起头专注的看着司马衍,温柔的问道:“陛下,你准备做些什么事来让我爱上你呀?”说这话的时候,她长长的睫毛一闪一闪的,乌黑明澈的眼珠流光溢彩,表情十分的认真,十分的庄严。只是她的丰润的小嘴有点奇怪,正紧紧的艰难的抿着,似乎正努力的把嘴唇的线条向下扯一样。
在楚思的期待中,司马衍盯着她缓缓的说道:“别把朕当傻子。”
哦!
楚思无力的头一低,感慨不已:傻问题结束,神经质的问话又开始继续中!
司马衍慢慢的站起身来,看也不看楚思便向外面走去。楚思这下傻了眼,直到他走到房门口,才急急的叫道:“陛下!”
司马衍回过头定定的望着她。
楚思嫣然一笑,声音娇柔的说道:“陛下,我饿了。”不是,我不是要说这个,哎呀呀,司马衍你这个王八蛋,你不能这样把人吊得晕乎乎之后,说走就走,你怎么着也得把话说完说清吧?
司马衍盯了她一眼,二话不说便大步跨出房门。就在他走出房门时,他的低喝声传来:“给里面的姑娘备膳。”
“是,陛下。”
楚思忽然把被子一掀,急急向床上走去。哪里知道她身体实在太沉,这一下动作虽然利落,可双脚一碰到地板就是一软。司马衍刚走出台阶,便听到屋内“扑通”“嘭——”地两声巨响传来,紧接着,便是楚思“哎哟”的叫痛声。
他头一转,返回走回。刚走到房门口,便对上一脸傻傻昂起的小脸。此时此刻,这小脸的主人正以一个标准的狗吃屎的姿势仆倒在,她的旁边是推倒的几。
楚思身子仆地,小脑袋昂起,傻呼呼的与司马衍的双眼对视。司马衍琉璃般的双眸慢慢的从她的因吃痛而有点扭曲的小脸上,移到她含泪的双眼,再转向她撑啊撑,如一只肚皮朝天一样的乌龟一样,正费力的爬起的身躯。
忽然间,一阵低低的,欢快的笑声从他的嘴里迸出,渐渐的,那笑声转为清郎,转为响亮,再后来,司马衍已经是哈哈大笑了。
对着哈哈大笑的司马衍,楚思气得俏脸涨得通红。她恨恨的磨了磨牙,恼羞成怒的说道:“我有见人摔倒而大笑的顽童,却还是第一次见到因人摔倒而大笑的皇帝。”
司马衍走上几步,一直来到楚思的身前。他伸出脚,在她的背上碰了碰,轻笑道:“听你的意思,你还见过不少皇帝啦?”
他哈哈一笑说道:“难道,这个天下除了朕,还有人敢称皇帝否?”
楚思一噎。
她撑着双肘又费力的试了试,却还是支不起自己的身体。楚思干脆双肘一松,让自己“扑”地一声,平平整整的与地板相亲相印。
看到她这个动作,司马衍又是大乐,他蹲下身来,食指抬起楚思的下巴,强迫她把脸从地板上移开,与自己目光相对。
对着她晶莹剔透中藏着平静的双眼,司马衍奇道:“你不气了?”
楚思皱了皱鼻子,懒懒的说道:“跟谁生气?你,还是地板?”
司马衍认真的想了想,点头道:“嗯,是不好跟谁生气。”他食指在楚思的红唇上划了划,忽然轻轻嘟囔道:“看起来很可口,想尝一尝。”
说到做到,他居然就此头一低,便向楚思的唇上俯去。
楚思大急,她连忙大喝道:“陛下且慢~”
“恩?何事?”
楚思双眼晶亮的望着他,有点小心的说道:“陛下,我们跑题了?”
“哦?”
司马衍认真的望着她。
楚思很慎重的说道:“陛下,你一进来见到我这个样子,便笑个不亦乐乎,敢问,你因何发笑?”
司马衍一乐,他露出雪白的牙齿又清笑出来。清笑着的他,俊美的脸上仿佛会发光一样,一种天真和威严同时在其上流转。楚思看得眼前又是一花,不由浮起一个念头:听他的意思,我这个前身似乎爱着他。嘻嘻,本来觉得有点想不通,现在看到他这个笑,倒也觉得是在情理当中了。
司马衍笑了一阵后,收住笑容望着楚思轻快的说道:“失忆前的你,冷若冰霜,倔强而固执,即使是在朕的面前,即使是流泪的时候,也总是把脸孔抬得高高的,不欲让人看到你脆弱的样子。前次遇到的你,伶牙俐齿,能言善道,可是,却让所有人都清清楚楚可以看到,你很骄傲而且颇有风度。”
他好笑的伸手在楚思的肩膀上拍了拍,说道:“朕还真没有想到,如你这样的女子,居然会有这么可爱的时候。”
他慢慢倾身向前,盯着楚思笑眯眯的说道:“要不要朕把你抱起来?”
才不要!
楚思暗恨道:你这家伙阴阳怪气,又有点冲动。本姑娘才不自投狼口呢。
楚思这么想着,对上司马衍笑眯眯的双眼,不由也是双眼一弯,笑得好不开心的模样,摇了摇头,楚思快乐的说道:“不用劳烦陛下了。”她把手肘朝上一移,脸搁在手肘上,声音轻快的说道:“这样挺好的,睡起来又平整又凉快。炎热之日正好解暑。”
司马衍哈哈大笑起来。他一边笑一边点头赞同:“不错,不错,说得很有道理。来人啊。”
“陛下,奴婢在!”一个老太监驼着背叉着手出现在房门口。
司马衍笑道:“贵客觉得地板上甚是凉快平整,朕身为主人,可不能让她扫了兴。去把床塌抬起,今晚就让贵客好好的享受这睡地板之乐吧。”
啊?
楚思瞪大眼,苦着脸看着司马衍。
四个太监应声进来,准备抬起床塌。楚思看了看他们,转头看向笑眯眯的司马衍。她小嘴张了张,决定好汉不吃眼前亏。咳嗽一声,楚思叫道:“陛下?”
对上司马衍亮晶晶的琥珀眼,楚思暗中骂了一声,脸上挤出一个笑容,弱弱的说道:“陛下,正午炎日之时,睡在地板上还不差,到了晚上却不免失之过凉。陛下英明过人,应该深知其事妥当与否吧?”
楚思一口气把这段话说完,抬头见司马衍严肃的板着脸,一本正经的听着。她心里一喜:看来他是听进去了。
小脸上露出一个欢笑来,楚思眨巴着眼认真的望着司马衍又说道:“陛下认为如何?”
司马衍严肃的回视着她,四目相对,四目再相对!楚思忍不住眨了眨眼,蓦地,司马衍哈哈大笑起来。他笑得前仰后俯,乐不可支。
司马衍的大笑声,使得楚思一怔。她傻呼呼的看着他,很是不解。
对上她满怀疑问的小脸,司马衍更乐了。大笑声也更加响亮起来。他的大笑声远远的传了开去,不时有侍卫向透过门口向这边瞅来。
司马衍一直笑,一直笑。楚思见他一时半刻都停不下来,先是很不解,接着被笑得有点不自在,再接着,她脑袋向下一落,下巴落在地板上双眼看向前方,干脆理也不理笑得疯狂的司马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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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糊涂帐三
她不理会他,司马衍可就没趣了。他笑声一收,身子向下一伏,直把脑袋也搁到地板上,与楚思继续大眼瞪着小眼。瞪了一会,他右手一挥,喝道:“还愣着干嘛?没有听到吗?把床抬出去!“
他一边说,一边看着楚思,期待着她的反映。
幼稚!楚思闷闷的想道。她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事才能留住那张床,干脆眼皮一耸,啥话也不说。
司马衍冲着楚思眨了眨眼,轻笑道:“你怎么不说话了?”
楚思朝他瞟了瞟,无力的说道:“你为什么不笑了?”
司马衍含笑道:“你不说话了,我便不想笑了。”
楚思闷声闷气的说道:“陛下是说,小女子说起话来令你觉得很好笑?”
“不是。”司马衍笑嘻嘻的说道:“不是你的话,是你的表情,哈哈,那么生动可爱。喂,你现在的样子比以前好多了,朕发现自己有点爱上你了,怎么办?”
楚思朝他翻了一个白眼,轻哼一声说道:“你不是爱上我了,你是觉得我好玩,有趣,有点玩上瘾了。”
司马衍略一沉思,认真的点头说道:“恩,你说得对,很有些道理。”
他伸出右手,在楚思的头顶上摸了摸,笑呵呵的说道:“那王云娘姑娘,你留下来当朕的玩物吧。”
他的话不是开玩笑!他说得很认真!
楚思一呆间,马上想道:上一次在桓公的府第聚会时,他便说了一席暧昧不明的话,引起王思之好大的不安。现在他把我擒来,那肯定是要继续上次的阴谋了。啊啊,我这张脸怎么这么不安全啊?
打住打住!
楚思,你现在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你得慢慢跟他耗,不管是博得他的好感,还是留住他套出更多的话,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楚思一抬头,再次对上司马衍的脸,他双眼专注的望着楚思的脸,唇角带笑,表情很孩子气。见楚思看向自己,他忽然双眼眨了眨,又眨了眨,然后眼珠子一转!这么一个威严的,还有点阴沉的男人,琉璃般的眼珠子一转,当真说不出的傻气,不止是傻气,还很有点好笑呢。
楚思忍不住一笑,弯着双眼问道:“公子刚才可是在对小女子眉目传情?哎,奈何公子的眉眼太过生动,小女子愣是分不清传递了啥意思过来!”
司马衍又是一乐,他哈哈一笑,摇头说道:“不是,我刚才在学你的样子。”伸手抚上自己的眉梢,他歪着头认真的问道:“我的眉眼当真很生动?”
楚思忍着笑,答道:“当真。”
司马衍又是一阵大笑。
他笑着笑着,忽然笑声戛然而止。楚思诧异的发现,这一瞬间,他的脸色又恢复了阴沉。
不是吧?变脸变得这么快?
楚思无声的在心底叹息了一下。她可是好多话还没有开始问呢。
司马衍收住笑容,慢慢的翻身盘坐,他抬头望着前方飘飞的丝幔,轻轻的说道:“朕有十几年没有这么笑过了。”
楚思眨了眨眼。
司马衍慢慢的低下头望着楚思,专注的说道:“自从我坐上这个位置,便再也没有轻松过哪一刻钟。即使是睡梦中,也总是被人追得喘不过气来。”
他伸出手,缓缓的放在楚思的脸颊上,凝视着她低低的说道:“这后宫中,真心对朕的女子也有几个,她们和以前的你一样,全心全意的爱着朕。不过她们没有你这么倔强,一定要一个人远远的修行,并不愿意呆在朕的身边。当然,朕与你相处的时间很太少,如果朕那时多坚持几次,说不定你已成了朕的妃子。”
说到这里,抚在她脸上的手指一顿,司马衍苦笑道:“不过,更大的可能是,你和朕都成了死人。你可是姓王呢。”
不懂!楚思纳闷的想道:这政治朝局之事太复杂了,我的脑袋比较简单,这些事怎么也弄不明白。
司马衍这时又不说话了。他盯着楚思,双眼有点无神,显然整个人都处于神思恍然中,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事。
他不开口,楚思便自个儿寻思起来。她现在最想知道的事,便是谢安的下落,以及他擒自己前来的目的。可是这两个问题,她是都不敢直接询问,这司马衍喜怒无常,她害怕自己一说出口,不但对事情没有好处,还会连累到谢安。
这时,司马衍动了,他向后一仰,平平的躲在了地板上,望着屋顶,他淡淡的说道:“王云娘,你不想知道自己的功夫如何了吗?”
是了,还有功夫一事!
楚思的心一紧,这功夫不是她本身拥有的,纵使心里知道这个十分十分的重要,可每每到了紧要关头,它的问题却往往排到最后。
司马衍嘴一咧,徐徐的说道:“往日那个要强,却心无城府的王云娘,真是变得多了。可以压抑住自己内心的焦虑,与朕说笑得这么欢呢。哎,爱朕的女子本来不多,现在又少了一个了。”
楚思低敛着眉眼,不理他的感概,从善如流的轻问道:“那陛下,小女子现在的功夫怎么了?”
司马衍轻轻一笑,说道:“你的功夫嘛,没了!”
没了?什么意思?
楚思先是一呆,紧接着,一种排山倒海般的恐慌涌出心头。她低着头,瞪大眼睛看着地板,眼眶正在发涩,心跳也如鼓响,楚思不敢抬头,不敢看向司马衍,她下意识的知道,司马衍喜欢看的,永远是她那副轻松洒脱甚至笨拙的样子。因此,她不能慌,绝对不能慌,不能乱!
她努力的睁大眼,命令自己把眼泪逼回去,也不知是心理暗示起了作用,还是这功夫毕竟不是自己的,没有那么刻骨的痛。不一会功夫,她已平静如初。
正在这时,一只大手伸过来,修手的食指托着她的下巴向上一抬。司马衍抬起她的下巴,逼着楚思与自己对视。
四目相对,司马衍皱起眉头,失望的嘟囔道:“居然不害怕?”
收回手,他望着楚思低低的,温柔的说道:“你的功夫没有了,王云娘,以后你再也不能想到哪里便跑到哪里,以后你只能当朕的玩物了,你说这样好不好?”
怎么可能好?
楚思有气无力的张着小嘴,恹恹的说道:“陛下,这是你的地盘,一切都是你说了算,何必问我呢?”
看着这样的楚思,司马衍皱起眉头,不开心的说道:“可是,朕喜欢看到你笑的样子。”
“嘿嘿嘿嘿。”楚思马上把嘴角一弯,露出一个傻笑来。
几乎是司马衍话一说完,她便做出这个动作。司马衍哈哈一笑,抚额乐道:“果然很是可人呢。怪不得你戴上那样的面具,也有卫映以这样的璧玉般的男人喜欢你。”
楚思的心还悬在自己的功夫上,也没有心理会他说什么,因此,听着听着,她又耸拉下了眼皮。
司马衍皱眉看着楚思,见她整个人都懒洋洋的,不由站起身来,转身便向外走去。
楚思目送着他的背影离开,直到大门“砰”地一声,被重重的关上,她才悚然一惊。把目光从门上收回,楚思暗暗想道:我的功夫难道真的没了?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么是不是意味着,如果没有人帮助,我永远也出不了这个皇宫?同时,任谁想取了我的小命,我也得束手待擒?
这样的生活,又如犯人有什么区别呢?
不行,现在不能慌乱,楚思,你现在最需要确定的,便是司马衍是不是在骗你。对,他很有可能会是骗你的。
这样一想,她的心又是一定。
僵硬的睡在地板上,身体还是根本使不上力气。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小时还是二个小时,慢慢的,楚思感觉到自己如被巨石绑着的双脚轻活了一些了。
试着动了动脚,楚思扶着地面,慢慢的撑着自己站起。
这一次的动作,她做得缓慢而小心,终于站起身的时候,楚思大大的吁出一口气来。
抚着几,她小心的塌上走去。该死的司马衍,真的一句话便把自己的大床给搬空了,真是过份!
司马衍这一走,时间变得漫长起来。他不但把楚思房中的大床给搬走了,还带走了伺侍她的人。更过份的是,她肚子饿了口也渴了,可没有吃的!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到了傍晚时分时,楚思的双脚恢复了不许力气,已能让她慢慢的踱开步子。可是胸口却一直闷闷的,堵堵的,仿佛四肢百骸都被填满了东西一样,沉实而闷痛。
楚思一边慢慢的向外走去,一边恨恨的嘟囔道:“谢安啊谢安,你不是天下第一聪明人吗?你现在一定平安了吧?要是你平安了的话,可一定要快点来搭救我啊,这鬼地方让人很难受呢。”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楚思慢慢的走了出来。
第149章 花园惊郎之艳
这房间里面素雅中带着富贵,可外面却是草木杂长,一株参天高的大榕树直冲天际,树下面摆着四个石椅,不管是石椅,还是围墙之侧,都是杂草丛生,那参差不齐的野草,让楚思总是很担心,生怕里面会突然窜出一条蛇或蜈蚣来。
院子由十几个房间构成,琉璃瓦,青砖墙,树木深深掩映其中。明明西落的太阳热度惊人,这里却笼罩着一股沁骨的阴凉,这阴凉仿佛直渗进人的骨子里,让楚思忽然觉得很冷清。
怎么一个人也没有?这司马衍太过份了!
走到石椅前,楚思把椅子上面的落叶拂去,看到椅子上面的污渍一时半会也去不了,便摘了一些青翠的绿叶垫在上面,然后慢慢的坐了下去。
支着下巴,呆呆的看着地上的蚂蚁走来走去,楚思痛苦的想道:这日子可怎么打发啊?
休息一会后,她慢慢腾腾的向院门口走去。果不其然,院门紧闭,摇了几下没有丝毫作用。恨恨的朝上面踢了一脚,楚思苦闷的嘟囔道:“等我功夫恢复了,我一脚把这里踢个稀烂!哼哼。。。。。。”
一提到功夫,她整个人都泄了气。无力的靠在石墙上,感觉到寒意顺着长着青苔的石墙透过自己身上的罗衣沁到脏腑里。
围着小院转了一圈,足足打发了楚思一个时辰后,她便怏怏的回到房中,蜷缩着身子在塌上睡了起来。
这一睡,却是很沉。也许是身体受了伤害的缘故,她不停的被梦魇住,又不断的挣扎着清醒过来。可她人虽然清醒了,那眼皮总像有着几公斤重一样,沉沉的扯不起来,让她在不知不觉中,又进入了睡梦当中。
再次清醒时,楚思还没有睁眼,便听到身边传来轻微的呼吸声。同时,她的脸上也似乎放上了一只手掌,暖暖的抚摸着她,让她感觉十分的舒服。
轻轻嘤咛一声,楚思在那手掌上蹭了蹭,她的动作一做出,一个低沉的笑声便传来,紧接着,一个熟悉的男子声音笑道:“怎么人失了忆就变得这么不警醒了?以前走到她身边,总是人还没有靠近就一弹而起,哪里像现在这么傻呼呼的,像只小狗?”
是司马衍!
这家伙总算来了!
楚思费力的睁开眼睛,向声音传来处看去。蓦地,司马衍的笑声更响亮了:“你看你看,她刚醒来呢,眼睛还没有大睁就忙着瞪朕,是不是很有趣?哈哈。”
映入楚思眼帘的是两个男人,蹲在她身边,抚着下巴看得津津有味的自然是司马衍。而站在他身后的男子,楚思眨了眨,又眨了眨,明眸中不掩惊异:天啊,怎么会是司马岳?
突然看到司马岳也在旁边,楚思除了一开始的震惊后,跟着涌出来的便是狂喜。
忽然,楚思的耳边清楚的传来司马衍带着怀疑的声音:“世同,她识得你?”
楚思连忙收回目光,低眉顺目便乖巧状:现在是什么情形她一无所知,所以适当的装伤可能好些。
司马岳站在司马衍身后望着楚思,听到他的问话后,微微一礼,恭敬的答道:“弟也不知,皇兄何不问问她本人?”说这话时,他轻轻的瞟了楚思一眼,便移开了视线。楚思有点郁闷的想道:他这一眼,是不是表达了什么意思?可为什么我压根就什么也没有看出来呢?
这个回答显然深得司马衍的心意,他拊掌笑道:“好。”转眼对着楚思,他琉璃般的眼睛盈满着笑意,忽然朝楚思一倾身,司马衍整个人极具压迫性的俯身看着楚思,问道:“说说?为何看到吴王脸露惊色?”
楚思轻哼一声,也朝司马岳回瞟了一眼,然后再慢腾腾的答道:“模糊中听到有人与你说话,以为是个又丑又老的太监呢,醒来才发现是一个美男子,所以看呆了去。”
司马岳在后面哈哈一笑。他似笑非笑的与楚思的眼角余线对视,表情中带着几分赞赏。哼,楚思暗中一哼:幸好本姑娘机智过人。
司马衍回头看了自家弟弟一眼,又转过头来,他抚着自己的脸,皱眉问道:“世同很美么?可在朕看来,他不及朕远甚。“
是没有你俊帅,不过打死我也不会承认!
楚思当作没有听到的样子,老实的看着床顶。床顶?咦,自己什么时候睡到床上来了?咦,怎么连房间也换了?
楚思游目四顾,司马衍便回头看向司马岳,问道:“世同,是她的眼光有问题还是朕的眼光不对了?”
司马岳忍着笑,冲着他微微一躬身,说道:“皇兄,恐她是为了跟你置气吧?”
司马衍恍然大悟。
这时,楚思忽然语调温驯的叫道:“陛下,小女子可是眼花了,怎么一觉醒来又换了一个地方?”
司马衍哈哈一笑,没有回答她的问话,反而看向司马岳叹息道:“世同,朕没有说错吧?她失忆后性格反而有趣多了,甚得朕的喜欢呢。”
司马岳嘴角一扬,愉快的说道:“是啊,好多年都没有听到陛下的笑声了。”顿了顿,他又说道:“陛下身边有如此的解语花,臣弟甚是欢喜。”
司马衍听到这话,却摇了摇头。
他慢慢的在床头的椅子上坐下,转头看向楚思。楚思注意到,他的眼神再次飘忽起来,显然又走神了。
楚思一直在打量这个房间,这房间以黑色为基调,除了布帽是金色的外,墙壁和柱子,连同床柱也都是黑色。整个房间,威严中带着一股浑厚的男子气息,男子气息?意识到这一点,楚思的不安更加浓郁了。她收回目光,极力忍耐着向司马岳求助的冲动。
不过,不管如何,这么轻易就见到了熟人,而且这个熟人还是结义大哥,虽然好似她在被掳来之前刚把这个大哥给得罪了,可是,终归还是大哥不是?嘿嘿,大不了在无人的时候求求他。
司马衍回过神来,望向楚思的俊脸上,又笼上了他习惯性的阴郁。他不开口,楚思和司马岳也没有说话。一时之间,室内的三人大眼瞪着小眼,气氛变得甚是古怪。
“叩叩叩!!”司马衍右手的五指,轻轻的在床沿上击打起来。良久后,他忽然抬头长叹一声。
叹息过后,司马衍二话不说,站起来拔脚便向外面走去,他这个动作虽然突然,不过不管是杨楚思,还是司马岳,都习惯了。司马岳意味深长的看了楚思一眼,转身跟在他的身后向外走去。
目送着两人离去的身影,楚思嘟囔起来:“什么嘛,这眼神根本看不懂呢。”
房门外,传来司马衍的声音:“她可是甚美?”
“皇兄,是甚美,不比瘐悦儿相差多少。”
“是啊,朕现在有点为难了。。。。。。”
直到司马衍走了许久,他最后的叹息声还在楚思的耳边回荡着。无力的瞪着紧合的门板良久,楚思轻声叫道:“我饿了。”
足足休息了三天,楚思终于恢复了正常的行动能力,可是她的胸口和丹田处始终闷闷的,堵堵的甚是难受,功夫也没有看到半点恢复的迹象。
这三天里,司马衍一直都没有来过,更别提司马岳了。房里添的几个丫头,院子里也添了两个侍卫。可他们一个如同哑巴一样,只会在楚思说话的时候,瞪着一双眼睛愣愣的盯着她,半天也得不到一句回话。因此,楚思现在只能期待司马衍的到来,虽然他的喜怒不定,又喜欢二话不说就开溜,可至少他从来没有对她有过让她不安的举动。
慢步走在院子里,楚思挥了挥手臂,又踢了踢脚,皱眉忖道:我的手脚感觉还是很轻便啊,也许我的功夫一点问题也没有,只是被司马衍用什么古怪法子给封住了。这个皇帝也不怎么可怕,他要是再来了,有些事就得问问清楚了。
院门处,两个侍卫把守着,看到楚思走来,两人的眼中同时闪过一抹惊艳。
楚思冲他们嫣然一笑,提步便向他们走去。对上楚思的笑容,两人的脸上一红,目光也有点灼热起来。
这些侍卫也不如何尽职。楚思心中大喜,这样一来,事情会好办多了。
这时,她已经走到了大门处,离两人不到十米的距离,而她的视线,正对着外面花园的一角,花园中杨柳依依,湖水荡漾,而在湖水的对面,一个俊美的少年正悠然走来,他的身边,跟着一个仰慕的望着他,巧笑嫣然的少女。
那少年,有一种很明澈的气质,如同水晶一般,明澈无瑕。这样远远看去,并不能看清他的五官长相,可那种气质实在太过夺目,如同明月当空,令人心神俱静。
虽然看不清五官,可楚思却清楚的感觉到,那是一个美男子,顶级的美男子!
第150章 楚思的孔雀论
楚思收回目光,这时她离两个侍卫只有五米远了。唇上挂着一抹微笑,楚思的明眸扫过两人,在她的目光扫视中,两人同时胸脯一挺,增了几分气势。
楚思应景的在目光中添上了几分敬意,这让两个侍卫更是兴奋,黑红的脸上,同时增了一分红晕。
又向前走出两步,楚思双眸水灵灵的瞅着两人,曼声说道:“两位大哥辛苦了。”
两人的脸同时涨得通红,乱七八糟的向楚思行了一礼后,两人说道:“不,不辛苦。”“多谢巾帼关心。”
听到他们结结巴巴的对话,楚思抿唇一笑,这一笑,两人的脸涨得更加通红了。楚思笑意盈盈的看着两人,心中却好不得意:嘻嘻,我这美人计的效果可挺不错呢,啊啊啊,好有成就感呀!
她得意忘形之下,便是脑袋一结,接下来要说的话也给忘记了。连忙双眼水灵灵的一转,又笑了两下,楚思才整理出自己要说的话来。
抬头好奇的望着外面的花园,楚思扑闪着大眼问道:“两位大哥,这院子叫什么呀?居然靠着一个这么漂亮的花园。”
在她问话之际,对面的那对少年男女,正顺着湖上的小桥,慢步向这边走来。随着少年的走近,楚思越发觉得惊艳。生怕自己一不小心给看呆了去,楚思连忙收回视线,笑眯眯的看着两个手足无措的侍卫。
左边的侍卫连忙说道:“这是馨德园,是陛下以前常来的书房所在。不过他有几年没有来过这里了。”
“那就是御花园啊,巾帼不识得么?”
原来这就是御花园!楚思眼珠一转,正准备再问,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一个少女的声音响起:“巾帼,外面风凉,您还是在里面歇着吧。”
正是侍侯在楚思身边的主事宫女的声音。这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尖尖的下巴,瘦削的瓜子脸散着几粒麻子,清秀中带着几分精干。楚思知道,她肯定是司马衍派来看着自己的。对于这样的人物,她连询问对方名字的兴趣都没有。
两个被楚思迷得神颠魂倒的侍卫听到少女的声音,同时一个激淋清醒过来。他们一清醒,立马脸色一阵惨白,眼神中也露出一抹恐惧来。
他们害怕这个主事宫女!
楚思一明白过来,便抿唇笑了笑,她转头看向少女,淡淡的说道:“原来陛下一直把我当贼防着啊?”
少女一愣,脸色也是一白,她连忙福了福,对着楚思恭敬的说道:“巾帼言重了。”声音有点急。
楚思轻哼一声,淡淡的说道:“我整日的守在这小院子里,毫无行动的自由。现在,连说话的自由也没有了,难道不是把我当贼么?”
“不,不敢!”
楚思长袖一拂,制止下跪的少女,浅笑道:“好了,何必这么认真?我只是站在这里瞅瞅便可以了。今天的事都是小事,大家都不会当真,对吗?”
少女这才明白过来,楚思是在维护那两个侍卫。她连忙躬身行礼,恭敬的说道:“是的。”
两个侍卫这时脸色恢复了平静,他们同时感激的看了一眼楚思,微微一礼后,便退后半步,面无表情的注视着地面。
虽然皇帝陛下才来过这么一次,可他爽朗的大笑声却远远的传了开去。这些年来,谁见过陛下这样开心的笑过。何况这位小姐又如此美貌,这样的人哪里是他们这些下人可以轻易得罪的?至于两个侍卫,对着皇帝的女人发痴,玩忽职守,这也是掉脑袋的事啊。
楚思有点郁闷起来,好不容易有了一点点盼头,却给这主事宫女一来又给乱没了。
她眼珠子一瞟,又看到了花园中的美少年。
那少年现在离楚思的所有的地方,还有一百五十米左右。这么近的距离,她可以清楚的看到少年精致的眉目。
这少年很俊,与卫映以那样美女般的漂亮不同,他是一种精致之极,宛如前世时流行的花美男的俊美。不过比起那些花样美男来,他的五官更见立体。
他穿着一袭白色的长袍,长袍的袖子和领口处都绣上了金边。他的身材修长而挺拔,行走间长袍飘拂。
他的脸很白,白而干净,黑黑的剑眉,乌黑而清澈的双眼。高挺的鼻梁,薄薄的红唇,他的五官,不但是单看还是组合在一起看,都给人一种纯净无瑕,皎然如玉的感觉。
看着他,楚思的脑海中忽然浮现了一句诗:皎如玉树临风前。
玉树临风!对,就是玉树临风!楚思第一次感觉到,这个前世司空用惯了的形容词,在此刻用来,是那么的传神,贴切,让人心神迷醉。
主事宫女轻轻的走到楚思身后,低声求道:“巾帼,我们进屋吧?“
楚思一晒,懒洋洋的说道:“不了,闷在房间里困了三天,人都闷傻了。那美少年是谁?让人看了好生心情愉悦。”
主事宫女担忧的看了楚思一眼,喃喃说道:“他是三璧之一的崔习崔公子,是文凤公主的意中人。”
哦?
楚思瞟了主事宫女一眼,想道,原来这个美少年身边的少女,是个劳什子公主。这主事宫女特意点出她的身份来警告我别起色心,那说明这个公主的地位在宫中不低呢。
楚思轻笑一声,好奇的问道:“三壁?哪三壁?”
主事宫女担心的望了一眼楚思,低低求道:“巾帼,到了房里再说吧?”
楚思奇怪的看向她,问道:“站在这里有什么不好吗?”
主事宫女一哽,半天才说道:“公主看了,会有事的。”
楚思嘻嘻一笑,说道:“公主是女的,我也是女的,会有什么事?”
主事宫女这下不知如何回答了,她呆了呆,小心的说道:“陛下怕是不喜欢巾帼见到别的男人吧?”
楚思先是轻哼一声,转眼却乐道:“我只是看一眼又有什么打紧?”瞟着主事宫女,楚思笑道:“难道你是怕我与这位崔习公子一见钟情,误了你家陛下的厚爱?”
她说到“原爱”两字时,重重的咬了咬,语带讥嘲。不过主事宫女的心思没有在这上面,她对上楚思的目光,居然坦然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巾帼是绝色美人,这位崔公子又是一个俊美的公子,奴婢实是害怕。”
果然如我所想。楚思乐得只差手舞足蹈。她抬起下巴,得意的笑道:“原来我这么有魅力啊,居然让你担心我被别的男人勾了魂,在你家陛下面前不好交差?”
她心情实是大好,笑得嘴都合不拢了。强行抿紧小嘴窃笑着,楚思心情大好之下,冲着主事宫女嫣然一笑,不无骄傲的说道:“你放心,我已有了心上人,不会再对别的男人动心的。”她嘻嘻一笑,继续说道:“不过,闷在这里好生无聊,欣赏一下美色还是可以的。你放心,真的只是纯欣赏!”
主事宫女听了连连苦笑,连两个侍卫听了也是哭笑不得。
楚思把话说完后,又转过头看向崔习,目中异彩涟涟。
崔习和文凤公主并肩而行,平心而论,文凤公主长得很不错,可是,她再不错,也掩不去身上流露出来的世俗的傲慢。这样的气质与皎如玉树的崔习一比,便落了下乘。
楚思兴奋的看着,忽然记起一事,便开口问道:“对了,你还没有说是哪三璧呢。”
她嘴里问着,双眼却瞬也不瞬的盯着人家美男子瞅个不停。她现在所处的院落,前面都有假山大树掩映。因为方位的关系,楚思可以盯着人家打量,而崔习两人要看到她,却还得找上一找。
主事宫女又苦笑了一下,她轻声说道:“世家子弟中,美男子虽众,却只有三个人气质特别的纯净,迹近乎玉。因此以璧称之。”
楚思听得津津有味,连忙催道:“快说,快说。”
“第一壁,乃卫映以卫公子,他貌似好女,品性高洁,文才卓著,性格温柔,如同玉之泉,所以人称水璧。”
楚思点了点头,说道:“原来如此,接下来呢?这崔习又是什么璧?快说快说。”
主事宫女无力的摇了摇头,继续说道:“第三壁,便是这位崔习崔公子,他身形挺拔修长,气质纯净无瑕中带着磊落清劲,而且,他性喜军事,性格清高淡雅。如同一颗玉雕般的树一样,不久前桓公赞美他说“举樽白眼望青天,形如玉树皎皎然,实令人见之忘俗也。”所以,他被称为树之璧。
楚思听了连连点头,感慨万端的说道:“桓公形容得太好了,这崔习当真如玉树皎然。”她的声音一顿,忽然转头问道:“可是,桓公乃德高望重之人,他怎么能这样赞美一个男子?要赞美,也应该是女子赞美才对。”
主事宫女一噎,她强忍着对楚思翻白眼的冲动,仍然恭敬的答道:“美人无论男女,都令人倾慕之,此乃寻常事也。再说,女子说的赞美的话再多,也不会传得世人尽知。”
楚思听到这里,不由嘟囔道:“听起来还是有点暧昧。”她的话传到三人耳中,三人都不以为然。楚思不知道,这个时代中,男风盛行,耽美之道也是上流社会所承认的。所以她说其话“暧昧”,三人一点诧异也没有。
楚思又兴致勃勃的说道:“不是还有一璧吗?怎么停下来了,快说,快快说说。”
主事宫女正要开口,眼睛瞟到花园时,脸上露出一抹紧张来,她急急的对楚思说道:“巾帼,他们过来了。”
过来了?
楚思连忙转过头,这一转头,便对上两双眼睛。那看着自己一脸惊艳的,可不正是崔习和那文凤公主?他们离自己不到一百米了。
楚思的心,怦然跳了两下。她腰肢一挺,脸上自然而然的露出一抹动人的笑容,冲着愕然的两人嫣然一笑后,楚思低声问向身后:“我仪容可有不妥之处?”
主事宫女气得要哭出来了,她苦着脸,无力的说道:“巾帼,你刚才说过已有心上人的。”
楚思有点好笑的说道:“你急什么?”
“陛下对巾帼极为看重,为生命将来计,巾帼还是回避的好。”主事宫女实在是急了,她一口气说完,便连连扯着楚思的袖子想向后退去。
楚思抿唇一笑,优雅的,曼声说道:“来不及了。”对面的两人正在向她走来。
抽空儿,楚思还是安慰着主事宫女:“我真的真的只是欣赏欣赏美色。你别害怕。”顿了顿,她又问道:“我的仪容可有不妥之处?”
主事宫女大恼,她不由加重了音量说道:“巾帼既然无心,为何还要在意仪容修整否?”她实在是有点急了,双眼频频的看向花园之中。
楚思听到她声音中的哭声,不由回头看向她。喟然一叹,楚思以一种为人师表的表情说道:“你可知,我是美人?”
废话!
三个人同时瞟了她一眼。主事宫女暗中加了一句:这,当真是好无羞也!
楚思又说道:“动物中,有一种孔雀,对了,这个御花园中应该也有。这种孔雀啊,平素最喜欢展开它美丽的羽翼,向世人宣告它的漂亮。不过它在很多时候懒散得紧,不怎么开屏,可要是你在它懒散的时候想看它开屏,又怎么办呢?这个时候啊,你就应该派出一个极美的少女或另一只孔雀。那孔雀看到了别的美丽的物事,便会起比较之心。比较之心一起,它西西西几下,便会迅速的展开羽翼,开屏了。”
对上听得目瞪口呆的主事宫女,楚思语重声长的说道:“你不明白么?我现在便是那孔雀,看到崔习公子来了,便有点想开屏了。”
她的声音刚一落,蓦地,一阵清悦的大笑声从旁边传来。伴随着那大笑的,是主事宫女三人忍俊不禁的笑脸,还有一个小小的不屑的轻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