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黑夜
“刚才那个到底什么人啊。”
小车在公路上飞驰,前方的男人回过了头,望着后座上的老者与女人,过得片刻,耸了耸肩,“你们也不知道?”
这样的问话自然不会有结果,他随即又摊了摊手:“好吧,你们不知道……知道也不会告诉我,我明白。两位都是国内有名望地位的学者,不用担心,只要你们足够配合,我们也不会对两位造成伤害,特别是谢公,不瞒您说,我一直很崇拜您老人家。您可以叫我唐龙。”又补充一句,“这是代号。”
他朝着后方伸出了手,老人则只是眯了眯眼睛:“寄生体已经被你们抓住了?”
“是啊,就在后面。”自称唐龙的男人伸手指了指后方的几辆小型房车,“没有请到可爱的珊瑚真是遗憾,否则我们的事情会简单很多,不过没关系,接下来的事情我们也能办好。”
听他说起珊瑚,行之薇睁开了眼睛:“你们刚才做不到,现在也做不到。”
“这个恐怕很难说。”唐龙笑了笑,“刚才的那个人的确很恐怖,但是再恐怖的力量,爆没有节制,就说明他是个未经训练的菜鸟,或者也有可能,刚才他是以透支的方式在使用力量,以至于这股力量连他自己都控制不了,因此只能救出令嫒,却没办法做到更多的事情,我觉得比较可能的应该是前者。啊,你们说为什么他只就走了令嫒呢……”
他想了想:“他是珊瑚的朋友?不认识你们?或者说……嗯,令嫒在这边的社交情况,这几天真该好好调查一下的,疏忽了、疏忽了……”
这样的说话中,车队放慢了度,行驶到前方的三岔路口,逐渐停下,前方的男人推开了车门,随后又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回过头:“啊,对了,待会会给两位打一针,只是促进两位睡眠的针剂,保证一路上不会出现什么误会,绝对没有任何副作用,两位请放心,配合一下,如果可以,我也不想使用太粗暴的手段。”
车辆终于在黑暗的路边停了下来,灯光明明暗暗,一些人从不同的车辆上下来,包括那名金男子,他们在道路边碰头,安排和交谈了半分钟,随后又各自分开去往不同的车辆里,同时行之薇与老人也被押着转移进一辆小型房车。车队分成了三股,两股分散往两条岔路,那金男子与其余几人所乘坐的两辆小车,则开始掉头,返回豫陵。
三条道路上,车灯像是亮起在黑暗中破碎光点,前前后后,分道扬镳了。
与此同时,被警车与消防车所包围的别墅旁,一副担架在人群喧闹中被抬了出来,担架上时浑身都被鲜血染红了的女人,她已经昏迷,胸口的微微起伏几乎完全看不出来,就像是已经死了一半,护士与赶来的医生在紧张地对话。
“怎么样了……”
“失血过多!濒危!”
“没有呼吸了……”
“有有有还有,很微弱……非常微弱,脉搏也一样……”
就在将要被送上救护车的瞬间,正走在一边忙着将氧气罩往女人嘴上扣的那名护士陡然间“啊”的叫了起来,担架上的女人在这瞬间陡然睁开了眼睛,血红的右手一抬,死死抓住了护士的手臂,她试图从担架上挣扎起来,但终于没有了力气,大概过了十几秒,她才在恍惚间看清楚了周围的环境,松开右手,在身上颤抖地摸索着。
“……电话……给我电话……”
“对不起小姐你现在伤势很严重,不能……”
“电话……”
“你真的不能乱动,当心伤口……”
护士有些手忙脚乱地劝说着,旁边的医生则下意识地望向了周围的警察,直到女子从身上摸出了一本已经完全被鲜血染红的小本子,负责这次事件的队长才走了过来。
“国、国安……内侦……电话,我要……打电话……很重要……”
随即,一声喊声响起在这片拥挤而狼藉的街道上。
“电话!谁带了电话快拿过来——”
半分钟后,北京。
这是某个小区内安静的住宅房,熄着灯,看来主人家已经睡了,不过,突兀响起的电话铃声只持续了两秒钟,便被人哗的拿了起来,床上的男子掀开被子坐在床沿,顺手开了灯。
“喂,我是……”
触目所及只是简单的房间,空荡荡的,一张床,床上被褥并不算厚,床头柜上放着电话、热水瓶、口杯以及牙刷牙膏,墙角有一只电炉,旁边搁了两只锅,没有衣柜,两排衣架上挂着洗得干干净净的各种衣物。没有任何可以称得上个性化的东西,照片、明星贴纸、小饰品一样都没有,因为除此之外,房间里就没有任何摆设了,仅仅是为了保证生活最低需要而布置的单人间。
北方这样冰冷的夜里,床边只穿了一件衣裤的男子就那样听着话筒那边的讲话,随后开了口:“嗯,我知道了……好好养伤,保重自己。”这句话说完,他挂断通话,随后再拨了一个号码,几秒种后,又输入几个数字。
“古平心,密码三三七七,接二十一局……南方出事了。”
在这个夜里,隐约间,像是有什么东西开始动了起来。
他们飞在天空中,摇摇晃晃的,城市的光芒从下方流过,珊瑚搂着蓝梓的脖子,不敢往下看,激烈的风从前方吹过来。
“前面就是警察局了,我们要找个地方落下去……”
“到了警察局我要打个电话给爸爸,妈妈和爷爷被他们抓了,也不知道会怎么样……蓝梓,我怎么觉得你飞得慢了很多,还好冷啊……啊——”小女孩慌张地叫了起来,“蓝梓你的脸色好白,有没有事……”
“呃,我脸色白,是因为你把我勒得太紧了……”蓝梓艰难地出着气,随即又说道,“别乱动别乱动,我万一抱不住你的怎么办,你抱紧我,但是别用力勒我的脖子……”
“我有恐高症的,对、对不起……”
两人在公安局旁边的小胡同里降落了下来,放下珊瑚之后,两人跑向公安局的大厅。这是豫陵市的公安总局,但此时看起来人也不多,一看到警察,珊瑚立刻就哭了起来,好不容易找到了负责报案的警察,这才知道大多数警力都已经去了城郊半山的别墅那边。
“呜……那就是我家,我爷爷和妈妈都被抓了,那些坏人有枪的,我爷爷叫谢诚,妈妈叫行之薇,我叫谢珊瑚,我爸爸不在这里,他叫谢述平,我知道怎么可以联系到我爸爸,叔叔你给电话给我打好吗……”
虽然一直在哭,但小女孩的条理一直都非常清晰,一边拉着后方蓝梓的手,一边以最快的度将事情说清楚,那警察点着头,偶尔看看女孩身后的少年。
“小同志你有什么不舒服吗?”
珊瑚回过了头,只见蓝梓正低着头,左手让她拉着,右手则在轻轻地揉着自己的额头,听见问话,方才有些恍惚地抬起了头,脸色苍白,几秒种后,却是笑着挥了挥手:“没事,大概……只是有点感冒……”
那警察点了点头,随后转身指向后方:“珊瑚是吧,你可以打那个电话,我立刻去通知队长,你们先等一下。”
警察说完转身就走,珊瑚拉起蓝梓就要往里跑,她心中挂念着母亲与爷爷,希望父亲能够有办法,此时脸上挂着泪珠,跑得很快,然而才跑出几步,后方陡然沉了一沉。
砰、哗啦——
小女孩陡然转过了身,蓝梓只随着她走出了两步,随后,整个人朝地上倒了下去,先是撞到了警察局的桌子上,随后撞倒了椅子,以最没有防备的姿势摔倒在地,半个办公桌的文件被推了一下,此时飞扬在空女孩看见这一幕,霎时间便呆掉了,哭泣的模样就那样僵在了脸上……
片刻后,警局之中才传出更加焦急和伤心的哭声,小女孩冲过去,拼命地摇着地上已经失去知觉的少年,他的额头在凳角上撞了一下,此时正缓缓地渗出鲜血来。
“蓝梓、蓝梓你不要死……蓝梓你起来啊、蓝梓——”
深夜。
醒来的时候,看见了窗外透进来的星光。
全身像是僵掉了一样,动都难动一下,骨骼到肌肉的每一寸都在痛——不,那其实是比痛更加难以忍受的感觉,就好像被千百万只蚂蚁在咬,痛与痒、又与麻木结合在一起……
艰难地偏过头,珊瑚正在床边趴着,她睡着了,原本精致的小脸上沾满了泥灰,泪痕宛然。
与此同时,位于豫陵市中心附近的一条巷子里,两辆小车正在黑暗中安静地停着,警车鸣着笛从前方的道路上快驶了过去,前方的那辆小车中,金的男子正在副驾驶座上听着一个对讲机,对讲机接通了警察所用的频道,只是有杂音,很难听得清楚,他放在耳边艰难地听着,随后啪的砸在了仪表盘上。
“妈的,破机器。”
驾驶座上的男子摊了摊手:“你砸了它我们听什么?”
黑暗中沉默片刻,随即金的男子偏了偏头:“……去第三医院。”
“Bitnetbsp;小车动了。
今天晚了点,凌晨有一章,不建议等。
第十六章 凶残
身体会再次病,其实在冲出那片树林时,就已经做好准备了,只是没想到这次会来得这么
自己身体的第一次不适就是因为毫无节制地吸收了空气中的能量,那一次在天空中尽情地飞了半晚,直到回家睡着,后来被奶奶送进了医院才醒过来,了解到身体的状况,后来的两次只能算是小规模的吸收能量,却也都连续病倒了好几天,不过这三次就算加起来,恐怕也没有眼前的这次严重。
从听见珊瑚的求救开始就全神贯注地飞,脑袋就像是被风力压紧了一般,老实说他从来没有飞得那样快过,直到现在回想起来,也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能有那样的度,或许是先前街道上生的绑架的那几幕引起了他的警醒,总之在飞行之初,大量的能量就已经被引动过来,一直到那别墅的上空,心中的紧张才真正到达极点。
以前只在电影里看见过枪,没有接触过却知道一旦被打中,肯定会死,他自然也是害怕的,于是心中的念头就只有快、再快,一直到抢下珊瑚、冲出别墅、飞进入树林,他几乎还无法弄清楚到底生了什么事,然而当后方没有了追兵,他的度慢下来,不适的晕眩感觉,就已经在身体里升了起来。待他将珊瑚送入了警察局,这才终于松了口气,坚持不住了。
身体比第一次的时候还要难受,但或许是因为有了前几次的经验,这一次却还保留了些许的行动能力,只是手才一动,肩膀的地方就传来了骨骼摩擦的声音,他痛得一声轻呼,睡在旁边的珊瑚也因此抬起了头。
小女孩今天也是累了,看起来刚刚睡着就被惊醒,揉着眼睛迷糊了片刻,陡然跳了起来:“蓝、蓝梓,你醒来了。我去叫医生。”
“等、等等……”蓝梓几乎是下意识地抓住了珊瑚的手,这一下没什么力气,不过小女孩还是停了下来,见蓝梓因为这一下用力而呼吸急促,朝床边靠了过来,轻轻拍他的胸口:“怎么了啊?”
“事情、事情怎么样了?”
“我打电话给爸爸了,爸爸让我别担心,然后……然后莉安阿姨受了伤,但是不在这个医院,你突然晕倒,把我吓死了,医生也不清楚你到底是怎么了,我又不敢乱说……”小女孩的声音带着哭腔,但细细碎碎的总是将意思说清楚了,随后却也迟疑起来,拉着蓝梓的手,“蓝梓,你会飞啊……”
“咳,是啊……”蓝梓迟疑了片刻,“珊瑚,警察呢?”
“他们去救妈妈和爷爷了,有两个在门外呢。”
蓝梓这下就变得有些沉默起来,一直以来出于保密的考虑,他对于自己的身体状况都非常在意。前一次的病,医生也想不通到底是怎么回事,但那次终究没有引起什么乱七八糟的后果,一方面奶奶没钱,另一方面毕竟是小地方的医生,对于他的古怪病痛,也没有刨根问底,但眼前的事情显然就不一样了,珊瑚的家境应该很好,如果因为这次报警,而来了很厉害的医生,最后查出自己的身体不同寻常,那自己怎么办。
在他一直以来的观念里,别人肯定是不会放过对异能者的研究的,如果到了某些研究机构,关上几十年都算轻的,若真的被当成怪物来研究,解剖切片那肯定也躲不过,这种事情毫无疑问,可想而知。
“珊、珊瑚,先别告诉他们我醒来了吧……”
“呃?”
“我不想被当成怪物研究。”
“可是你生病了啊,呃……”
小女孩不是笨蛋,片刻之后,也想到了蓝梓心中的顾虑,她对这些事情也不了解,一时间托着腮帮,皱起了眉头,待到蓝梓将这几年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她也就明白了一个大概。
“真的没事?自己会好的吗?”
“以前都是自己好的啊,何况这次……咳,我还能动。”
“可是……”她看着床上的篮子,小脸苦恼地皱成包子,“那怎么办啊,现在已经送你到医院来了,就算能躲过今晚,明天医生肯定也会过来的,要是让他觉得奇怪……呃,要是能想办法跑掉就好了,对了,把能量吸进去的感觉到底是怎么样的呢,既然能吸进去也能放出来,为什么还会有乱七八糟的东西留在里面里呢,全都放出来不行吗?”
“我也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只是想着想着,就吸收进来了,就跟飞一样,脑袋里拼命想,然后就飞起来了……”
身体里吸进了空气中的毒素,这只是蓝梓的臆测,实际上对不对也很难女孩虽然想象力丰富,但两人讨论片刻,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成果。与此同时,在这医院的围墙外,两辆小车也在路边缓缓停了下来,六个人前前后后走出车门,望着不远处的医院楼房。
“刚刚救人就进了医院,到底是透支了力量还是我们这边有谁走狗屎运打中他了?”
“不管怎么样,进医院肯定是出事了。”那金男子偏了偏头,“我们当然是趁他病要他命了。”
“在哪间病房?”
“我怎么知道,找呗……”
六个人的身影朝大门走过去,两分钟后,又是这条街道上,一名穿得像个古惑仔的年轻人举着大哥大朝医院大门走过去。
“……没这么凶恶吧,这是在中国啊,老大,抓了人家大人已经惊动警方了又跑回来抓孩子,当警察不存在啊……我知道我知道小丫头很重要,可这次是大事啊,我等着立功呢……他们刚刚抓跑了人,我追上去也许还能现些什么,你给我一个过来保护小姑娘的任务,这个任务根本可有可无,摆明没有功劳的……我在编外都一年半了,你这样我等到什么时候才能进队伍啊,我知道他们很凶残,我也很凶残的,简直是冷血加残暴啊,整个东南亚都知道的啦……等等等等……”
他一边说着电话,一边扭头打量路边的两辆车,待到走过去了又停下来,看着两辆车的车牌,随后伸手在车前盖上摸了摸,若有所思地轻拍两下。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服从组织分工,好了吧,领导……不管怎么样你也要尽快让我进队伍,帮帮忙啦,在这样下去我都要起锈了,我有反社会的暴力倾向的,你们应该把我往正确的方向引导,而不是这么压抑……ok、ok,保证完成任务,反正也跟没有一样……”
他挂了电话,将大哥大塞进外套,一路小跑进了医院。午夜的医院大楼,这时候并没有多少的人,正在服务台值班的护士此时都是恹恹欲睡的样子,年轻人在大厅看了看值班医生的照片,口中喃喃低语几句:“我现在是坏蛋,我现在是坏蛋,我该怎么做呢,该怎么做呢……”随后朝一边分支的走廊小跑过去。
一路看过冷清的急症室与手术室,他跑回大厅,正要上二楼,只见另一侧储藏室的方向,一名男医生正戴着口罩走出来,他心下一动,也朝那边走过去,两人擦身而过,他看看两边的房间,余光则注意着道路尽头房门上的窗户,微微的反射光芒中,那走过去的医生回过了头,朝他这边看了一眼,他停下了脚步。
“不会真的这么凶残吧……”
喃喃说了一句,他摊了摊手,转身跟在那医生背后往回走,那医生上了去二楼的楼梯,他则是一路小跑跟了上去,在楼梯转角处,两人已然是并肩前行,小跑带起的风力将医生胸前的名牌翻了几翻。
“这下好了……”他小声地说着,旁边的医生扭头看了他一眼,“如果事情是真的,事情就太大了,如果没事,就说明上面没给我机会,不管怎么样,让我一个编外的人做这种事真是太尴尬了……你说是吧?”
原本听起来像是自言自语,然而说到最后一句话,他偏过了头,却赫然是在向身边的医生提问,此时两人已经上到了二楼的走廊,看不见人影,那医生几乎是下意识的一退,面前如古惑仔般的男子一记侧踢已经无声而至,随即,便是一记猛烈的左勾拳,啪的响起在空中。
伸手用力一格,对方连续的右拳鼓动着风声噼噼啪啪的朝他头部袭来,手臂一沉,右肋已经无声地中了一拳,透过手臂的缝隙,他看见那年轻人的眼神已经在片刻间凌厉得如刀子一般,挥拳快而猛烈,雨点般的覆盖了他的上半身,随后几记扫腿也无声而来。他在顷刻间退出了五六步,眼见那年轻人陡然有了一个大的转身动作,他一拳扫出去,对方也跟着矮了矮身体,再转过来时,一样东西已经带着巨大的破风声挥舞在了空中,呼啸而来。
那是放在楼梯旁边角落里一个栽有观赏树木的花盆,看起来比水桶还要大,填满了泥土怕是有上百斤,此时被那年轻人单手挥起毫不留情地朝他头上砸了下来,医生双手仓促一架,整个楼梯口只听轰然一声响,陡然破裂的花盆连同无数泥土飞在天空中,医生已经口吐鲜血飞出四五米远,狠狠砸开了后方药剂室的大门。这片刻的事不过几秒钟,年轻人陡然踢腿,暴雨般的挥拳攻势,那医生只能飞快地后退,还未组织反击,便被大花盆硬生生地砸飞,最后那一下引起的震动几乎令得地板和楼梯间都在嗡嗡作响,如同古惑仔一般的年轻人扔开手上最大的陶瓷片,越过那一地泥土,朝那医生走过去,扭了扭脖子。
“我就说过我很凶残……”
第十七章 山中
医院五楼,跟其余两人走在一起的金男子随即也听见了楼下开始生的骚动,走廊间此时只见到两个病人,一名护士抱着记录本在走,疑惑地看了三人一眼,毕竟在这里金的外国人可不常见。
“怎么了?”
“要不要下”
“三个人都在下面……”他们走到走廊分支处,随后便看到了守在一间病房前的两名警察,警察也在同一时间看见了这边的三个人,“先做事。”
此时双方相距不过二十余米,三个人朝那边走过去,两名警察看见这样的陌生人过来,也陡然间紧张起来,金的男子一边走,一边小声地跟身边两人闲聊着:“有没有听见声音?”
“什么?”其中一人说道。
“好像是有,音乐声的样子……”另一人皱着眉头说了一句,仔细一听,在这医院之中,似乎在不知不觉间,就有了一股细微的音乐声浮动着,金的男子皱了皱眉:“就刚刚有的,不知道为什么这声音让我觉得很烦……”
这句话说完,双方也已经走到了近处,那两名警察正要朝他们伸出手示意停下,陡然间,医院里的警铃响了起来,红色的光芒乍然亮起,眼前的三人也陡然撩开了衣角。
两名警察同时拔枪,下一刻,枪声响起在医院里,震耳欲聋。
五楼尽头处的病房前,两名警察倒在了血泊里,三个人手中拿着带了消音器的手枪,金男子一脚踢开房门,闪到墙边举起枪朝里看,片刻之后,他们确定了这是个空病房的事实。
微微皱眉,三人当即转身往回走。
“中埋伏了?”
“可能性应该不大啊……”
“还真是遇上厉害的家伙了……救人的那个?”
“谁知道……”
短短的几句对话,三人在旋转的赤红警报灯光中走到走廊分岔口,一名穿着白大褂的男子也正从那边过来,三人几乎是下意识的举枪,对面的男人也举起了枪,下一刻,开枪的却只有那穿着白大褂的男人。
“小河你干什么!”
其中一名男子额头应声中弹,伴随着血肉飞溅,就那样倒了下去,在此同时,那穿白大褂的男子也被一脚踢飞,身体撞在墙壁上,摔落在地。金的男子顺手朝旁边拍出去,带着电光的手掌与旁边的电灯开关接触那一瞬间,整个医院大楼上下,几乎所有的灯光都在同时爆炸出了电火花,亮着灯光的大楼,在一秒钟后,陡然被黑暗吞没了进去。
黑暗中传来扭打的声音,随后亮起微微的火光,那穿着白大褂的男人在地上挣扎着,目光涣散,口吐白沫,些许的火光,竟是亮起在按住他的那名大汉的手上,这名火系的进化者皱着眉头:“怎么回事?”
“精神控制,被催眠……大意了。”
金的男子蹲了下来,顺手挥了挥,熄灭掉同伴手上的火焰,随后拿出了一个圆球般的小仪器,按下开关之中,随着空气中隐约响着的乐曲声,小圆球也出了一阵阵对应的音节。
“到底是什么人?”
黑暗中,他朝楼梯口那边大声问了一句,不久,那边传来了大声的回答,在廊道间回荡着。
“……整个东南亚都叫我短笛哥啦,在我的地盘上搞事也不先打声招呼,小子你混哪里的?”
“ymother——**er——”
随着这句话,隐约间,那边传来了子弹压入枪膛的声音。
“欺负我不懂英语,我最恨就是这个……这下你妈也救不了你了……”
与此同时,金的男子回过头,在些许微光见了廊道另一边尽头处探出来的小女孩的脸,随后,他拍了拍同伴的肩膀。这医院本是三岔的廊道,警察守着一边尽头的房间,想不到住的人居然在另一边的尽头,不过,当他们以最快的度冲过去,踢开房门时,看见的就只是打开的病房窗户,与已然飞上黑暗天空的两人的最后背影……
半个小时后,豫陵城外不知名的山岭间,一道身影从天空中俯冲掉落下来,“哗”的一声响,掉入了积累得厚厚的落叶之中,无数落叶飞扬而起,一道小小的身影爬起来,摇晃着旁边人的身体。
“蓝梓!蓝梓……蓝梓——”
她一边摇晃着,一边大声哭了起来……
天亮了,山林里浮动着冰凉的雾气。
晨风轻声呜咽,石山山崖下的凹陷处,穿着病人装,一身脏乱的蓝梓正躺在湿润的地面上,小女孩就抱着双膝坐在他的旁边,外衣已经被露水打湿了,脸色苍白,浑身被冻得瑟瑟抖,她偶尔看看身边陷入昏迷的少年,语音哽咽的轻声喊:“蓝梓、蓝梓……”
她忙了半晚,才将蓝梓拖到这边来,不过蓝梓一直都没有醒过来。
太阳大概已经出来很久了,但天阴着,雾没有散,肚子很饿了,小女孩将怀里的一大片巧克力拿出来,随即又塞回去,如此重复了好几遍,两个人身上唯一可以吃的东西大概就是这片巧克力了,昨晚去报警之后警察给她买的。如今不知道蓝梓什么时候会醒,也不知道他们何时才能从这片树林出去,她在周围走了走,现一条小溪,但没见到人烟。饿到受不了的时候,她才从巧克力上掰下一小块吃了。
随后掰下比刚才稍大的一片,塞到少年的嘴边。
“蓝梓,吃东西了……”
她将巧克力放到蓝梓嘴里,过得许久,才见到少年下意识地动了动嘴唇,看起来是慢慢地开始咀嚼,小女孩才笑起来,将剩下的巧克力锡箔纸包好,随后跑去远处的小溪边,用树叶盛了水往回走,不过中间摔了一跤,水也洒了,她又回去装,这一次才顺利地将水送到,给蓝梓喝下去。
吃了东西之后,她开始在树林里收集树木的枝叶,满是雾气的山林间,这些东西基本都是湿的,但现在也没有办法,她都会觉得冷,何况只穿了病号服的蓝梓呢。如此想着,她将这些东西堆在山崖下,将几根木头摆好,脱下鞋带绑住一根树枝,开始钻木取火的过程,由此往后的几个小时里,就只能看见小女孩在山崖下或跪或坐,不断拉动着手中的鞋带,试图通过旋转的枝条钻出火焰来,到了下午的双手上已经打出了水泡,随后水泡破了,流出血来,满脸都是汗珠的时候,也没能成功。
也不知道是下午几点,她终于坐在山崖下大声哭了起来,她靠到少年身边,拼命地推对方的身体:“蓝梓、蓝梓,你起来啊,蓝梓……呜……”
推也没有效果,双手流着血,火辣辣的痛,她吃掉了一小块巧克力,随后喂给蓝梓吃,接着又哭着跑去小溪边哭着取水回来,如此半个小时之后,她停止了哭泣,又坐在那儿开始旋转着枝条。渐渐的天黑了,山里的风又开始变大,日光终于在树林里敛去最后一丝光芒时,鞋带终于断掉了。
小女孩坐在那儿怔了很久,眼泪又开始掉下来,随后哭泣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拼命地吸气、哽咽,流着血的两只小手摊在腿上。终于,有另一只手啪的搭了过来,隐约的光芒中,蓝梓终于醒了过来,正在虚弱地看着她。
“怎么了……”
“我想点火,可是一直没成功……天气这么冷,你又只穿了一点点衣服,一定会生病的,呜……怎么办啊?蓝梓,我找不到有人住的地方,我们已经吃了一小半巧克力了……蓝梓你快点好起来吧,呜……”
她抱着蓝梓的手拼命哭着,蓝梓深吸了几口气,随后,摸索着将那根树枝握在了手里。
“我、我知道了……”
能量朝这边汇聚过来,随后火焰在他手上燃了起来。不久之后,小女孩在山崖下忙忙碌碌地,火堆终于升了起来,她准备了大量的湿柴与树叶,但终究能烧,烟雾弥漫开去,四周的温度也终于在熊熊的火堆边开始升高。
蓝梓又晕了过去,他的病号服已经湿透了,全身冷就如同冰棒一般,小女孩将他拖向火堆,随后也在火堆旁的岩壁边坐下,她身体小,只能紧紧抱住蓝梓的上半身,试图将自己身体的温暖传给对方,小女孩就这样依偎着他,在这陌生坏境的黑夜里,静静地等待着天明。渐渐的,她也终于闭上眼睛,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晨,珊瑚在晨雾微凉中醒了过来,火堆已经烧成了深红的余烬,她赶紧起来,忙忙碌碌的,加了半干的枝条,再度将火堆升起来……
与此同时,背着背包的金男子与身着黑色西装的搭档在树林边缘用指南针调整着方向,穿黑西装的男人手中拿着一份资料。
“为什么让那其他的家伙离开,就我们两个进去追?”
“这是进化者的战斗,我们要找回场子。”金男子看着手中的指南针,“人生没有点追求怎么行。他跑掉了,既然有希望,我们就追上去,就在这么简单。”
“别忘了还会有人在后面追我们,前天晚上那个自称短笛的很厉害。”
“这就是他的追求了,跟我们暂时无关,何况他也未必就会来追我们……”金男子笑了笑,回头点了点黑西装手中的那份资料,“怎么样?对方是一个孩子,会不会很受打击?不管怎么样,他要么是透支要么是受伤了,情况糟糕得很,这个机会不把握好,我恐怕一辈子都会有阴影。”
“这么广的范围,你就能确定我们一定能找到?”
“飞行者大都喜欢走直线,何况他是在身体状况很差的情况下……”他挥了挥手,踏入树林,“走吧,就当是野外郊游了,青青的山,蓝蓝的水,乳白色的雾,你的中文老师以前有没有教过你这个?”
“你这种老外才需要中文老师……”
“呃,好吧,不管怎么样……我赌我能找到他们。”
第十八章 说定
太阳在大海的对面喷薄出壮丽的晨光,行之薇坐在椅子上看着清晨的景象,微蹙着眉头。(pm)
这是一处位于海边的别墅,具体地点自然不知道,她如今就被安排在别墅二楼的房间里,通往阳台有着防弹的玻璃窗,她与被安排在隔壁的公公是昨天晚上抵达这里的,下一步会被送往哪里,目前还不知道,不过按照估计,大约是要乘船走。
“睡得好吗?”吃过了送来的早餐,名叫唐龙的男人推门进来,行之薇回了回头,看见了守在门外的两个男人。
“承蒙关照,这是我睡得最久的一次。”
“不用客气。”
“我要求见我公公。”
“抱歉,没有必要,我不想有什么差错。”唐龙站到窗边,望着那边的海,拒绝了她的要求,片刻后才回头,“不过可以告诉你一个消息,虽然目前还有人在继续追击行动,但小珊瑚和她的那位神通广大的朋友还是跑掉了。”
“……原来你们只是乌合之众。”
唐龙愣了愣,随后笑起来:“我真不该跟你们这样的聪明人多说话,居然直接就让你猜到了我并不能完全指挥所有人,不过没关系,事情很快就解决了,好好休息,有什么要求可以提。”
他说完这句话,推门而出,守住门口的两人朝里面看过来,三十多岁的女子背对着他们坐在那张躺椅上,安静地望着大海,日光洒在她的身上如珍珠一般,整个房间似乎都充满了知性的气质与美感。
时间到了中午,别墅内外都显得安静,门口两人将午餐送进去时,行之薇仍旧是那样安静地坐着。
“很漂亮哦,又有气质……”出到门外,两人小声说着话。
“听说是女博士。”
“比女博士还厉害,中科院的……”
“现在在看监控录像的是谁?”
两人商量一番,一个小时后推门进去拿吃过的餐盘,身材高大,较年轻的那人朝同伴使了几个眼色,那身材微胖的同伴拿起餐盘,翻个白眼,随后对着旁边的闭路电视摄像头摊了摊手,单独走了出去,拉上了房门。
行之薇仍旧是那样坐着,丝毫没有注意后方留下来的男子,那男子对着摄像头也做了几个手势,随后望着坐在那儿的女人,一颗颗地解开了外衣的衣扣,直到他“哗”的一声将外衣扔到了床上,行之薇才有些疑惑地回了回头,打量他一眼。
这男人一米八的个头,长得很是帅气,身材也健美匀称,脱掉了外衣,上身只剩下了黑色的背心,肌肉鼓胀出来,对于女人来说,是绝对称得上性感的形象,不过此时的行之薇既没有对他留在房间里表示惊奇,也没有对他的动作表现出惊慌或害怕,她只是淡然地看了一眼,随后又转回了头,这种反应,倒是令得后方的男人有些错愕,在那里愣了几秒钟。
“嘿,我可还从来没上过女博士呢。”
“你们不会都是临时工吧?”头也不回的,行之薇淡淡地开了口,她坐在那躺椅上,倒真是完全没把后方的男人当一回事的样子。
“嗯?”
“这次的行动,他们给你多少钱?”这句话问出,行之薇顿了顿,又自己接下去,慢条斯理的,“我是不清楚,不过你自己可以算算,在外面能买多少女人?十个?一百个?”
“你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我不知道你们东家是谁,但你们抓我,不是因为我是人质,而是想要我的知识。你现在如果想做什么,我是反抗不了,但如果中间出了什么问题,你觉得你会怎么样?”
男子迟疑片刻,随后笑了起来,直接走到躺椅边,将双手按在女人的肩膀上,望着她的眼睛:“你不会是想说因为这件事你就会自杀吧?我可不信现在还有这样的女人。”
“你可以试试。”行之薇望着他,淡淡地笑起来,两人的目光在空中对视,足足一分钟后,反而是那男人的脸色渐渐阴沉起来,陡然放开了行之薇的肩膀,站了起来。
“妈的。”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他走到床边,穿上了外套,砰的一声走出了门外,随后,隐约传来同伴嘲笑的声音。
行之薇仍旧坐在那儿,仿佛生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随即便被抛诸脑后。只是在摄像机无法完全监视到的地方,看似悠闲抱在胸前的左手紧捏着右手的衣袖,青葱的手指已经紧到微微泛白起来,过得片刻,她起身走进旁边没有监控摄像头的浴室,坐在马桶上低着头,双手紧紧环抱了身体,咬紧牙关,全身上下都微微颤抖起来。
没有机会……逃不掉……快点来啊……最迟……也就是今晚了……
这个无声的过程大概只持续了两三秒,她霍然站了起来,在洗漱台前洗了手,随后将冷水泼在脸上,让自己变得更加精神和清醒,微微整理了头之后,她又保持着原本的状态走了出去,坐在那张椅子上,等待着时间走向黄昏……
如果真的被绑架出了中国,或许就再也回不来了,那样一来,这将是她最后一个下午看见祖国的天空与大海。
她想着珊瑚,随后闭上眼睛,睡了一小会……
下午,豫陵附近的山林依旧阴郁,金的男子与穿黑西装的同伴翻过了那座山,最后,望见了远处山崖下升起的黑色烟柱。
“是不是啊?”黑西装皱着眉头望着那烟柱。
“总觉得老天在眷顾我,就是这个方向,丝毫不差。”金男子看了看指南针,偏过头一笑,手指在空中敲了敲,“这一次老天爷肯定也站在我这边。”
“看看才知道。”找到了清晰的道标,他们朝着烟柱的那边走过去。
同样的时刻,蓝梓与珊瑚已经离开了那处山崖,他们在树林里艰难地行进着,如今已经穿过了珊瑚取水的那条小溪。
一只手上持着火把,珊瑚扛着蓝梓的右手,搀扶着他步履蹒跚地往前走,如今小女孩已经累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不过蓝梓的状态比她更差,整张脸连同嘴唇都已经变成了青白色,双眼努力地睁着,看起来随时都有可能晕厥过去,走不了多远,蓝梓那虚浮的脚步被东西绊了一下,两个人便一齐摔在了地上,小女孩先爬起来,便再次去搀扶起蓝梓。
“蓝梓、蓝梓,你休息一下吧,你的脸色好吓人……”虽然努力将蓝梓搀扶起来,但小女孩语音哽咽着,仍旧是在劝他不要多动,“等到你好了,我们一起飞出去啊,不要这样了。”
对于小女孩的劝阻,蓝梓微微摇了摇头,声音沙哑:“我、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动也不能动了……我记得前面有村庄……飞过这边,应该不远……珊瑚,巧克力块吃完了,你放下我一个人过去……找到了人再回来……”
“我不……我会迷路的……万一我找不到你怎么办……你这个样子了……”
蓝梓依稀记得那边应该有村庄,却不太肯定,小女孩则担心蓝梓的状态,他根本连行走都很困难了,如果将他放下,万一找到人还好,若是找不到人,树林里自己多半会迷路,无论如何都不想分开,于是她便搀着蓝梓,两人在树林里艰难而缓慢地行走着,偶尔跌倒了,小女孩又立刻挣扎着爬起来……
“蓝梓,如果我们出去了,你到我们家来好不好?”
“如果出去了我要吃大餐……”
“好好睡一觉……”
“我可以帮你研究你的能力……”
“我带你去北京玩啊,别墅很大呢,不过很多时候就是我跟保姆阿姨住……”
“一直担心你知道我家住别墅就不跟我玩了呢,不过……”
“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蓝梓,如果我们出去了……”
“如果出去了……”
“如果……呃……我想当你的女朋友,嘻嘻……”
此时满身邋遢、满脸汗渍甚至还沾上了树叶的光头小女孩说着自己也不能完全理解其意义的话,扭头看看被她搀着走的少年,他垂着头,只是下意识地艰难迈步,看起来也理解不清自己的说话了,不过整张小脸还是红了起来,抿了抿嘴,她在轻声自语中点着头。
“那我们就说定了哦……”
她像是做了重大的决定,拉勾、上吊、许诺、成同心、一百年、不许变……
日光近了黄昏,随后黑夜降临了。
别墅中亮着灯光,远远近近皆是黑暗,草地、沙滩、树林、海面,都只有微微的星光在笼罩着,走出房间后,她终于与公公碰了头。
没有说话,行之薇搀起老人的手臂,前后左右都是持枪的劫持者,他们一路走出别墅,沿着草地去往海边的沙滩,隐约间,也看出了远处海面上一艘大船的轮廓,海边的沙滩上有人用手电筒出灯光信号,随后那边也有信号过来,接着,快艇朝这边驶过来了。
行之薇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随后被身后的人推了一下:“快走!不会有人来了,死心吧!”环顾四周,海风习习,黑暗的草地上除了他们一行人,没有丝毫异样的动静,除了他们的脚步声,大概就只有远处海涛拍打沙滩的声音。
他们走过这一片草地,快艇也驶近了,在二十多米外的沙滩边缘停了下来。
“快走!”
又有人说着,推了一下,行之薇咬紧牙关,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
……
树林的火把微微摇曳着。
“蓝梓!那边有光呢!”
小女孩的嗓音清脆,突然间变得兴奋起来,这叫声使得蓝梓的目光也有了些许清醒。前方是一个大约几十米长的土坡,爬起来会很困难,但土坡的那边,似乎真的有一丝光芒透上天空。
“我我先蓝梓你等等啊。”
她搀着蓝梓做到旁边的一棵树下,随后兴奋地举着火把朝土坡上方跑了过途因为跑得太快还摔了一跤,终于爬到土坡上方时,远处山谷间一处亮着灯火的村庄也终于映入了眼帘。
“真的是啊,蓝梓!我们终于找到了……”她的眼中禁不住掉出眼泪来,站在那儿喊了两句,伸手一边揩眼泪一边回头,陡然间,身体也定在了土坡上。
那边的树林中,不知什么时候竟然也有了火光,两道身影站在那儿,其中一个长着金色的头,另外一个穿黑西装,他的手上,一簇火焰在熊熊燃烧着,蓝梓的身体被一脚踢飞了出去,撞在几米外的树干上,滚落到地面上,似乎吐出了一口血。
“哎呀哎呀,好像伤得很严重……怎么搞的……”
隐约间,她听见两人在说着。
“啊——”静谧的山林间,小女孩大叫了一声,举着火把冲了下去……
第十九章 反转
快艇停靠在沙滩边,海风呼啸中,唐龙正在跟快艇上的几个人说话。
“人交给你们,离开中国海域,基本就没什么问题了。”
“事情办完,钱会按照约定汇到你的瑞士银行账户,真的不跟我们一起走?”
“还有些事情要办。”
“界碑不会善罢甘休的。”
“未必能查出是我吧?”
一边说着话,行之薇等人也被押到了快艇边,波涛翻滚着,行之薇低着头,双手紧紧抱在胸前,停下了脚步,身后那人重重地推她一下:“上去啊!”变化也就是在这一刻生了。
背后被推的那一瞬间,行之薇的身体陡然间朝后方转了过去,左手啪的一下砸在对方的枪上,那枪支旋转着脱手飞出,看似柔弱知性的女人在这一刻的动作快得出奇,右手顺势拔出对方腰间的手枪陡然间朝后方指去,左手也直接抓在了在空中旋转的冲锋枪,在同一时刻,后方的那名劫持者也被踢飞了出去。
“哗”的一股海浪冲上了沙滩,渐渐退去,这一刻的爆在下一刻也变为了平静,那冲锋枪的扳机与把手控制在行之薇的手中,枪身却已经被另一只手抓住,而在她右手的手枪对准了快艇上一名劫持者的头部的同时,周围的十余把枪也刷的指了过来,将行之薇与她旁边的老人一齐对准。
一只手抓住枪身,另一只手用手枪对准了行之薇的额头,唐龙看了看地上还没能爬起来的手下:“对女士不尊敬是他活该,不过这样可不够友好……我能够理解你的心情,但是这世界上总有些事情,无论你是多么的不情愿,当它生的时候,我们还是只能选择接受,这或许就是命运。”
行之薇将手枪握得死死的,手指在星光下绷紧成惨白色,片刻之后,却是老人拍了拍她的肩膀:“放下枪吧,之薇。”
“我觉得老人家说得对。”快艇上被枪口指着头的那人笑了起来。
半分钟后,行之薇的双手被手铐铐在了背后,与老人一齐被压上快艇的波澜,也大概为这个夜晚画上了句点,快艇掉头驶离岸边,去往远处的大船,唐龙等人就在沙滩上看着。
方才被行之薇打飞的那人此时站在旁边,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样子,唐龙看了他一眼,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别生气了,你不觉得刚才那一下很值得吗,那种表情真是……啧啧,我一直都认为世界上最有趣的就是人们希望破灭时的那种眼神,对于这样的人我们应该保持宽容,被抓了,她可以期待有人救她,没人来,她就只能寄望于自己的那一点点本领,如果这最后的希望破灭了呢,只要你细心感受一下,你就会觉得……命运的感觉,何其无奈,我们……”
他的话没有说完,目力所及,几百米外的黑色大海上,那艘快艇还在行驶着,只是一条隐约的白线开始从侧面划过来,隔得远了,才能看见那白线的轮廓,那就像是破开海面产生的水花,它以惊人的度划过了人们的视线,与快艇在行驶的路线上相遇了,就在接触的一瞬间,过两米高的巨浪在平静的海面上突兀地扑向了快艇。
大海上响起了仓促的枪声,海浪将快艇吞没了下去。
海滩上,持枪的众人抬起了头,一点光芒从侧面的树林射向天空,那光芒落下时,陡然绽放,苍白的光将方圆上千米的海滩范围都映成了白昼,所有的人都在这光芒下现出了身形,远的、近的、分散的、聚集的……
照明弹。
“……我可不喜欢这样的感觉生在自己身上……”
喃喃的低语之中,狙击弹擦过了他的身体,将他旁边的那名同伴爆成了漫天飞散的血肉。
安静的夜,在刹那间,将它所有隐藏的恶意都释放了出来……
树林。
朝蓝梓冲过来的小女孩被踢飞了出去,在树林间滚出了好远,枝叶的声音哗啦哗啦的,籍着些许的清醒,蓝梓看清了这一幕,他扶着树干试图从地上爬起来,只是在眼前,这一切都显得极为艰难。
“珊瑚……”
“哇哦哇哦,这个小女孩该怎么办。”才踢了人的金男子笑着皱起了眉头。
“已经两天了,这个时候,估计行之薇都被送得出海了,这个时候难道还抓一个小女孩过去?”
“说得也对,不过我们追过来就是为了处理这件事情,不抓她,难道放跑她?”金男子摊了摊手,目光转向另一边,注意到蓝梓望过来的眼神时,却笑着吹了声口哨,右手一张,电光隐约在空气中弥漫着,“哇,你看到了吗看到了吗?这种眼神,我最喜欢用这种眼神看着别人了,所以也最讨厌别人这样看着我,喂,小子,你心里很不爽吗?不爽你就叫出来啊,哈哈哈哈……”
火焰燃烧在黑西装的手上,四周的温度也开始逐渐上升,几乎将周围十余米的范围都笼罩了起来,虽然能够确定眼前的少年几乎毫无反抗能力,但既然见过他力量释放时的巨大威力,他们也不会过于轻敌。金的男子就在这样的气氛中笑得开心,不远处,珊瑚一边捂着胸口一边哭着从地上爬起来:“呜呜……蓝梓……”
她再度朝蓝梓那边跑过去,这一次距离那金男子两米多远,那金男子倒也没有跑过来再次将她踢飞出去,只是看着小女孩终于到达了少年的身边,蓝梓一只手扶住树干,另一只手抓住了小女孩的衣服,试图将她护在身后:“你们……连小孩子……都不放过……”
“斩草不除根问题很大的。”金男子说道。
“纯粹是兴趣。”黑西装举着那火焰,这句话说完,金男子也扭过了头:“是兴趣吗?”
“我觉得应该是……”
“喔,你说的有道理。”他点了点头,随后再次面对着蓝梓,皱着眉头看了一会儿,四周的空气在悄然升温,林间像是开始起雾一般,水蒸气升腾起来了,随后又消失,蓝梓本身就没什么力气,此时艰难地站着,呼吸困难,随时都会再度倒下的样子,他只是咬紧牙关撑着,抱住了珊瑚,珊瑚一边哭,一边抓紧了蓝梓的衣服。
就这样看了片刻,金的男子有些兴趣索然:“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问题,但是很遗憾,看起来你真的是遇上大麻烦了。老实说,你这个样子弄得我的心情也很矛盾,本来希望你至少可以反抗一下,反抗一下下就可以了,我也会觉得爽很多,但现在看起来,就这个样子吧……你也看到了,这家伙的力量是火焰,他的这个赤红领域虽然看起来很笨,但还是比较实用的,本来以为你至少还能玩点花样,我们都严阵以待了,谁知道你变成这样,那只好两个人一块被烧死喽……”
这句话说完,蓝梓声音沙哑地说了声:“快跑……”转身便要朝两人这边冲过来,只听“哗”的一声响,那黑西装的男子右手一握,火焰在手上消失,然而树林间却在同一时间放出了红光,空气干燥到了极致,无数火苗就像是陡然间从地底喷出来一般,蓝梓才踏出两步,身体已经摔倒在地上,身下的树叶哔哔啵啵作响,前方的地底窜出红焰,火苗转眼间就开始扩大。珊瑚却是叫了一声,再度冲到蓝梓身边。
“快跑……”
无论珊瑚平时是多么有主见的小女孩,但毕竟也还只有十岁,这时候除了抓住蓝梓的衣服哭着摇头,她已经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穿黑西装的男人摇了摇头,对眼前的事情似乎有些厌恶:“连逃跑都不知道了,那就到此为止吧。”左手顺势挥了出去。
轰——
光焰从他左边的地底陡然冲了出来,将周围的一切都渲染成红色,那是突然出现的高达两米的火柱,无数树叶、腐烂的淤泥被炸起在空中,火柱直接朝着两人的方向冲过去,像是燃烧的巨龙,转瞬便到了眼前,蓝梓豁尽全身力气从地上跳起来,将珊瑚抱在了怀里。
“啊——”
火光炸开了,灿烂得像是将这片树林带回了白天,炫蓝的电光也在陡然间朝四面八方扩展开去,那金男子看得无聊,也在同时举起了右手,交错的电弧在附近四五棵树的树干上掠过,引起了小规模的爆炸,电光缭绕间,那穿黑西装的男人都是下意识地朝旁边避开一步,巨型的雷矢伴随着疾走的爆炎冲了出去,一齐炸开。他们两人原本以为会有一场硬仗,也做好了准备,这样解决,似乎令他们颇有些意兴阑珊。
像是开起了硕大无朋的巨型花朵,无数的光点、燃烧的叶片从树林间降下来,地面在燃烧,金的男子拍了拍手,无聊地转身离开,走出了好几步,见同伴似乎没有跟上来,这才疑惑地回头,只见同伴也正偏过头看他,随后伸手朝前方指了指。
光点才散开在树林里,还在不断降下,火焰蒸腾起了扭曲空气的热浪,远一点的东西看得不是很真实,但总是可以看清楚那个轮廓,那道身影被炸飞了几米以外,居然还在地上挣扎,不一会儿,他爬了起来,隐约听见他在喊:“珊瑚、珊瑚、珊瑚……”
随后传来小女孩的哽咽:“蓝梓……”
“还没死啊……”金男子皱了皱眉,一边看,一边蹲了下来,感觉有点古怪。
空气中传来少年急促呼吸间的欣慰笑声,似乎是为了小女孩还活着,只见他爬起来,翻了个身,仍旧是急促的呼吸,缓缓靠在了一颗树下,就那样张开腿坐着,他抱了一下站着的小女孩,低着头拼命呼气:“哈、哈、哈、哈、哈……”就像是所有人在高温环境中努力呼吸的反应一样。
不过,中间夹杂两声,却变成了“哈哈……”又是笑起来了,那笑声之中有些迷惑,像是无意间得到了什么东西,但因为之前连想都没有想过,反而连他自己也有些错愕了。
“笑得我不舒服……”注意到地面上的火焰似乎在减少,金男子皱眉道,“再升点温烧死他。”
“我在做。”黑西装皱了皱眉,脸色却开始变得凝重,周围空气的温度没有升高,反而是在逐渐降低,一如刚开始那种完全不正常的升温,这降温的过程也完全不正常,片刻,他举起右手,火焰燃烧在他的手上,两人才切切实实地看到了这不正常的理由。
那火焰呼啸着,竟是斜着烧的!
一般的篝火火焰都是由下朝上,然而此时在他手上的火焰,却被撕扯着朝向了少年所在的那个方向,这空气中没有风,但火焰却仿佛被强烈的风势吹动,直接朝蓝梓倒了过去,就仿佛海水面临着大漩涡,不时有光点从他手上剥离飞出,如果将这火焰当做他的力量,此时此刻就仿佛有另一股力量要夺走它一般!
“妈的……”意识到这一幕所代表的意义,金男子站了起来,电光开始在空气中释放出来,黑西装的右手一握、一张,火焰直接变成了篮球大小的旋转的火球,他朝着蓝梓那边直接扔了过去。
火球越过了七八米的距离,轰然间流泻开去,化作滚滚赤浪。
蓝梓坐在树下就那样抬头看着,那是在距离蓝梓的身体仅有半米的空中,爆炸的火焰像是遇上了无形的半球面屏障,站在蓝梓身边,火焰映红了珊瑚那还带着眼泪的惊讶的小脸。
抬起右手,这剧烈流淌的光焰朝着他的手中倾斜而去,随后消失不见。
“呵……哈哈……”
皱着眉头,蓝梓又在低头笑,他有些艰难地曲起了右腿,随后籍着树干缓缓站了起来,躬着身子,双手按在膝盖上,仍旧是艰难而急促的呼吸,他看着前方的两人,虽然难受,却也仍不住失笑,一边急促喘气一边说话。
“哈……我本来……本来一直在想,这些东西该是什么样子的,一直想不通……但是……但你们这样一弄,我不就……不就清楚了吗……”
他转身抱了抱身旁的珊瑚,回想着刚刚走过的生死线,心中的那种绝望,当时他没有哭出来,这时候却掉了泪。过了两秒钟,他揩掉眼泪,深吸一口气,稳定住自己还在颤抖的脚步,红着眼睛朝那追杀而来的两人走过去。
“你们该死。”
“看不起我……”金的男子睁大了双眼。轰然间,电光犹如洪流奔泻,大自然最为狂暴的能量随着奔跑的人体陡然间越过了八米的距离,蓝白的光晖映亮了树林。
“去你妈的——”
安谧的天空下,那片树林中闪起了亮光,随后,有什么东西在树林中爆开来,那是锥形的能量流,从一点爆破,引起了树林的震动,能量以最为狂暴的方式扩展而出,仿佛奔突的泥石流,无数的树叶飞腾,泥土被掀开了,冲向天空,在那锥形的覆盖面上,几颗巨大的树木几乎被连根拔起,它们有的从中折断了,茂密的树冠与拖着泥土的根部都冲向了天空,抛起在五六米的天空中,随后才在“哗啦”或“轰隆”的声音中砸向远处的林木。
当然,从天空中看下去,这陡然生的震动,也是微不足道的,辽阔而温柔的夜幕下,树林中留下了一个小小的狼藉的缺口,随后,又渐渐恢复了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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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化龙
微咸的海风卷动了一地的血腥味,硝烟还未散去,宽阔的沙滩与草地上,已经看不见仍旧站着的人影了
仅仅是两三分钟的时间,这片空旷区域上的一切都变得寂寥起来,鲜血流淌,倒下的尸体过了二十具,见证着方才从树林中射出的狙击枪那精确到近乎残酷的收割,远远的,那栋别墅还在响着枪声,它燃起了火焰,将近半栋主楼在爆炸中倒塌了,石砾与各种家具的碎片堆在那片爆炸的区域中。
摇摆的海浪冲上了沙滩,将一具尸体的碎肉与鲜血卷走了好些,随后又退了回去,卷起乳白色的泡沫,一条白色的水线朝着这边冲了过来,随后——
轰!突兀的浪头仿佛在沙滩上爆炸了,掀起足足三四米高的水花,两条黑影在这爆炸中被抛了出来,摔落到几米外的沙地中,已然晕厥过去。这两人赫然便是押着行之薇与谢老的快艇上的两名劫持者。
随着那水花落下,有一道身影无声地走出了海水之中,那是一名穿着黑色潜水服的高瘦男子,目光平静地打量了这一大片区域上的陈尸,他又望望仍旧生着骚乱的别墅与偶尔传来枪声的树林,伸手放到耳边按了按:“搞定了,有需要帮忙的吗?”
“……那就算了。”片刻,那边似乎传来了回答,他转过了身,无声地消融在黑暗的大海之中,犹如幽灵一般。
不一会儿,别墅那边的枪声停止了,庭院里、房屋中、走廊上,只有火焰还在哔哔啵啵地烧着,扯断的电线在空气中冒出蓝白色的电火花,到处都是尸体,他们或者被子弹射穿,或者被割开了喉咙,或者半个身体都被刀劈开,连同持枪的双手都被利刃斩断,不知道什么时候,空气中响起了隐约的沙沙声,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黑暗里悄然走过去了,随后,一具具的尸体被拖着没入那些更为黑暗的角落里……
树林是最后安静下来的,枪声停止后,整片区域都变得清冷起来,星光寥落,远处那只剩半栋的别墅中,灯光陡然亮了起来,快艇驶近岸边,行之薇与老人全身都已经湿透了,身上围了一条毛巾,走向别墅的过程见了从树林中走出来的两名男子,其中一名正在说着:“跟你们第二组办事就是不方便,偷偷摸摸的,一点风头都没得出,我还想说两句拉风的话,你就把人给杀光了,大家都是组长,为什么非得是我迁就你!啊,行姐,还有这位是谢爷爷,没事吧……”
说完了冲过来打招呼的男子看来还没到三十岁,一米八的个头,长着一张很能给人好感的帅气的脸,他一靠近,周围的温度都已经开始升起来,行之薇认识他,是因为他也是进化者,而且能力比较特殊,时常会配合研究所做一些实验,虽然看来年轻,实际上已经是“界碑”之中第四行动组的组长,名字是辛牧阳。
被他埋怨说不出风头的那人却没怎么见过,他比辛牧阳稍矮一点,样貌显得平凡,属于那种扔进人群就有可能找不见的类型,此时一边走一边跟人说电话,行之薇跟老人介绍着辛牧阳,老人点头示意,只听到了最后几句。
“……可以通知军区过来清理现场了……国安二十一局第二组,组长叶驰……”所谓“界碑”其实也就是国安第二十一局的代号,电话说完,他冲着行之薇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你们出动了两个组?”行之薇有点吓到了,小声问旁边的辛牧阳。
“哪里?就我们四个人。”辛牧阳指指无声无息跟在两人后方的穿潜水服的男子,又顺手朝别墅那边指指,“三个都是叶驰他们组的,害我一点出风头的机会都没有,只能配合他们,不过也是因为来得太急,连附近的警方军方都没有通知部署,人少了,下手都有点重,估计都没几个活的了……”他环顾四周,为那一地的尸体皱着眉头耸了耸肩,又笑起来:“不说了不说了,天冷,我们快进去别墅坐一下,等到军队过来清理,我们再找辆车走……”
一天之后,豫陵附近,清屏林场。
车队成群,原本偏僻的林场今天忽然热闹了起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政府大官过来,包含警车在内几乎组成了一个车队,之后竟然还有直升飞机在简陋的广场上降落下来,林场的人便都猜测着,估计跟昨晚收留的那一对小兄妹有关,当初看着脏兮兮的,估计都是大官的家属呢。
事隔两天,珊瑚终于看到了母亲,她抱着母亲大哭着,行之薇也流着泪哭了出来,爷爷来了,爸爸也从研究所里赶过来了,很多很多的人。小广场边一栋房屋二楼的窗户里,蓝梓正站在那儿看着这一幕,了一会儿呆。
山林之中,两天前那个晚上的爆炸现场仍旧一片狼藉,如今一些人就在旁边走着看着,有的是研究人员,也包括了前两天参与了营救行动的辛牧阳、叶驰,那高瘦男人与另一名穿黑衣服的沉默女子,都在其中看着自己各自感兴趣的地方。
“哇……”辛牧阳站在那圆锥形的破坏面中央,张开双手,感受着巨大的破坏力,望着天空缓缓地转圈,“这谁干的?太帅了……”
叶驰此时正蹲在旁边,用手触摸地上被烧焦的痕迹,头也没抬:“事当晚谢博士的女儿被人救走,后来是她的那位朋友送她去警察局,不过他的朋友受伤古怪,去了医院,几名杀手再次过来追杀,也是她的这位朋友带着她逃走,初步估计,就是他了。”
“一个小孩子这么厉害?真是有潜力,如果训练一下,绝对拉风到爆了……”他自言自语着,“待会去见见,叫什么名字?”
“蓝梓。”
“篮子?”辛牧阳笑了出来,“干嘛叫这么个名字,在北方是骂人的话。”
“木加辛的梓。”
“还不是一样……”
辛牧阳挥挥手,失笑的重复几次,过得片刻,却渐渐变得若有所思起来,扭头又问了一句:“篮子?”
叶驰看他一眼,不理他。
“珊瑚,爸爸和爷爷都想见见你的朋友,待会介绍给我们认识好不好……”
给珊瑚检查了胸口被踢得青紫的伤势,确定小女孩没有大碍之后,行之薇便再次提出了这个。原本在哭过之后就说过一次了,不过当时珊瑚说蓝梓在睡觉,一行人的心当时都在小女孩身上,也就没有多说,只道等他醒了说声感谢,此时提出来,自然就更加正式了一点。
不过,再度见到父母的惊喜心情过了最高峰,这一次小女孩的脸都皱了起来,有些警惕:“你们要说什么啊?”
“嗯,就说谢谢他啊,还有,妈妈虽然已经见过他了,但是爸爸和爷爷也会想见你的朋友啊。”
小女孩苦恼了一会儿:“不许说乱七八糟的事情,只能说谢谢他。”
“呃?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这一点小女孩也无法说出来,只是皱着眉头思考着,不过想来这场见面也避不了,她又小声道:“妈妈,我们家收留蓝梓好不好?他一直一个人,过得很辛苦的……爸爸、爷爷,好不好?”
三个大人对望一眼,随后都欣然答应了这个条件,珊瑚才道:“嗯,等他醒过来了,我就叫你们,他受了伤,身体不舒服,别吵醒他了。”
如此说着,过了几分钟,珊瑚小心地走进蓝梓休息的房间,只见蓝梓就在床上安静地睡着,她坐在床边看了一会少年的睡脸,随后又小心翼翼地走出去,拉上了房门。
过了一阵子,辛牧阳、叶驰等人也过来了,向珊瑚问起蓝梓的事情,不过小女孩心中警惕,便对问东问西的辛牧阳颇为没有好感,她表露出了敌意,辛牧阳不禁也有些错愕,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大概过了中午。辛牧阳往“界碑”总部打了几个电话,随后又打往地方政府,要求调动蓝梓的全部资料过来看。资料在下午被过来,过了下午三点,他又去催促珊瑚看蓝梓有没有起床,小女孩绷着脸不理他,他便在旁边耍宝似的胡搅蛮缠起来,两人纠缠了将近一个小时,珊瑚看着这“幼稚”的大人有点受不了,气呼呼地走去蓝梓的房间。
推开门,她看见窗户打开了,光芒从那边透进来,窗帘晃动着。
床上没有人。
珊瑚张开嘴,下意识地朝门外看了看,但哪里都没有人,她将手背贴在了嘴上,眼泪忽然就掉出来了。
众人赶到房间时,小女孩就那样无声地哭着,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串的胸口剧烈地起伏,她将手背死死按在嘴上,似乎是要尽最大的努力让自己不要哭出声音来,惊动了其他人……
蓝梓走了。
小女孩哭了两个多小时,到了快天黑的时候,就那样沉沉睡去,车队开始返回豫陵,同时辛牧阳接到了命令,与叶驰等人因为急事被召往其它地方,双方在中途分道扬镳。
晚上八点,酒店房间。
珊瑚在床上安静地睡着了,行之薇被丈夫叫了出去吃晚饭,傍晚时分为了寻找蓝梓一番折腾,直到此时,大家还都饿着肚子。
门关上之后,小女孩从床上坐了起来,汲上拖鞋,小跑到酒店阳台上,抬头望向那漫天星辰的夜空,不多时,一道身影从天空中降了下来。
“我就知道你还会回来看我的!”珊瑚抱住他,几乎又要哭起来,过得片刻,“你不要走了好不好?”
“可是……”
“爸爸妈妈答应我了,你以后可以住在我们家。”
“可是……他们知道我有异能了啊……”
“也、也不一定会让你去做实验吧,也许、也许不会呢……”
小女孩也有些吃不准,此时说起来没有什么底气,蓝梓摸了摸她的光头,难过得说不出话来,随后小女孩终于小声地哭了起来,哭过之后,从怀里拿出一个蓝色的钱包,把里面的钱全掏了出来,看起来有好几百块。
“我把爸爸的钱包偷过来了,你一个人,以后又不能回去了,怎么办啊……”她哽咽着揩眼泪,“可是又不能给爸爸的银行卡给你,如果取钱会被拍下来的,这样会被他们抓到……你不要走了好不好,这么点钱不够用的。”
小女孩说着,还是一边哭着一边将钱往蓝梓衣兜里塞进去,蓝梓说了一句:“我有钱……”也没办法拒绝小女孩的好意。
“那你以后去哪里啊……”
“我也不知道……”
“你要来找我,缺钱的时候也来,我不在北京,跟爸爸妈妈去信城,爷爷也要过去了,地址是……”
两人坐在阳台上,轻声地说着话,星光在夜空中眨眼睛,望着这对小小的身影。
酒店下方的餐厅里,珊瑚的父亲看了看账单,手伸进衣兜里的时候,微微错愕了一下,随后去找其它衣袋。
“怎么了?”行之薇问道。
“钱包不见了……”
夫妻俩、谢老三人疑惑地对望一眼,随后,都若有所思地朝上方看了一眼,当然,只能看见餐厅的天花板。
“大概落在房间里了……待会再去拿吧……”行之薇说了一句,随后转身朝向随行而来的一人,“小胡,身上有余钱吗?借我点结账,钱包落楼上了,待会上去拿给你……”
飞机穿行过云层,辛牧阳还在皱着眉头想事情,叶驰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今天到底怎么了?那个蓝梓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我觉得……也许错过了很重要的事情……”
“这次的任务涉及真理之门,把我们都召回去了,显然也很重要。”
辛牧阳翻了个白眼:“大家风格不同,我都不希跟你搭档……”
叶驰回过了头,对此不做评论。辛牧阳又皱起了眉头,片刻之后,才缓缓开了口。
“以前长有个儿子,取名叫做蓝家安。”
叶驰扭头看了辛牧阳一眼,确定他很认真,这才开口:“七年前我不在这里,不认识,听说已经死了?”
“研究所出事的时候,那小子九岁,当时跟着一群孩子一块逃跑,他虽然也在研究所呆了两年,但本身没有异能,当时追在这群孩子后面的是艾米罗·哈瑞斯,你知道这个人吧?”
叶驰沉默片刻:“听说过,没打过交道,那时候他是全世界最强的进化者之一。他的异能叫做……半神领域?”
“那小子为了掩护同伴,自己当诱饵去引开他……后来艾米罗被长亲手干掉,那天晚上死的人太多,死的孩子也多,有的甚至被碾成肉泥,根本分不出来了……”辛牧阳捂着嘴深吸了一口气,“他救下的那些孩子一直想找他,要么就是想给他报仇,有两个已经进入正式编队,素心是前几个月进来的,就是一直跟在老大背后拿本子写写画画、长得漂亮但从不说话的那个,姓明,跟着古队出了一次任务,跟着我也出了一次任务,都是在后面看,没出手。”
“我知道她。”
“白石,在陈旭那一队已经一年了。除了这两个其实还有一个,去年挑战你被你一枪刷出去的,谭老的孙子谭羽然,他其实才是最出色的,不知道是不是遗传到他爷爷……日本那边说什么中村颖达中村悠想兄妹是东南亚年轻一代最出色的进化者,他们可以称东南亚,谭羽然就可以称全亚洲……”
叶驰想了想:“谭羽然……的确很强,不过他的心气也同样要强,不合格。”
“压他两年也好……”辛牧阳深吸了一口气,目光望着飞机顶部,“他们以前在一起玩,开玩笑的时候就一直叫他的外号,好像就是叫他篮子……如果蓝家安还活着,也跟这个蓝梓是差不多的年纪……”
“我越想越觉得自己这次可能是真的错过了大事,如果今天晚上守在那边……至少有百分之五十以上的机会,他会飞回去再跟那个小女孩见一次面……”辛牧阳这样说着,眉头越皱越深,平素都是玩世不恭的玩笑神情,此时却变得凝重起来,右手下意识的拍在了椅子扶手上。
嗡——
整个飞机的灯光都眨了一下,随之而来的,是在云层上方整机的剧烈摇晃与颤抖,一时间整个机舱内都慌张起来,过了几分钟才又渐渐平稳。辛牧阳张着嘴咕噜噜地转眼睛,叶驰看了他一眼,朝旁边靠了靠。
“想自杀麻烦找下一趟飞机,我没想过跟你死在一起。”
“抱歉。”辛牧阳举起了双手,“抱歉、抱歉……”
黑夜,他飞上天空。
对流层的风力从四面八方撕扯过来,他已经飞上了平素从不会上来的高度,能量在他的身体周围聚集,包裹着他,他以从所谓有的自由姿态不断上行。
能量球的中心就仿佛置身温暖的水里,他可以感受到风的那股力量,甚至能够看见它们在能量球上不断吹起的涟漪,然而冷的感觉无论如何不会降临到他的身上,越飞越高,水汽萦绕的云层在眼中也越来越宽广,越厚重,就像是垂在天顶的盖子,终于,他冲入那片云海!
不久,云海的上方,他冲上了琥珀色的夜空。
银河在天顶安静地流淌着,月亮变大了,变得好亮,星月的光辉洒在这片安静的云层上,就如同洒在安静的湖面,不仅仅是滚滚的云海,再朝上方飞,低头俯瞰,他甚至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地球。
张开双臂,这就是自由。
“啊——”
他在云端大喊着,张开手冲向那翻滚的云层,脑海中回荡着的,其实还是小女孩最后的一声大喊:“记得来找我——”
那清脆的喊声几乎延伸到了云上。
“记得来找我!”
“记得来找我!”
“记得来找我……”
语音缭绕,载着人影的能量光球冲入云层,片刻之后,又从云上冲出来,随即再度被前方的云海淹没,划着清晰的轨迹从另一边飞出,能量鼓动着云层,穿梭变幻,少年就在这样的尝试中,划出如同长龙飞舞的轨迹,飞向天空的远方……
(异化*第一集*下弦月*完)
小结一下。
第一集完了,感觉我写了一个很慢热的开头,呃……怕是会扑街……
这个开头跟隐杀很不一样,因为无论如何异能都是太过离奇与脱离现实的东西,我希望主角接触到这个世界的过程尽量自然,以尽可能保持生活的气息,得到的评价不尽理想,主要应该是在yy度上,但不管怎么样,轮廓已经出来了吧,哦,其实最后两章我觉得还是蛮爽的啦
好吧,既然有力量了,第二集开始,咱们就继续隐杀那种扮猪吃老虎的生活吧,一个背着背包到处跑还能祸害mm的无业游民,这样的生活真令人羡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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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无辜
总是会想起曾经的那个男孩,想起我们曾一起追逐玩闹过的那些午后,想起我们一块坐在小沙坑边吃的那个月饼,想起你将报纸垫在土堆上的小心的动作。
总是想,不过并没有太多的在别人面前表露出来,你说过,曾经是孤儿的孩子,新的父母并不希望他们表现出太多曾经的东西,孤儿院里总是年纪小的孩子被收养便是例证。曾经小小的你总是这样认真的去想这些事,虽然新的家、新的父母的情况有些特殊,并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但我还是尽量不多提起这些想法。
但我很想他们,很想你。
现在的父母都是很渊博的知识分子,我很喜欢他们,已经完全融入这个家了。有个姐姐,是大伯家的女儿,跟我同龄,我后来才知道父母之所以收养我也是因为我跟姐姐可以成为朋友。姐姐很厉害啊,学习、体育各方面都是学校里的第一名,虽然同龄的有些孩子总觉得姐姐有些难以接近,但其实不是那个样子,姐姐是个很好的人,她总是很照顾我,我们已经成为无话不说的好朋友了。
我回去了几次老家,找孤儿院,找秀珍姐和你们,可孤儿院已经不在那里了,那里已经是新的住宅小区,我跟人打听,才知道我离开不久后的那场大火,他们说你拼命地把秀珍姐救了出来的事情,可秀珍姐还是去世了,你和奶奶也不知道搬去了哪里,这两年总是姐姐陪我回房子建得好多啊,可我总是觉得越来越陌生了,我跟姐姐说这里就是我们孤儿院在的地方,大房子、宿舍、篱笆,后面的的沙坑,我跟她说不远的地方就是你们的家,有很慈祥的老奶奶。周围都是陌生的人了,可我总希望有一天你也能记起以前的事情回我们忽然就遇上,不知道你还能不能认出我。
我也不是那个笨笨的考试老是不及格的芥末了,成绩总是前五名哦,体育也很好,因为姐姐总是训练我,我初三已经快毕业了,你已经到高中了吧,现在想想,已经五年了呢,不知道你现在怎么样了,奶奶现在还好吗?芥末很好哦。
如果每天都对着天空这样说,有一天你也会感受到我的想法吧。
很想你,想能够再见到你,阿梓哥哥。
……
……
初夏的傍晚,安安静静的,从明亮的窗口可以看见这片别墅区与更远处城市的灯光,日记本上是娟秀的字迹,钢笔的笔尖落在纸张上好一会儿,直到墨晕悄然化开,梳着长长的辫子,穿一身白色连衣裙的少女才微微抬起了头,看着这一片灯光繁华的城市,合上了日记本。
不一会儿,房间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紫莉,吃晚饭了。”她将日记本收回书桌上的抽屉,起身朝门外走去。
“来了,妈。”
海面,银色的月光碎裂在起伏的波涛上,波光荡漾变幻着。
他踩在海面上,一边啃着馒头,一边低头看着那海水的倒影,身体随着波浪而起起伏伏。随后抬起了头,巨大的货轮如同小山般的从前方驶过来。
没错,他的确是站在海面上。
那看起来就仿佛是巨大的透明水床,海浪涌动着,蓝梓背着大大的旅行包站在水上,却没有被沾湿一点半点,以蓝梓的双脚为中心过两米半径的范围内,能量就仿佛覆盖在海面的薄膜,柔柔软软的承载者蓝梓的行走,脚步陷进去,随后又升上来。
货轮从不远处的海面航行过去,甲板上灯光明亮,可以看见船员们走动的身影。不过,这时候如果有人从船舷仔细看一眼,看清楚海面上站着的人影的话,怕是会留下极大的心里阴影……
他当然不是要从海面上走到哪里去,只是在天上飞得无聊了,就下来顺便吃点东西。时间是九七年的五月,距离他离开豫陵已经半年,到过大大小小的城市,看见过形形色色的地方,各种各样的人,不过……自然找不到家的感觉。
他也明白,恐怕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是不可能有家了。
也不能停下,或许是出于对实验室与科学家的幻想阴影,他总是觉得,一旦有人弄清楚了他有异能,肯定是要想办法追捕的里描写的各种追踪方法层出不穷,再厉害的罪犯都有可能被抓住,他还是个十六岁的孩子,虽然具体的情况并不了解,但是再怎么谨慎,想来都是应该的。
几个月里,一路南下。
其实是往东南出了海,也曾经想过去海南或者去台湾不过具体的路线却找不清楚,他出海飞了几天又只得折回,最主要的原因是在海上找不到可以扎帐篷的海岛,又害怕自己飞过了还一直往前,万一进了天平洋迷路那可就更加麻烦了。
屈指算来,在海上或是海岸附近的日子已经过了一个月,他偶尔降下海面,用能量铺盖在水上,然后在上面走路的本领也已经练得不错,原本的时候水波起伏,他根本站都站不稳,不过想想,坐在这种水床上或者躺着打滚的感觉也挺不错的,最近这也是他用作放松的最好办法。
海面上的天气阴晴不定,吃了一个馒头,他在黑暗的水面上信步前行,随后雨滴便降了下来,风吹得海浪更为剧烈的涌动,这个时候,海面上无论如何也站不稳了,他升上十多米高的天空,能量包裹着他,将降下来的大雨排开,无聊地飞了一阵,他想着,或许该靠岸了。
倒不是因为突如其来的降雨,在海上这么多天,他甚至遇上过一次台风,那时候的乌云将整片天际都笼罩得严严实实,风力惊人的呼吼,下方的大海上掀起几米甚至十几米高的浪头,闪电在海天之间延绵而走,他站在空中,感觉着天地的威力,目瞪口呆,最害怕的是被闪电劈中,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肯定挨不了这样的一下,后来是用能量罩保护着冲入海水之下躲过的这场狂暴。
这小小的降雨无论如何也比不过台风来临时的天气,他自然不会被吓到,只是大海之上乍看起来瑰美壮丽,实际上孤寂得惊人,他随身能带的淡水也不多,想想也该靠一次岸了。就这样飞行了十几分钟,他下意识地从十几米飞上几十米,又是一艘小货船在海面上出现了。
那辆小货轮上黑黝黝的,一盏灯都没有亮起,如果不是隐约听到了声音,他根本不会注意到。此时就在它的后方跟着,在他的想象里,这样的小货**概出不了远洋,它会在这里开,估计海岸也在不远处了。
大约飞了两个小时,隐约的光芒从前方的海平面上出现了,那美丽的光点像是浮动在海水之中,随着不断的前行,光点聚成了浮在水面上的巨大城市,听不见声音,这座巨大而繁荣的城市安安静静地向海面上的来客展示着它的华美。
“哇,好漂亮……”
在海上的这一个月,蓝梓也曾经看见过一两次城市或者是海边的小村庄,但都没有眼前这座这样漂亮,他在天上飞了半年,很容易就能凭借城市的灯光估测出它的大小,此时他下意识地飞上几百米的高度,渐渐靠近,这座位于海边的城市大得惊人,也美丽得惊人,拿出手电筒,摊开半旧的贴了透明胶的地图,他在脑海中估测计算着这座城市的身份。
如此一来,飞行的度也就减低了许多,不久之后,待他靠近了那座城市附近的海岸,却见下方有几束灯光亮起在大雨中山林里,船靠了岸,然而岸边的沙滩上、树林里都是一片混乱,从船上下来,冲进树林的人们试图逃跑,晃动的光柱中也有人冲过来,将他们抓住。
“打仗了啊……”
少年心性,他自然也喜欢看热闹,结合那艘船在海面上灯也不亮的鬼祟行径,这时候也大概明白过来,船上的多半是偷渡还是干嘛的,这不一靠岸,就被警察盯上了,不过估计警察也没有部署好,因此才会导致这样四散奔逃的情况出现。
在空中看了一段时间,眼见着警察正在下面围捕一群逃离的偷渡者,他在附近的山林间降了下来,这边地势高,可以很好地看见全景,并且他在上面看过了,似乎没有警察往这边来。
看着这一小拨带着大包小包偷偷逃跑的人被警察四面包抄过来,随后一个不漏地被抓住,他心中笑笑,朝着山林更高的地方走去,飞了这么久,他其实也累到不行,走出树林,他张开双臂,舒展了一下身体,正要再度飞起,天空中一道闪电掠过,他下意识地偏过头,正好与几米外树下的一名女警打了个照面。
那女警蹲在树下,穿着一身雨衣,但侧面看过去,却能看到白藕一般的双腿与上面挂着的小布片,她双手放在膝盖上,轻抿双唇,看起来正在……嘘嘘?
随后,那女警鼓着腮帮看见了他……
四目对视,都有些无辜。
第二章 宝树
“你给我站住——”
“不许跑!”
“再跑我开枪了!”
“啊——”
砰砰哗啦……
背着大大的背包跑在树林之中,散落的雨滴与前方的树枝被能量罩一碰便弹开,偷着回头看时,只见那穿着雨衣的女警脚下被树枝绊到,尖叫中与前方的树枝灌木摔成一团,他眼角一抽,都觉得痛,不过那女警直接又滚了起来,虽然身体娇小,却仍旧像母老虎一般继续追在后面。(pm)
追逐的时间不算长,不过那女警一直将他咬死在视线范围里,蓝梓也不可能直接飞掉,一路跑着,陡然冲出了树林,灯光与车辆的呼啸声从前方直逼而来,他猛地止住身形,一辆大卡车从前方的雨幕中冲了过去。
树林外面,是一条公路,稍一迟疑,那女警也追了出去,他转身往一个方向跑,却听得那女警气呼呼地用粤语骂了句什么,然后又换回普通话:“你跑!我就不信抓不住你!”
“你抓得住就怪了……”蓝梓心中低语一声,却也暗恨自己跑错了方向,海边嘛,如果能找个悬崖随便跳下去,她一准不知自己去哪了,不过,跑过前方道路转弯,一架立交桥往上方延伸过去,他心下大定,只听那女警也在后面说道:“这下看你往哪跑……”
车辆从前方疾驰而来,灯光照亮了雨幕,跑到立交桥的最高处,蓝梓气喘吁吁地转过了身,看着那女警跑上来,双手一撑,跳了下去。
“喂——”
一见到蓝梓双手撑住护栏的动作,那女警其实立刻就停了下来,谁知道对方居然跳得那么干脆,陡然间便消失了踪影,她几步冲到水泥护栏边朝下看,只见一条道路从远方延伸过来,穿插过的正好是立交桥最高的地方,足足三层楼的高度,一辆辆的汽车从远处的雨幕驶过来,亮着车灯,穿过桥下,然而那背着背包的家伙却已然不见了踪影。
她看看那人方才起跳的位置正好是道路的上方,心中就有些害怕对方是不是被车撞死了,看了几眼,冲向道路对面去看另一边的情况。而在此同时,蓝梓正悬浮在立交桥的桥底,有些无聊地看着下方穿行而过的汽车,不一会儿,听得那女警在上方的另一侧喃喃说了一句:“开什么玩笑……成龙啊……”
蓝梓一时间还不敢飞出去,毕竟女警在桥上,就这样出去说不定会被看见,不过眼下这地方的位置也不好,他贴在立交桥的桥底,远处车辆从下方的道路驶来,远光灯也能隐约扫见这桥下的情况,他低头注意着下方车辆的情况,终于,一辆小轿车从下方驶过时,他看见那车辆后座,一名扎着辫子的小女孩正趴在车窗往上面看。
小女孩看得聚精会神,偶尔眨眨眼睛,大概无法接受天上有个人在飞的事实,脑袋里还在消化,蓝梓也那样看着她,待小车驶过时,他陡然间举起双手,做了一个鬼脸。霎时间,似乎看到了那小女孩陡然瞪圆了眼睛,辫子连同满头头都竖起来了的情景。车辆驶远之后,蓝梓在空中抱着肚子笑。
一个晚上的时间过来,其实也已经很累了,说起来其实总被能量包裹住的感觉也不是很好,他飞出立交桥下,在天空中看着那女警从一侧下来,在桥下寻找他的踪迹,随后也有被叫过来的警车,升到更高处时,道路就在那片雨幕里延伸出了这小片的小林,汇入那座巨大的不夜城池。他看了看,随后往另一边的黑暗山间飞过去。
回想起那女警先前的被他看见的那一幕,仿佛是被做了暗示一般,他也想去方便了……
还有,呃……看到内裤了呢……
十六岁,对于这些东西也都是明白了,想到了这个,心中也就不免乱七八糟的yy一番,我们必须为这个年龄段的少年人,这些也是健康和正常的遐想,是无损于少年纯洁而正直的人格滴。
他就在海边的黑暗处降了下来,确定那帮警察大概不会找来这边,方才从背包里取出一把黑雨伞撑起来,才选定了地方蹲下,陡然听得另一边传来沙沙的声音,有道身影在那边愣了一下,随后“啊——”的一声低呼,从那边六七米高的陡坡滑下去了,最后摔进了海里。
蓝梓在哪里愣了半晌,刚刚看了别人,现在又被别人看,这个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反应过来后,他连忙跑到那陡坡边,只见下方汹涌的海水里,一个身影正在水中努力扑腾着,看来不会游水,不过穿得倒也不是警服。这才从陡坡上跑下去,站在水边朝那人伸出了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这个不会水的家伙给拖上来。
趴在草地上哇哇的吐水,那是个女的,全身已经湿透了,头披在脸上跟海藻一般,这个时候也看不清楚她的样貌,蓝梓问她有没有问题时,她就蹲在地上,一边大口呼吸一边摇头。
“那我走了?”
蓝梓说完这句话,转身离开,今天的麻烦事也算够多的了,要方便也宁愿另找一块地方,不过,转过身之后,身后那女人也说了话,声音倒是蛮好听的。
“谢谢你救了我……”那女人低着头,有些犹豫地跟过来,“那个……你可不可以……借我点钱,我打个电话……”
见蓝梓回过了头,又连忙解释:“刚才被追的时候,我的东西都掉了,现在……呃……”
蓝梓想了想,从身上掏出钱来,那女子看了,又有些迟疑:“没有……港币?过来的时候,不是都给兑换了一些港币的吗?这个他们好像说用不了……”这下轮到蓝梓苦恼了,他的身上自然只有人民币,看了看女子在雨中狼狈的模样,他想了想,随后道:“这样吧,我送你到可以打电话的地方,然后我们看看能不能用再说……”
如此敲定,两人撑着同一把伞往外走,蓝梓之前在天空上就已经看清楚方向,这时候倒也不至于迷路,那女子双手抱在身前,偶尔说话:“我先前看到你被追了,还以为你跑不掉,不过之前在船上没看见过你啊……呃,也许是我错过了……”
“你从哪里过来的,我是从福建那边……”
两人走到靠近路边的地方,有了灯光那女子的大致模样才能看出来,她穿的衣服虽然简朴,但身材苗条,此时全身被海水湿透,上半身的白衬衫几乎变成半透明的,隐约能够看清楚里面的内衣,下身的绸裤倒不至于透明,只是贴在身上也委实够呛,蓝梓看了两眼,脸上微微烫,随口回答:“广西那边吧。”
“呃,你今年多大啊?跟父母一块来的?”
事实上蓝梓今年虽然已经十六,身高也到了一米七,但从来看起来就是张比一般人显得稚嫩的娃娃脸,哪怕一直以来经历过许多事情,也染不上多少成熟的风尘气,这时候俨如十四五岁的年纪似的,无论怎么看,都会觉得他还没怎么长大。对于这种事实,蓝梓也有些无奈。
“我一个人来的。”
“那是什么亲人住在这边吧?”
“不是……”
“老乡?”
“没有认识的人……”
“那……你到这里来该住在哪里啊?”
蓝梓抓了抓头,微微撇嘴:“我也不清楚。”当然睡大楼顶上,如果能侥幸找到什么活干,说不定就能有改善。
“那你……为什么要过来这边啊……”
“九七了嘛,看回归啊。”
这的确是蓝梓过来的目的之一,但那女子自然不会相信一个还未成年的孩子费这么大工夫来香港居然是为了看回归,捂着嘴笑了一会儿,她的年龄其实也不大,被海水洗过之后,脸显得小小的,素颜清秀,大概也就是十**岁的样子。
“我到这边来是因为爸爸妈妈都死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有个同村的姐妹说这里好,她现在住在这边的,所以我就也想办法过来了,对了,我叫黎漩,黎明的黎,三点水加个旋转的漩,你呢?”
“……谢。”蓝梓想了想,先剽窃了珊瑚的姓,随后记起以前看过的一句诗,“宝树……我叫谢宝树,就是非谢家之宝树,接孟氏之芳邻的那个谢宝树。”他心想,其实我也没骗人,都说了非谢家之宝树了……
“谢宝树。”旁边的女子重复一遍,笑道,“名字很好听啊。”
“呵呵……”
就这样,两人一路前行,出了那片小山的区域,终于在一个废弃的停车场边找到了一家可以打电话的店铺,那老板也好说话,居然也收人民币,虽然是明显多收了不少。黎漩的行李都已经丢了,记了三遍才终于记起那同乡姐妹的电话,好不容易将地址形容清楚,他们在店里买了些吃的东西,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才有一辆从远处驶来的小车在附近停下了,黎漩冲进了雨中,与车上下来的一名衣着艳丽,短裙只过臀部,穿着黑色网格裙的女子抱在了一起,驾车的确实一名纹了纹身,戴着鼻环的年轻人。
黎漩与那好姐妹商量了一阵,蓝梓本打算就此离开,随后却被黎漩拖住了,她大概觉得蓝梓就算不是一个人来,这时候肯定也有苦衷和麻烦,既然蓝梓救了她,她也就拜托了那位姐妹暂时收留一下蓝梓,那名叫陈素素的艳丽女子倒也颇为仗义,与那开车的年轻人说了几句,随后几人也拖着蓝梓上了车,这个时候,蓝梓才知道那个年轻人叫做“虎哥”。
不久之后,蓝梓乘车抵达了他来到香港的第二站,旺角,一路上灯红酒绿,街道的景象是他在经过的任何城市都没有看见过的。他被安排在一间简陋而杂乱的旅馆小房间,对这个自然没必要在意,无论如何,他都已经有太长的时间没有真正感受过床的滋味了。
这个晚上,他睡得很香……
第三章 驻足地
香港。
这座城市从来就不曾沉睡过,它只有稍许休憩的时间,天蒙蒙亮的时候,城市的热度还没有因为最黑暗的那段时间而沉寂,就又在人影交错间升了起来,即便是雨声淅沥的清晨,也无碍于城市那繁忙有序的运作。
旺角,六月。
蓝梓趴在锈迹斑斑的窗户前看着下方街道熙熙攘攘的情景,下着雨,雨伞在街道上犹如一朵接一朵的荷花,汇集流动,车辆在雨伞的包围中小心地驶过去。回过头时,后方传来了敲门声:“吃早餐了,宝树。”
“哦,来了。”
走出房门,看见戴着鼻环,**着满是纹身的上半身的年轻人从走廊过来,打了个招呼:“阿树。”
“虎哥。”
“哎、对了……”那虎哥把他拉到一边,鬼鬼祟祟地说道,“昨晚的那个窗户,我走以后……”
“已经搞定了。”蓝梓也小声回答。
“太好了,请你喝下午茶。”阿虎顿时间眉开眼笑,走廊一侧,穿着身紫色连衣裙的陈素素露出了头来,看着两人鬼鬼祟祟的样子,没好气地笑笑:“你们说什么呢,阿虎我跟你说,宝树可是个好孩子,教坏了他我可不放过你。”
“没有没有,我们在商量今天下午茶喝什么,宝树他才来香港,很多好东西都没吃过……对不对啊,宝树?”
“嗯嗯。”蓝梓连连点头。
“还没吃早餐就想着下午茶……何况今天下午我和小漩熬银耳羹,又不用买其它东西,快出来吃早点!”
她招了招手,消失在客厅那边,阿虎吐了口气,拍拍蓝梓的肩膀:“走。”过了这一小段走廊,只见陈素素正将碗筷摆上桌子,一名大概三十岁出头的男人端着粥从厨房出来,冲着蓝梓露出一个笑容,蓝梓也道:“坤哥。”
这一个多月来的事情,说简单不算简单,说复杂倒也不怎么复杂,对于蓝梓来说,无论如何,挺幸运的。他如今就跟其余几人住在旺角的这栋旧楼里,也有了一份小小的工作,四个人,他、陈素素、黎漩以及黎漩的大哥黎坤,一个多月前打扮火爆的陈素素,实际上也就是黎坤的女友。
之前黎漩对他说她在这边只有一个姐妹,实际上自然不是真的,过来的第二天才知道,她的哥哥其实在早些年就偷渡来了香港,一开始混得还不错,后来却出了点事情,进了监狱,刑期快要结束的时候,父母在老家因车祸去世,于是嘱托别人安排妹妹偷渡过来,他也正好在那几天里刑满释放,让以前认识的一些人帮忙弄个负责家装的小公司,如今还没有办好手续,但已经有了第一单业务,这个小团体基本没什么章程,黎坤是主力,蓝梓被留下来打打小工,实际上还在学习状态,阿虎也过来帮忙,另外还有一个据说是黎坤以前的熟人,五十多岁,并不一起住在这里,有老婆孩子的,蓝梓叫他力叔。
其实有些东西不说也看得出来,黎坤以前大概在这边混的是黑社会,香港天气热,偶尔穿着背心工作的时候,就能看见他身上的纹身与刀疤,阿虎和素素姐都有些江湖气,但对于自己人还是挺好的,偶尔也会见到有些黑社会的人过来找黎坤,他与阿虎便去应付一番,最终不欢而散。
对于黑社会的这类人,蓝梓心中一向都有排斥,但既然是改邪归正了,也就没必要在意以前的事情,不过说起来,作为其中相对年轻的阿虎来说,对于家装这些工作就显然没什么兴趣,每天做一会儿就想着法儿闪人,把工作扔给其他人帮忙,蓝梓学得快,因为能够操纵能量,力气也不小,十多天过去,干起活来就跟黎坤、力叔等人相差无几了。
他以前就是辛苦惯了的孩子,如今能有个工作,有个落脚的地方还有些能说话的朋友,心中对眼下的生活已经相当满意。
都是年轻人,彼此混熟了,早餐倒还是挺热闹的,主要是那阿虎的性格比较张扬,每天早上东扯西拉的说话,也说些江湖逸事,陈素素笑着附和一番,黎坤的性格相对沉稳,但毕竟混了多年黑道,偶尔也笑着说说自己的看法,从对话中听起来,他以前其实是混得很不错的。蓝梓与黎漩则坐在一边当好奇宝宝,只听,不表意见。
虽然初见的那个晚上异常狼狈,但黎漩其实长得很漂亮,今年十九岁,与她的兄长相差足足十一年,小家碧玉,气质清纯。偶尔在工作的时候也听黎坤说起,如果不是父母都去世了,他是绝对不会让妹妹过来香港的,他之所以洗手不干,有一部分原因固然是因为坐牢,更多的大概还是为了这个妹妹。
“工程的事情这今天就能搞完,加把劲下午早点收工,阿虎,开你的车,大家一块出去转转,晚上找个地方庆祝一下,对了,最重要的是帮宝树买几身衣服,他最近干得不错,阿虎你别以为老是把工作推给他的事情我不知道。”吃饭的时候,黎坤笑着说道。
阿虎揽了揽蓝梓的肩膀:“没问题,他买衣服我包了,今天下午到晚上的庆祝也包在我身上,这个我最拿手!”
“你拿手的就是玩!”
“本来就该你包,人家宝树为你做了多少事。”陈素素笑着将半根油条砸到他脑门上。
看他们这么热情,蓝梓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那个……我有衣服,不用了吧……”
“老弟,你的衣服过时啦。”阿虎笑着拍他的肩,黎漩也在那边笑着说道,“是啊,应该买了。”
吃过早餐之后出去上工,半天的时间,工程扫尾倒是进行顺利,那房屋主人与黎坤也是熟人,听说快弄完了,下午来看,直接就给了钱。离开那里是三点左右,天上还下着雨,阿虎开着车带他们出去转,其实买衣服也是在旺角一带,一个个的店铺摊位逛过去,选、试,两个多小时后,第一次被女人押着买衣服的蓝梓快要抓狂,只有替他选衣服的陈素素和黎漩还是不亦乐乎。
“我已经买了三套了,可以了吧……”
“但是很便宜啊,而且这套也很好看。”
“我们的阿树打扮起来还是很帅的哦。”
阿虎在他的背后笑着开导:“还好啦还好啦,我们下午三点多才出来,马上就要去吃饭了,以后还有得你受的。哈哈哈哈,还是我帮你提衣服呢,你叫什么苦……”语气之中俨然有些幸灾乐祸。
“也不用每件都试啊……”蓝梓轻声咕哝。
黎漩在前方轻声回答:“不试怎么知道效果呢……”
下着雨,到了傍晚,天空已经黑了下来,市场里亮起了灯光,周围人群来去,蓝梓偏过头往一边看时,就正好在大大的试衣镜中看到了这边的景象:他们站在暖黄色的灯光下,阿虎等人各自说笑着,他有些认命地站直了身体,黎漩就站在他的身前,低着头聚精会神地帮他整理着外套。
不知不觉脸就有些红起来,他也已经到了喜欢女孩子的年龄了,黎漩长得真的很漂亮,朝夕相处的,他自然也有些喜欢这个被他称呼为“小漩姐”的少女。
随即,黎漩也抬起头来,拍拍他的肩膀,扭头朝试衣镜望过来,蓝梓比她高一点点,样貌稍显稚嫩,但打扮起来,还是有几分帅气的,是那种格外能引起女性保护欲的帅气,她偏了偏头,也是腼腆地笑起来,看起来倒像是一对姐弟。
七点多钟去附近订好的一家酒店吃了饭,接着准备出去唱歌,那力叔则因为家里有事,直接回去。准备去的酒吧也是之前就定好了的,出了饭店,转过一条街就是,据说黎坤、阿虎在这边也都有熟人。
“‘丽都’这边的老板叫钱叔,是和胜和的元老了,人比较低调,坤哥以前救过他,这次坤哥出来说要走正行,他也很支持……”
拦着蓝梓的肩膀,喝醉了的阿虎一边走一边小声地跟蓝梓说着黎坤以前的事情,不一会儿,黎漩也背着双手缓缓减慢度,走在蓝梓身边:“你们说什么啊?”
“好孩子不可以听。”
“哼。”黎漩皱皱鼻子,拉起蓝梓的手,准备追上前方的的哥哥与嫂子,“宝树我们走……你也别教坏了宝树!”
“丽都”进去先是巨大的舞池,一如每一个火热的酒吧一样,震耳欲聋的音乐,灯光变幻,跳舞的人们摩肩接踵,蓝梓和黎漩其实都有些不适应,阿虎倒是驾轻就熟了,他喝得半醉,路上就准备勾搭一个辣妹,被黎坤拉着衣领走掉了。待到进了隔音良好的包厢,状况才好一点,黎漩冲着蓝梓吐了吐舌头:“外面太吵了。”蓝梓赞同地点头。
不过,包厢里随即也喧闹起来,陈素素与阿虎对于唱歌这样的事情本就驾轻就熟,不一会儿就将气氛调动起来,黎坤唱得也不错,依然只有黎漩和蓝梓在旁边看着,不过没多久他们也被拖了出去,黎漩第一次唱,只会一些流传到了内地的老歌,但是嗓子的确很好,蓝梓只听过珊瑚的唱歌,这时候就是不折不扣的走音跑调,一歌唱完,众人在旁边憋笑憋得辛苦,待到陈素素第一个笑出声来,其余三人便都笑得前俯后仰,窘得蓝梓再也不敢碰话筒了。
到得晚上十一点左右,出了一场意外。
小漩要去洗手间,陈素素陪着她一块儿出去了,几分钟后蓝梓也离开了包厢,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中,他才去到廊道转角,只见就在前方,陈素素与黎漩被几个男人拦住了,为的那人头染成了红色,明显是对着陈素素,蓝梓赶到时,只见那男人一巴掌甩在了陈素素的脸上,顿时将她打得跌倒在地。这红男口中说着粤语,蓝梓只是勉强能听懂。
“……丧坤在哪里啊!他回来了,就不认识我了是吧!”
第四章 泥泞
“你们干什么!”
走廊里,眼看着嫂子被打,黎漩叫了一声,随即便被抓住了手,那红男子看了看她,随后望向被打倒在地下的女人:“这大6妞是谁啊!素姐,这么好的货色怎么不介绍给我啊,你嫌我付不起钱啊!”
“火牛你放开她!”
“去你妈的!”他一脚踹在了陈素素的肚子上,随即,跑过来的蓝梓也陡然将黎漩从他手里拉了下来,随后想要去扶地上的陈素素他以前也没看过什么《古惑仔》之类的电影,只是想想或许要打架,心中倒也没什么畏惧,抬起头,那火牛哥正在瞪着他。
“什么时候未成年人也进来了!小子你又是混哪里的!”
貌似是很熟悉的腔调,蓝梓正要下意识地回答“整个东南亚都知道我宝树哥……”却被陈素素用了拉了一下,试图分开阻拦的人往包厢走:“宝树,去找坤哥。”
“哦。”蓝梓点头朝外面走,那火牛哥看着他,方才这小子进来抢人时在他手上捏了一下,他的手腕这时候居然还觉得痛,迟疑之间居然忘了拦人。不过,就在两秒钟后,陈素素微微回头,陡然大叫一声:“小心。”一只酒瓶朝着蓝梓的后脑勺呼啸着砸了下来。
实际上这时候蓝梓背后已经聚起了能量,就算真被打中,估计问题也不大,不过有了陈素素的这一声喊,他也陡然间转身,左手横挥了出去。
砰的一声响,那酒瓶在空中爆炸,玻璃的碎片、飞洒的红酒却被能量鼓动着,直接朝这火牛哥等人扑了回去。与此同时,几个古惑仔身后的包厢门打开,里面将要走出的人眼见着几个人手舞足蹈,东西像是暗器一般的扑洒过来,接下来生的事情,委实称得上迅雷不及掩耳。
那火牛哥的身体直接从蓝梓身边飞了出去,狠狠砸在了走廊一侧的墙壁上,包厢里传出一声不知是哪国语言的制止声,看着摔倒在墙角狼狈地想要爬起来的人,无论是蓝梓还是几个古惑仔手下都有些目瞪口呆,站在包厢门口那穿着西装的男子看起来像是泰国或者印度人,留着光头,皮肤黝黑,五官的轮廓犹如刀削斧劈一般,身高不过一米七,看起来却俨如钢铁,目光所及,几个小混混都有些寒。方才就是他陡然出脚,直接将那火牛踢飞了出去。
由他领头,包厢里出来的一共是两拨人,一拨人很明显可以看出大概来自于印度、泰国这些南亚国家,虽然都穿着旅游休闲装,但是皮肤和气质都很相似,其中四个人都留着光头,甚至还有一个身材颇高的女人,一看到这些人的光头,蓝梓便有些怀念起珊瑚来,相对而言,珊瑚的那付造型何其可爱!这些南亚人为的是一名看上去足有七八十岁的老人,虽然也穿得是休闲服,但头上有戒疤,估计是个和尚,身高只有一米六,脸上布满了皱纹,拄着拐杖,眼神有些浑浊了,看起来行将就木的样子。
与他相谈的另一边则是不折不扣的香港人,与火牛等人的服饰也有些类似,为的人身材高大,六十多岁,但浑身上下充满精神,他望了望走廊里的情景,看着正艰难爬起来的男人:“火牛,你搞什么?我有没有说过不要在老钱的场子里搞事?”
那火牛是迎面撞向墙壁,此时鼻孔和嘴巴里都出了血,身上布满酒渍,脸上还扎了酒瓶的碎片,狼狈不堪,好不容易爬起来,回头哭丧着脸道:“宝叔,没、没有,我们只是……叙旧、叙旧……”
听得宝叔这个称呼,蓝梓抿着嘴想了想:这家伙跟我一个名字哎。
“哼。”那宝叔环顾了四周,目光在陈素素的身上停了停,自然也看见了她脸上的巴掌印,只是皱了皱眉:“我记得你,你是阿坤的女人叫素素的吧?阿坤出来了?叫他找个时间过来见我,还有二十多天就要回归了,意外多,机会也多,他有能力,也替我们和胜和坐过牢,过来帮我,随时上位,没问题。”
这番话自然令得陈素素有些为难,她捂着肚子,一只手抓住蓝梓的手臂:“宝、宝叔,你知道……阿坤他想洗手不干了,他现在……”
“洗手?”宝叔笑了笑,“洗手是好事,那你就叫他好好干,不过他既然以前是我们和胜和的人,以后就要懂分寸,如果再沾道上的事情,想扯旗自己干,没有好下场的……我知道他以前干得不错,已经有好几拨人想跟他了,好自为之。”
他说完这段话,与那帮外国人一同离开,火牛等人紧随其后,临走出廊道时,那红男子还回头比了个猥亵的中指,口中隐约是在说:“不会这么完。”之类的话。
不一会儿回到包厢,说起素素被打的事情,阿虎陡然间就像是被点燃了,直接要冲出去:“妈的,又是火牛这杂碎,我立刻找阿文阿江他们,点齐人剁碎了他!”
“你给我站住!”黎坤在旁边喝了一杯酒,整只手上青筋都鼓了起来,红着眼睛,“找阿文阿江?剁碎他?你能找阿文阿江剁了火牛,宝叔转眼就能过来做了我们!他说那话是什么意思?何况还有二十多天就回归,现在是什么情况?点人?人还没出来整个和胜和都会被打死!”
七月一日香港回归,虽然还有二十多天的时间,但其实回归的那种气氛已经满街满巷的都是了,各种各样迎接回归的庆祝活动、活动的准备,舞龙舞狮,大小规模的庆祝游行,连带着旅游的火爆,各个国家的旅游者比平日更多的朝这个东方港口聚过来,即便是忙碌的一个月,蓝梓也能感受到街道上增加的人流,当然,混杂其中的,还有不段加强的警力与安全措施。
以往半个多月从阿虎那里听来的消息,这个时间段上,整个香港黑道的气氛都绷得紧紧的,看起来像个一触即、一点就着的火药库,但实际上谁都在忍,谁也不愿意做当其冲的导火索,因为只要稍有思考能力的人都明白,全世界如今都在看着这里,海的那边预备接收的一方又是一个那样庞大的国家,为了和平过渡,他们已经暗地里运作了几年十几年,最近几个最大的帮派也都已经保持了沉默。前几年倒还有一些混得风生水起的黑道大哥nB哄哄地放话出来:“回归?繁荣稳定?操!我繁荣了!你才能稳定!”结果这些家伙到现在都已经死得渣都不剩,到了现在,回归迫近,怕是谁稍微出格,都会被直接干掉。
“那怎么办?素素姐被欺负我们就这样忍了?火牛这杂碎,靠着拍马屁上位的,不是第一次了,前几年你刚进去……”
“阿虎!”包厢里,陈素素叫了一声,红着眼睛瞪着他,将阿虎说的话卡死在那儿。黎坤也盯着他:“不是第一次?那前面几次怎么样?”
“前面……前面……”阿虎的手在空中挥了几下素姐,再看看黎坤,“能怎么样!你进去以后他上了位,宝叔那老糊涂信任他,他以前跟你单挑被你打得那么惨,上去之后我们这些跟你的兄弟还能有什么好日子过!素素姐也被赶出去了几乎连工作都找不到,你都不知道那段时间有多惨!你出来了说要做正行,但毕竟是出来了,我以为他就会收敛,他现在怎么样你也看到了!他记着以前的事情,谁都没有好日子过的!”
“阿虎你别说了!”陈素素大声说了一句,蓝梓与黎漩就坐在一边看着这一幕,几乎是没有意识的,黎漩的双手用力揪着蓝梓的衣角。黎坤显然也忍得辛苦,脖子动了动,上半身微微颤抖着,随后望着阿虎:“你一直希望我出来摇旗是吧?”
“我没这么说过,可是……”阿虎的手在空中挥了几下,找不到反驳的话,终于转过了身,砰的一下摔门而出,黎坤搂着陈素素,片刻之后,方才红着眼睛站了起来,他拍了拍黎漩与蓝梓的肩膀:“宝树,今天……谢谢你了。”
“没什么啊。”
“听说手上被砸了一下,没事吧?”
“没事。”
他掀开衣袖,火牛的那一瓶红酒杯他顺手打爆,不过这时候衣服上连酒渍都没有沾到,更别说在手上留下什么痕迹了。
“我们回还是要擦点药,以防万一。小漩,回去以后到我房间拿药油,帮宝树擦一下。”
“好的。”黎漩点头应道。
四人一路回到住处,黎坤与陈素素大概去房间里商量今天的事情,黎漩拿了药油到蓝梓房间替他上药,实际上没什么感觉自然也没什么必要,不过黎漩坚持,蓝梓也就让她擦了药油之后卷上一圈白色绷带,看起来就像是戴了个白色护手。黎漩蹲在他身前的时候,蓝梓一直有点不好意思,这是夏天,她今天衣服穿得又宽松,一低头,就能很容易地看到胸罩与周围雪白的肌肤……
“今天谢谢你了。”包扎完,黎漩与他并排坐在床边。
“没什么啊,又没事。”
“还说没事,他对着你的头打下去的,要是打中了……”
“呵……”蓝梓有点不好回答,其实打中了问题也不大。
“还笑,你长得又不呆,总是傻笑,别人会觉得你这个人太老实,好欺负的。”她打量了一会儿蓝梓,随后抿着嘴,点头站起来,伸手在他头上摸了摸,“不过长大了就好了。”
她的性格一向腼腆,能够这样跟蓝梓说话,多半是将他当成了弟弟看待,蓝梓就有些无奈:“我没有傻笑吧……”他一直觉得那种笑而不语的方式很高深莫测,很内涵来着……
“我去洗澡了。”黎漩说着,走出了房间,随即又从门口探出了头来,“对了,你们明天没有事情了吧?你来香港这么久了,一直没在周围逛过,我带你出去玩啊,嫂子带我出去转了好几次了。”
“明天还要打扫和整理工场。”
“那个不用多长时间吧,我也去帮忙,我们做完了去。”她眨了眨眼睛,消失在门外。
我知道最近的更新不尽理想,第二集的思路已经理顺了,会快起来,晚上还有一更,然后……上三江了,会写个感言,说下这本书的情况、问题、展望之类的东西。
第五章 俯瞰
刚刚在酒吧里生了那样的事情,黎漩多半也是心情不好,无论如何,不会就这样想到明天去玩,她之所以会做这样的提议,蓝梓想了想,也就大概明白
如今在一起的几个人中间,黎坤当初混黑社会混得风生水起,陈素素也是在那时就跟着他,阿虎算是他的手下,他们都是参与者。但在这里,黎漩却和蓝梓一样无法明白状况,她大概也明白自己帮不了哥哥,在这件事情上没什么言权,于是作为黎坤的妹妹,能做的事情也就是让蓝梓也同时远离这件事情,这中间或许有黎坤的叮嘱,或者是她自己的决定,无论如何,这都是很令人感动的关心了。
他并没有早睡的习惯,今天虽然已经到了午夜,洗过澡之后,他还是打算去天台上香港的夜景很美,他有几晚飞上夜空,怎么也看不厌烦。
无论这世界有多么的泥泞不平,有多少黑暗悲伤的故事,只要是从天空中看下来,看见那井井有条的城市建筑,汇集在城市间的各种各样的灯光,看见组成了光河的无数车辆,怀有各种目的的匆忙的行人,你或许就会忘记一切,只是惊叹于这造物主的神奇。
以往在这个时间,旧楼的楼顶都没什么人,不过今天上来,却看到了正坐在围栏上喝酒的黎坤的,蓝梓未加掩饰的脚步声也在第一时间引起了他的注意。
“睡不着?”黎坤举着罐装啤酒的朝他挥了挥手。
“你坐在外面,当心摔下去。”这栋旧楼一共七层高,从这里望下去,灯光奢靡的整条街道连同不远处的路口都一览无余,车辆偶尔驶过,道路两边还有着很多的行人,有的小混混小太妹拿着仿制的名表、项链在兜售,也有一名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正在拉客,在旺角,这是很正常的社会生态。
“我有一次就是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没死。”黎坤笑了笑。
“成龙啊?”对于高度这种东西,蓝梓一向都没什么概念,劝了一句没有结果,他自己也坐在了水泥围栏上,双腿在空中晃动着,甚至还在这种状态下俯着身体朝下面街道看,相对于黎坤,他这或许才能算是真正的悠闲。
“很多东西挡住,不过腿断了,两三个月才好。”黎坤说着,从手边又拿了一罐啤酒递给他,蓝梓道:“我喝不下了。”“啤酒,没事的。”他这样说,蓝梓也只好接过来,先前吃饭时喝了点酒还有下酒菜,此时连花生米都没有,他拿着小口小口地往嘴唇上碰,喝得甚为痛苦。
“不知道能不能问,宝树你以前是怎么过的?”
“我……到处走。”蓝梓想了想,点头回答。
“就到处走?”
“嗯,老家在广西那边,广西跟湖南交界的地方,我是孤儿,跟奶奶过,奶奶去世以后,就一个人捡破烂,后来没有书读了,就背着背包到处跑……”
“然后就到香港来了?”
“嗯。”
“……”黎坤愣了愣,像是看怪物一样看着他,随后拿着罐子跟蓝梓碰了一下,“厉害,真的厉害,我第一次看到你背包里的那些东西,根本不信你真的是一个人到处跑。”
“呵……”
“你应该……不太喜欢黑社会吧?”
“坤哥你已经没干了啊。”
“哈。”黎坤喝了一口酒,“也不是说我……”
“那不太喜欢吧……”蓝梓小心地看了看他的表情,“小时候有人跟我说过,要做个正直的人,我一直记着……”
“正直的人?什么人算是正直的人呢?”
“应该是……”蓝梓皱着眉头苦恼了半天,这才现自己也不是非常明白,“我也不是很清楚啊,大概就是……尽量当个好人,然后……不主动做坏事,不主动去伤害别人,这样一来……确定自己做的事情是对的,问心无愧,应该就是正直的人了。”
黎坤想了一会儿:“可是很多人都说自己是迫不得已啊,我出来这么多年,大家都说自己是被迫这样被迫那样的,他们都说自己问心无愧,这怎么办呢?”
“我也不知道啊,不过……他们没有尽量当个好人,只想着当坏人,那应该就是借口了吧,何况这又不是当给别人看的,是当给自己看的……”
“唔,当个正直的人……”黎坤喃喃地点了点头,片刻,“手上的伤怎么样了?”
“没受伤啊。”
“你素姐跟我说,火牛打你的时候,你根本一点都不怕……不过以后还是小心一点,火牛那种人很难缠的……”
“知不知道上一个要打我的人怎么样了?”
“呃……”
“不过已经吃进肚子里的东西,我们还是不说他了……”
蓝梓摆了摆手,这罕见的幽默感使得黎坤愣了半晌,终于哈哈大笑起来,两个人的笑声响起在街道上方。
大概聊了半个多小时,黎坤离开了屋顶回去睡觉,蓝梓在那儿坐了一会儿,扔掉了啤酒罐,双腿一蹬,身体陡然冲上夜空,四周的灯光朝下方回溯过去。
夜风吹来,城市在他的视野中展开,维多利亚港、太平山、最近才通车的青马大桥,远远近近灯火辉煌的大厦,香港国际机场的方向,亮着彩灯的飞机在视野中俯冲降落,他在空中看了看下方的一切,随后,继续飞向了更为深邃的夜空中……
同样的深夜,有人飞上了天空,也有人潜入水底。
预备在七月一日举办回归大典的香港会展中心附近,一艘游艇正在水上巡弋着,游艇的船舷上,一名穿着黑西装,大概二十多岁的男子正将脑搁在腿上接收着资料,某一刻,他朝着游艇后方的水面投过去了一眼,一道常人难以察觉的暗涌从那黑暗中追了过来,随后水流用上游艇后方甲板。
靛蓝的海水在甲板上自然而然地形成了人体的形状,穿着水靠的高瘦男子从水里走出来,走出几步,他身上的水滴已经完全脱离,走在甲板上,甚至没有踏出带水渍的脚印来。
“有新命令?”他取下橡胶的头套,露出了一头及肩的黑,一边去往船舱,一边扭头问道。
“倒不是命令,只是新的资料,陈队和四组的成员乘刚刚降落的那趟飞机抵达了,长大概会在十五日抵港,另外还有些入境名单,韩国的崔承宪、朴秀河、金尚烈,日本的高天原来了一位理事,大仓广之,新加坡已经过来一群人了,需要注意的主要是那个叫做林碧儿的女明星,现在怀疑她恐怕是黑十字的人,另外从梵蒂冈过来的佩恩主教,他是第三议会的,也是今天到,走的是正常途径,主要是为了真理之门的事情,美国那边也是天天来人,今天没什么重要人物不多说了……现在所有人的态度都很暧昧,不过现在最大摇大摆的要数印度的这帮阿三,昆布和尚今天跑去跟黑社会接触,不知道想干什么……”
“黑社会?”换了黑色休闲装出来的高瘦男人站在了电脑后面,他一米九的个子,双腿极修长,上半身罩着外套,这时看起来俨如标准的时装模特,前方的男子按了几个键,调出一份资料。
“和胜和,元宝,一般叫他元宝叔或者宝叔,目前在帮派里算得上只手遮天,坏事没少干,估计以后也不会太安分,不过和胜和的影响力很大,他最近也没有什么大动作,所以上面也还没打算动他……不知道昆布是谁给他介绍的。”
“这些黑社会老大都喜欢去印度泰国拜佛算命什么的,说不定那个时候就认识了。”高瘦男子说着,走向游艇的驾驶位,转了弯,将游艇驶向远处灯火辉煌的岸边。
“黑社会老大喜欢拜佛,不代表佛也喜欢见他,昆布是白象的七位最高主事之一,刹帝利,别人把他当神一样拜,他凭什么敷衍一个混黑社会的……大家来香港的目的都是为了果实、真理之门的事情,他这样做,肯定也跟这件事有关,不过他这样明目张胆地跟元宝见面,我们大概也查不出什么来,就算查出来,多半也是他故意想要引开我们注意力的事情……”他想着想着,又回过头,“对了,孤承特穆尔,你会不会觉得你的能力之所以是水系,跟你们蒙古族逐水草而居,尊重水的传统有关?”
正在驾船的高瘦男子——现在该叫孤承特穆尔了——微微皱眉,回过了头:“你的思维一向都是这么跳跃性的吗?”
“偶尔会吧……”
“那为什么问这个,我怎么认为跟我能力的本质有关系吗?”
“只是一种参考,我在想,也许信仰这种东西跟异能的出现也有关系……”
“那么我不是更应该往天空展吗?我们信仰的是长生天,一般的解释就是苍天。”
“每一个民族都有飞翔崇拜,这是整个人类的信仰,而且崇拜长生天也好,崇拜如来也好,这些都是纯精神的崇拜,再虔诚都是看不见摸不着,但是对待水的态度却是实实在在的……”
船只驶近了泊位,男子正说着,身上的电话响了起来,他按下通话键:“喂,我是李文,嗯,跟阿承刚刚检查了会展中心那边……什么?崔长龄……呃,我知道了……”
电话说完,船已经靠了岸,两人收拾东西准备下去的时间里,孤承特穆尔问道:“崔长龄?韩国的那个?镜分身?”
“是啊。”李文点了点头,“镜分身的具现化异能,经验老到,‘风暴’的元老之一,本来以为七年前的事情之后他不敢再来中国,谁知道又来搞事,他是暗地里来香港,变了样子,刚才跟崔承宪、朴秀河这些人碰面,结果被认出来了……”
“组长的意思是……干掉他?”
“谭老的孙子你还记得吧?谭羽然,前年要求进我们小组,被叶组长一枪打中说不合格的那个,两天前说旅游跑过来的,结果今天晚上瞎逛遇上这些人,还把崔长龄给认出来了,他通知了组长,人还没到,现有机会,结果居然当着这帮人的面把崔长龄给干掉了,崔承宪是崔长龄的徒弟,金尚烈跟崔长龄也有关系,现在忍耐不住快飙了,现在只有楚言一个人赶到,我们过去站脚助威,压一下他们……嘿,崔长龄在中国英国都是通缉犯,杀了他们也只能认栽,不过谭家小子也真厉害,杀崔长龄杀得干净利落,楚言刚才说要不是他赶到,估计这小子当场飙就要杀光整堆棒子,崔承宪的一只手已经被他废了,再生气也是做做样子,我们过去站在那里就行……”
走过停泊游艇的码头,前方的街道上人来车往,灯火辉煌,两人一边说着,一边消失在了迷离的灯火中……
很多东西要查,这章有点晚了,抱歉。
第六章 灰色
在城市上空转悠一番,从天空中降下来,已经是凌晨两点了,整个城市看起来依旧充满了活力,他在楼顶又坐了一会儿,方才回房睡觉。
前一天已经把别人家里的工作做完,接下来无非就是打扫下工场,收拾各种各样的工具,他们的小工场也是临时租的房子,由于正规的手续根本没有办下来,家装公司也就没有正式开门。
黎漩和陈素素都过来帮忙打扫,但阿虎并没有出现,蓝梓本来有些担心,怕他会不会自己去找那什么火牛哥算账结果被打之类的,黎坤倒并不在意:“没事的,你看他冲动,但怎么说也出来混这么久了,又不是什么时候都一帆风顺,怎么可能去做那种傻事……”
对于在身边混的小弟,黎坤果然是很了解,过了一天,阿虎就再次出现在了众人面前,当然,第一份工做完,要接到第二份却并不简单,没有办手续,也不可能出去揽生意,接下来的几天里放了假,大家一块儿走走逛逛,对于香港赶到陌生的主要也就是蓝梓跟黎漩,这几天坐着阿虎的小车,转悠了不少的地方。
偶尔阿虎有事,黎漩也就拉着蓝梓在旺角附近走走逛逛,少女的打算是无论黎坤他们做什么事情,尽量别让蓝梓这个外人牵扯进来就好,当然,蓝梓其实也明白,黎坤最近根本也没打算干什么。
不过,到了六月十号那天,反倒是他们先遇上了麻烦。
这一天下了会儿雨,炎夏的气温稍微降了一些,街道上仍旧是人潮涌动、熙熙攘攘,由于黎坤今天打算跟一些老朋友聚会,叙旧顺便也拉点生意,陈素素和阿虎也跟过去了,黎漩与蓝梓到上午十点多才起床出门,随便逛到一个快餐店吃饭,由于下了雨,店铺里也满是水渍,他们一路上去二楼找空座位,二楼上人不多,但是才一上去,蓝梓和黎漩就有些犹豫了起来。
那快餐店二楼的一侧,有十多个穿西装的男人或站或坐,看起来却都是围绕着中间一张桌边正在低头喝粥的老人,那老人六十岁左右,头白了一半,梳得很整齐,身材高大,精神矍铄。这老人蓝梓和黎漩都见到过,一时半会也忘不了,正是前些天在酒吧看见的那“宝叔”。
黎漩是先见到的,蓝梓这人就迟钝一点,看见上面很空旷就直接往里走——如果他也一开始就看见了,两人调头就走,或许事情还好一点,他既然进去了,黎漩想了想便也跟过去,待到蓝梓也认出了那老人,两人就都已经在桌前坐下,侍应生过来,他们也只好呐呐地点了两份快餐,不好再离开。
“是那天的什么宝叔。”蓝梓低着头,轻声跟对面的黎漩说道。
“我也认出来了……”黎漩将脸偏向墙壁,小声说,“要不我们走吧。”
“应该没事吧,我们认得他,他不一定认得我们啊……”他想了想,“何况他如果真的要干什么,我们走也会被拦下来的……”
蓝梓以前毕竟是没见过多少事情的守法少年,虽然经历过那件现实的事故,但也因为太现实,一方面很难联系到实际生活上,另一方面,蓝梓的内心虽然也知道这些人多半很凶恶,但其实却并没有将他们真正当成一回事。因为对于黑社会的重视往往来自于恐惧感,他心中并不怕,虽然知道对于黎坤来说事情恐怕很棘手,但在他自己,到底棘手到什么程度,却没什么概念可言,他每天飞在天上,这些人再凶,看起来也是普通人。这样对黎漩说完,两人等着快餐,那宝叔喝着粥,却是朝这边看了几眼,随后,又有人指指点点地在他耳边说了些东西。
待到各自的快餐被送过来,那宝叔也吃完了东西,将碗放在桌子上,起身朝这边走过来,接着一群人便都围了过来。听着那脚步声,背对众人的黎漩有些紧张,蓝梓正吃着饭,抬头看了一眼,端着盘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准备去到黎漩的那边,才走到一半,就被人推住了肩膀:“小子,坐下。”
“我坐这边啊。”蓝梓理所当然地朝黎漩那边指了指。这本就是白色的长方形餐桌,面对面的双人座椅,元宝如果也要坐,自然就得让蓝梓跟黎漩挤到一边去。这句话出来,那人愣了愣,蓝梓随后便坐到了黎漩身边,元宝瞪了那手下一眼,坐到了两人对面。
“那天晚上见过了,我知道你是阿坤的妹妹。”元宝淡淡地打量了黎漩几眼,“那你又是谁啊,小兄弟?”
“我叫谢宝树,非谢家之宝树的那个意思。”不想给黎坤惹麻烦,蓝梓也只好放下手中的筷子,回答一句。
“宝树,那还真是有缘啊,他们都叫我宝叔,哈哈哈哈……”元宝笑了几声,随后那笑容凝固在脸上,空气都仿佛被凝结了起来,他当了这么多年的老大,气势究竟还是有的,“我知道你叫小漩吧。阿坤现在每天都在干些什么,你知不知道?”
“我哥哥……”黎漩有些畏缩,低着头,“我哥哥他想……想开个家装公司……”
“家装公司……好事情,要回归了,到处都是机会……”他慢条斯理地说着,蓝梓心中就有些腹诽:“这家伙说话也太慢了……”
“可是我怎么听说,他今天又去跟阿祥那些人一起聚餐了……哦,你不知道阿祥是谁,也对,如果我有个妹妹,这些事情也不告诉她……不过我前几天说了让他有空到我那里坐坐,他怎么都没过来呢,看我已经老了,说话不算话了是吧……”
他说话的声音像是喃喃自语,蓝梓和黎漩一时间都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不过那宝叔也没等回答,叹了口气:“小漩,好名字,可惜了……走吧。”说完,跟一群人起身往楼下走了过去。
脚步声消失在楼梯口,黎漩心中害怕,也没了吃饭的胃口,蓝梓安慰她:“别怕,没事的。”黎漩就点头,其实这安慰没什么营养,根本不可能起作用,这天回家,他们吧事情告诉黎坤,黎坤的脸色就变得很可怕。
阿虎的脾气也再次暴躁起来:“坤哥,肯定是火牛,你也知道这家伙最近到处放风,说你想要东山再起,而且要脱离和胜和,他每天都在元宝面前说你的坏话……”,随后倒是又跟黎坤说道:“没事的,坤哥,现在帮派里阿文阿江都挺你,你以前还救过老钱的命,元宝这老东西不敢怎么样的,兄弟们不会服他,我现在就给他们打电话,让他们注意元宝,给他们一点压力……”
“不要打。”黎坤看了他一眼,“现在兄弟最多的是火牛,别把他们也拉下水,能在旁边照看一下就够了。”
“总不能让他那种人只手遮天吧!”
“不管怎么样,我明天去跟宝叔谈谈,反正总是要说清楚的,阿祥把他新夜总会的装修交给我,这只是生意,大不了这单生意我不接!”
“坤哥,火牛他不会善罢甘休的!他这种人……”
“哼……”
黎坤没有再说什么,那天晚上,蓝梓听到黎漩在房间里哭,他也有些心烦意乱,毕竟没经历过太多的事情,也不知道眼前的情况有什么简单的他可以办到的解决方法。
第二天黎坤去找了元宝,具体的事情,蓝梓自然不清楚,只是那一整天黎坤的心情都不好,当天晚上,那间才稍微布置妥当的小工场被人砸了,然后放了一把火,黎坤被通知过去处理,蓝梓算是偷渡客,自然也不能跟着,他到楼顶转了一圈,下来的时候,隐约听见陈素素和阿虎在楼道里说话,阿虎很是愤慨的样子,陈素素却在哭,不过蓝梓看见时,她一巴掌打在了正在叫嚷的阿虎的脸上:“你不能告诉他!”
“坤哥有权力知道!”
“他不想再混了,你就想逼他再出头!”陈素素流着眼泪,那声音格外压抑。
“难道就这样窝囊地过下去!”
“大不了离开香港,我和他和小漩去福建!最近风声紧没有船,只要过了回归……”
正这样说着,他们看见走下来的蓝梓,都闭上了嘴,阿虎伸手朝蓝梓指了指:“……别乱说话。”陈素素揩了揩眼泪,她大概也在猜测蓝梓听到了多少,却没有问,只是看了他一会儿之后道:“别、别跟阿坤说……”待蓝梓点头,方才走进房间。
蓝梓并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只是晚上睡不着,深夜的时候走出卧室,却听得黎坤和陈素素的房间有对话声隐约传过来,他心中好奇,贴在墙角听。
“我今天去见宝叔,遇见火牛,他说了一些东西……”自从见了那宝叔回来,黎坤的声音一整天都很压抑。陈素素的声音则细若蚊蝇:“什么……”
“他说四年前我进去的时候,你其实怀孕了,那个孩子……是不是我的?”
陈素素立刻就哭起来了:“别说这个了好不好?”
“孩子呢……是不是火牛干的?阿虎知道吧?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别问了!我们……还有一个多月就可以走了,你别问了好不好……”
“我怎么走?”
“别忘了你还有小漩,你有个妹妹!”
“但是我怎么走?你说啊。”
“你为了小漩想想……孩子还可以有的,我没有关系……我不想你再出事了……”
蓝梓其实很多事情都不明白,这些话语所代表的意义他其实也不是完全能够理解、并且感同身受,他只是觉得,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悲怆的哭泣声。那种感觉一如好几年前那孤儿院起火的时候他从火场里救出来的素珍姐,一个月后他在医院里看着全身大面积烧伤的素珍姐还是因为无法医治而死去了。又像是三年前的那个早晨,他意识到奶奶睡在床上已经好几天没有起来,去摇晃她的身体后终于明白她永远也不会醒过来了时的感觉,那时候小小的他抱着双膝坐在墙角里,幽暗的房间就像是深邃安静的海底,将他吞没了下去。
即便是在垃圾场看见的天空,也有着美丽而壮丽的霞光,但只有那样的时刻,整个世界都将被灰色吞没,他其实非常害怕死亡,害怕随之而来的毫无希望的灰,如今他又隐约看见那种灰色了。
于是觉得悲伤。
接下来的要到凌晨了,或许一章或许两章,不建议等。
第七章 正直
黎坤和陈素素这个晚上是怎么过去的蓝梓不知道,不过他几乎郁闷了一晚上没能睡着,到了第二天也有点打不起精神,上午的时候黎坤到房间里找他,外表看起来倒是很正常
“宝树,我和素素小漩商量了一下,回归之后,找条船想办法回福建了,你……跟我们一起过去怎么样,呃……反正你也熟悉家装的事情了,我打算回去办个小公司,一个多月的时间,我知道你很可靠,大家住在一起跟一家人一样……”
他说几句就想一想,谨慎地择词,蓝梓却是摇了摇头:“坤哥,我的话……就不跟你们过去了,还想在香港看看呢,你别担心我,我一个人习惯了的,没问题。”
“想在香港看看也好。”黎坤的脸上露出笑容,点了点头,“先不说其它,还有一个多月呢,小漩是偷渡来的,也不好直接回去,这段时间查得又严,打算等到七月份再看看能不能走,今天下午的话,咱们一起搬个地方……你也知道最近出了些事情,你也收拾一下跟我们一起过去,一个月后,我们再说其它……香港这里的话……香港这里……”
他想着,终于没能说出对香港的具体概括来,只是拍了拍蓝梓的肩膀,从门口走出去了。
中午吃过饭,下午的时候,大家收拾好了各种东西,三点多钟,陈素素出门去买菜,预备在这边房间里最后开一次火,阿虎开车跟她一块去,不过,直到傍晚六点,两人都没有回来,随后,有电话打过来,出事了。
三人赶到医院,阿虎还在手术室里抢救,据说身上被砍了几十刀,情况危殆,一些看起来像是家属的人正站在走廊里,看见黎坤过来,一名正在痛哭的中年女人陡然冲了过来,抓住黎坤厮打着,她一边哭一边说粤语,听不太懂,但无论如何也能明白,这女人多半是在责怪黎坤带着他儿子混黑社会,结果弄成这样之类的。
没有陈素素的消息。
不能等在医院,默默地被阿虎的母亲抓打一阵后,三人再度回到了出租屋,房间里是打包好了的行李,黎坤红着眼睛,黎漩已经在哭了,看了一会儿,黎坤提起房间里的两个包裹,说了一句:“我们先走。”黎漩陡然冲上去推了他一下,尖叫着:“你去救嫂子啊!”
黎坤就那样愣在了那里,好半晌才终于有了动作,放下包裹,拉着黎漩的手走进旁边的房间,大概是在跟她说些什么,几分钟后,他一个人走出来,黎漩还在里面哭。黎坤将一张纸条放到蓝梓手里,拍拍他的肩膀:“这是那边的地址,打车过去……照顾我妹妹……”蓝梓还没回答,他已经推门出去了,下方的脚步声逐渐远去,黎漩哽咽着从房间里出来,努力要做出一副坚强的模样。
“宝树……”
她话音才起,蓝梓陡然吸了一口气:“我去帮他!”
“你说什么啊?”
“没问题的,小漩姐。”黎漩要冲过来拉他,他挥了挥手,转身往外走,回头说道,“他根本就是去送死!一个人能怎么样啊!就算帮不到忙……我、我也要拉他回来!”
“谢宝树!”
“放心!”
黎漩现在也没什么主心骨,蓝梓转眼间已经冲下了楼梯,他其实也不知道具体该怎么办,只是一时间头脑热,黎坤摆明是去送死,无论如何,总该有比送死更好的选择吧,自己也不可能就这样坐着,或者躲到安全的地方。黎漩在上面犹豫了很久,才说了话:“那……那我等你们回来!”
蓝梓大声说着:“别在这里等!你先走!”冲出了这栋大楼。
远远的,黎坤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街角,蓝梓朝那边冲过去,穿过两个路口后,已经到了主干道,人群渐多,黎坤拦了一辆出租车正要上见蓝梓从后面追了上来。
“你过来干什么!”
“你……你这样去没用的!”蓝梓大喊了一句,随后犹豫一下,“我来帮你。”
黎坤在那儿愣了愣,随后走回路边:“我不知道怎么说,但是……谢谢你,不过这不是你的事情。”
“我只知道你过去就是送死……”
“不会的,我有很多朋友,放心,我不是一个人去……”他想了想,“宝树,朋友一场,不管怎么样,帮我照顾好小漩,这件事情我没有可以拜托的人了,福建老家的父母都死光了,本来我最该做的就是好好照顾这个妹妹,我想洗手不干,他们不信我,不给我机会,素素她……她为我吃过很多苦,这次我必须救她……你看,我去救素素,你去照顾小漩,我们……”
他眼睛里都是血丝,有点说不出话来,片刻后才露出了一个笑容:“你看,被他们逼到这个程度了,不管怎么做……我都也算个正直的人了吧……”
蓝梓握起拳头敲了敲脑袋,总觉肯定得有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来,黎坤挥了挥手:“回”拦下另一辆出租车,随后再回头大喊了一句:“回去!”坐进了副驾驶座上。
看着出租车远离,蓝梓心中空落落的。对于他来说,这是第一次遇上如此复杂的事情,感觉上,自己怎么做都解决不了问题,可是黎坤这边没有做错什么啊,他洗手不干了,一直都在退让,陈素素在酒吧被那样子打,他也没能打回来,小工场被烧了,也没办法,这也是他的第一份工作呢,就这样没了,以后在香港也不知道该怎么过……
那个火牛……明明就是不对的,在酒吧打人,挑拨离间,当年素素姐应该是怀了坤哥的孩子吧,也被他弄得流产了,这边都已经一再退让了,他还是这样不依不饶地。到底是为什么,当坏人可以当得这么理直气壮的……
他这样想着,在路上买了一罐啤酒,打开咕嘟咕嘟地灌完了,顺着灯火辉煌的街道回去那栋旧楼,楼梯间走到一半,他陡然看见了散落在地上的杂物,脑袋里嗡的一响,他冲了上去。
一只包裹中的东西散落在楼梯间,房门开着,房间里的东西被砸烂了,桌椅板凳电视机,几个背包和袋子里的东西都散步在客厅里,厨房、卧室都是一片狼藉,客厅的地下甚至还有一小滩血,黎漩不见了,人大概才刚刚走,可是他在下面的时候没能看到,这时候就算追下去……
他双手握紧了拳头,弯下腰,张开嘴却什么都没能喊出来,只是全身颤抖着,脑袋懵了。
怎么办……
他放在卧室里的旅行包也被砍破了,所有的东西都散落了出来,帐篷啊、衣服啊没有一样是完好的,他在地上提了提那破旧的打满了补丁的帐篷,试图让自己的脑筋清醒一点,脚步声也从客厅传了过来,他探出头,正好与门外走进来的两名古惑仔打了个照片。
“嘿,就知道这家伙会回来。”
“最后一个了吧,这下黎坤还有什么好说的。”
“喂,小子,你还看什么看,走吧!”
“瞪我?你欠扁啊!”
蓝梓站在卧室里看着两个人走过来,手上大概都拿着报纸包的砍刀或者钢管,一个人推了推他的肩膀,在他头上拍了一下,另一个人见蓝梓看着他,立刻就是一巴掌,“啪”的响起在蓝梓脸上,蓝梓依旧看着他,眨了眨眼睛,呼出一口气。
“你***……”
房间里骂声在响。
想通了……
他抓住身边可以抓的东西,用力扔了出去!
刚刚入夜,旺角的街头一片繁华,人群拥挤,车辆来去,道路两侧的楼房上,各种各样的招牌亮着明亮的霓虹,夏日的香港,温度还在上升,就在旺角这片熙攘的街头上方,“砰”的一声巨响,陡然间犹如爆炸般的响起来。
有什么东西炮弹一般的飞出了这栋旧楼四楼上的一闪窗户,钢铁的窗户框架连带着迸裂的水泥碎片飞起在了天空中,那道黑影轰然砸入对街大楼三楼的一扇窗户里,铁窗飞过了街道,轰的一声,直接砸进了停在路边的一辆小车车顶,警报声顿时响了起来,随后,周围的人们开始尖叫着四散逃开。
对街三楼的房间里,一对夫妻正坐在窗户两侧看着电视,女人在打着毛线,男人举起茶杯在喝茶,陡然间便是一声巨响,风声挟带着巨大的东西呼啸而过,电视机轰然爆炸,房间里顿时便晃动了一下,待到视野恢复,他们背后的铁窗已经被砸烂了,窗帘在风中轻摆,爆炸碎裂的电视机与电视柜的残骸还闪动着电火花,鲜血之中,与电视残骸结合在了一起的,隐约是一具扭曲到了极致的尸体。
三秒钟后,视野中,又是一道人影撞在了对街四楼那缺少了框架的窗沿上,在空中旋转了两下,沿着旧楼掉落而下,被砸中的电线朝着四周撕扯过去,随后周围的招牌上不断闪耀出了电火花,下方的人四散逃窜中,一只大招牌先落地,轰然迸裂,那具人体被电线缠在了距离地面四五米高的地方,电线短路引起的爆炸不停在上面亮起来,火花四溅,接着便真的燃烧起来,烧焦的味道朝四面八方扩散开去。
你们不配当人,既然你们不当别人是人,那我也不当你们是人,那样就简单了……
四楼的窗户边,蓝梓朝下面看了一眼,又缩了回去,接着又看一眼,对面三楼的窗户边,一个女人保持着打毛衣的姿势,一个男人手上拿着茶杯,还在呆,街道上的人群有逃离的,有聚集过来的,混乱成一片。
他一贯想问题,都是将大家放在平等的位置上想,杀人这样的事情,虽然之前也做了,但其实是从来都没有认真想过的,不过,既然这些人这么坏,他们总是可以理直气壮地伤害别人的话,自己又何必把他们当人看。当他们是人,他们却不当你是人,岂不总是你受到伤害。
要当个正直的人,我们已经退这么多了,你还来,那我就绝不再退了!
他心中这样想着,身体微微地颤抖,片刻后,却摸了摸脑袋:这下糟糕了,他们都死了,自己到哪里去找什么和胜和、元宝、火牛呢……
朝下方的人潮香港真是太大了……
“下次不能乱丢东西……”
确定应该没有误伤到什么人,他喃喃自语着,心有余悸地开始往外走,同时也想到了该去的地方,香港这么多黑社会的地盘,他知道的,其实就只有那一个罢了。
就去那里。
第八章 焦灼
入夜,黎坤坐在出租车的后座上,看见道路两边的路灯与霓虹都朝身后飞驰过去,微微垂下了眼帘
他没有打电话,因为即便打了,或许也起不了多少的作用,只是将别人也推到阿虎的位置而已,当初认识的那些人,有些还有一些力量,但也已经被打压得大不如前了,假如对方只是火牛,或多或少还能给他一点压力,但是在元宝面前,却无非是连累着一大帮人一起死。退一步说,就算他们的帮忙真的有用,他们又凭什么会豁出一切来帮你呢……
世界终究是现实的,所谓的义气,也是用价值来衡量的东西,过了那个价值之后,人还是得从义气的热血清楚现实的样子。
出租车在一条人烟相对稀少的街道边停下,附近都是旧楼,对街一家挂着夜总会招牌的门里亮着灯光,几个人站在门口,朝这边看着。
他付了车费,朝那边走过去,道路在施工,路灯昏黄昏黄的,风吹起了地上的旧报纸,走近的时候,其中一个人挡住了他:“坤哥,有事?”
“火牛……和宝叔在不在上面?”
“在,坤哥要找他们?”
“我想见宝叔。”
“坤哥来了当然没问题,不过……”他举了举手,“按照惯例我们要搜身,坤哥多包涵。”
黎坤点了点头,早知道会有这样的检查,他身上也没做什么准备,如此搜身完毕,那人做了个手势:“宝叔在二楼大厅。”他从门口进去,一楼大概零零散散地站了二十多人,都朝这边看过来,从那边通往二楼的楼道口看过去,只见左右两排都站满了和胜和的小弟,这么大的排场,也不知道是专程等他的还是要跟其它帮派谈判。
皱着眉头缓步上楼,推开楼道往大厅的门时,里面的景象才呈现了出来。今天这夜总会没有营业,偌大的厅堂基本都黑着灯,只有正中央的灯光亮着,沙围成一圈,元宝似乎正在跟其他的几个人谈着些什么,环顾四周,大厅周围站着的也都是人,看来足有上百名。
他深吸了一口气,朝前方走过去,大概走到一半的时候,元宝在那边挥了挥手:“阿坤来了啊,过来过来,呵呵……”
他在那边笑着,黎坤说了一句:“宝叔……”话音刚起,后方的黑暗中,风力呼啸而来,他一回头,随后砰的一声,整个人都被打飞出去,在地上回过头,微微的光芒中,鼻梁上打了个补丁的火牛握着一根球棒从那黑暗里走过来了,身后跟着几个小弟:“坤哥,这下你爽了吧?”
黎坤没有说话,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随即又是一棒打在他的背上:“妈的!”火牛骂了一句,他扑倒在地,又挣扎着起来,接着又是两棒,他在地上吐出一口血:“宝叔!”
声音响起在大厅里,黎坤往前方撑起身体,腿上顿时挨了一棒,半跪下去:“我没想过今天可以走,但祸不及妻儿!放了我老婆。”
“去你妈的你老婆!”火牛冲过来又是一棒,“素姐嘛,你老婆!旺角有多少男人上过她数都数不清了,凭什么她就是你老婆?说是我老婆可不可以?哦,对了对了,她帮你怀了个孩子,可那孩子是被我打得流产的,哈哈哈哈……”
“我真的已经洗手不干了……”黎坤小声地说了一句,那火牛还在大笑,陡然间,地上的男人转身就冲了过来,砰的一声,球棒被打得断裂在空中,有人在喊:“小心!”一根球棒挥了个空,又有一根狠狠砸在了火牛的背上,火牛顿时惨叫起来,那一团的情况随即平静下来,几个人拿着球棒环伺四周,有点退却,火牛手上的球棒只剩下了半截,黎坤单手勒住了他的脖子,另一只手上赫然拿着一把手枪,却是从火牛的腰间拔出来的,此时将枪口直接插进了火牛的嘴里。
“你这样的杂碎,我一只手都能捏死你……”
他们此时距离元宝那边不过几米远,黎坤推着火牛往前走,元宝有些厌恶地将手中的酒杯扔在了地上,骂了一句:“废物。”大厅周围的人朝这边走了过来。
“宝叔……我是真的已经洗手了,你非要这样,我没有办法……我不想闹出什么事来,你放了素素,我立刻把枪扔掉,不管怎么样,她对你没有威胁,你没必要为难她……”
“你放下枪才有得谈。”
元宝看着他,冷冷地说了一句,此时黎坤挟持着火牛已然到了沙一侧,他也没有丝毫害怕,却见在这排沙上坐着的是两个光着头的黑皮肤亚洲人,一男一女,穿着西装,黎坤心下一动,陡然调转枪口,对准了旁边的女人:“宝叔,你说不行,我就扣扳机。”
他知道元宝对于火牛或许并不怎么看重,然而眼前这两个却不同,在丽都那天也听素素他们说过跟元宝走在一起的一行人,要么是跟他谈生意的要么是什么很重要的客人,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不在乎。这样的选择实属明智,然而才是对准那光头女人额头的一瞬间,那女人陡然消失在原地,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扣动了扳机,子弹只是打穿了后方的沙背。
手上一痛,一记猛烈的鞭腿直接踢飞了他手上的枪。
在黑道之中摸爬滚打这么些年,这一瞬间,仿佛被猛兽盯上的感觉陡然涌上了心头,连脊背都隐隐寒,灯光之中,他还没来得及看清楚人影,只是凭借直觉,拖着火牛就往后退,拳风呼啸而来,几乎是贴着他的脸颊划过去,连肌肤都被刮得隐隐生疼,抬手一架,感觉就像是被钢管用力砸在了手上,他看清楚了光头女子那笑着的脸,这是一记肘撞。
拳风呼啸,火牛在下一秒就被狠狠地踢飞了出去,与几米外的桌椅沙轰然砸成一团,黎坤急的后退,凭借着直觉格挡、躲闪,肩膀上挨了一下,顿时仿佛连骨头都碎了一般,他却是毫不后退,“啊——”的一声大喊,一记勾拳便送了出去,正中那女人的腰肋,下一刻,一记猛烈的刺踢直接将他踢飞出几米之外,一扇桌子砸碎成两半,感觉五脏六腑都被踢散了,一时间连坐都难坐起来,几米外,那女人只是像拍灰一样轻轻拍了拍被打中的地方,用生硬的道:“还不错。”转身往沙那边走过去。
周围,手持棍棒的人围了过来……
沙上,元宝挥了挥手:“把那个女人**来吧。”随后,有人**了陈素素,她已经被折磨得路也走不动了,浑身上下都是血,一扔在地下,爬都爬不起来,只是望着十几米外被打的黎坤。
“看起来都快死了……”元宝有些无聊,“还有呢?”
随着他这样的说话,一边的门又被打开了,此时被架进来的,是另一名被绑住了的少女,她刚刚被抓过来,还没怎么挨打,只是被绳子绑住,用布塞住了嘴,一看到这边的两人,顿时便奋力挣扎起来,流着眼泪“呜呜”的叫,正是黎漩。
一看到妹妹也被抓进来,黎坤陡然间便要爬起,随即头上便挨了狠狠的一下,摔回了地下,几个和胜和的成员将黎漩按在了元宝旁边的沙上坐着,元宝看了看她,陡然抓住她的头让她仰起了头:“长得很漂亮嘛,不要乱动,不小心弄出什么事情来就可惜了……对了,还有一个呢?”最后那句话,自然是对周围的手下问的。
“阿东他们去抓,但是……好像……出事了……现在还不知道怎么回事,联系不上阿东……”那手下有点吞吞吐吐。
“跑了?”元宝想了想,“没事,一个小孩子能怎么样……哈,叫黎漩,好名字,这个女人就给大家当宵夜了,至于丧坤哥嘛……我元宝也不是不讲道理……”
他很大度地挥了挥手:“马马虎虎打两个钟头,不死就放了!”
同样的时刻,蓝梓正坐在丽都酒吧的办公室里,看着眼前眼神有些阴鸷的老人,心中焦急得不行。
他知道的跟黑道有关的就只有这样的一个地方,于是跑了过来,找这外号钱叔的和胜和元老,想打听一下在那里可以找到火牛和元宝,不过,当他说出了来意,那钱叔看了他好一会儿,随后却是叫了两个手下进来。
“这么说,火牛派人抓你,你跑了?”
“是啊……”蓝梓顿了顿,他心中焦急,不知道晚一会会让黎坤黎漩以及陈素素多受多少罪,这时候用力鞠了个躬,“你一定要告诉我,钱爷爷……不,钱叔,素姐被抓,坤哥过去了,然后坤哥的妹妹也被抓走了,你一定要告诉我他们在什么地方,拜托你……”
“哼,想见他嘛,也很简单。”那钱叔冷笑一声,挥了挥手,“抓住他,打一顿,明天送去交给元宝。”
旁边的两个人抓住他的手反剪过着那钱叔转身,蓝梓在那儿愣了愣,下一刻,单手挥了出去。
轰——
一个人飞过了前方的桌椅,砸在钱叔身边的墙上,蓝梓另一侧那人也愣了愣,陡然便要从腰间拔出砍刀,蓝梓心中害怕,用尽全力朝他撞了过去,只听得整个房间都震动了一下,灰尘与瓷砖不断往下掉,那人的身体砸在空中,几乎将墙壁都砸得凹陷了下去,随后才掉落在地上。
灯光明灭不定,看起来随时都要短路,目睹这种变态的现象,那钱叔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蓝梓站在那儿红着眼睛看着他,随后有些混乱地朝房间的地下看,在他的心中,一旦去想陈素素等人这次过去会受到什么对待,都会不由自主地想到那死灰一般的心情,各种各样非人的对待恐怕都是他难以具体想象的,心中本就着火急火燎,这边还出这种事,脑子里混乱了两秒钟,他喃喃念着:“又是这样的人、又是这样的人……”猛地一咬牙,走过去从那尸体的腰间拔出了砍刀,冲向钱叔,架住了他的脖子,有人似乎从房门外冲过来,打开了房门,蓝梓转到钱叔身后,单手一挥,激荡的能量将房间中央的沙直接砸向门口,一个人被砸飞了,门板也碎裂飞散。
“你、你你你……”钱叔一时间有些找不到语言,只是下意识地说话,“你别乱来,你……啊——”
蓝梓这时候根本没有什么废话的心情,举着刀就劈了下去,钱叔的一只手正撑在桌子上,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中,四根手指一齐飞在了空中,鲜血飞溅。
“我的手指啊——”眼见手指掉落在前方的地面上,钱叔只剩下了惨叫,似乎下意识地想要冲过去捡,却被蓝梓用力拉住了,蓝梓这时候红着眼睛也在大叫:“到底在哪里啊!”
“我说!我说我说我说……啊——”
刷的一下,蓝梓的刀又剁了下来,这一次,是已经断了手指的整只手掌,鲜血飚射,蓝梓大喊:“快点啊!”
“火霹雳!火霹雳夜总会!火霹雳夜总会——”
“在哪里!怎么过去!”
蓝梓心中着急,全身都在抖,看起来随时都有可能再劈一刀,把他剁碎了都有可能,钱叔哪里敢迟疑,用最快的度说着路线,随后还加以注释,怕蓝梓找不到或者不信他,他捧着飙血的手臂把话说完,蓝梓扔开他就要走,随后又转了回来,举起刀就准备剁了他,那刀停在半空中。
“如果你骗我我就回来找你!反正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双手往身前一错,直接朝墙上撞了过去。
墙壁轰然倒塌。
那边也是一条走廊,一些帮众正打算绕过去出事的办公室,眼见墙壁突然倒了,只是停了一下,蓝梓一个飞扑,双腿离地,转眼间冲出十几米的距离,将一个人撞得飞起在了半空中,他一转身,双脚微微离地,朝通往二楼的楼道飞冲了上去。
“火霹雳夜总会、火霹雳夜总会……”
他口中不断念着,走到三楼一处转角的窗户边,眼看着后方没人追来,直接砸开了窗户,冲上夜空……
第九章 冲撞
霓虹延伸的城市
灯光聚成的道路的轮廓,纵横在城市间,大厦的轮廓各有不同,各种各样的广告牌、外墙屏幕做着点缀,广场的轮廓,灯光延展开去,弧形的海岸的轮廓,辉煌的大桥的轮廓,海面上凝成艘艘船只的轮廓,大的游轮、小的游艇、渔船,这一切融合在一起,凝成城市的轮廓。
风从城市上空掠过去,一个个屋顶延绵过去,大街小巷纵横间隔,就在那风里,畸形而巨大的凶兽正在奔跑着,人形的轮廓,巨大的手臂、利爪,头上有三只眼睛,没有嘴唇,两排森然的牙齿突了出来,浑身上下都是犹如肿瘤一般的突起,此时却也已经布满了血液,此时它正疯狂地奔跑在还未竣工的摩天楼顶层,将挡在前方的建筑材料都撞飞出去,引起了巨大的震动。
当然,在这黑暗的大楼上,再大的震动也不可能传到楼下的街道上,它仿佛在疯狂躲避着什么,一面奔跑,一边回头看,陡然间,目光凝结在那里。
它跑出了几步,两只粗大的手臂先在肘部上去一点的位置断裂,掉落在地上,随后,像是有锋利无比的刀刃直接划开了它的胸口,将它的身体直接断成两截,胸口以上的身体滑了出去,带着飞溅的鲜血落地,它的下半身甚至还走出了两步。就在它后方几步的地方,一根横亘在空中的丝线逐渐因为鲜血而现出了痕迹,就是它,直接切断了高奔跑的生物的身体。
几十层的高楼上,风凛冽地吹过去,鲜血流淌,逐渐渗入楼房的地板中。
就在距离尸体几十米外的大楼边缘,一道黑色的身影就那样站在风里,俯瞰着下方犹如光河一般的街道,衣袂在风中猎猎飞舞着,回头看一眼,他按了按耳际的通讯器。
“变异体解决了,只会用蛮力的类型,之前就处于崩溃边缘,现在失去理智,意义不大,但是寄主是香港本地人,寄生时间至少已经有五六年,他能保持在崩溃边缘的状态隐藏这么久,说明肯定有人帮忙……”
他说着话,终于还是转身走向了那具尸体,才转过身,眼角陡然抽了一下,走出两步,他又疑惑地回过了头,朝着那片夜空中看了几眼,这才皱了眉头:“有情况……”
“什么情况?”
“恐怕现了未知进化者,能力是飞行,跟我们目前统计入境的几个飞行者的飞行状态都不一样,飞得很高,度很快,恐怕出事了,沿钵兰街往北,转弯了……”
“不奇怪,飞行者入境,太难监控了……”
转过去一个街区,大厦顶楼,有人轰然冲开了楼道的门,随后跑向天台边缘,打开一个单筒望远镜,半分钟后开了口:“现了……至少三百米高度,度快……不是短距离飞行……很厉害……现在弥敦道,他下降了一些,前面是……老大,估计他会跟你迎面遇上……”
“知道了……”
弥敦道前方,一辆跑车陡然间调转了车头,随后跑车顶棚缓缓打开,戴着一副平光眼睛,此时看来犹如文弱书生一般的“界碑”第二组组长叶驰抬起了头,片刻,他转入另一条街。
“看见了,正在跟……”
“转弯往西……”
“他降低高度了,停了一下,大概在找什么东西……”
“大概在这边……”
不久之后,他在还在施工的街道边停了下来,路灯昏黄昏黄的,推开车门,目光扫过了整条街道,有人守着的夜总会前门,在第一时间映入眼帘,几个帮会成员也颇为不善地投来了注视,他抬起头,双手插进口袋里,朝前方走了过去。
按照他下降的趋势,应该在这边才对……
同一时刻,就在距离他不远的小巷子里,蓝梓正趴在二楼的窗户边朝里看,捏紧了拳头……
火霹雳夜总会二楼大厅里,殴打还在继续,黎坤双手护住头部,鲜血流了一身,已经是下意识的蜷缩着身体,估计意识也是模糊了,另一边,陈素素趴在那儿,偶尔试图挣扎着爬过去,却只是虚弱地动一下身体,沙上的黎漩被人按住肩膀,只剩下了拼命的流泪。
火牛坐在远处让医生包扎着伤势,痛了也不敢出什么声音,因为元宝还在跟那对像是练泰拳的印度人说话。
“这次的事情,既然是昆布大师有兴趣,我一定会尽力,一旦有消息会第一时间通知昆布大师。当然,作为一个生意人,我最感兴趣的,还是巴特老弟今天的提议,哈哈哈哈……”他挥了挥手,让手下拿来两只箱子,“这个是给巴特老弟和妮哈小姐的预付款,不知道妮哈小姐还有没有其它的意见……”
因为那光头女人只是侥有兴致地看着那边打人的场面,听得元宝对她说话,只是随意地摆了摆手:“这是你们男人的事情,钱都给他。”随后却朝着旁边的巴特笑了笑,“这人很耐打,照这样下去,大概还得五分钟才会死……”
这句话的话音刚落,她陡然间变了脸色,蓦地回头,大厅一侧的一扇窗外,有光芒陡然亮了起来,巴特回头的度比她还要快一步,这时候已经站了起来。
轰然巨响震撼了整栋旧楼,还没能弄清楚什么事情,风力的狂潮已经铺天盖地地席卷了整个大厅,墙壁被炸穿了,站在那附近的人朝着大厅各处飞了出去,飞溅的石块像是子弹一样的打向人的身体,天花板上的灯泡爆炸了,大厅在剧烈的颤动中陷入了一片黑暗,有人的身体撞在了墙上,随后,这黑暗的大厅中只听得一声呼啸,侧面的桌椅沙上陡然拉出了一道长达六米的巨大火焰,随后,一团光芒往正在殴打黎坤的几个人撞了过去……
火光中,名叫妮哈的光头女人倒在十几米外的墙角,她方才试图凭借自己的异能阻挡冲进来的能力者,结果被对方的力量直接吞噬、打飞,这不过是黑暗中一瞬间生的事情,如今她的后脑涌出了鲜血,整个身体正缓缓滑落在地,全身都在微微抽搐。
“妮哈——”
“坤哥我们快走……”
“素素……还有小漩……”
“地震了……”
大厅里一片混乱。
元宝坐在沙上,在火光明灭之中,一动也不敢动,刚才那道身影就仿佛可怕的飓风,是直接从他身边冲过去的。
随后响起了枪声……
叶驰在路边听到了那声巨大的爆炸,剧烈的震动听起来就像是地震,在他以往的经历中,听到这样大规模破坏的声音,多半都是来自于第三组已经被辛牧阳带坏了的那帮家伙或者是辛牧阳本人,这样的人,总会让他感到非常的棘手。
对街二楼的窗户里传来爆炸声,随后黑暗中有火光亮起来,接着,是临街的整排玻璃都被冲击波冲碎了,感觉上就像是有人在二楼引爆了一颗炸弹。
夜总会里的人在震动中从门口跑了出去,叶驰冲向那边的巷口,这群人也往那边冲过去,到得近处时,其中一个人看到了跑过来的他,陡然间指了指他:“不许过来!再过来砍死你!”
巷子里,隐约可以看见二楼的墙壁上破了一个大洞,烟尘滚滚。巷口的这帮帮会成员大概还弄不清这爆炸到底是别人弄的还是自己人弄得,总之看见叶驰跑来,就都引起了警惕,当先一个人才要伸手拦住他,砰的一下直接摔倒在地上,已经晕了过去,叶驰冲进人群。
基本上没有对话的心情,手臂在空中交错,噼噼啪啪的响成一片,几秒钟后,最后方那人只是眼前一花,颈项被单手抓住,轰的一声响,他的身体被直接按在了几米之外的铁制垃圾桶上,垃圾桶已经如同纸片一般的扭曲凹陷下去。
松开手,叶驰看着那烟尘滚滚的破口朝里走,后方的十多人以各种姿势倒在了地上。
他听见破口里响起了零星的枪声,陡然加,在巷子一边的墙壁上一蹬,借力翻上那二楼的破口,身体还在半空中,烟尘中也有几人正在朝外面跳出去。
两层楼的距离并不高,其中一个男人浑身是血,拉着一名穿碎花外衣的少女,另外一名少年却抱着一名浑身是血的女子,他跳起在空中的度很不正常,双方隔着几米的距离,叶驰手中伸出的枪口已经指了过去,随后与那少年的目光交错而过了,陡然间,他也怔了怔。
枪口调转,脚步踏在二楼地板边沿的同时,叶驰直接朝着大厅里扣动了扳机,剧烈的枪响之中,大厅各处持枪的帮众身上连续地爆出了鲜血,胸部、头部,几乎完全是一枪就致命,转眼间,整个大厅里的枪声都被他一个人压了下来。有人“啊——”的叫喊着,在黑暗中飞快地朝他冲了过来,枪口才转过去,他也籍着微微的火光看清楚了那人的样子。
印度人……阿杰·巴特?
脑海中闪过这个名字,他枪口一手,左手挥舞间,“啪啪啪啪”挥开了四记猛烈的挥拳,在第五次攻击来之前,手掌直接在对方额头上按了一下,然而对方好像疯了一般,膝撞之后又是一记肘击,叶驰眼神一冷,手臂直接插进了对方的肘间,下一刻,这阿杰·巴特不由自主地转过了身体,轰的一声,双膝跪碎了下方的地板,叶驰按住他的肩膀,单手便将他反剪手臂按倒在地:“住手!”
“啊——”
愤怒的喊声还未出,陡然变成了痛呼,叶驰直接折断了他的右臂,一脚将他踢飞出十几米外,撞飞了好几张桌子与碎裂的大小墙砖。
好像是那个叫蓝梓的少年……蓝家安?
像是干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叶驰从破口朝巷子一侧瞧过去,已经看不到方才那四人的身影了,半年多以前在豫陵,他没有看到那名叫蓝梓的少年,只在后来看到了他入学的照片,照片上显得很稚嫩,刚才那少年看起来很像……会飞,操纵能量,多半是他,只是他跑来香港干嘛,怎么又会参与到这些事情里来的……
顺手开了两枪,将大厅边缘两名又要拿枪的人直接打死,他阴沉着脸色走向了已经断了手却还想打架的印度人,沉声开了口。
“中国国安二十一局……阿杰·巴特,你们在这里干了些什么,希望你们最好是能交代清楚!”
蓝梓抱着陈素素,黎漩扶着浑身是血的兄长冲出了街道,他们在路口挥手拦着出租车。
“宝树你……”黎漩想要问些什么,但终究没问出来,黎坤此时竟然也能保持些许清醒,目光朝这边望过来,方才的那一幕不管谁看到,恐怕都会给人带来一生难忘的震撼。
“小漩姐你送坤哥和嫂子去医院,我……我不能跟你们一起去了……”
“你说什么啊!”
黎漩叫了出来,蓝梓却低着头没有说话,出租车靠了过来,停下了,黎漩扶着兄长上了车,蓝梓则将陈素素从另一边车门放进去:“我要走了!”转身便要跑。
“宝树!”
黎漩喊了一生,随后绕过了出租车,朝他跑过来:“谢宝树!”她拉过了蓝梓的肩膀,将低头要走的少年陡然抱住了,她一直在哭,眼泪根本没有干,这时候依旧哭着,什么也没办法想,不知道蓝梓为什么要走,无法思考这些。
“小漩姐,你快…………”感受到少女柔软的身体,蓝梓推了推她,“你放心,其它的事情,我会帮你们处理好的,不会有事了……”
少女大概是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含着眼泪望了他一眼,随后转身跑向出租车,她从出租车里望出来,蓝梓一边挥手,一边后退,不一会儿,去往最近医院的小车消失在视野之中,他转身跑到旁边的巷子里,再度飞向夜空。
刚才听到有人开枪,他也被吓到了,生怕被打中,还好没事,总算人是被救了出来。但事情当然不是这样就可以了,答应了人的事情就要做完,那个火牛和元宝没死的话,小漩姐她们还是会有危险吧,现在回去他们估计已经跑掉了,警察大概也来了,但无论如何,也要再找出他们来,杀了他们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