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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闲下来,谢意馨总忍不住想起冷宫里那个笨拙又倔强的孩子。不想想的,可是心里总是放不下,有时候睡觉时还会觉得莫名的不安。为了不折腾自己,于是她又进了宫,给她婆婆请了安后,她再次朝着那个若隐若现的凉亭走去。
一路上没有遇上那孩子,谢意馨心中有股说不出的失望。进了凉亭,才发现,小小的人儿就靠在一旁的石柱上,脑袋一点一点的,睡得香甜。
谢意馨眼中闪过一抹笑意,示意下人都退到了凉亭外边,而她则坐在石椅上,端着春雪新沏的茶,慢斯条理地喝着,眼神不由地扫向那孩子。有些人,真的是看眼缘的。细看这孩子与君南夕长得有五六分想像,特别是睁开时,那双眼,尤其地像。
这一片离冷宫很近,少有人经过,谢意馨不担心有人会来打扰。
小十一睁开眼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画面,一位长得很好看的姐姐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神智清明后,他猛然一惊,整个身子微微一缩,待发现她眼中盛满的是温暖的笑意并没有他熟悉的恶意时,握成拳的小手才缓缓展开。
他眼白分明的双眼有一瞬间的茫然困惑,不明白她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我父皇——”他抿了抿嘴,接着说道,“嗯,你不是皇上的妃子吗?”因为皇上的妃子看到他通常都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你说对了,我不是。”谢意馨眼中划过一抹赞赏,这么小的孩子,观察力还挺敏锐的。
“那你是谁?”小家伙皱着眉头问她。
“我是你五皇嫂。”谢意馨笑笑说。
“五皇嫂?”小家伙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小脸满是困惑,在他活了那么久的日子里,除了他母妃、宫女、太监和皇上的妃子之外,没有过皇嫂出现。
“嗯,意思就是,我是你五皇兄的妻子。”谢意馨解释,也不知道他听不听得懂。
小脑袋点了点,五皇兄他知道,也见过,是个很厉害的人,他对八皇兄很好。
嗯,也没欺负过他。
还让人拿过好吃的点心给他吃,是个好人!
可是妻子是什么?他小小的心里晃过这么一个疑问,不过很快便被他埋在心底,他现在觉得,和五皇兄有关系的人都不是坏人。
感觉到她没恶意,小家伙把刚才缩起来的双腿悄悄地放了下来,整个人更放松了一些,然后忍不住小小地打了个哈欠。
看着那小人儿那可爱的运作,谢意馨的心软得一踏糊涂。本来这孩子就和君南夕长得像,她此刻有种君南夕变小了站在她面前的感觉,让人忍不住想抱抱他。
在他的双眼第三次装作不经意般地扫过桌上的水果点心时,谢意馨心一软,“过来。”她朝他招手,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放柔。
小家伙迟疑了一下,此时肚子发出咕咕的叫声,让他的小脸暴红,羞得他低下了头,只让人看见一对粉粉的耳朵。
谢意馨嘴角泛笑,装作没听见地又催了他一下,“快来啊。”
小家伙闻言迅速地抬头扫了她一眼,见她神色温和,这才慢吞吞地撑着身子爬起来,然后缓缓朝她走来。
他的步子很慢,但谢意馨很有耐心地等着。
等他距离她一臂之遥时,谢意馨双手一叉,把他抱入怀里。
小十一小小地惊呼了一声,双手紧紧箍住她的脖子,小身子僵硬得很,而且还带着微微的颤抖,即使是小孩子身体特有的柔软都掩饰不了那份僵硬和害怕。
“别怕,嫂嫂只是想抱一抱你。”谢意馨左手轻拍了拍他瘦弱的背,柔声安抚。
像是觉得安全,他才渐渐地松开双手。
谢意馨抱着他坐下,端起一杯温水,“伸手,咱们先把小手洗干净哦。”
开始细细地给他洗了手后,她拿起一块杏仁酥递给他,“吃吧。”
小家伙一只手抓着谢意馨的手,另一只接过杏仁酥,小口小口地吃着。
窝在谢意馨香香软软的怀中,小十一的大眼中升腾起一层薄薄的雾气,掩盖住他眼中的娇憨与依恋。从来没有一个,像她一样对他那么好过。
连续喂了他几块点心,又给他吃了两只水果,小家伙忙推推她的手,示意他吃饱了。
谢意馨眼神一黯,这个年纪的孩子的饭量是多大,她是知道的,可是他明显连一半都吃不到就说饱了。肯定是长期吃不饱的状态让他的胃都自动地缩小了,才会连多一点食物都塞不下。
“嫂嫂,我能带三块点心回去吗?”小家伙抬起头,糯糯地问。
在谢意馨讶异的目光中,小家伙又说了一句,“如果不行,两块也可以的。”声音越来越小,还带着很明显的沮丧。
“你要这些做什么?”谢意馨摸摸他的肚子,温和地问。因为他瘦,肚子并不像别的孩子,一吃饱就像个西瓜似的挺出来。她在心中琢磨着要喂养多久,才能把他喂到那种状态。
是的,她已经决定去求她那贵妃婆婆和皇帝公公,让她把小家伙带回府里住一段时间。她有七成的把握他们会答应。
虎毒不食子,周昌帝再怎么不待见萧明丽,小十一都是他的孩子,那么相似的眉眼与脸蛋,就是不言而喻的事实。
至于她那婆婆,一向不管这些事,小十一的存在也碍不着她什么。
小家伙抿着嘴,良久,才开口,声音有点闷闷的,“我要拿东西回去给母妃吃,要不然她会饿。”饿死了,偌大的皇宫就没人陪他说话了。
谢意馨一顿,就她所知,他母妃已经疯了,对他一般都是非打即骂,他怎么?莫非是舔犊情深么?
“小十一真是个孝顺的孩子呢,这些我会让人给你母妃送去的。你跟嫂嫂出宫住几天好不好?”
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对她的话,似乎没有反应。
谢意馨的心提了起来,仍然耐心地等待他的答案。
良久,良久
在谢意馨的屏息中,那只到她大腿的黑黑的小脑袋瓜,轻轻地点了一下。
谢意馨微微一笑,弯腰将他抱了起来,笑眯眯地说道,“小十一放心,你母妃那里,我会请人关照的,不会让她饿着的。”
小十一睁着黑亮如葡萄的双眼,信任地看着她。
谢意馨抱着他,高兴极了,招呼了春雪一声,就往钟粹宫而去。
事情很顺利,对于她要带小十一出宫住几天的事,她那婆婆不置可否,只要皇帝同意,她是没意见的。
求见周昌帝的时候,他只是沉默了一下,便准了。后来谢意馨又分别去了太后与皇后那禀报了一声,这是基本的礼数,也获准了。
于是,谢意馨两手空空地进宫,回来时却牵回来了一只小人儿。
*******
殷慈墨坐在景王府的轿子里,侧妃的仪仗摆开,行人皆回避。
殷慈墨本不欲如此张扬的,可肚子里的孩子是她不可或缺的倚仗,真是半点差错都出不得。所以即使会被人议论,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殷慈墨一进门,就见老夫人身边一位老嬷嬷正在奉承着她祖母。
见她们说得高兴,殷慈墨抬手,阻止了来人的通报声。
“老夫人,奴婢以前就说过,您啊,是最有福气的。这不,上个月继夫人刚给您添了一个孙儿,今儿又给你送来了这么一尊百子千孙的画屏,可真是孝顺极了哟。”
“阿云,你年纪一大把了,嘴还像小姑娘一样甜啊,他们哪有你夸得那么好。”殷老夫人笑道。
殷老夫人性子绵软,在殷家一向没什么存在感。
“这哪是奴婢嘴甜啊,分明是老夫人您福气好,奴婢跟在你身边都沾了不少喱。”
云嬷嬷在说了跟在殷老夫人身边伺候享受到的福气,直说得人摇头不已。
“还有啊,连我老家那边的人都沾了老夫人的福气咧。上回俺老娘来看我,您老不是特别开恩接见了她嘛。她回到浮阳之后,家里的日子就突然好过起来了,家里的男人每天打到的鱼虾都是以往的两三倍呢。不光如此,每次他们出去打鱼,那些鱼啊虾啊,争着往水上跳,这可是以往没有的哩。还有还有,他们连走在山脚下都会捡到傻狍子,这不是沾了老夫人的福气是什么?!”
吉祥话,谁都爱听,今天又是这么喜庆的日子,听听也不无妨,可是云嬷嬷越说越离普,众人不由得失笑了。
“哎呀,你们别以为嬷嬷我说大话,我说的可是真真的,而且他们还不止一回捡到傻狍子,有时还会捡到兔子刺猬什么的。”
见他们不信,云嬷嬷急了,就差没指天赌咒了。
听着听着,殷慈墨心中一动。
她身后的礼官见里面的对话告一段落,才开始唱礼。
一番拜见之后,殷慈墨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装作感兴趣地问,“刚才你们在聊天,我站在外头听了一会,觉得怪有趣的。云嬷嬷老家是浮阳的?刚才本侧妃听了几句,感觉你们浮阳的动物都挺傻的啊,怎么就不知道躲人呢,躲进山里也好啊。”
见又说回刚才的话题,云嬷嬷又来精神了,“可不是嘛,殷侧妃,您不知道哇,不仅是山里的动物不知道躲人,连洞里的老鼠都不知道藏着了,白天出来走街窜巷的,肥硕的都被人打死做了盘中餐,可算是绝了一批祸害了,地里的庄稼今年都能多收两成喱。殷侧妃您说,这是不是老夫人的福气啊。”
“你们看,你们看这老货,说她胖,她还喘上了。”殷老夫人笑得直不起腰来。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殷慈墨眼中的笑意更浓了一些,“老夫人的福气向来都是极好的。”想不到今晚回来一趟,还有这等收获,她得派人核实之后,谋划谋划才行。
“咦,这些异状怎么和我从一本古书上看到的地——”
他话还说说完,便被殷慈墨一把捂住了嘴巴,后半句没说出来。
这个场面刚好被进来的殷崇亦见到了,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墨丫头,有什么话不能让你弟弟说的?”
被捂住嘴的殷瑞楚双眼愤怒地瞪着殷慈墨,他不敢挣扎,他可没忘记这个庶姐身上怀的可是皇家的龙凤胎。
殷慈墨心中叹了口气,出嫁后,她对殷家的掌控力越来越弱了。殷瑞楚一个姨娘生的,也敢这么瞪她了。
“爹,咱们换个屋子说话。”殷慈墨沉着脸说道,
她知道她一松手,殷瑞楚一定会嚷嚷开的,猪脑子!
三个人走后,留在客厅里的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唯有云嬷嬷低垂的眼中闪过一抹精光,未被任何人发觉。
三人移步到另一个屋子,殷崇亦淡淡地开口,“刚才怎么了?”
殷慈墨看向殷瑞楚,“你刚才想说什么?”
“我刚才想说,云嬷嬷说的那些情况,和我在一本古书上看到的关于地动的前兆好像。”殷瑞楚说完,瞪向殷慈墨,“你刚才干嘛不让我说?”
殷慈墨淡淡地扫了一他一眼,淡淡的鄙视让这个少年气得头发都快竖起来了。
殷崇亦眉毛一动,“阿楚,你是说地动?”
说完,他想起什么,猛地看向殷慈墨,神色难掩激动,“你也赞成他这个观点?”
殷慈墨点头,“是的,如果刚才云嬷嬷所说的是真的,那么浮阳在半个月到一个月内会发生地动的可能性很大。”
“有几成把握?”殷崇亦追问。
“□成吧。”
听到这个答案,殷崇亦站了起来,在房间内来回地走动,手不断地敲着大腿。他这个女儿是个谨慎的人,不喜欢把话说绝,她既然说有□成的把握,便是有十成的可能性了。
一想到他将预言地动的折子呈上去会引起的轰动以及日后有可能获得的好处,殷崇亦的心就止不住地颤抖。这段时间,他过得太憋屈了。本来将谢家整治了一番,他颇为志得意满的,得意得走路都带风。
只是之后这些日子,同僚们的古怪脸色,他老爹的闭院不出,让春风得意的他渐渐觉得不对劲。回过味来之后,他真的是又羞又怒,同时还有被谢家耍了一顿的恨!
这些日子他犹如笼中兽,焦躁地思考着板回一城的办法。
这回,如果这地动真的会发生,那么他,以及殷家,就能扬眉吐气了!
就在殷崇亦欲坐下来与女儿细细商量之时,门外传来管家的声音,“老爷,客人都来齐了,正等着你出去开宴呢。”
“知道了。”
“爹,此事要运作的话,咱们得从长计议,千万别冲动。”殷慈墨摸着不甚舒服的肚子,叮咛了一句。
一会开宴了,她现在肚子不舒服,有可能会提前走。可是,看她老爹那双目散发着精光的样子,总让她觉得莫名的不安。
她总觉得有什么东西一闪而逝,细细回想时,却抓不住那感觉,只能按下心思。只是她有时又会觉得自己是孕妇情绪,想太多了。
殷崇亦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知道了。”
开席之后,殷慈墨觉得肚子更不舒服了,于是便准备打道回府。临走前,殷慈墨想着还是不放心,去了她祖父的院子一趟,可是却被拦下了。于是,殷慈墨只得按下心中莫名的忧虑,回到了景王府。
作者有话要说:又更晚了,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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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太医,近日来我的肚子总是隐隐作痛,究竟是怎么回事?”殷慈墨问,平静的脸庞下含着一丝丝担忧。
温太医搭着她的脉门,捋着胡子沉吟了半晌才道,“这是忧虑多思的后果,侧妃可放开心神,保持心态平和,多想想一些开心的事情,最好不要劳神多思。一会臣给您开几副安胎的药,煎来服了便没事了。”
闻言,殷慈墨眉头微皱,“是药三分毒,我怕对腹中的胎儿不好,能否把这些药换成药膳?”
温太医有些为难,他素来知道殷侧妃不爱吃药,若是平日,他就应了,可这回情况是真的不太妙啊。
“回殷侧妃的话,话虽如此,但若说效果,自然是安胎药更好一些,药膳起效太慢了。”
殷慈墨不语,温太医拿不准她的心思只好埋头写方子,临走前,不忍,多说了一句,“殷侧妃,你这胎相不太好,恐有早产的可能。所以接下来的日子,最好能静养,情绪不可大喜大悲,切忌切忌。”
双胞胎一般都不足月降生,也就是说通常都会早产,所以殷慈墨并不把温太医的话放在心上。后来发现温太医给她开的药全是温补为主,就更不理会了,只喝着小厨房做的药膳补着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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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家,殷崇亦喝得六七分醉,由着贴身小厮扶着回了内宅。
“老爷,有什么喜事啊,今儿这么高兴。”殷崇亦一进内宅主院,继室小李氏就亲自来扶了。
小李氏是殷崇亦曾经的同僚的女儿,他去同僚家喝酒的时候见过几次。蔡氏死后,那同僚就探过他的口风,他觉得小李氏还算温柔可人,就点了头。
毕竟蔡氏死了,殷家不可一日无主母,于是他们就赶在了蔡氏百日前把人娶了回来。成亲之后,他才知小李氏一直很仰慕他,因此对小李氏更是多了几分怜爱。特别是这一年的相处,他能感觉到这个女人对他真的是一心一意为他好的。所以,她虽然不算是大家出身,见识也比不上蔡氏,但殷崇亦有事情却愿意和她唠叨唠叨。
今天他得了这么一个让人兴奋到颤抖的消息,正想找个人分享一下呢,再加上喝了这么多酒,脑子有点打结,自制力难免就差了几分。
于是小李氏一问,他就就着酒意,把事情说了出来。
小李氏越听越惊讶,扫了一眼房间,发现没人,才吁了一口气。
殷崇亦好歹还记得女儿的话,临了还叮咛了小李氏一番,“此事小墨说了,不要张扬,需要从长计议,不能冲动。”
小李氏一听又是殷侧妃说,不由撇了撇嘴,把殷崇亦扶到床上靠着之后,就给他倒了一杯水,“老爷,不是妾多嘴。妾只是觉得这么好的事情,咱们殷家应该下手为强啊。谁也说不准会不会有人也和殷侧妃及瑞楚一样,能看出浮阳在近段时间会有地动发生。万一真有这样人,下手比咱们早,那咱们别说肉了,连汤都喝不上了。”
小李氏见殷崇亦不吭声,就继续念叨,“这种事时不我待啊,殷侧妃说从长计议是什么意思?不会是她想把这个功劳给景王吧?”
半眯着眼的殷崇亦闻言,豁地睁开眼,“别胡说。”
小李氏被吓了一跳,发现他并不是真生气之后,又嘟嚷开了,“妾又没说错,女生外向。如果妾是殷侧妃,一准儿会这样做,毕竟她不像妾,虽然嫁进来的时候虽是个继室,但好歹也是个能当家做主的人。她上头还有个正妃压着,日子一定很难熬,如今有这么好的一个机会能帮到景王,能得到他另眼相看,她怎么可能不心动?哪个女人不希望夫荣妻贵的?”
小李氏越说,殷崇亦的脸色越难看,终于,他大喝一声,“好了,别说了。此事我自有定夺。”
“算了,妾不说了,您就当是妾以小心之心度君子之腹吧。”见目的达到,见殷崇亦烦躁得闭上眼,小李氏不由得放柔了声音说道,“老爷,忙了一天了,咱们也歇了吧?”
殷崇亦目光沉沉,一把将她扯过来,甩向床榻,然后整个人扑了过去,他此刻只觉得体内有一股邪火,不发泄出来不舒服。
次日早上,殷崇亦从书房出来放飞了一只信鸽。两日后,收到一只信鸽,然后他把殷瑞楚叫了过去问话。问完话之后他一天都呆在书房,次日,兴冲冲冲地进了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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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慈墨这几天都把手上的事情扔下了,每天专心养胎,顿顿吃着小厨房熬制的药膳,总算觉得舒服了很多。偶尔也会想想浮阳地动的事,浮阳隶属翼州,是谢家的大本营,他们是不是可以稍微利用一下?这件事情该如何布局,殷谢两家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如何引谢家入局等等,都是要考虑的问题。还没等殷慈墨考虑清楚,事情就发生了,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这天早上,她睁开眼,以为又是一个平静无波的一天。
梳洗后,婢女端上一碗燕窝,殷慈墨端起精致的陶瓷小碗,小口小口地喝着。
突然,流雨快步走来,神色凝重,她只在殷慈墨耳边轻声说了两句。
殷慈墨闻言,惊得腰一挺,站了起来,脸色难看极了,“什么?我父亲竟然上了折子预言浮阳在一个月内必有地动?!”
流雨神色同样很凝重,“是的主子,据说这一道折子把整个朝堂都惊动了,连皇上都变色了,今天早朝闹轰轰的一片。反对的支持的声音都有!”
电光石火之间,殷慈墨似乎抓住了什么,忙问,“那谢家呢,谢家的反应是什么?”
“谢家同样是分成两派,赞成和反对的人都有。”
谢家这种反应很正常,没什么问题。殷慈墨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现在的结果,并不是最终的结果。
“我爹这回真的是太冲动了!就算要上折子,咱们前期的布署也要做啊,地动后灾民所需的物资如果我们事先准备妥当,到时或捐或卖都行,前者能挽回我们殷家先前损失的名声甚至能将我们殷家的声望推至更高层,后者能给殷家带来大笔的金钱。还有,浮阳是谢家的大本营,如果上折子之前,咱们联合钦天监,至少还能给谢家扣个因为失德惹怒天神的帽子!可惜这些,不知道我爹做到了多少?”
流雨低头,“组织这两天发现殷家有大笔银子的流出,并且用几个隐秘的地点做仓库,购买了许多物资。至于后面那条——”
“我爹没有做是吧?”殷慈墨嘴角冷冷一笑,“那就加上去,反正现在还在打口水仗,没出结果,完全来得及!”殷慈墨越想,越觉得后面那条是个妙计。如果把这个失德的帽子扣上去,他们为了证明自己,再加上是他们殷家提出的预言,谢家一定会站在殷家的对立面,反抗到底,用以证明谢家并非失德的。
等浮阳地动了,就能狠狠地挫伤谢家的元气了。
而且据传回的资料来看,此次地动,规模会很大,可能会波及整个翼州!
最好还能有几家人牵扯进来,因为反对的势力越大,后面真相揭晓时,那种冲击力就越大,他们殷家所获就越多。
一想到这,殷慈墨就难以抑制地笑出声来。
这是殷家可能在这件事上获得的利益,那么这件事的利弊会是什么?
殷慈墨已经习惯了考虑事情的利弊了,这句话无意中在她的脑海闪现,随即她的笑声越来越小,当看到一脸难看的君景颐匆匆而来的时候,脑中突然警铃大作,她脱口而出,“不好!”
君心!这道折子一上,浮阳地动之时,解决了后顾之忧之际,便是周昌帝猜忌他们之时!因为在这个时代,地动算得上是天灾了,
这么玄乎的事被预言,那个人一定会被百姓们视为福星,深得民心的。而对于现在仍处于蛰伏阶段的景王来说,太过出风头了。
说实话,今天君景颐的心情也是一度起起伏伏的,从一早被殷崇亦的那道折子给惊着,到后来下朝后与殷崇亦密谈时,他对浮阳必会发生地动这一结论的信誓旦旦。君景颐当时还为有着这么一位有眼光的‘岳家’而庆幸,可惜这份庆幸只维持他回府。
可惜回府之后,景王府的首席幕僚就请了他过去,给他分析了一番利弊,他才知道其中的凶险,当时他脸都绿了。一想到殷崇亦和他说,为了能让浮阳的百姓记住他景王的恩德,他还特意把殷侧妃提供了意见这一点加到折子上去了。一想到因为这句话,他被牵扯得更深了,君景颐就忍不住想吐血。
一方百姓的民心算个屁啊,就算是十万万百姓的民心都抵不过他父皇的分量,能不能得到那个位子就全看他父皇啊。
殷家来这么一招,真的是肥了自己却害死他了!
一想到那个后果,殷慈墨肚子就一阵绞痛,腿间突然**的一片,她知道她这是要生了。她当下也顾不得景王在场了,忙对流雨吩咐,“不,此事决不能让祖父知道!你派个人回去和我爹他们说封锁消息,一切都等我生了再说。不,流雨,你亲自去!”
“主子,我要是离开了,你——”
“不用担心我,此胎,有你们王爷在,我必定平安。”说这句话时,殷慈墨冲君景颐笑笑。
君景颐绷着脸,没搭理她,只冲着外面吼道,“你们主子快生了,还不赶紧把府中的稳婆请过来?!”
殷慈墨很明白,如果说殷家还有一个明白人并且思维能跟上自己的话,此人必是殷宪珂无疑。如果殷宪珂去了,那么殷家的损失不可估计。
若说她祖父最在意的人,莫过于谢家谢持礼了,他们一生的交手,算下来,她祖父输多赢少。
上次殷家被谢家反过来将计就计利用了一遍,她祖父心中不知道怎么介意呢,如果是别人就算了,可他偏偏就是谢持礼。这段时间他称病不出,估计就是过不了心里的这个坎。
其实对此她是不赞成的,她宁愿他出去庄子散散心也好过闭院不出。因为人独处的时候总忍不住胡思乱想,把心思不自觉地放在最在意的事情上。这些消极的事情想多了,对心神伤害极大,她祖父年纪不小了。
这回她父亲办的这件事,表面上来看的确是殷家获利,但却给景王惹来了皇帝的猜忌。景王一定会恼怒殷家的!景王是殷家的投资,如今替他鞍前马后地效劳,图的不就是他登期以后吗?如果他对殷家印象不好了,那他们殷家还有什么指望?
所以这事一定不能让她祖父知道!
就在如此纷乱的心绪中,殷慈墨被赶来的接生婆扶着进了产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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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风的午后,谢意馨带着小十一来到庄子上玩。
在王府里住了几天,小家伙对她已经没了之前的生疏,有了淡淡的依恋。
谢意馨觉得小孩子还是要有小孩子的世界,才会快乐,于是她就带着他来到庄子上。
他们这个庄子就在京郊,距离谢氏族人的聚居地不远。
谢意馨经常邀请一些族人的孩子过来玩儿,一开始那些孩子来的时候都怯怯的,后来放开了,能笑能跳了,但在她面前还是会有所收敛,不敢太过。
这日午后,谢意馨带着小十一来到庄子后面的院子玩儿。他们把桌子摆在几颗合抱大树下,地上还铺着毯子,位置阴凉得很,而且周转还放了一些薰香驱蚊,水果点心随意地摆着,充满了野趣。庄子里的孩子就在不远处嬉戏。
“殷慈墨早产了?”谢意馨淡淡地问,但表情并不意外。
算算日子,殷慈墨是在自己成亲后不久被查出怀有近三个月的身孕。她与君南夕二月初二成的亲,现在六月中旬,孩子七个月这样。俗话说七活八不活,而且她怀的是双胎,不足月出生是肯定的了。所以两个孩子生出来会弱一些,不出意外的话。
“回主子,是的,不过听说两个孩子都挺弱的,如同刚出生的猫儿一般大小。”春雪道。
谢意馨点点头,示意她知道了,然后低头,专心地削着手上的水果。
这些事情没有什么好说的,成王败寇而已,比起上一世殷家对谢家的故意陷害赶尽杀绝。
谢家所做的,不过是扔了一个诱饵过去引诱他们而已。
他们做这件事前就该考虑好可能会承受的风险,当然,更好的是,他们可以不受引诱,不上当不受骗。
到了这一步,他们看不到饵里的刺,又怪得了谁呢?别人又没逼着你吃那块肉。
小十一腻在谢意馨身边,对他们的话并不感兴趣,只专注地盯着她削到一半的水果。
“不去和小虎子他们玩?”谢意馨对腻在她身上的小十一笑道。
小十一专注地看着她削到一半的果子,摇了摇头。
谢意馨笑笑,继续手上的运作,削完后,拍拍他的小屁股,示意他起来,把果子递给他,“吃吧,吃完了就去玩一会,嫂嫂在这看看账册。”
小十一见她起身,一双眼不离她,直到看到她只是起身净手,才垂着头,捧着手中的果子小口小口地吃起来。
吃着,他的眼睛渐渐红了。回想这几天,是他这一辈子过得最幸福的日子。虽然他的这一辈子只过了四年,但是,有记忆来,从来没有人对他这么好过,会细心地喂他饭饭,教他用筷子,教他认字,学不会也没关系,不会骂他,也不会被打。
时不时地抱抱他亲亲他,就像他是她唯一珍视的宝贝似的。
晚上会去看看他有没有踢被子,好多好多,都是他以前没有经历过的。
怎么办,他不想回宫了,呜呜——
一想到这些以后都不会有,他就难过得忍不住想哭。
可是,不能哭,一哭嫂嫂又着急了。
小家伙用力地吸吸鼻子。
谢意馨正和人说着话,目光时不时扫射小十一,见他安安静静地吃着果子,眼中闪过一抹柔光。
等谢意馨交待完事情,小家伙已经啃完果子了,他自己乖乖地净了手。
“嫂嫂,我去和他们玩,回来你看完账册教我认字好不好?”小家伙眨着大眼睛问。
谢意馨失笑,小家伙对认字这一件事异常地执着,她真不明白才四岁的小家伙哪里来的坚持。
他对吃的穿的,都不大在意,给他什么,就接受什么。
唯独在第一次看着她握着朱笔来书桌前处理公事时,眼中流露出一股热切,然后就软软糯糯地来求她学认字了。
记得当时她说他年纪还小,不必急着学,小家伙当时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就是不肯依。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赖皮地想要一件东西,平时都是静静的乖乖的,所以她不忍也不愿意让他失望。便决定每日抽出一个半时辰教他认字描红。
本来她以为他只是一时兴起,坚持不了多久的,毕竟让一个四岁的孩子坐定定地在那,太难为孩子了。可是出乎谢意馨的意料,认字描红的时候,小家伙的小背脊都是挺得直直的,从不喊累,也不喊苦。
才几天,他就认了近百个字了,基本的数数也会,十以内的加减都没问题。
小十一很聪明,比她之前的两个孩子还要聪明,这让谢意馨又讶异又高兴。
听着孩子们的笑闹声,谢意馨笑笑,随手拿起一本账册,认真地看了起来。
春雪站在她身后,若有似无地扫着扇子。
君南夕来到庄子的后院,入眼的便是这么一副画面,
谢意馨穿着一袭红色的长袍,嘴角带笑,眼神柔和,素手执笔,时不时地在摊开的书纸上写上什么。
似有所感,写下最后一个字的谢意馨蓦然回头。
正应了那句诗,蓦地重相逢,心事眼波再难定。
谢意馨回过神来之时,两人已经距离不过一臂之遥。
“你终于回来了。”谢意馨喃喃说了一句,似轻叹,似哝语。
“的是,我终于回来了。”君南夕淡笑。
“瘦了。”谢意馨伸手,抚摸着他脸上的轮廓,相比离开之时,他确实是清减了。
“嗯。”君南夕拥她入怀,当她柔软的身体镶嵌在他空虚的怀中,汲着她特有淡雅体香,他满足地叹息。
谢意馨顺势将双手环住他的腰,男人清新干爽的气味萦绕四周,亦觉得一直以来飘摇不定的心终于落到了安处。
良久,两人才分开。
“你的脚?”谢意馨的视线落在他有些不平的脚上,似乎是跛了?
“去除盅毒的代价,以后可能都好不了了,介意吗?”君南夕盯着她,淡淡地问。
谢意馨摇头,对于生命来说,这些都太微不足道了。
不过她眼中流光一转,巧笑嫣然,玩笑地问,“如果我说介意,你会如何?”
君南夕看着她,淡笑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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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雨一路紧赶慢赶,到殷家时,看到一团乱的殷家,便知大势已去,暗处感叹了一句,人算不如天算。
“朽木,逆子!”殷宪珂看向殷崇亦的目光满含失望,声音缓慢而悲痛。
这几个字似乎耗尽了殷宪珂所有的生气,比声嘶力竭更让人觉得凄凉。
再加上他一副万念俱灰的表情,那种绝望与衰败感染了在场的所有人,殷家众人只觉得乌云罩顶,透不过一丝气来。
就在这时,只见他两眼一翻,只个人都昏了过去,嘴角还不断地溢血。
这下可把殷家的众人吓了一跳。
“快,快,请大夫!”不知道谁吼了一声,便人有跌跌撞撞而出。
殷崇亦心中坠坠,他不知道为什么刺激得老父吐血。但他知道一定是很严重的事,可他偏偏抓不到头绪。
大夫没多久便请来了,没一会,殷宪珂便被救了过来,只是嘴歪鼻歪的,说话也不清楚,只见他目光透过在场的人看向了一处,目露焦急。
随后,殷家众人没看到他们老爷子的贴身小厮悄悄去了一趟书房,拿了一个巴掌大的楠木盒子回来。
趁着大夫在外头开药时,小厮将楠木盒子里的唯一一粒药拿了出来,递到了殷宪珂嘴边,殷宪珂眼中闪过一抹挣扎,然后闭上了眼,颤颤巍巍地张开了嘴。
“令尊这些年一直郁结于心,这回更因为刺激太过,差点一命呜呼。对他的病说实话,老夫也无能为力,只能开一些药,温补调养了,尽人事听天命吧。”大夫说着,摇摇头。
不提殷家众人如何哀求恳请,那大夫只是摇头,最后他们无法,只得让人跟着他先去拿药了。
“咱们请个太医回来给祖父看看吧,刚才的陈大夫没办法,不代表太医没办法啊。”
“希望不大,陈大夫已经是京城里数一数的大夫了,如果他都说治不好,宫中的太医估计也没辙。”
“总要试试的。”
一行人沉甸甸地回到了殷宪珂的屋子,就见他靠坐在床榻上闭目养神,不复之前歪鼻歪嘴的模样。
众人忍不住惊呼,“爹!”
“祖父?!”
“老太爷!”
殷宪珂睁开眼,皱眉,“嚷什么嚷?我刚才只是一时岔了气,过会就好了,一个个都别大惊小怪的。”
“爹,您没事真是太好了。”
众人纷纷附和。
殷宪珂威严地说道,“放心,我死不了的。”就算是死,他也帮殷家铲平最大的阻碍!
“闹轰轰的,不相干的人赶紧出去!”
等清了场,殷宪珂才再次开口,“老大,你今早的折子一上,你知道后果吗?”
殷崇亦不明所以。
“轻则妖言惑众,扰乱朝纲,重则——”
“爹,不会的,地动一事,一定会发生。到时咱们殷家就是大昌的福星!”殷崇亦忙说。
“就是这样才惨!地动一事,鬼神莫测,如果这都被咱们殷家预测出来,浮阳地动之日,便是皇帝怀疑景王居心叵测之时,你没有想过殷丫头的处境?你给景王招了大祸你知道不?!”
小李氏嘟嚷,“咱们殷家受益就好了,至于景王,老爷子,不是我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能顾则顾,不能顾则——”本着让殷家上下都知道此事的重要性的意图,殷宪珂只是把不相干的人赶了出去,殷家的核心都留了下来。小李氏对殷家对殷崇亦的心是不用怀疑的,再者她也算是新一任的殷家的当家主母了,所以她留了下来。
“放你娘的屁!”殷宪珂一拍床榻,大喝一声,“皮之不存,毛之蔫附?!真是头发长见识短,给我滚一边去,我不想和你说话,不许再插嘴!”
如果殷宪珂知道,殷崇亦会走到这一步,枕边风占了很大的因素的话,恐怕会跳起来把小李氏给打死吧。
殷宪珂环视了一周,“你们还没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说句不客气的话,我们这一辈的人都日薄西山了,你得罪了老的不要紧,得罪了最有前途的年轻的那位,想作死吗?”当然,谁也不得罪更好,这句话不必说出来,大家都知道。
殷宪珂说得隐晦,我们这一辈这几个字也暗指了当今,毕竟年纪都摆在那了,再强健也撑不了几年了。
这么一说,殷崇亦终于慌了,他想起他们殷家很早就已经投资了景王,可因为他今早的一道奏折,这些投资极有可能都打了水漂,他怎么能不后悔不慌乱?
“爹,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要不要把折子,撤下来?”最后一句,殷崇亦说得极其艰难。
“撤下来,你的仕途不要了?殷家花了那么多资源来栽培你,不是让你白白浪费的。”殷宪珂说完,又气急地咳了两声。
“那怎么办?”殷崇亦有些无措地问。
其实听到他老头的话,他心里是松了一口气的,可是想到那后果,他的心又提了起来。撤不是,不撤又不是,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不用慌,我们担忧的后果要地动之后才会发生,所以我们还有时间来补救。至于如何做,晚些时候你派人去一趟景王府,入夜之后再将景王请过来。”殷宪珂说完,忍不住又咳嗽了两下。
*******
“十一皇子,王爷回来了,主子让我领你过去见见人。”
“哦。”小十一认出来人是嫂嫂身边另一名比较得用的丫头,名字叫染墨的。于是他默默地走在前面,朝刚才他嫂嫂在的树下走去。
他一边走,一边忐忑地想,嫂嫂是喜欢他的,才会把他接出宫来和她住。只是五皇兄会喜欢他吗?如果他不喜欢,自己是不是又被扔回宫中去了?
这么一想,小十一双眼都变得灰暗,不复之前的晶亮。
不过小家伙很快地把自己的情绪调整过来了,在冷宫中生存了几年的经验告诉他,哭闹是没用的,在厌恶你的人面前,哭闹委屈只会让他们欺负得更狠。
可是这些日子,他也发现了,他的眼泪会让嫂嫂焦急和担心。小小年纪的他还不懂亲者痛仇者快这句话,但这个发现,也让他在这段时间很少哭,至少不会在她面前哭,就为了不想让她担心。
十一的小脸很平静,如果忽视他有些踉跄的脚步的话。
小十一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孰不知,在谢意馨君南夕的眼中,他被带过来的时候,整个人紧绷得像一只即将被遗弃的小兽,周身弥漫着沉寂而哀伤的情绪。
看着小孩这样,谢意馨一惊,忙蹲□问,双手搭在他的小肩膀上,“十一,你怎么了?”
小十一沉默地摇了摇头,然后扭了扭,挣脱了谢意馨的双手,朝着君南夕笨拙却认真地行着宫礼,“十一见过五皇兄。”
“起来吧。”君南夕看着他,平静地说道。
谢意馨嗔了他一眼,等小十一行完礼后才把他拉了起来,拿着手绢将他膝盖前的尘土给拍掉。
君南夕摸摸鼻子,从属下口中知道她很喜欢十一这个孩子,却不知道她竟喜欢到了连他受丁点委屈都看不得的地步。
“既然出宫了,就好好玩儿。”君南夕低头,看着小十一,不温不热地说道。
小十一乖巧地点了点头,小家伙敏锐地感受到他五皇兄对他没有明显的厌恶,小嘴里微微吐出了一口气,像是一只小松鼠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谢意馨看在眼里,忍不住把他抱了起来亲了亲。
许是放下了一段心事,许是有外人在场,小家伙被亲得痒了,笑了,只是笑得很腼腆,不像别的孩子那样放肆。
见他连笑都那么克制,谢意馨是又难过又骄傲,小时看老,小家伙以后一定是个慎独克制的人。这样的性子,才能在充满诱惑的皇家里生存下去。
虽然只相处了几天,但小十一是她倾注了感情的孩子,她希望这孩子一生顺遂,无波无折,即便不能,她也希望他能逢凶化吉。
君南夕陪她说了会话,换了身衣服,就准备进宫了。
君南夕问她要不要一起去,谢意馨摇了摇头,事隔几个月,他们父子母子相见,必定有许多话说,她就不插一脚了。
君南夕也不勉强她,让贺冬备了人手,就进宫去了。
谢意馨看着贺冬吊着的明显染血了的胳膊,静默了半晌,然后和春雪说,让厨房多做些猪蹄汤给贺管事补补,以形补形嘛。
贺冬的嘴角抽了抽,默默地回房了。他知道王妃怪他王爷回来那么大的事都瞒着她,可这是王爷的吩咐,说怕王妃担心就不让告诉,他有什么办法呢。况且他暗中还违背了王爷的命令,在调派人手的时候故意漏了一些蛛丝马迹的,以王妃的聪明才智,早应该看出异常才是,怎么还来折腾他啊?王府上下谁不知道他贺冬最讨厌的就是猪蹄了!
谢意馨看着一脸阴郁的贺大总管,心情很愉快。
******
晚上,君南夕是在天擦黑的时候回来的。
“回来了?用过晚膳了吗?”谢意馨端茶递水,前后一阵忙碌。
君南夕净过手净过脸后,笑道,“在宫里用过一些了?你还没用?”
“下回我独自进宫的话,你就先用膳,别等我了,要不然你该饿着了。”说这话时,君南夕的神色带了明显的心疼。
谢意馨笑笑,示意下人上菜,“用过也没关系,再陪我用点吧。”她的目的是帮他把清减的肉给补回来。
君南夕从善如流地应了一声,却先扶着她坐下,给她布了几筷子她爱吃的菜之后,才在她旁边坐下,“十一那孩子呢?吃过了?”
“他在洗澡呢,孩子肠胃弱,比不得大人,刚才我已经喂过他了。”
“那就好。”
濑洗罢,两人穿着轻便舒适的内袍回到内室,
久未相见的两人,如同干柴遇烈火,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一股暧昧的热气,奴婢们都识趣地退了下去。
谢意馨垂着一头青丝,懒懒地坐在梳妆台前做着一些脸部的护养。
从镜中看去,君南夕正拿着一本书倚在床头看着。
突然,君南夕似有所感,抬眼看向了谢意馨所在。
两人的眼神隔着铜镜撞到了一起。
迷迷糊糊的,等谢意馨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被君南夕按在了床上,吻得一踏糊涂,两人的衣裳凌乱,身体若隐若现。
当谢意馨的嘴唇和舌都被吮吸得发麻的时候,君南夕才喘息着离开了她的唇,吻向了别处,一只手忍不住在那处轻捻慢揉起来。
一番前戏,当君南夕摸到花谷那处已经泥泞不堪的时候,忍不住打开了她的**,置身中间,扶起已经硬得发胀的硬硕对准了幽谷,“馨儿,我要来了。”
谢意馨被挑/逗得浑身燥热,见他还在磨叽,忍不住用**磨蹭了他的腰臀一下。
君南夕被她焦急的样子惹得轻笑一声,“宝儿,乖,这就给你了。”说完,他扭腰摆臀猛然向前一顶,胯间那粗长一截已然入洞,尚余一截留在洞外。
硕大硬长的家伙一插入,那股子饱满灼热让谢意馨舒服得轻叹。肌肤相贴的感觉让谢意馨忍不住难耐地呻/吟出来。
而谢意馨下面的□与嫩滑,也让君南夕倒吸了一口气,舒爽得眉目展开,再也忍不住,握着她的腰,上下挺动起来。他的蜂腰剧烈地摆动,窄臀肌肉紧绷,快速挺动将火热的男性送入她的紧窄之中。
随着他的粗长在她体内强而有力的撞击,谢意馨被顶得呜咽着渐渐移了位。
不知过了多久,**相接时啪啪的响声,男人的粗喘以及女人细细的吟叫,在静谧的夜里显得格外地**。
几番□,她细细腻腻的嘤咛及软绵的身躯,无一不在诉说着他在她体内快速进出的粗长给她带来的强烈快感。
舒服的摩擦让君南夕的硬硕更形肿胀,将她的下面撑挤得涨实紧密,从胯间及背脊窜升的快感终于累积到了极限,他弓身像发狂般在她腿间大开大合地耸弄着。
“嘤嘤——”她的体内传出一阵强过一阵的酸麻电流,体内深处的燥热叫嚣着要挣脱爆发,在他加重了耸弄及速度后,她比他快一步到达顶点。
“嗯啊——”一阵长长的吟叫,谢意馨整个人都软了下来。
随后啪啪声更响,她只觉得腿间的灼热更加胀大了,接着,君南夕一声低吼,腰间猛然一挺,白灼之物撒向了她的深处,之后便扒在了她身上。
云消雨歇之后,良久,君南夕才撩起她的一小撮青丝,放在鼻间嗅了嗅,“喜欢孩子,嗯?”
谢意馨偏过头来想想了,“还好。”这个要看眼缘,并不是每一个孩子她都喜欢的。
“馨儿,咱们可能都不会有属于自己的孩子。”埋首在谢意馨的胫间,君南夕的声音让人听不出情绪,“张太医和他师弟孙老曾说过,因为春蚕盅是从我娘胎里带出来的,近二十年来对身体损害太过,伤了根本,即使调养好了身体,行房能力与常人无异,但子嗣艰难是注定了的。”
不能绵延子嗣对一个男人来说,是一个打击,一种耻辱。
君南夕的声音听在谢意馨耳中,难掩艰涩脆弱。
其实对这件事,君南夕并不是太介怀。
没有孩子没关系,他怀中的姑娘就是他的孩子,同时也是能让他宠溺一生的伴侣。他只是没想到,他的姑娘那么喜欢孩子。所以这个问题,最好还是摊开来说比较好。
谢意馨拍着他光/裸的背,忙说道,“孩子都是讨债鬼,有个孩子多麻烦啊,没有最好了。”
在她说话时,君南夕已经撑起上半身,定定地看着她,心中说道,这是专属于她的体贴,他不能辜负。
这是不信,谢意馨苦笑,于是她沉默了一下才说道,“说一点都不介意那是假的,只是人生不如意事有□,人生总是有缺憾的,不是这个,也会是别的。我们已经拥有了许多人一生汲汲营营都没办法获得的权势金钱地位,再去强求,未免太过贪心与不足。所以孩子的事,咱们就随缘吧,好吗?”
君南夕沉默了,可是心中却是极为欣赏她这一分豁达的,于是他转了话题,“那说说十一吧,你是怎么见到他的?”
“小十一啊,这个孩子特别投我的眼缘,你不知道,当时我在冷宫外见到他时,他有多招人疼”谢意馨絮絮叨叨初见小十一的场景。
君南夕瞌着眼,嗯了一声示意他在听,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她的背,脸色若有所思。
她半生富贵,所求之事不多,对物质的要求就更少了,难得对一个人这么上心,他不可能不考虑,就当是找个人来陪她。
小十一,晋王府再养一个人也不是养不起,只是他父皇那边比较麻烦。不过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以前他那些叔伯还曾寄住在大臣家里过,十一住在晋王府,当然也是可以的。不过还得找个由头堵住一些大臣的嘴才是。
晋王府的另一个房间,小十一爱困地睁着眼,小脑袋不住地看向门外。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近了,渐渐地近了。
小十一立即闭上眼,嘴角还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他感觉有人进了屋,就着夜明珠的光亮,把他露在被子外的手放了回去,然后——
没有然后了,不是嫂嫂,虽然来人的运作很轻柔,但不是就是不是。
小十一豁地睁开眼,直勾勾地盯着来人。
春雪被吓了一跳,“十一皇子,怎么还不睡啊?”
小家伙没理会她的问题,径直问道,“嫂嫂呢?”每天晚上都是她过来给他掖被子的,今晚怎么没来?
春雪笑着哄他,“主子伺候王爷呢,这会估计累得睡过去了,所以就不过来了。”
小十一皱着眉不解,伺候五皇兄的宫人太监很多了,他不明白为什么还要嫂嫂亲自伺候?一定是那些奴才伺候得不用心,嫂嫂才会被抓了壮丁的,嗯,一定是这样的!
他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等他有了月例,他就去买两个更得用的奴才给五皇兄,这样就不用劳累嫂嫂去侍候五皇兄了。小家伙暗暗地想。
如果眼前的春雪知道小家伙这种想法,一定会把他揉进怀里,笑得打滚的。然后告诉他,我的小十一哟,此侍候非彼伺候啦,就算你买再好的奴才给你五皇兄,他也要你嫂嫂侍候他哦。
知道嫂嫂不会过来了,小十一有点不满意地闭上眼睛,睡觉。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的更新可能会不稳定,一过十二点不更的话,亲们就安心地去睡吧。
79更新更新
“请景王于今晚戌时过府一叙。殷宪珂拜上。”
君景颐收到殷家密帖之时,正是看了双胞胎之后不久,和首席幕僚季无为呆在一起的时候,他将拜帖仔细地看了过之后,笑道,“季大师所料不错,今早那道折子果然只是那殷崇亦自做主张,殷家老头并不知情。”
季无为略点了点头,“殷老爷子是个明白人。”只是儿子太不争气,没有遗传到他一半的精明算计。
“大师,接着刚才的话题,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君景颐心中也有了一些想法,只是怎么看都有不妥当的地方。
“事已至此,如果浮阳一定会发生地协的话,撤不撤这道折子,意义不大。”季无为说着,站了起来,来到窗边,看着窗外被风吹落的树叶,眯着眼睛道,“不撤,我们反而有可能从中获得巨大的好处。当然,这只是顺便的,咱们接下来要做的,是消除皇上在地动后会对你产生的疑心。”
“还请大师教我。”君景颐一听这话,略显激动地说。
“无为是想到了几个法子,不过都各有利弊。殷老爷子素有阴狼之名,他既然敢请王爷过府,必是有了计策,一切都等今晚王爷从殷府回来之后罢。”
*******
在确认殷老爷子‘无恙’之后,流雨赶了回去。回到时,被悄悄告知殷主还没睡,知道殷主是在等她,而且不放心那边的情况,流雨当下避过众人进了产房。
一进内室,就见殷主脸色苍白地靠在床榻上,整个人虚弱得很,流雨吓了一跳。
“事情怎么样了,阻止得及吗?”流雨一进产房,殷慈墨便睁开了眼。
流雨摇了摇头。
殷慈墨呼吸突然变得急促了,流雨忙上前,“不过殷主不用担心,殷老爷子没事。”
殷慈墨的眼睛紧紧盯着流雨,见她不似在说谎安慰她,这才渐渐平复了情绪,最终惨淡一笑,“人算不如天算,罢了罢了。”
“殷主,你可要保重啊,我们所有的人都指望着你呢,你可不能出事啊。”
殷慈墨勉强定了定心神,说道,“你把去到殷家之后看到和听到的情况说给我听。”
当殷慈墨听到她祖父吐过血,太医进去医治后,竟然还能中气十足地骂人时,眸光一闪。
其中的中气十足或许有夸大的成分,但这词一用,亦能证明她祖父没有大碍。可是,她祖父的身体怎么样,她是知道的。长期的郁结于心,心力衰竭,再被今日的事一刺激,能卧病在床不一命乌呼都是最好的结果了,现在的中气十足,她是不敢想的。
想起家中剩下的唯一一朵宝华玉兰,殷慈墨眼中划过一抹了然与疲惫。这宝华玉兰,能治一时,却不能根治啊,反而——
突然间,有什么东西在她脑中一闪而逝,待她再寻时,已经抓不住了。
“殷主,你脸色很不好,还是赶紧歇一歇吧,什么事等你醒来再想也是可以的。”
“嗯。”殷慈墨应了一声,蓦地想起什么,她的眼神变得锐利无比,“其他事情都可以搁后,但今早我和你说的,谢家失德的帽子一定要给我扣上了!”
“是。”
殷慈墨微微瞌上疲惫的双眼,右手有节奏地敲着床榻,猜测她祖父及景王接下来有可能会有的运作。
“还有,反对的声音太小的话,派几个人给我把水给搅混了,特别是那些暗线,可以用上了。”反对的声音越大,才能显得他们越有预见性嘛。这样做,这些人又不会暴露,还能站在反对的立场上让他们殷家扩大战果,为什么不做?
如果舆论一面倒,就算翼州的百姓们都及时迁了出来,也不感激殷家。如果有人死了,就不同了,死的人越多,活着的人就越庆幸。那么这些活着的人对殷家就越感激,死了幸存者的家属对罪魁祸首就越怨恨。
流雨神色一凛,这样做,真发生地动时,恐怕死亡人数会翻几倍吧?只是她也没说什么,默默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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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家失败还真是命大啊。”次日,谢意馨也接到了殷宪珂被气得吐血又被救过来了的奏报。
眼中有一丝失望,更多的是不解,据她得到的消息,殷宪珂被气得挺狠的,这样的人竟然能挺得过来,还没有任何的不妥?这就是大大的不妥啊。
罢了,想不通便先搁在一旁。谢家露出了这么一个明显的破绽,接下来,殷家应该有所行动了吧?不知道谢家那边准备得怎么样了。
如谢意馨所料,就在殷崇变上折子预言了浮阳乃至整个翼州会发生地动之后,一道道命令从谢家飞出,发往翼州。整个翼州开始高速地运转起来,而且全城开始戒严,随时准备应付一些突发事件,预防有人混水摸鱼。
可是,谢家也知道,没有千日防贼的,百密总有一疏。所以这一回,也是一次考验,一次对人才的一种筛选。
有人闹事,可以,但他们一定要尽快控制住,不让事情扩大蔓延。在浮阳这一片,谢家根深叶茂,随便都能叫到自己人来帮忙的地方。如果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以后也别指望放出去做什么大事了。
“我们上回遇刺,是殷家所为?”君南夕问。
谢意馨做这一切,并不避讳君南夕。
她抬眼,见他并不吃惊的样子,点了点头,“确切的说是殷慈墨所为,殷家,只是参与吧。”
君南夕端着茶杯的运作一顿,哦了一声,示意他知道了。
“你不问我怎么知道的?也不看看证据什么的?”
“没必要。”君南夕面露浅笑,“我相信你,咱们夫妻一体,在这种事上你不会骗我。”
“而且,你的为人,敢下这个结论,那这件事就是真的。”
谢意馨原先就是半倚在君南夕怀中的,此时忍不住转过身,抱住了他的腰身,整个人埋在他怀中,心中默默地说了一句谢谢,谢谢你毫无保留的信任。
君南夕抱着她,眼中划过一抹深思,殷慈墨,殷家么?三皇兄在其中又是怎样一个角色?馨儿既然如此忌惮殷家,他是不是也该做些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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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地动一事,朝中大多数人都是将信将疑的。有人信,有人不信。这两天,朝堂为了这事闹得不可开交。
这日,一上朝,两派人马再次吵成一团
张员外道,“殷大人,你嘴皮子一揿,就让翼州十万万人迁徙,如果地动不发生,这些损失,你赔得起么?”
殷崇亦撩了他一眼,“张大人,我同样问你一句话,如果真的发生地动,翼州十万万人的性命,你担待得起么?而本官不才,是敢肯定地动一定会发生的,而你,敢打包票保证地动不会发生么?”
“你你你——”张员外气得吹胡子瞪眼睛,一甩袖,来了一句,“不可理喻!”
这一役,明显是张大人败了。
看着又吵得不可开交的两方人马,秦明忠出列,就事论事地说道,“皇上,对于此事,这样吵下去也不是办法,咱们得赶紧得出决断,也好安排后续的工作。如果信这地动的预言,那就赶紧出皇榜说明,安排人员撤离;如果不信,也正好出个公告,别弄得人心惶惶的。”
周昌帝坐在龙椅上,不语。他自然知道早下决断的好处。只是,迁徙,劳民伤财,如果地动真发生了还好。如果没发生,百姓一定会有怨言的。那么他这个下旨让百姓迁居的皇帝,岂不就成了一个笑话?被人如此忽悠蒙蔽。
殷崇亦跪列,“求皇上下旨让翼州的百姓迁徙吧。臣敢下军令状,半月之内,翼州必有地动!如果没有,那就是老天保佑,一切损失,皆由殷家承担。”
这番言辞恳切,一心为百姓的话,令人动容,连周昌帝都有所松动。
“皇上,臣附议殷大人的话。臣这两日夜观星象,发现天机混乱,东北方似有妖星作怪,激起民怨,惹怒天神,故浮阳有此一劫并不奇怪。”钦天监阴阳司厉天行说。
闻言,周昌帝眼一闪,闪过一抹莫名的情绪。只是周昌帝的龙颜隔着冕旒,让人看不真切。
祝文况也奏道,“皇上,大昌好些年都没有出现过地动了。为什么别处不地动?地动的偏偏的浮阳所属的翼州?施大人主政翼州近十载,在翼州这些年的作为,臣也略有耳闻,确实有违人和。此番,多半是天怒人怨的结果,必是浮阳施政之人有不妥的地方。求皇上整治翼州官场,还翼州一片青天。”
周昌帝想起御案上,近来一摞摞弹劾浮阳官员的奏折,浮阳官场近半的官员被弹劾。
他眉头微皱,这近半的官员啊,大多数都是谢家一系的,而且被弹劾的原因,不是一些鸡毛蒜皮狗屁倒灶的小事,就是一些捕风捉影之事。至于祝文况口中的施平真,问题也不大,只是有时施政时手段过于强硬,惹了一些怨言。
若搁在平日,他一定把这些折子扔回那些吃饱了没事干的御使的脸上,只是这种非常时期,百官都盯着呢,一时想不出太好的处置办法,所以这些折子都压着呢。
“祝大人,怒本宫不能苟同你的说法。皇上,恕臣直言,如果依祝大人所说,那么像周怀天这种罪大恶极之人,他当初主政之地定是天灾**不断才是,怎么矜州那几年却一点事也没有?可见地动乃天灾,不可预见,实非人力所致。不过臣也赞成整治翼州的官场,不,应该是所有地方的官场。咱们不能放过一个坏官,也不能冤枉一个好官!”
“李大人,你可不必如此激动。祝大人说的也有他的道理。周怀天祸乱矜州,招民怨,却没有天罚,而施大人却惹来此劫,应当是有原因的,只是在下法力甚微,查不到出来原因罢了。”厉天行说完,转过身对周昌帝一拱手,“皇上,虽然臣能力不及,可皇上鸿福,臣之师傅此时恰在京中,皇上可招他来相询一二,必能解皇上之惑也。”
“朕记得,汝之师傅,是慧元大师?”周昌帝问。
厉天行答,“正是,家师常年在外修行,这些日子夜观星夜,感应紫禁城有不妥,这才来到京中的。家师对此劫略有所感,或许能为皇上解惑一二。”
祝文况提议,“皇上,慧元大师乃道教高人,法名或许有所不及慧融大师,但慧融大师至今闭关,咱们请慧元大师来相询一二,不失为一个参考。”
“臣附议。”
“臣附议。”
“好吧,厉爱卿,把你师傅请来吧。”
“皇上,这回巧了,我师傅正在宫中给太后娘娘讲解佛经呢。容臣前去相请。”
“不用了。既然慧元大师在给太后讲佛经,你去请,岂不是打扰了太后的雅兴?朕领着尔等去一趟慈宁宫就是了。”
兹宁宫中,谢意馨等人正陪着太后,一起听慧元大师讲经。
周昌帝便带着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到了。
一番见礼后,周昌帝开门见山,就浮阳是否会有地动一事相问于慧元大师。
“浮阳必有地动,这点毋容置疑。这是人为造成的一个劫,大昌避不过的,只得生受着。”
“这是否是因为翼州官员施政不当,导致民怨所致?”有官员大着胆子追问。
“有这个原因,但主要的原因却是有人伤了龙气所致。”
伤了龙气?原本静静坐着的周昌帝眼一眯,“慧元大师,这是怎么回事?烦请你说清楚。”
“是啊,慧元大师,龙脉龙气事关大昌,你也是大昌子民,可不能袖手旁观啊。”太后附和。
“皇上有命,贫道不敢不从。只是贫道也只是知道个大概,如果要知道确切的原因,还请皇上容贫道演算一番。”
“大师请——”
随即,慧元大师席地而座,摆出星盘龟壳等乱七八糟的东西,神神叨叨地开始演算起来。
一刻钟左右,他停下那些器具的摆弄,手指飞快地掐算起来。渐渐的,掐指的速度慢了下来。
蓦地,他睁开眼,喷出一口血雾。
众人都被这个场景惊住了。
“师傅,你没事吧?”厉天行忙扑了过去,紧张地问。
“没事,只是觑探天机,被反噬了一下而已。”慧元大师摆摆手,挣扎着站起来后,他深吸了一口气,对皇上说道,“禀皇上,贫道幸不辱使命,已演算出来浮阳乃至整个翼州会有此劫的原因。去年有人在东北方大肆动土,诺,就是这一片地。”他从怀中拿出了一份大昌地图,在东北某处画了一下。
然后接着说道,“动过土的地方,生成桃花煞,这股煞气冲天而上,伤了守护大昌的龙气,所以翼州首当其冲,必有此劫。皇上这一年来,身体比起往年,是不是偶感不适的频率更多了?”
周昌帝一愣,迟疑地点了点头,他还以为这是年纪一年比一年大的缘故,难道真是龙气伤了的原因?
“那就对了。动土的人乃一妖星,他不止用煞气伤了龙脉清气,此等妖物还盗取了龙气,所以皇上身体才会比以往虚弱。而且此妖物用盗取的龙气来助长自己的气运。所以此人及他的家族,近一年来必是事事平顺,经商者财运亨通,为官者官运加身。”
太后一听事关龙体,忙问,“那慧元大师,是不是抓住了这妖星,就能让皇帝无恙,顺便解了此劫?”
“回太后,这妖星甚是警觉,作乱一番之后,逃至京城。而且此劫已形成,破是破不了的,即使贫道做法,也只是能减轻劫数的轻重程度而已。但是皇上、太后,贫道在此不得不郑重说一件事。”
“此妖星不除,桃花煞不解,大昌的龙气就会被其盗用,直至龙气被盗干净为止!”
龙气被盗干净,岂不意味着大昌要亡国?
众人都被这个说法吓了一跳。
“大师,该如何做?”太后更是面露焦急。
周昌帝的脸也沉了下来。
“需要找到此妖星,再从其亲属家眷中,挑上一百零八人,回到戾气形成之地,贫道亲自布一个八方轮回阵,由她做阵眼,便能解了这桃花煞,而且,还能减轻地动一劫的程度。”
太后忧心重重地说道,“只是刚才大师你也说了,这妖星已逃至京城,这茫茫人海的,又该如何寻得?”
谢意馨看着慧元师徒他们,眼底划过一抹冷意。看到此处,若她还不知道殷家打的是什么主意,那她就真的蠢笨如牛了。
殷家这招将计就计真是高啊,殷家是福星,那么谢家就被他们扣上了灾星妖星的帽子。
毕竟没有哪个皇帝能容忍得了一个人乃至一个家族祸害他的江山社稷的,任何人都不行!
只是,他们运气真不好,选错了人。
80第七十九章
只是这一回,谢意馨想错了,周昌帝并不如表现在外地那么在意道教与佛教的。
利用道教佛教等宗教达到自己的目的,太祖敢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因为君无威知道,百姓们需要信仰,他们信了因果,就有所畏惧,因为畏惧而有所约束。无畏无惧的人,并不是那么好管理的。所以他从不抑制宗教的发展,却会控制在一定的范围里。
对于周昌帝这个接任的儿子,他临终前就曾交待过,宗教作为引导与控制民心的工具,可以利用,却不能尽信。
这也是君无威担忧有人利用宗教,借着周昌帝的手,达到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甚至颠覆皇朝。
众人以为君无威对这些天命什么之类的是极信的,只是事实上,君无威对这些,虽然谈不不屑一顾,却不会被其左右,甚至能反着利用一把,达到自己的目的。而由君无威教育出来的周昌帝同样如此。
至于龙脉龙气之类的,如果这些由一些苦苦修行的德道高僧说出来,或许他会信上几分,只是厉天行?
修行了,却连世俗荣华都抑制不了的人,说出的话能有几分可信度?所以在厉天行装模作样地说着朝中有妖星作怪的时候,周昌帝眼底划抹一丝嘲讽。
太祖教的这些东西,周昌帝一直都是谨记在心中,这些年,也没吐露过半点。他是预备效仿皇考,在临终前,才会对接任者吐露的。
只是这些,谢意馨不知道,殷慈墨同样不知。而君南夕,却是能看出一点的,所以看着今天这出戏,他才会如此从容。
“太后,恕臣直言,刚才慧元大师不是说了吗?那妖星曾在东北方动过土,只要我们找出确切的动土的地方,再看看是谁在这动过土,这人不就找出来了?”有人提议。
太后希冀地看向周昌帝,“皇帝,这个法子听起来倒是可行。这妖星若是不除,哀家这是寝食不安啊。若能除了这危害大昌的妖星,哀家的心就能放下了。”
“只是慧元大师标出的那地,我们只知道是在翼州境内,也不知道是哪个县哪个角落啊。”有大臣疑惑地说道。
“我师傅既然能算出浮阳会有地动一劫是被人乱动土伤了龙气,就能大致算出是到底哪处被动了土。只是这么做会消耗一定的法力,刚才师傅已经受伤了,不知道还能不能继续演算?”厉天行骄傲地说道,只是在说最后一句话时,明显带着担忧。
“无妨,这是为国为民的好事,就算为师法力不济,为了这十万万苍生,为师就是以透支生命为代价,也是会去做的。”慧元大师一脸淡然。
周昌帝缓缓点头,“慧元大师既有如此怜悯苍生的心,朕心甚慰,那一切就劳烦大师了。”
“皇上,太后,贫道这就开始演算。”
接下来,又是一阵神神叨叨的举动。
只见他眼皮一掀,睁开了眼,可众人注意到他眼中只剩下眼白部分。接着,他手一挥,出来一张长形的宣纸,接着他手握着笔,在纸上挥毫着,期间,他的眼睛一直是只有眼白部分存在。
约摸过了一盏茶左右功夫,他大喝一声,朱笔横穿宣纸,“皇上,太后,这是贫道开了天眼看到的,朱笔所指,便是咱们要寻之地。正因为此处被人随意动土,伤了龙气,惹来了天劫,”
谢意馨一抬眼,只见原来空白的宣纸上,画着一副翼州的详细地图,比她所见过的任何一副都要详细,大到城市小到乡村,有上面都能找到。这博闻强记的本事,也算是能耐了,她暗忖。
“咦,这一片不是属于燕子湖的地么?”
众人看过去,发现说话的是开封府的同知李大人,此人在翼州的浮阳县任过县丞,能认出来朱笔所指的地方是燕子湖所属并不奇怪。
“我瞧着也像。”有在那任过职的官员附和。
谢意馨静静地看着事态发展。
“传现任浮阳县丞。”
周昌帝沉声道。
姜成白满头是汗地上到跟前。
因为殷崇亦预言地动一事,不少翼州的官员都被传召回京询问相关的情况,所以立姜成白一个小小的浮阳县丞能及时出现,很正常。
他站在地图面前,细细地看了好一会,才说道,“回皇上,这图看起来,确如李大人所说的,是在燕子湖一带的地方。”
“去年,曾有人在此大肆动过土吗?”周昌帝问。
“贫道算出,应该是四月中旬左右动的土,而且此妖星是八月下旬离开浮阳县来的京城。”慧元大师补充。
姜成白想了好久,然后拿眼看向她爹谢昌延,一脸的纠结与为难。
谢意馨见此,淡淡一笑,终于演到这一步了,这些人真不容易啊。
“有话就说,别吞吞吐吐的!”周昌帝皱眉。
“回皇上太后,其实燕子湖并不大,而且浮阳县的县衙正是坐落在燕子湖区内,所以臣对这一带还是比较清楚的。若说去年四月份有谁动过土的话,只有当地的谢氏一族,他们当时组织过人挖了一条渠。”姜成白扫了谢昌延一眼,低头说道,“这谢氏一族,正是持礼公的本家族人。”
此话一出,不少人目露异色,谢家竟然是妖星所在的家族么?
是了,这一切都太符合了。四月份动土,八月谢氏一族举族迁来京城。而且盗了龙气,助长自己的气运,经商者财运亨通财源滚滚,为官者官运加身步步高升。谢家这一年来的事,不正应了这一句?
“谢爱卿,可有此事?”周昌帝皱着眉头问。
“这个,臣不是很清楚。”谢昌延这话倒是实话。
“你不清楚,就找清楚此事的来回答!”太后一听妖星可能出自谢家,加上他模糊的态度,顿时不悦了,加上此刻也不是什么正式的场合,她开口插句话还是可以的。
“皇上,臣记得翰林院典簿谢东名正是谢大人的族人,他正是去年从燕子湖迁来的,皇上何不传他来问话?”有大臣提醒。
“传!”
不久,一青年才俊上前,“微臣参见皇上!”
见是谢东名上前回话,众人的脸色更微妙了,谢东名如今是翰林院典簿,十七岁的翰林院典簿,真可以称得上是年少有为了。不正应了刚才慧元大师所言?
周昌帝又重复了刚才的问题。
谢东名想了想说,“回皇上,去年老家确实曾挖过一条渠。只是皇上有所不知,去年四月时,天气反常,有一个多月没下过雨了,如果再没有水浇灌庄稼,所有的土地都有可能颗粒无收,所以我们才会挖这条渠,欲引燕子湖的水浇灌庄稼的。”
“皇上,情况已经很明显了,谢家明显就是那妖星!”厉天行义正辞严的指出。
“按慧元大师所说之言,确实是谢家符合这条件。”祝文况捋着胡子颔首。
谢昌延站出来,沉声道,“厉大人,饭可以乱吃,但话不能乱说啊。我们谢家对朝庭对君家,忠心耿耿,一片赤胆,哪会祸害江山社稷?再者,承蒙先皇及当今圣人的恩典,我们谢家作为十大世家之一,过得也不差,为何要自掘坟墓,祸害这江山?我们谢家又不是嫌日子过得太舒坦了。”
“原因显而易见,只能说你们谢家得陇望蜀欲壑难填!”
谢昌延气道,“滚你的,你们嘴皮子一揿就想给我们谢家扣上这祸乱江山的帽子,没门!我爹随太祖打江山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玩泥巴呢。说句大不敬的话,对大昌对君家,我们谢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们师徒现在意欲如何?残害忠良么?”
这话有影射,众人都沉默了一会。很快,便有人打破了这沉默。
慧元大师说道,“谢家是大昌的功臣,这点贫道不否认。但若说今后绝不会做出危害大昌江山的事,贫道就不敢肯定了。或许这不是你们的本意,但不可否认,你们先前在燕子湖挖的那条渠,确实是伤了龙气。而且你们谢家,确实出了一个妖星!”其实从妖星的可能性渐渐指向谢家的时候,慧元的眉头也一直是紧紧锁着的,似乎也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唯今之计,只要用这妖星做阵眼,配以一百零八谢氏的青壮年男子做阵墙,由贫道布下八方轮回阵,便能修复受损的龙气。你们谢家号称对大昌忠心耿耿,不会连这点要求都拒绝吧?”慧元步步进逼。
谢昌延瞪了他一眼,然后深吸了一口气,跪下了,“皇上,俗话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大昌是君家的,谢家对君家自然是忠心耿耿的。雷霆雨露俱是皇恩,只要皇上有命,谢家不敢不从。就算布这个阵需要谢家全族的人出动,谢家也不会皱一下眉头!只是有些疑问,还需要请慧元道长解释清楚。”
她爹的官场智慧终是成熟起来了,谢意馨一边想着,她注意到一直沉着脸的周昌帝眼中闪过一抹亮光,似是满意谢家的忠心与臣服?
“准了。”周昌帝说道。
“敢问道长,参与布阵之人,事后都能安然无恙么?”
慧元眼皮一掀,“作为阵眼的妖星必死,至于阵中的一百零八人,也不一定会死。”最后一句,慧元斟酌着说道。
谢意馨冷笑,这话太得太不由衷了。她皱着眉暗忖,皱眉,殷家这招太狠辣了,而且胃口也太大了,竟然想把谢家一网打尽,也不怕撑着自己!
他们先用民怨一事,打击谢家在翼州大本营的根系官员。接着,用一个什么八方轮回阵,将谢氏一脉的人全部收割了。
且不提阵眼是谁,单说要在谢氏一族中抽调一百零八名青壮年,这一点就够毒辣的。这些人极有可能有去无回,不,是一定有动无回。
谢氏一族,总共才五百八十七人,除却女人,老人和小孩子,青壮年也才不到半数,他们一口气就设计了那么多人去送死,胃口当真的大!
这是要从根本上给谢家狠命一击啊,要知道人没了,就算有再多的资源又如何?
而且,能做阵眼的人恐怕都不简单,必是殷家深深忌惮之人,这个人会是谁?
这个局布得简单,并不难看得出来,棘手就棘手在,他们用了翼州将会发生的地动做为印证,只要地动如预料中地发生,那么就算他们此刻再满嘴胡言,都是对的,即使错了,也是可以被原谅的。
“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办法能修补龙气。”慧元大师强调。
“皇上?”太后看向周昌帝。只要对皇家有利,她是什么都愿意去做的。而且在她看来,谢家破坏了龙气,现在只死一人,他们谢家占了天大的便宜了。难道不该将功赎罪?
接着,几个皇子也发言了。
“父皇,此事要三思而后行啊。”
“是要慎重。”
“是啊,江山重要,但也不能寒了大臣的心。”
太后再劝,“皇帝,哀家知道你素来看重谢家,可你不能弃君氏江山于不顾啊。况且我们只是要求谢家族人帮忙布个阵而已,又不是抄家灭族。”
周昌帝揉揉眉心,问道,“谢爱卿,此事你们怎么看?”
“其实本王妃很想知道,按照道长的说法,这做阵眼的妖星又是谢家何人?”谢意馨难得插话了。
“这个晋王妃不必担心。其实贫道算出妖星出自谢家的时候,贫道心中也很惊讶。不过贫道自有法子将妖星找出来,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必不会冤枉了任何人!”答完之后,慧元转向周昌帝与太后,“皇上,太后,家师临终前,将镇教之宝银玄铃赐给了贫道。这银玄铃的一个妙用,便是能寻找妖星!只要贫道带着它在每个人面前走一圈,如果妖星在其中的话,它一定会发现警告的。”
慧元一边说,一边从怀中拿出一檀木盒子,盒子上贴着一道繁复诡异的画符,让整个盒子看起来就不是凡品。
周昌帝与太后都一脸意外,“真这么灵验?”
“这银玄铃作为道教之宝传承了几百年,自有其神通。”
“皇上太后请掌眼——”慧元打开盒子,还没说完话,盒中的铃就叮铃呆铃地响了起来,而银玄铃本身也是振动不安。
“这是?”太后疑惑。
慧元的神情凝重了,“银玄铃有反应,说明妖星就在我们周围!”
“快,封锁这里,所有人都不许动!违者严惩不怠!”太后忙吩咐,然后神色凝重对皇帝说道,“皇上,既然妖星在此,就让慧元大师将其找出来。哀家倒要看看这妖星究竟是谁?!”
周昌帝自然没有什么可反对的。
于是,得到允许的慧元一手持着佛尘,一手捧着打开了的檀木盒子,里面躺着银玄铃,在众人面前慢慢走过。
这个,银玄铃很安静,那个,没有反应——
被检验过的人都偷偷松了一口气,然后就拿看好戏的目光跟随着慧元大师,看看谁是那个倒霉蛋。
当慧元走至谢意馨面前时,不出意料的,银玄铃整个铃声大作,整个银玄铃铃身振动不已。
谢意馨静静地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微微的弧度,似笑非笑。
忽略了谢意馨似笑非笑的眼神,慧元大师沉声一喝,“原来妖星竟然是你!”
所有人都意外了,晋王妃竟是那妖星?
谢意馨心中苦笑,妖星,真是太抬举她了。她以为殷家设计的这个妖星不是她祖父就是她父亲,再不济,也可以是瀚哥儿。原来她在殷慈墨等人眼中,比她祖父父亲更让他们忌惮及寝食不安么?非除不可?
接着,他恍然,“是了是了,桃花煞,桃花煞!”
慧元大师紧紧盯着谢意馨,口中喃喃,“这面相,这面相——”
“皇上,太后,能否请出晋王妃的八字让贫道一算?”
“本王妃的八字,岂可随便示之于人?”君南夕不同意。
“小五——”太后不赞同地看着他,“此事事关大昌江山,你别胡闹。”
谢意馨拉了拉君南夕的衣袖,摇了摇头。
君南夕凝视她半晌,终于点了头。
“给他!"
慧元拿到了谢意馨的八字,然后掐指一算,“果然如此!”
“皇上,此乃妖星无异!贫道观此妖星的面相,发现她原先并无做王妃的福气,顶了天只能做个侯爷夫人。而且此人前半生富贵荣华至了极致,而福碌寿却止于出嫁后,命犯六煞,后半生劳碌却无所获,终是不得好死。”
谢意馨心中微讶,此人说的不正是她上一世的命格么?难道他果真有几分本事的?随即释然,假亦真,真亦假,假假真真,才是行骗的最高境界,慧元有几分真本事,不奇怪。
“可是如今她命格奇诡,福碌寿俱全,此乃逆天改命之相。皇上,如果这桃花煞妖星不除,晋王妃日后的富贵不止于此,她将会贵不可言。”
“道长,此话差矣,晋王妃是皇家的媳妇,自然是贵不可言的。”君南夕一脸认真地纠正。
“不,我是说,她将比君家任何人都尊贵!”这话一说完,慧元便脸色一白,接着他一招佛尘,扰乱了众人看向他的视线,而他像有什么欲呕出来,却被他硬生生地吞了下去。
诛心之论!比君家任何人都尊贵,那君家的江山难道要改姓不成?!
太后惊怒交加,周昌帝心里不舒服。
突然间,慧元后悔了,他不该淌这趟浑水的。当初就不该秘密见了那个人后,就决定趟这浑水的。
如果说他前面所说的话全是胡诌的话,后面这些,说的全是真的,他发誓。
当他的目光触及瞪着他的小十一时,他吃惊得瞳孔微睁,目露惊恐。他突然意识到他不能再说下去了,否则泄露天机,他必会当场毙命的,不会有好下场的。
作者有话要说:前阵子事忙,忙过了,这些天应该能正常更新了。
81第八十章
小十一紧紧抓着谢意馨的手,绷着一张小脸,努力地忽视那些投来的恶意的目光。
君景颐微微一愣,这说法和他们先前商量的不符,不过却比他们之前商量的还要好,难道是临场发挥?
“比君家任何人都尊贵?一派胡言!”太后铁青着脸,看向谢意馨的目光如同要吃人一般。
谢意馨有些啼笑皆非,比君氏任何人都尊贵,这话未免太——难道她还能当大昌的女王不成?她又没那个野心去谋君氏的江山。
“皇祖母英明,可不就是一派胡言么?”
一向温和的君南夕此刻也收住了笑,目如寒星,“慧元道长好本事,两句话,就让本王的王妃去死。”
慧元被他盯着,只觉得寒气直从心底冒起,心中不由苦笑,这一个个的,真不好对付,只是走到这一步,想回头已经是不可能了。
经过刚才,慧元有点忤了,面上却不显,只淡淡地说道,“贫道言尽于此,做与不做全在皇上了。”
“道长,你刚才那番话,简直就是无稽之谈!”君南夕站出来,说道,“父皇,皇祖母,既然到了这一步,那儿臣也和你们交个底。且不说慧元道长的话可不可信,儿臣如今这个样子,顶了天了就做个闲散王爷,注定了与皇位无缘的。便是王妃她想谋君氏的江山,也无从谈起,你们大可不必担心。”
“再者,咱们君家也断断没有因为一个不知道打哪来的道士说的一两句箴言就处死儿媳妇的道理。如果你们不放心,父皇可在边远地方圈一块地给儿臣,儿臣不日便带着王妃前去封地,无召决不回京。如果你们还不放心,大可以将儿臣从皇室中除名,儿臣与她绝无半句怨言!”
“胡闹!”太后斥道。
戚贵妃也忙说道,“事情还没定呢,你就急巴巴地要出京,你要是撇下母妃一个人在宫中么?”
“皇上,慧元大师虽然在民间德高望重,只是,此事凭着一面之词就断定谢家及老五媳妇有罪,是不是太过武断了?”皇后也缓缓开口了。
其实这种玄之又玄的事,端看皇帝的态度了。如果皇上相信的话,一个大师,足以。
如今,周昌帝面上一片凝重,心中却是摇摆不定。谢家,他用得顺手,而且总体来说,还是不错的,他不想动谢家。
谢家倒台,弊大于利。倒台之后,如果翼州果真发生地动的话,最有可能进入十大世家的是殷家,殷宪珂带领的殷家可没有谢家守规矩好管理。
只是,他不信佛道,可是其他人信!民意很重要啊。若不能找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谢家,恐怕他想护着压下众臣的意见,也护不了多久了。毕竟难堵天下悠悠众口,恐怕要不了多久,只要翼州真的发生地动,事情会变得很棘手。
谢意馨能看出一点周昌帝的犹豫,皇帝能有这样的态度,她该知足了。
毕竟刚才慧元那一番话,直把她与谢家都说成了危害大昌江山的妖星灾星了。这种事若搁在前朝的庆隆年间,恐怕他们二话不说,就被皇上下令拉出去斩了。
他此时还能保持理性,已经是个非常冷静自制的皇帝了。
这样就够了,于是谢意馨把小十一交给身后的春雪,然后上前一步说道,“皇上,太后,儿臣觉得作为被慧元道长诬陷的妖星,我应该能说几句话吧?”
“这是自然。”周昌帝点头,面色和缓了一些。他素来知道老五媳妇有急智,目前这个局或许她能解开也不一定。
“慧元大师,我想问你,谢家可曾与你有何仇怨?”谢意馨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不曾。”慧元大师说。
“那就好。”谢意馨点点头,“慧元大师,我知道道门中人需六根清静。旁的我也不多问,我只想知道,大师您六根清净了吗?”
众人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谢意馨没理会众人的神色,看向慧元的眼神带着一抹了然。
慧元,前世可是鼎鼎有名的大昌国国师呢。
这国师是在君景颐登基之后封的,君景颐登基还是有一些反对的声音的,当时君景颐极需一些佛家道家的得道高人来证明他的正统。所以慧元就成了国师。
而后,据说明妃成了太后之后,对五台山上的清静念念不忘,每隔三五天,必召国师前往康寿宫把手谈经。
太后信道信佛,这件事举国上下皆知,对于太后与国师频繁相见,众人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直至为争夺后宫权利,蒋初篮孝字压身,隐忍退后,把战场让给了殷慈墨与明妃。而后来,明妃不知道被拿捏住了什么把柄,偃旗息鼓了很长一段时间。
之后慧元国师就逝了,以一个极不体面的名义逝的——□宫闱,不过消息是被封锁的,外界的人只知道零星半点。
上一世,谢意馨对这些并不关心,如今想来,明妃与慧元之间,确实有些不同寻常之处。
只是刚才慧元作法时,她注意到一直静默地站在太后身后的明妃,目光落在慧元身上时,带着丝丝的情意,总之很不寻常。
明妃掩饰得很好,她初初一看时,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呢,后来又被她抓到了一次这样的目光。
联想起上一世的事,谢意馨总觉得里面有什么关联。据说,慧元之前是常年混迹在五台山上的,而明妃陪着太后在五台山一住就是好几年。这些,难免不让她多想。
慧元眼色一凝,她知道了?不可能!晋王妃再怎么命格奇诡,也不过是一个未出过京的妇人,不可能会知道的!
“贫道的六根自然是清静的。”
谢意馨冷冷地道,“你说谎!道佛同源,道教五戒,不得杀生;不得荤酒;不得口出妄语;不得偷盗;不得邪淫。如今你不止犯了邪淫之罪,还口出妄语,谗毁贤良。刚才那些话,由一个六根不净的人,真是可笑至极!我且问你,你这样妖言惑众,安的是什么心?!”
刚才看到君南夕为了她退让到连皇子的头衔都不要了,谢意馨是真的愤怒了。
“你,你——”慧元脸上惊怒交加。
众人愣住了,慧元大师身上还有这等污点?
“你胡说,我师傅决不是你口中说的那种人,你这个妖星,休想污蔑我师傅!”
“污不污蔑,你问问你师傅不就知道了?或者说,你希望我把你那些淫/乱女客的证据拿出来?”最后一句,谢意馨是对慧元说的。
被这样质问,慧元是又气又怒的,却又不知道谢意馨到底掌握了多少证据,丝毫不敢辩驳,就怕一张嘴,只会惹来更难堪的话语。
“即使贫道于女色上德行有亏,也不代表我没有本事预测出这些的能力。”慧元大师板着脸说,“当年,鸠摩罗什大师还娶妻了,这又如何说?”
谢意馨才不管他反而的辩解,只转过头来,对周昌帝说道,“皇上,这等品行有污之人说的话,能信吗?”
“阿弥陀佛,谢施主,请口下留情。”此时,谢意馨他们身后传来一声悠远佛号。
众人一回头,发现竟然是慧融大师至。
谢意馨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慧融大师,非我不愿意口下留情饶他一回,实在是他刚才欺人太甚!你刚才没见,他一番话下来,差点就将我将谢家逼至了绝境,一百条人命,他眼都眨一下!他那诛心之论,如果皇上和太后都是不容人的,要不然,就那么一会,信女不知道要死多少次了。只现在,恐怕现在不少人心中疑虑着我是不是那妖星呢。这等披着正义面皮的魑魅魍魉,我不揭穿他,以后不知道还要害多少人。所以,慧融大师,此事我只能说抱歉了。”
这身大师的皮,她今天无论如何都给他剥下来!要不然,还不知道多少如她一般的人被他三两句话就祸害了呢。
谢意馨说这话时,表情实在算不上好。慧融苦笑,真是老脸都丢尽了,只是师傅临终前,曾托他一定要对这个师兄照拂一二,所以他闭关时感应到他要不好了,才会提前出关的。
“谢施主,由贫僧来吧,不必污了你的手。如果你对贫僧处理的结果不满意,再出手可好?”
慧融大师都这么说了,这点面子,谢意馨还是要给的,于是闭上嘴,面无表情地立在一处。
君南夕眼带笑意,缓缓地靠了过来。
谢意馨察觉,侧头看了一眼,发现是他,气倒是消了一点,吐出一口气之后,对他笑了一下。
只听慧融大师说道,“皇上,太后,慧元算是我的师兄,他品行有污。所以他方才所说一切,俱是一派胡言,作不得数。望皇上不要因此而对忠臣有了猜忌才好。”
而慧元对此并不反驳,只阴沉着一张脸站在一旁。
没办法,虽然他是师兄,但两人一个在佛一个在道,而他师弟慧融的佛号又比他的道号闻名,他此时也知,辩解无益。
这么戏剧性的一幕,众人只觉得接受无能。
“慧融大师,虽然你是佛道大拿,可是慧元大师是道教大师。也不能因为你一句话,就否定掉他吧?要知道刚才的结果可是慧元大师费了许多心血才测算出来的。”殷崇亦慢悠悠地说道。刚才慧元已经将晋王妃及谢家逼入了死局,他实在不甘心就让那么好的机会溜掉。
慧元此刻有些恨殷崇亦了,他现在明白晋王妃是知道他的底细的,虽然不知道她如何得知,但就是知道了。他不想自己的丑事被暴出来,好容易慧融师弟帮他遮掩过去。殷崇亦说这话,不是逼晋王妃将他的丑事抖出来吗?
周昌帝眼微微一眯,眼睛在殷崇亦与厉天行慧元三人身上来回打量,殷家那么迫不及待要铲除谢家了么?
慧融扫了殷崇亦一眼,“阿弥陀佛,殷施主,能预言地动,救众生于危难,是天大的福气,何必再妄造杀戮?”
殷崇亦说道,“慧融大师,本官只是实话实说而已。也是为着咱们大昌考虑,聊尽一下臣子的本份罢了。”
慧融大师笑笑,并不再与他分辩,只见他双手合十,“皇上,太后,此间事了,贫僧也要领着师兄回去了。”
周昌帝忙唤道,“且慢,大师请留步,朕想请教一下大师,浮阳乃至翼州,真的会发生地动吗?”对于慧融大师,他还是比较信任的。
慧融一扫佛尘,“信与不信,皆在皇上一念之间,贫僧在此请皇上多多怜悯苍生。再者,贫僧在此多说一句,此时天机混乱,有时候知道太多的天机并不是好事,妄想改变天机,怕到头来只是竹篮打水,一切都顺应天意吧,阿弥陀佛。”
见慧融大师领了人就欲离开,谢意馨忙道,“慢着,慧融大师,请恕信女直言,信女对这个结果很不满意。您既然要将这个欺世盗名为了自己一已之私可以罔顾良知的道士带回去,皇上太后都没有意见,我也不会反对。只是,饶了你师兄也可以,信女却想知道,究竟是谁请了他来?”
众人心一凛,知道这是要上肉戏了。这位请慧元前来之人,极有可能是幕后之人。这幕后之人这会算计谢家不成,极有可能暴露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想一举写完这个情节的,可是时间太赶了,还有很多亲们在等,所以就先更新了,这个情节还有一段,明天用小半章写完。
82第八十一章
叫住了慧融及慧元之后,谢意馨对周昌帝说,“皇上,此事事关重大,波及儿媳与谢家,请皇上允许我插手此事。”与其等一会儿她有不得不插嘴的不礼貌行为发生,还不如一开始就拿了这个主动权先。
“准!“
“阿弥陀佛,这是你修的邺障,便由你来结果吧。”慧融说完,闭着眼,转动着手中的佛珠来。
慧元咬牙,这晋王妃面相奇诡,却不想手段也刁钻,竟然半点亏也不肯吃,如今他那丑事有多少被她捏在手里,他竟是半点都不得而知。
明妃眉头一蹙,她真没料到这慧元这般没用,几句话就诈得他不敢吱声,慧融来了之后,更是屁都不敢放一个。谢意馨的话,概不承认又如何?她就不信她真能舀得出证据出来!
刚才明妃的失望与不屑他也看在眼中,心中不由暗恨,这娘们根本不晓得此事的厉害。就像一条蛇,任你平日再凶悍,被拿捏住七寸的蛇,还是得乖乖的,除非你不要命了。
他此刻就如同那条被拿捏住了七寸的蛇一般。试想,他的所做所为那么隐秘,连他的徒弟都不知道,为何这晋王妃会知道?而且还直指出来。
旁的都没事,奸/□客嘛,虽然于名声上不大好听,但还是有借口的,大不了就说你情我愿的事。可是,如果皇帝知道他被带了绿帽子,那就不一样了,搞不好呆会他就会横着出去。
其实他是不甘心的,此次之后,他名声已毁,再难在世间行走。况且名与利,对男子来说,实在是个大诱惑。
只是,他看了一眼他师弟慧融,眼一暗,他这个师弟秉性正直,定然不会帮他圆谎的。如果实在不行,他便把厉天行和他说的话招了。
这名和利啊,哪有性命来得重要?如果没有慧融这个师弟在,恐怕他还要挣扎一番,毕竟欺君之罪也是死罪啊。现在,好死不如赖活。况且有他师弟保他,能活着,他干嘛还要往死路上走?
“晋王妃,皇上和太后都默许了让两位大师离开,你又何必咄咄逼人呢?”祝文况出声相劝。
谢意馨看过去,嘴角弯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正欲说一句,‘祝尚书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合着刚才因为这老道的一番话差点被灭族的不是你祝家是吧?’
却被君南夕拉住,谢意馨微微一顿,只见君南夕已帮她出头了,她心中一暖,安然地躲在他羽翼之下。
“本王素来知祝尚书好性儿,左脸被人甩了一耳光,还能把右脸凑上去让人打。只是我们君家人和祝尚书不一样,从来都不是那等软趴趴的爬虫,那人既然敢出手算计,就要有被揭穿的觉悟。”
君南夕说的第一句,是说当初祝文况刚中举时,得罪了一大官的儿子,当时为了前程,那人打了他一巴掌,他立即狗脚地将另一边脸凑上去,只为对方消消气。此时知道的人挺多,只不过后来祝文况的官越当越大,最后使了手段,将当初辱他的那大官的儿子连带一家都整治发配去了南缰,众人便不敢再提此事。
今天不料却被君南夕直直地说了出来,祝文况被这话羞得满脸通红,他从来不知道一向温和的晋王说起话来,竟然这般犀利不顾人情面,简直是哪里痛就往哪里踩。
接着,君南夕又慢悠悠地加了一句,“而且,所有人之中就祝尚书急巴巴地出来阻止,莫非祝尚书就是那幕后之人不成?”
祝文况一边擦汗,一边告饶,“晋王,微臣说错话了,微臣闭嘴还不行吗?”
谢意馨轻哼了一声。
“说吧,慧元道长,究竟是谁请了你来的?”
“这个问题你们不是已经知道了吗?刚才我徒弟厉天行也说了,是他觉得即将发生地动的翼州很不对劲,又掐算不出原因,才把我请来的。”慧元有气无力地说道,不复先前指点江山的意气风发。
“厉天行,你怎么说?”
厉天行的眼珠子转了转,哭道,“皇上,师傅确实是我请来的。只是我师傅纵然德行有亏,可还是有些真本事的。臣请他来,也是出于为人臣子的本份,为着大昌着想,没错吧?怎么晋王和晋王妃就对臣喊打喊杀了?”
谢意馨看着,轻笑一声,“刚才慧融大师已经说了,刚才你师傅所说的话全是一派胡言,作不得数的。对此,你师傅也默认了,难道你还要你师傅亲口和你承认他刚才都是一派胡言的不成?”
慧元闻言,气苦无比,偏偏又不能反驳,呕得差点吐出一口心头血来。如今保住了性命,这招摇撞骗的污名他是逃不过的了。
君南夕问,“厉天行,你现在还不准备说,究竟是谁授意你设这一个局的么?”
厉天行道,“有谁授意,不过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罢了。”
谢意馨耐着性子问,“你的意思是,这个局完全是你们师徒俩一手布署的?”
“晋王妃怎么说就怎么是咯。”厉天行耸耸肩。
“不,你说谎!”谢意馨否定了他的话,“你师傅他自己必然也知道自己的斤两。可他竟然敢来皇宫行骗,必有所图,或者有什么不得不来的原因。而刚才慧元道长本人也说了,与谢家无怨无仇。那么会冒险前来,演这一场戏,无非是为了名或利罢了。嗯,他已犯了淫戒,或许还因为情之一字也说不准。”
谢意馨最后一个理由,说得慧元及明妃两人心中一颤。
明妃也是到了此时此刻才知道害怕。
“而显然,他要的名或利,都不是你一个小小的阴阳司能给得了的,你背后必定有人!”
厉天行嘴硬,轻佻地说,“晋王妃,你错了,我是给不了我师傅名和利,可是皇上能给啊。”
厉天行这话,算是间接地承认了他师傅的确是招摇撞骗的了,承认了慧元是为了名和利而来的,也否认了刚才慧元所说的,他来此是为了苍生而来的。
“不,还是那句话,你师傅有几斤几两,他自己清楚。从今天的事情看,你师傅是那种比较贪生怕死之人。这样的人不够狠,也没有那个孤注一掷的魄力。如果没有强大的倚仗,他必不仗着自己这点微末道行进宫的。”
“厉天行,你还不打算说实话吗?”
“晋王妃,你太咄咄逼人了。你虽然贵为王妃,这些朝堂之事,也不该由你一个妇道人家过问。”厉天行的神色中带着倨傲和隐约的对女子的鄙夷。
谢意馨一愣,此人不是殷慈墨的人?如果他的主子是殷慈墨,他必不会有如此轻视女子的表现。不过她转而一想,也是,此时殷慈墨正在坐月子呢,而且哺育两个孩子,此时应该还没有精力策划这一切才是。
“你太可笑了,污蔑本王妃是妖星,还不兴我为自己辩解两句。”
“慧元道长,看来你这个徒弟很嘴硬啊。我们不妨再猜一猜。如果真的没有这个人,那慧元冒险前来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必是为了情而来,宫中,有谁是你的老相识老相好吗?其实这个老相好,也不难找,慧元道长是第一次入宫吧。既然说是老相识,那么你们俩个必定是见过才行的——”
这些话,谢意馨故意说得极慢,给足了他们时间思考。
君景颐一直都默默地关注着事态的进展,此时他注意到他母妃的脸色极难看。他母妃这样的姿态难免让他多想,难道谢意馨所说的话竟是真的?君景颐不笨,他很快便想到他母妃时常陪着太后前往五台山,而慧元又常年在五台山盘桓,两人有了私情也不无可能。
而针对谢家的计划,他也曾隐晦地与他母妃提过,后来还是他母妃提议将厉天行的师傅找来的。这些蛛丝马迹,让他的心一紧,同时在心中也为他母妃的胆大包天倒吸了一口冷气。
在谢意馨不断地猜测中,君景颐注意到他母妃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意识到不能再让事态发展下去了。于是,他朝厉天行使了一个眼色。
好在他计划时,已留有一手,现在失败了,也不至于暴露。
厉天行沉默了一下,然后说道,“罢了,反正我也难逃罪责,而且这件事藏在我心中也够久了,那就说一说吧。”
“快说。”有人催促。
厉天行自顾自地说道,“那天我听到七公主说讨厌晋王妃,希望晋王妃消失最好。”
众人意外地看向七公主君清溪。
“臣,心怡七公主久矣。”说这话时,厉天行似是很艰涩,“总想替她做些什么。臣想,既然她讨厌晋王妃讨厌谢家人,恨不得她消失,那臣就为她办到!所以我计划好一切之后,更用了一个借口,把我师傅哄来京城。”
“什么借口?”
“这个借口就是,景王说,只要这一计划完满落实,他必会向皇上引见师傅做国师的。师傅如期而至,于是便有了今天的事。不过皇上,这一切都是臣自做主张,与七公主无关,臣也愿意一力承担!”
君清溪听完厉天行的话之后,脸色那叫一个讶异,此刻又见众人如此,顿时有些惊慌,她气急败坏地指着厉天行问,“你胡说,这根本就不关我的事!父皇,你不要相信他!”
周昌帝不悦地皱起眉头,“吵吵闹闹,成何体统,此事朕自有决断,还不赶紧给朕闭嘴?”
七公主与晋王妃不睦,这些人都略有耳闻。
七公主会说出那样的话,也不无可能。
众人想明白这些关键,不由叹了一句厉天行的痴情,冲冠一怒为红颜啊,只是这手段未免太过毒辣了。
众人听闻景王也被厉天行拉出来做借口时,意外又同情地看了景王一眼。
“你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你为了七公主,然后自做主张咯?”
“是!”
“你很聪明,其实幕后之人,几位皇子及一些高位的大臣均有嫌疑。而由于殷谢两家素来的仇怨,娶了殷慈墨为侧妃的景王。几个皇子中,景王的嫌疑是最大的,而你却利用灯下黑的原理帮他洗脱了大半的嫌疑,而且这个借口编得很合情理。”
“只是你别忘了,这个局环环相扣,琐碎,需要的资料很多。殷崇亦预言浮阳地动至今不过三天的时间,区区几天,你就能拿到谢家本家那么详细的信息,甚至连去年挖了一条渠引水的事都知道。你一个钦天监的阴阳司,不过是区区从五品的官儿,未免太过神通广大了一点,这让本王妃不得不怀疑,你是不是那个一直刺杀皇室成员的黑衣组织人员之一了。”谢意馨直接给他扣上了一顶大帽子。
“那些资料我早就在准备了,不行吗?”厉天行脸色微微一变。
“是吗?需不需要本王妃提醒你,我与晋王成亲不过半年,而七公主如果真说了讨厌我恨不得我去死的话,也是在这半年里说的吧?你就那么闲,派人去了燕子湖就为查一条渠?还有,你也别拿七公主当借口了,要是七公主真被你喜欢上,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
谢意馨不知道,她冷静,抽丝剥茧慢慢将真相的一面,有多让人着迷。
而整个过程下来,各人的表情不一。
君南夕站在她身边,含笑地看着。
秦熙从站在一处角落,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带着点点痴迷。
帝后及一些长辈或吃惊或欣慰,当然也有一些人脸色发黑就是了。
“厉天行,一而再,再而三地欺君,朕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周昌帝震怒,特别是刚才谢意馨提到那个黑衣神秘组织,让他的目光更加晦黯难懂。
君南夕看了厉天行一眼,淡淡地提议,“父皇,这人明显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我建议上刑。他每说一次谎,咱们就卸掉他一条四肢。如今明显是说了两次谎了,最后给他一次机会。事不过三,如果他再说谎,咱们就将他的四肢全砍下来,人就做成人彘。”
厉天行大概也明白这是他最后一次机会了,最终无奈地供出了一个人。
这个人是她爹谢昌延的顶头上司侯青鹏侯刺史,一个五十几岁的老头儿。
这人倒也硬气,一力承担下所有的罪责。
而且他给出的解释都很合理,完全没有厉天行刚才的漏洞。她再问,估计也问不出什么来了,索性就闭了嘴。
谢意馨冷眼地看着侯青鹏在相熟的求情下,死罪可免,活罪难饶,被摘了顶戴花翎。而厉天行也叛了被罢官然后坐二十年牢的刑罚。慧元被污了名声,灰溜溜地被慧融大师带走了。
侯青鹏也算是一条大鱼了,不,一条老鱼,在任上,他经常给她爹使拌子,收拾了也好。
可惜,后头的殷家与景王埋得太深,牵扯不出来。
不过能有这样的战果已经算不错了。虽然他们有所防备,但此次确实也是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此次能安然过关,并且有所斩获,多亏了上一世的记忆,以及今天一些幸运的发现。
发现明妃与慧元的□,靠的是猜测是直觉,她手上真是一点证据也无,能利用这点猜测达到这些目的,已经算是意外之喜了。谢意馨可没敢奢望一下子就能把明妃扯出来。
明妃这个人,对付起来不容易,是那种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人,她和景王估计这会也猜到自己手上并无证据了,当时不知道有没有想到这一点。
只是可惜的是,就算明妃猜到了自己手上没有证据又如何?大事上做主的是景王,他可不敢赌,他怕万一她真把明妃慧元两人的关系嚷了出来,引得周昌帝搜查的话,难保不会搜出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景王不得不妥协,于是便有了后面这个结局。
而她也没有证据,只能双方都没办法奈何对方。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最后一个星期以下亲们扔的霸王票,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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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第八十二章
处理了侯青鹏,周昌帝想了想,下令革了他两个儿子的官职,永不叙用。
被押解出殿的侯青鹏闻言,喷出一口老血,扭过身欲说话,嘴巴却被塞进了一条帕子,人被拖着走出去了。
君景颐神色晦暗地注视着这一切,顶了罪还想翻供?没门。
待人被带下去之后,周昌帝转过身对太后说道,“母后,今早儿子打扰了你的雅性。不过儿子保证,等有机会,儿子亲自把慧融大师请来为你讲佛经。”
太后的脸色很不好,提起慧元就如同吃了苍蝇一般难受,“皇帝快别这么说,母后还庆幸呢,慧元那起子人,竟然敢来给哀家讲经,没得污了哀家的耳朵!要不是看在慧融大师的面上,哀家一定要治他的罪!”
周昌帝点头,“儿子方才是在上朝之时领着众臣过来的,文才慧融大师对浮阳将会发生地动之事也提点了两句,儿子欲领众臣回去商量出个对策来。”慧融大师既已暗示了地动会发生,那该做的准备就要尽快做好,早一日安排好早一日安心。
太后忙道,“皇帝既有事,那就快去吧,哀家没事,就不留你了。”
于是,如来时一般,周昌帝领着一串尾巴,浩浩荡荡地走了。
经过谢意馨身边时,有些官员脚步微顿,侧目。
谢家这个女娃了不得,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力挽狂澜。
如果没有谢意馨,谢家这回就算不死也得脱层皮啊。
针对谢家的这个局不可谓不毒辣,从头至尾,环环相扣,行至最后,竟是逼着周昌帝在江山与谢家之间做选择一般。
就算周昌帝舍不得谢家,旁的人也会逼着他舍的,没见太后刚才的态度么。而且此局今日不破的话,日后君家的宗亲,也会加入进来逼迫周昌帝妥协的。
皇上舍不得又如何,想转危为安,那就得靠自己的本事挣脱这个局才行。如果没本事,虽然皇上会保,但顶多就压着。只是压着,情况不一定会好转,如果被人散拨一些不利的流言,搞不好会更恶化也不一定。
而谢意馨竟然做到了,抓住慧元品格上的污点,以点破面,进而从这浑然天成的局中,把那些隐藏得很好的破绽找出来,以此破局。
他们暗自设想了一下,如果他们处在晋王妃的位置上,恐怕不会比她做得更好。不,不对,这样的局,除了跪地求皇上,别无他法。
谢昌延这个家伙真的生了一个好女儿,他们不无妒嫉地想。不过想到她的祖父是持礼公,他们又释然了,那位的子孙,会差么?
只不知道她是如何得知慧元大师破了淫戒这一污点的,莫非谢家的情报网已经那么厉害了么?
如果真是这样,看来他们要夹紧尾巴做人才行,要不然被谢家捏住了把柄,那可不妙。
君景颐经过谢意馨身边时,他不得不在心中再次摇头,子恒(朱聪毓的字)真是太没有福气了,这等女子,若能娶回家中,何愁家族不旺?今日谢家这么大的灾祸都被她以一已之力避了过去。
虽然谢意馨破坏了他的全盘计划,又让他这边损兵折将,但君景颐不得不承认,她真的很敏锐。
其实君景颐也说不清对她的感觉,恨她坏了自己的计策,又欣赏她这种临危不乱冷静自持的模样,最终,不得不叹一句,世间上,这样的女子不多矣。
朱聪毓的目光是火热又愤恨的,如刀子一般剜在着谢意馨的血肉。
谢意馨刚才那番表现,让蒋沁夏妒火中烧,嫉妒得眼都红了。
当蒋沁夏再注意到朱聪毓经过谢意馨身边竟然忍不住看了她几眼时,蒋沁夏忍住眼中的酸涩,恶狠狠地瞪着谢意馨。
谢意馨才不管别人怎么想,她在谢昌延经过时,父女俩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殷家既做了初一,就别怪他们谢家做十五。
想必现在殷家老头一定在家兴奋地等着他们谢家倒台的消息才是。正所谓,趁你病,要你命。
谢意馨很想知道,如果殷老头仓促之下得知,殷家这回设计他们谢家不成,还把一路追随他的心腹大将给折了,心神受到这样巨大的冲击,不知道会不会再次被气得吐血?
真应了那句老话,殷家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侯青鹏在殷家可以说是殷家老头跟前排名前三的大将,在殷家的地位应该挺高的。
这招弃车保帅,作为弃子的是侯青鹏,分量不低。可想而知,再没有人出来顶缸的话,扯出的人搞不好就是殷崇亦也不一定。
毕竟厉天行是那种标准的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人,从他孤注一掷这一点就能看出。如果不是对方给出的筹码够重,他不会这么做。所以殷家与景王一系派出与厉天行接洽的人地位绝对不低。
而弃车保帅,虽是不得已而为之,但这买卖还是划算的。虽然侯青鹏是三品官,又是殷家一系的元老,但毕竟年纪摆在那了,这回再发挥最后的余热,也算是将价值榨干了。
但不管怎么说,对殷老头来说,都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就在谢意馨想着这些事的时候,太后的声音响了起来,“老五媳妇,刚才真是委屈你了。”
太后拍着谢意馨的手,“原谅刚才皇祖母一时情急。”
“是啊老五媳妇,你皇祖母也是为了君家上下老小考虑,你也别过不去这个坎。”明妃插嘴。
谢意馨乖巧地点了点头,“放心吧皇祖母,你说的我都理解。”说实话,谢意馨并没有太失望,
因为她从来都没有把太后当成真正的亲人来看待,这样说,可能会很凉薄。但原谅她,这真的是她内心的想法。别看她每次见面都太祖母太祖母地喊,其实谢意馨也只是把她当太后来看而已。
因为她知道,对人不要抱太大的期望,有时期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乖孩子。”太后说着,从手中褪下一只掐金丝手镯,二话不说拉过谢意馨的手,给她戴上。
“皇祖母——”谢意馨为难地看着太后。
“皇祖母今天误会你了,这手镯给你戴着玩儿,长者赐,不许推辞。”
都说到这份上了,谢意馨还能说什么,“谢皇祖母。”
左霜笑着说道,“五弟妹,你可真厉害,在刚才那种情况下还能那么冷静地与厉天行师徒对峙,要是我一定做不来。”
其他人纷纷附和。
这略带酸气的话听进耳里,谢意馨脸色淡淡的,“那是因为你没被逼入绝境,刚才那种情况,我不站出来,难道要被逼着去死么?”
左霜一时语塞。
蒋初篮缓缓开口,“其实我很好奇,五弟妹,你是怎么知道慧融大师六根不净破了色戒的?”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
谢意馨没看她们,给小十一剥了一个葡萄。小家伙站了很久,又是夏天,虽是早上,但一定渴了。嘴上说道,“我只是瞎蒙的而已。”
明妃一听懵了,她那些吓死人的话,竟然都是瞎蒙的?
“不过显然,我蒙对了不是么?”说这话时,谢意馨笑笑,略带得意。
气得明妃胸口发闷,今天所有的失败,竟然别人空手套白狼诈来的,真是气死她了。
谜底揭开,众人有点接受无能。
“五弟妹,你根据什么蒙的呢?”蒋初篮再问。
谢意馨看了她一眼,说道,“相学,慧元道长额形奇特,上眼睑浮肿,鼻准垂肉既大且垂,下唇厚而大,这样的面相,从上而下,都透着淫/邪二字。”
“”蒋初鉴,“五弟妹真是博学,竟然连相学都懂。”
“三皇嫂过奖,我不过是多读了些书罢了。不过现在看来,多读些书还是有点好处的。”
“五弟妹,刚才听你话里的意思,似乎咱们宫中有人与那慧元有染?”左霜好奇地问,“这个人是谁?”
谢意馨瞄了明妃一眼,见她似乎在认真地削着果皮,只是很不幸,刀下得狠了,把皮给弄断了。
“四皇嫂,你真当我是青天大老爷不成?连慧元道长六根不净一事都是猜的,哪里就能知道宫中谁与他有染?”既然今天没法将明妃扯出来,那就安一下她的心,省得她警惕上了自己。
太后略坐了一会,就道乏了,便由明妃扶着回屋休息去了。
今儿太后受到的蒙蔽最深,此刻面子上估计有些挂不住,心里指不定多不自在呢。
太后走后,皇后也找了个耐不住闷热的借口,回寝殿去了。
接着,戚贵妃也走了,临走前,看了看谢意馨,想叫上她一块的,最终也只是叹了口气,“我们年纪大了,动一动就乏。你们这些年轻的妯娌,在这多聊会,交流一下感情也好。”
谢意馨几个还能说什么,长辈们都这么说了,那就多坐会儿呗。
小十一就着谢意馨的手,安静地吃着葡萄,如同一只小松鼠。
蒋沁夏轻笑,眼中有着轻微的讽刺,“晋王妃对十一皇子的照顾可真细心,若是晋王妃能有自己的孩子,指不定怎么疼宠呢。”不过是一个冷宫出来的孩子而已,犯得着疼得跟眼珠子似的么?看着就碍眼。
小十一知道在说他,将口中的葡萄咽下去之后,抬头定定地看着蒋沁夏。
当十一静静地看着人的时候,仿佛能看尽人眼底最肮脏最毫无防备的心灵深处,蒋沁夏恼羞成怒地道,“难道我说错了吗?别人的孩子再怎么样也难养得熟。你怀中的家伙还是你小叔呢,你一个嫂子成天带着,像样吗?”
谢意馨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养不养得熟就不劳安国侯世子夫人费心了。”她最讨厌这种一发起讽来就胡乱攀扯的人了,一点自我控制力都没有,什么脏的臭的都往外喷。
谢意馨也懒得和她吵,直接对蒋初篮说,“四皇嫂,蒋家的闺女就这教养啊?我算是见识到了。”
蒋初篮神色略显尴尬,不赞同地唤了蒋沁夏一声,“妹妹!”音量略高,带着一丝丝警告。
蒋沁夏哼了一声,见小十一还在看她,忍不住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谢意馨微侧过身,挡住了她恶意的目光,然后将小十一抱上了膝头。
气氛不算好,众女都盘算着散去了,便见李德领着两个小太监从拐角处走了过来。
安王妃为长嫂,率先问道,“李公公前来,所为何事?”
“回安王妃,洒家只是过来传个口谕而已。”
众人一愣,“父皇有何口谕?”
“皇上和晋王正在御书房,皇上请晋王妃过去一趟。”李德笑着说,“晋王妃,随洒家走一趟吧。”
谢意馨点了点头,和安王妃等人说了一声,“各位,那我先行一步了。”说着,牵着小十一走在前头。
李德跟上,尾随。
众女看着朝御书房而去的谢意馨,相视一眼,心中颇不是滋味,大家都是皇家媳妇,凭什么她就能让皇帝公公另眼相看?
安王妃下意识看了一眼蒋初篮和左霜,左霜拧着帕子,蒋初篮站在一旁,淡笑,只是眼中哪有半分笑意?
安王妃轻叹,储位不定,真是争斗不断。
她家安王,年近三十才和几个兄弟一起封的王,一看就是不得圣心的,所以她也不会去肖想那个位置。只是有时候,不是她想怎样就怎样的。前些年,君临江也是心灰意冷的,只是自打去年封王了后,他的心又活泛起来了。
想到这,安王妃无奈地摇头。
不过她觉得,这只是君临江一脑热而已,白折腾。虽然他占着长的名义,可是冷眼看了近三十年,就会明白,她那皇帝公公从来都没有把君临江列入继承者来考虑过。
不过,蒋初篮与左霜,两人一对比,高下立见,似乎景王的胜算又大了些?
这么想着,安王妃心中一动,不过她很快便按捺住了情绪,不急,景王和宁王,谁上位,关系着安王府上百条身家性命,轻忽不得。得挑一个能容得下兄弟的君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暴雨,没水没电,准备这本书完结之后,去买一台本本,唉,要不太郁闷了。
84第八十三章
谢意馨未到之前,周昌帝与众大臣初步商议完地动发生前翼州百姓的安置问题。
末了,一个大臣说道,“殷家果然是极有福气的,殷侧妃前头生了一对龙凤胎,殷大人后头就预言了翼州地动,此举救了无数的百姓啊。皇上,等翼州地动过后,还请重用殷家才是。”
周昌帝端茶的手顿了顿,心思一转。
抬眼,发现说话的是一位比较中立的大臣,而且为人比较正派,是个干实事的,而且脑子一根筋。与殷家也没有仇怨,不存在故意捧杀殷家的问题,那就是说他真心觉得朕应该大用殷家的了?
而且这话听起来怎么那么刺耳,殷慈墨是老三的侧妃,殷家也可以算是老三的外家之一,他们的福气,不正是老三的福气?
这么一想,周昌帝觉得手中原本浓香四溢的茶顿时寡味了许多。
“此事朕会考虑的。”周昌帝淡淡地说道。
刚才陷害谢家一事,牵扯出来的是侯青鹏,背后不免有殷宪珂的影子,这些人以为他聋了哑了看不到吗?
他只是见浮阳地动一事悬而未决,他不想横生枝节,再说,他还有另外的考量。
再者殷家问题重重,他总觉得有种奇怪的违和感,让人用着很不放心。
周昌帝的表现君南夕都看在眼中,眼中划过一抹淡淡的笑意,他就知道这话由王睿之说出来效果最好。
因为王睿之虽然在他父皇心中迂了一点,但不失为一个正派耿直之人,他说出的话,能代表一类官员的想法,他父皇怎么可能不重视。
只是父皇可能不知道再耿直的人,能混迹朝堂那么多年不倒,必有自己的一套生存能力。或许知道吧,反正王睿之的话他能听进去就好了。
而且因为王睿之稳,才会想找一个靠山,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在这个靠山的护持下,安然渡过新旧君王交替的时刻。和王睿之一样想法的官员不少,在他们眼中,君南夕就是一个好选择。
殷家,算计了他的王妃和岳家之后,想被轻轻地饶过,他父皇愿意,他不愿意。
谢意馨到的时候,御书房里只剩下周昌帝与君南夕了。
谢意馨进来御书房,周昌帝赐了坐之后,夸了她几句。
她略显羞涩地应了。
趁着周昌帝与君南夕谈话的时候,谢意馨在心中盘算着将明妃和慧元有一腿的事透出来给周昌帝知道。
刚才她之所以不说,是因为她不敢,也不是一个恰当的时机。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揭穿明妃与慧元的关系?别说她手上没证据,就算有,她也不会这么做。这事明显就是一个马蜂窝,谁捅谁倒霉。
就算周昌帝气得当场处理了那对贱人,回过头来,第一件事肯定是找捅出这事儿的人算账。
而且,还有一点就是,景王是周昌帝看好的继承者之一,如果明妃出事,他受到的影响最大。周昌帝难免会多想,一个弄不好,还会怀疑到他们夫妻俩人身上。
衡量之下,谢意馨觉得很不划算。
不过此事若是私下说与他知,便不会有这种麻烦,所以谢意馨斟酌了词句,将明妃与慧元两人可能有私情的事讲了出来。但也强调了一点,她只是怀疑,并无证据。信不信随他了。
谢意馨说完之后,周昌帝的脸色顿时成了猪肝色,“这两个贱人!”
然后豁地站了起来,冲着大门大喊了两声,“李德,李德!”
李德公公匆忙地推门而入,“皇上,您找奴才?”
“你,带些宫人去明妃的寝宫,给朕仔细搜一搜,看看她宫中是不是有些不妥当的东西。如果有,给朕搬来!”
“奴才遵命。”李德领了命匆匆而去,他一边领人往明妃的寝宫赶,一边摇头,明妃这回要倒霉了。
他怒极攻心的样子让谢意馨君南夕吓了一跳。
谢意馨不厚道地想,该,刚才谢家上下差点就被慧元一番话给害惨了,他都不治慧元构陷忠良之罪,还让慧元毫发无伤地离开。
现在发现被戴了绿帽子,气坏了吧。果然,事情没发生在自己身上,都不痛不痒。
李德走了之后,御书房的气氛并不好,周昌帝也没心思和儿子媳妇多说了,挥手让他们退了下去。
盯着御书房的门,周昌帝的表情阴晴不定。
老五媳妇的话,他下意识就相信了。因为在这种事上说谎,没半点好处。她既然说了,此事十之□就是真的。
五十多岁,正处于对自己某种能力的不肯定中,明妃就给他来了这么一下子,周昌帝真是气得狠了。
明妃伺候太后用了膳,又陪着聊了一会,再侍候她歇个午觉,从慈宁宫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多时辰后了。
从宫女口中得知晋王妃被皇上请了过去,她的眼皮就开始狂跳。
“走,我们回寝殿。”明妃招呼了心腹宫女一声,就急忙忙地往回赶。
只是还没到宫门,便见李德站在外头,她住的内殿传来翻箱倒柜的声音时,她只觉得眼前一黑。
“翻箱倒柜的,你们这是干什么?还不快住手!”明妃心腹宫女怒斥。
李德仅瞟了她一眼,理都不曾理会。哼,什么玩意儿,敢在他面前大呼小叫的,没点规矩。
明妃深吸了口气,上前,“李德公公,你这是?”
李德朝御书房的方向拱了拱手,“奴才奉皇上旨意前来搜宫,此时他们正在里头忙和,还请明妃娘娘见谅。”
“李德公公,你让他们住手吧,我亲自去问皇上,确认了的话,你们再动手如何?”明妃忍着气说道。心中更是心急如焚,那些东西她放得隐秘,他们应该还没找到吧?
“明妃娘娘,不是奴才不愿意,而是这搜宫是皇上的命令。您若想让咱住手,就赶紧去请皇上来或者拿皇上的旨意来。”
明妃咬牙,她刚才还想拖一下,然后去慈宁宫搬救星的,现在,只有强硬一点了。
“李德公公,你让他们先住手,旨意我自会去请!你们说搜宫就搜宫,有没有把我明妃放在眼里?”
李德刚想回话,寝殿里传来一声惊呼,“啊,这些都是什么?!”
明妃的心一沉,不会是那些东西被找到了吧?这么一想,明妃只觉得天要榻下来了。当下顾不得什么,推开眼前的人就往里冲。
李德也被明妃的激动吓了一跳,忙喝道,“干什么干什么,你们瞎了,还不赶紧拦着明妃娘娘!”
李德带来的宫人很多,其中大半还是太监,比起宫女来,这些太监力气要大许多。三两下,两三个太监便把明妃给制住了。
“拿开你们的脏手,谁准你们碰本宫的?”明妃怒极了。
制住她的几个太监闻言,虽然脸上面无表情的,看不出什么。可是他们对视一眼,都不约而同地下了重手,原本不松不紧的力道顿时变成十成十,明妃被压制得疼痛无比。
明妃痛得咬牙,正欲怒骂,就见她的寝殿里走出一小太监,“李公公,咱们搜完了,找到一些东西。”
李德给了他一个询问的眼神。
回话的小太监看到那么多人,有些为难,然后凑上前,和李德咬起了耳朵。
李德越听越惊讶,不着痕迹地打量了明妃两眼,明妃只觉难堪异常。
“嗯,既如此,你们就带着东西跟洒家回去复命吧。”
“不,你们不能带走白梨宫的东西!”明妃叫道。
李德好笑地睇了她一眼,这些东西不搜出来还好,一搜出来,够她死十次的了。现在知道怕了,早干嘛去了。
“走起。”李德懒得理她。
“不不,把东西还给本宫!”
李德暸了她一眼,“明妃娘娘,如果洒家是你,现在要做的事不是拦着洒家,而是去求太后娘娘。”说完,示意两个人制着她,然后他领着一队人浩浩荡荡地走了。
看着远去的一队人,明妃被松开之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太后,太后也不会救她的,完了,完了。
******
“你个死孩子,自己跑去吃香的喝辣的,连母妃都不要了!”
“哪个杀千刀的,自己生不出儿子,就来抢别人的儿子!”
冷宫里传来女人一阵接一阵的怒骂声。
站在冷宫不远处的谢意馨脸色淡淡的,而一旁的春雪脸色很不好。
从御书房出来之后,他们直奔钟粹宫,谢意馨看出她那贵妃婆婆似乎有话要对君南夕说,于是她便找了个带十一去冷宫看他母妃的借口溜了出来。
这也是进宫前,小家伙要求的。
只是谢意馨没想到,萧明丽竟然是个如此不着调的人,不着调也罢了,还没脑子。难怪当初会被周昌帝当场抓奸。幸亏十一不像她。
就在春雪以为里面的骂声总算要消停了的时候,就见她们所站位置对着的大门爬出来一个人。
谢意馨眯着眼,这是十一的母妃?头发乱糟糟的,衣服很脏,整个人说不出来的邋遢。还散发着一股薰人的味道,远远的就能让人闻到。
“就是你这个贱女人想来抢我儿子的?”萧明丽冲着谢意馨吼。
谢意馨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道,“真是瘦田无人耕,耕开有争。如果你真为他好,就安静地闭嘴吧!用你那生锈的脑子想想,先前你在冷宫的时候有谁管过你们母子。而你又何曾在意过你的儿子?你除了给他带来麻烦,连最基本的生存都要依赖着他之外,又何偿尽到过做一个母亲的责任。现在我对他好一点,你就这副样子,有你这么做母亲的吗?”
十一倔强地抿着嘴,强着眼中的酸涩。
萧明丽凶恶地瞪着谢意馨,粗哑的嗓子尖锐地叫着,”那又如何,他是我儿子,难道不该管我这母妃的吃喝?”
“管?让一个四岁的孩子出去给你觅食,寻来的食物亏你也能咽得下去!你除了生他,还给过他什么?”小十一能长那么大,全赖了他之前的嬷嬷,可惜那个嬷嬷在年初的时候也去了。
“就是,十一皇子作了你儿子,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春雪在一旁气不过,插了句话。
“桀桀,你嫉妒了,纵然我千般不好万般不对,他就是托生到了我的肚子里。你再好,又怎么样呢,又不是他的娘。”萧明丽越说越兴奋。
谢意馨皱眉,萧明丽如今的状态很不对劲,根本就不像一个正常人的思维。
“她是我嫂嫂,独一无二的。”小十一认真地告诉他母妃,小脸前所未有的严肃。
“死小子,我不许你跟她出宫,听到没有?!”萧明丽暴躁地吼道,手抓着十一的胳膊就是一拧。
十一忍着痛,眼神一黯,眼一眨,眼泪直往下掉。
他母妃真是他的亲母妃吗,竟然见不得他过得半点好。他出宫并非只为是那些好吃的好穿的,而是想个能保护自己的地方。
他曾看见过一个宫女,哪个宫的他不知道,被两个太监给弄死了,悄没声息的,然后扔进了井里。他怕,很怕,撞见这一幕后的几天,他连眼都不敢闭,就怕哪天他也被人这样悄没声息地弄没了。
父皇不待见他,母妃也——
如果他和那宫女一样去了,会有人为他伤心难过么?小家伙一想到这,心里就不住的难过。
“放手,你拧疼他了。”谢意馨用力一掐,萧明丽疼痛之下,发现了杀猪般的尖叫,放开了对十一的钳制。
谢意馨忙将他拉到一旁,袖子一拉,发现他的胳膊上全是紫红的痕迹,不由得眉头一皱。
“疼吗?”
十一摇头。
“疼也忍着,马车上才有药。”
十一乖巧地点头,他看了一眼双颊已经明显长肉的母妃,说道,“嫂嫂我们走吧,见到母妃过得不错,十一就不担心了。”
“好。”谢意馨也懒得呆在此处了,弯腰将小家伙抱了起来,领着众人往钟粹宫方向而去。
“你个不孝子,给我回来,不孝子!”萧明丽大叫。
十一看着在后头跪地发疯的母妃,难过地将头埋进谢意馨怀中。
“嫂嫂,十一大了以后会孝敬你的。”
闷闷地声音从她怀中传出,谢意馨低头,笑了笑,“不孝敬嫂嫂也没关系,嫂嫂不在乎。”
十一没回话,心中却有一个坚定的想法。
他曾听一些宫女下人议论,说嫂嫂养他的目的不纯。
都说养儿防老,大约是嫂嫂没有孩子,养着他,想等她年老的时候回报一二。
当时他听了,冷笑不已。谁肯让他在最幼小最无助的时候伸把手,帮帮他,护护他,能平安长大的话,他必千百倍报答,可是,有这个人吗?
没有,他在宫中的时候,连最末等的宫女太监都能欺负他,又有哪个帮他说过一句话?
现在有个嫂嫂对他好了,就一堆刺耳的话出现,这些人的话,他才不相信呢。
就算他以后出息了,那也有嫂嫂的功劳,干嘛不对嫂嫂好点?
回到钟粹宫时,君南夕已经和贵妃婆婆说完话了,正等她呢。
在宫中呆了大半天,戚贵妃也知道他们累了,也不留他们了。
来时,马车是空空的,回去时,马车是满满的。里面堆满了皇帝的赏赐和她婆婆给的物件。
皇帝表现喜爱的方式很简单,那就是赏赐,大笔的赏赐。
上了马车没多久,小家伙眼皮一搭一搭地耸拉着,谢意馨伸手把他抱过来,“困了?”
“嗯。”小家伙爱困地打了个哈欠。
“十一睡着了?”君南夕低头,看着屁股对外,脸埋在谢意馨怀里睡得香甜的小家伙。
“是啊,小孩子容易困觉。”
“小孩子就要多睡才长得好。”
“难为他了,一大早随我进宫请安,刚才又去冷宫看了他母妃。”饶是她,都觉得累了,何况他一个才几岁的孩子。
对于他们夫妇带十一进宫请安后又领着出宫的事,周昌帝根本没管。
谢意馨乐得装糊涂,至于十一的名字什么的,她才不会傻得现在去问。现在周昌帝正烦着呢,拿这些事去问他,不是找骂吗?等哪天风和日丽,她那皇帝公公心情好了再问吧。
“其实父皇并不是那么相信那些所谓的大师所说的话。”君南夕提点。
谢意馨点头,经过今天的这些事,她也算看出来一些端倪了。
虽然朝堂上派系林立,各势力掺杂,但在周昌帝的控制下,都是乱中有序。
皇帝年纪大了,一切莫过于稳。他看重谢家,却又用着殷家来制衡谢家。
周昌帝一开始是护着谢家的,可事情隐约牵连出殷家时,周昌帝反手又给殷家挡下,不让人深究下去。
从这点可以看出,周昌帝并不想有人破坏如今的和平局面。
侯青鹏与殷家关系密切,这一点周昌帝不可能不知道。他心时有没有疑到殷家头上,谢意馨就不得而知了。或许心中是怀疑的,这也是周昌帝希望此事到此为止的原因。
正因为看出了皇帝的态度,所以谢意馨后面才会不吭声。
马车后面那丰厚的赏赐,或许有部分原因是由于周昌帝对谢意馨识时务有眼色的奖赏,但也有一种补偿的意思在里头。
想明白这点,谢意馨不由地直叹气,有了皇上这道护身符,这殷家真是难对付。
只是,周昌帝老了,况且又到了新旧皇帝交接的时候,不为更进一步,就为了保住屁股下的位置,也容不得他们不想。
周昌帝一心求稳,难道事情就会按他想要的方向发展吗?要知道,有些矛盾越镇压,暴发出来的时候就越厉害,越让人措手不及。
******
稍晚,君景颐去了殷慈墨的院子,看了两个孩子之后,将今早发生的事与殷慈墨说了一遍。末了,还感叹道,“皇上对谢家真是太厚爱了。”
听完,殷慈墨脸上闪过一抹异色。
君景颐注意到她神色的古怪,问道,“怎么了?”
“你父皇是不是对那些道长高僧什么的,并不是那么信任的?”至少没有他们以为的那么信任。
自古的帝王,对于威胁到自己江山的人,哪个不是勃然大怒,然后将人除之而后快的。即使是亲生儿子,都照杀不误。
偏偏周昌帝被告知了谢家出妖星时,却不甚着急,而且此事还是建立在浮阳即将发生地动的基础上的。
这样太古怪了,唯二的解释,一是,他知道他们的计划,这个可能性很低;第二,那就是周昌帝其实并不是那么看重天命龙气龙脉之类的东西。
殷慈墨把她的想法说了,君景颐也觉得有理,脸色一片精彩,“父皇,你骗得儿臣好苦!”
********
次日,宫中传来明妃感染了时役的消息,
接着,景王夫妇进宫请求侍疾被驳回,没几日,便传来明妃薨了的消息。
也许是景王察觉到了什么,并不曾大闹,就如同明妃真的是不幸感染了时役而去一般悲痛。
谢意馨不得不感叹景王的敏锐。
“王妃,您的族人给您送来了一车吃食。”秦青肃着一张脸禀报。
谢意馨颇觉意外,随即想了想,便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大概是前两天她戳破了慧元的计谋一事,家中父兄应该对族人言明了。
这么有利于激起族人同仇敌慨之心、增强家族凝聚力的事,谢家人没人傻得不去说。
做都做了,为什么不能说一下呢?
况且这都是事实不是吗?他们又没夸大其词。那天谢东名也亲眼见了,有他作证,事倍功半。
今天他们送来这一车的吃食,表达感谢。庄户人表达感激之情真的粗糙直白。
“秦管家,前两日我不是和周嬷嬷收拾了库房么,一会你去库房挑三两件实用的东西作回礼吧。”
“是。”
85第八十四章
周昌帝已经将浮阳地动当成是必会发生的事来对待后,接下来,所有的事情都在紧张有序地进行着。
这是大昌第一次在地动前做百姓的迁移工作,没有经验,只能摸索着前进。
经过商量,在翼州的交接的县城中设置了四个安置点,翼州百姓可以就近去到附近的安置点。
安置点设置之后,在翼州各个县镇以及村中,都张贴了皇榜,说明了让百姓迁离翼州的原因。
幸亏百姓们对于皇帝和朝庭还是信任的,而且事关性命,都愿意配合。当然也有一部分对地动一事是半信半疑的,对这部分人,朝庭也派人做了动员工作。
可是总有一些为恐天下不乱,四处造谣生事。对于造谣生事,和朝庭对着干的人,一经发现,抓起来再说。
后来他们了解到,百姓故土难离,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舍不得家里的家禽。
于是谢家拿出了一笔钱,派人去收购这些家禽,价钱也只比他们原先卖出去的略低,毕竟还要运费和人工费的。
处理了这些家禽,愿意走的人就多了。
而且老百姓爱凑热闹,做什么事都喜欢扎堆,走的人多了,原本打定主意不走的人心也动摇了。
这些事都不算难处理,难的是,防止有人趁乱将百姓们的财产据为已有,中饱私囊。
不过经过皇帝与官员们商议又商议,想出了一个办法,将这种情况降低了很多。
谢家也暗中发了一条命令,令所有翼州那边的官员都遵皇命行事,阳奉阴违,不听命令煽动百姓闹事的,先监管起来再说。
而先前成立的救灾基金会也运转起来,动员乡绅富户捐钱捐物。所得之物,配合着朝庭,部分购买了帐蓬粮食,运往了安置点。幸亏现在是夏天,不用购买被辱棉衣这些,省下了好大一笔银子。
君南夕更是请旨,前往翼州负责百姓迁移这项工作。
其他皇子不感兴趣的原因,那就是翼州的官员多半是谢家一系的。他们去了,做得好了,是应该的,也捞不到什么好处,做不好了,估计就惨了。这么吃力不讨好的事,他们才不去呢。
晋王府
“我们的人已经劝了几回了,还是有人不愿意离开家。对这些人,我们要不要采取强硬手段,直接绑着离开?”春景沉稳地汇报着他们最近的工作。
“不用了,劝过就行。愿不愿意离开,无所谓,即使地动了,也不一定就会死。”谢意馨知道,有些事不能做得那么十足。有些无伤大雅的非致命的不足,才能让皇帝放心。而且地动一事,该说的也说了,那些人自己都不惜命,也合该让他们见识一下地动的可怖。
半月一晃而过,地动在万众瞩目之下如期发生了。
真发生了之后,百姓们对此是一阵后怕,地动过后,翼州百姓不由自主地全部面朝京城的方向跪下了,并且三呼万岁。
此事被言官记载下来,传至京城,帝阅后,龙心大悦。
百姓们后怕之余又满是敬佩和感激,这都是他们的皇上他们的天提前知道了天灾通知了他们才让他们躲过这一劫的啊。
“果然不愧是真命天子!”
“还有,你们别忘了,是殷恩公预言了地动发生的,咱也得感谢他才是。”
在谢家刻意的引导下,整个翼州的百姓都知道地动是殷崇亦预言的,翼州百姓对他的感激和敬佩不亚于周昌帝。
“是的,要不是他,咱们怕都不在了,得好好感谢他的。”
“要不,等咱们缓过劲来之后,给皇上和殷恩公各建一座庙,供上长生牌位吧?”
“我看行,得让咱们子子孙孙都记得他们的恩德才是。”
“建庙的话,算上我老李家一份,多的钱我老李没有,但份子钱还是出得起的。”
“也算上我的”
“还有我!”
这一次,翼州可以说是完全避过了一次地动的灾祸。美中不足的是,即使提前知道了会地动,还是出现了伤亡。
整个翼州死亡五人,伤七人。
这些死亡的人,都是不听劝告,一意要留在老家不挪窝的人。
而且这些人的生平也被人知道了,其中有俩人是偷鸡摸狗之辈,留在老家,安的是什么心,大家用膝盖都能想到。五人之中剩下的一位是个孤癖的老头,性格古怪。还有两位,就不知道是因何逗留在原地不愿离开了。
这么大范围的地动,这么少的伤亡,从古至今,前所未有。此事作为一个奇迹被言官记载入史册,也算是周昌帝的一个功迹了。
所以周昌帝连日来心情特别好,连上早朝都神采奕奕的。
周昌帝在受了群臣的跪拜之后,笑道,“为了翼州地动一事,这段时间众位爱卿辛苦了。这些朕都看在眼里,今日便是论功行赏的时候了!来人啊,宣旨!”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
一道长长的加封旨意宣读下来,费时近两刻钟。此次参与了地动事宜的众官员各有擢升。特别是翼州地区内的官员,普遍都升了一级或半级。也是,他们这段时间最是辛苦,奔波劳碌的,好些个都掉了几斤肉。
谢意馨的老爹升至从二品的刺使,名正言顺地接过了侯青鹏空出的位置。而殷崇亦也升了一大级,成为内阁学士。
这道升官的旨意念完,大殿内一片喜庆。
突然,一道突兀的声音打破了这喜庆的氛围,“皇上,臣有事要奏!”
众臣看过去,发现说话的是林御使,这林御使自打去年参了还不是晋王妃的静贞县主一本被罚了之后,就和谢家干上了。这回难道又是?
对这种不会看人眼色的御使,周昌帝也是不喜的,他的笑意淡了许多,“何事?”
林御使道,“臣以为,谢昌延谢大人能力不行,不足以委以刺史之重任!”
“此话从何说起?”
“先前侯青鹏被革职,谢大人作为翼州官职最高的官员,总揽翼州庶物,理应尽责尽力管理好翼州。可是,翼州地动一事,朝庭早已知晓,也给出了相应的应对方案。此事若搁在别处,必不出现任何伤亡,为何翼州还是出现了伤亡?可见是谢大人能力不行。”
“林御使,你这说法就有点吹毛求疵了。你也说了,谢大人只是总揽事物而已,并不是事事都亲力亲为的。况且翼州那么大,有人故意躲着的话,也找不到人啊。”
有人站出来,说了句比较公道客观的话。
林御使摇头,“如果真如大人所言,那便罢了。只是谢大人分明是知道有这些人不愿意离开的,为何不采取强硬手段押着他们离开呢,虽然当时会被骂几句,但至少能救下这些人不是吗?可是谢大人却放任自流任他们遇险了,臣觉得,这样冷心冷肺的人不配做一方父母官。”
“其实这事也怪不了谢大人,牛不喝水强按头也没用,自己的命自己都不爱惜,别人能管得了你许多?”
“没有人是不爱惜自己的性命的,他们不愿意走,必然是谢大人的工作上有所不足。所以臣不以为谢大人能胜任刺史一职。”
“依你的说法,本王也该为这几条人命负点责任咯?”君南夕淡淡地开口。
“确实。”林御使还点头了。
众人只觉得狂晕,这姓林的,也忒大胆了。
“照你这样说,举国上下九成的地方父母官早就该辞官回家种地了。”
“难道不是吗?连人要自杀的事都能算到父母官的头上,想想,全国上下一年有多少人想不开的?”
“这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还不是一样是活腻歪了找死?”
林御使皱眉,还欲再辩。
“好了,一大早的吵吵闹闹,成何体统?”周昌帝开口了,其实林御使说的话他也听进去了,未尝没有遗憾。如果谢昌延真如林御使所言采取强硬手段的话,岂不是出现零伤亡?那是多么荣耀的一件事啊,只是,可惜了。
不过有瑕疵,这样的谢家他用起来更放心一些。而且由此可见,翼州的官员也不是铁板一块嘛,要不怎么会连这点漏洞都解决不了?
“朕擢升旨意已下,就不做更改了。不过,谢爱卿以后遇事可要多动动脑。”
“臣遵旨。”
“皇上,今早您给咱们这么大一个惊喜,臣也有件喜欢要禀报您。”礼部侍郎上前,笑眯眯地说道。
“什么事?”周昌帝感兴趣地问。
“皇上,翼州的百姓很感激您,特意秘密送来了两份礼物,您要看一看么?”
“不是说过不要劳民伤财的么?”先前地动结束后,就有百姓提议要给皇帝送一份礼物,周昌帝知道后怕劳民伤财,回绝了。
礼部侍郎看了周昌帝一眼,琢磨着,皇帝看起来也不像是不高兴的样子,于是嘴上说道,“这个微臣也不知,这份礼是今早送达的,来人只说是翼州的百姓送给皇上的一点心意,具体是什么微臣也不知道。”
“那就呈上来吧。”
******
“小心些,这可是受灾的百姓送给皇上的礼物,摔坏了,咱们两个的脑袋都不够赔的。”柏良青说完,忙催促,“咱们赶紧地,快上早朝了,估计不久之后皇上便会宣看礼物了。”
“青哥,这里面装的啥啊?”李元湖好奇地问。
“不知道,也别多问,这可不是咱们现在能知道的。”柏良青一本正经地说道。
李元湖撇了撇嘴。
“哎呀——”柏良青捂着肚子,难受地皱着大饼脸。
“青哥你怎么了?别吓我呀,一会你可是要进殿呈礼的。”
“元湖,我肚子疼,想出恭——”
“哎,你不是吧?忍忍啊。”
“忍不住了。”柏良青一把将怀中的木盒子塞到李元湖的怀里,“我不行了,先去茅房了,一会我要是没回来就要呈礼,你就上。还有,这礼可不同以往,你一定不能打开来看,明白吗?”
说着,便捂着肚子跑远了,声音还远远地传来,“记着啊,一定要皇上先看的!”
李元湖捧着盒子,摇摇头,“跑那么快,鬼追似的。”
刚才柏良青反复交待,倒勾起了李元湖的好奇心,喃喃自语,“什么东西啊,这么神秘?看看都不行,非得皇上先看?就算看了,他也不知道啊。”
于是,他左右看了看,没人,于是他手一动。
李元湖是殷崇亦继室的弟弟,靠着他的关系进了礼部,有点小聪明,就是手脚有点不干净。
盒子一打开,李元湖大吃了一惊,里面竟然躺着两枚精巧的长生牌位,一个上面写着皇帝的名讳,另一个则写着他姐夫殷崇亦的名讳!
饶是他再傻,也知道他姐夫是不能与皇帝相提并论的,这礼要是送上去,皇帝会怎么看?
一想到这,李元湖就冷汗直冒。偏偏皇帝已经吩咐下来,宣见这份礼了。他远远就听见了。
李元湖急得团团转,没一会,一个大胆的主意在心中生成。反正这礼是秘密送进京的,谁也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于是,他左右瞧了瞧,没人,然后走至一死角。拿起属于他姐夫的那枚长生牌位放入怀中,才快步走向大殿。
礼部侍郎从李元湖手中接过盒子,然后打开,他明显愣了一下,脸色随即恢复正常。
虽说礼物是秘密送进京的,只是他们礼部必会打开检查一二,要不然哪敢呈送至御前。对此,皇帝也是心知肚明的。
周昌帝眼睛一眯,“怎么?”
“皇上请看。”礼部侍郎将盒子捧着与额头水平,恭敬地说道。
“哦,是万家生佛的长生牌位。”周昌帝满意地点点头,“只是你刚才不是说翼州送来两份礼物吗?怎么只有一份?”
“皇上,是臣刚才说错了,的确是只有一件礼物而已。”礼部侍郎的声音有点尴尬。
“这样啊。”周昌帝点头,然后让他归位了,似乎不打算深究。
******
御书房
“查清楚是怎么回事了吗?”周昌帝问。
李德犹豫了一下说道,“翼州送来的是两枚万家生佛长生牌位,其中一枚是给殷崇亦殷大人的。”
“殷崇亦那枚长生牌位失踪了?”周昌帝问。
“是的,经奴才查证,是被李元湖藏起来了。”
“李元湖?”周昌帝疑惑。
李德解释,“他是殷大人继室的弟弟。”
周昌帝冷笑,“殷家倒是乖觉。”
“长生牌位——”周昌帝凝神着手中精巧的长生牌位久久不语,“殷崇亦也是个能的,原来在百姓心中,他竟然能与朕比肩了么?”
周昌帝的声音不大,但李德听了,只觉得全身发抖,冷汗直冒。
“出去吧,没出息的老东西!”
李德得了这么一句话,如蒙大赦,忙不迭地跑到门外,亏得多年的习惯,没忘了把门给拉上,同时也关上了周昌帝那张阴晴不定的脸。
御书房发生的事,被隐秘地传入了君南夕耳中。
他品着茶,轻轻一笑。
人啊,就是这样,年轻的时候对死尚不畏惧,临老了,却越来越害怕死亡,也越来越想抓住手中的东西。即使英明如他父皇,也难逃这个规则。
君南夕旁观,他父皇年纪越大,就变得越多疑,而且明妃一事,对他的刺激也很大。
如果这两块长生牌位直接呈上去,初见时,他父皇会怒,但紧接着,恐怕就会怀疑送这礼的人的用心了,
一个弄不好,极有可能会怀疑到谢家头上。
现在这样刚刚好,殷家这么做只会显得越心虚,而他父皇只会越想越觉得殷家可疑。
他父皇既然下不了决定拔除殷家,那他就一步一步推着他下。等哪天他父皇觉得殷家如同芒刺在背的时候,就到了该拔除之时。
总之,殷家既然招惹了他,那么就别想那么便宜地全身而退。
如果殷家众人知道他的想法,一定会大呼冤枉,他们哪有招惹晋王。可他们不知道,夫妻一体,招惹了谢意馨,比招惹君南夕本人还严重。
*******
另一厢,李长湖自觉帮了他姐夫一个大忙,越想越美,下了值之后,跑去找他姐夫邀功去了。
“姐夫,今儿你可要好好感谢我。”李长湖得意地笑言。
“你做了什么,我要谢你。”殷崇亦升了官,心情很好。
“看看,这是什么?”李长湖将藏在怀中的长生牌位摸了出来,将今早的事说了出来。
“干得好!”殷崇亦赞了一句。
这番话恰巧被经过的殷宪珂听到,只见他猛地一把推开搀扶的小厮,拄着拐杖哆嗦着进了门,“你说什么?”
“爹?!”
殷宪珂没理会他,而是对李长湖说,“把事情给我说清楚,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
李长湖略带着得意的表情给殷宪珂细说他是如何发现呈送给皇帝的礼物里有两玫长生牌位,又是如何偷偷藏起一玫的。
殷宪珂忍着将他暴打一顿的想法,等他说完后,才冷冷地问,“你觉得自己聪明绝顶是吧?可你不知道,我们殷家这回被你害惨了!”
“来人,送客!”
殷崇亦一怔。
殷宪珂的威严在殷家是毋容置疑的,在他说了送客后,一眨眼,便进来了两个小厮,将李长湖请了出去。
殷崇亦顾不得李长湖这个小舅子了,忙问,“爹,你之前不是说,我们殷家因为预言地动一事恐遭了皇上的猜忌吗?长湖这么做,不正合了咱们的意?晚些时候,咱们将那些尾巴抹去便是了。”
在殷宪珂吃人般的目光下,殷崇亦越说越小声。
殷崇亦暴怒地喝道,“合我们的意,合个屁!你知不知道他这么做就坐实了我们殷家的心虚,同时暴露了我们妄测圣意,并且猜中了皇帝的想法,而且这样做还摆明了不相信皇上。你觉得此刻皇上心中乐意吗?”
闻言,殷崇亦有些失神。
“刚刚你还说什么,抹去?你真以为殷家手段通天了!而且当今是好骗的吗?你也太小看当今了。”殷宪珂站起来,如同一只被困住的野兽,焦躁地走来走去,“不,不能这么做。指不定你的想法步步都在别人的算计之中!”
近来家族中的事他都教给了老大,如果他这回不是心血来潮逛到前院来,不知道这件事的话,殷宪珂简直不能想象那后果。
“那现在怎么办?”殷崇亦六神无主地问。
“还能怎么办,现在,连夜进宫和皇上说明这件事,我亲自去!”殷宪珂疲惫地说。
“可是,会有用吗?”
“有用没用,都得去做,这是一种态度。”殷宪珂突然恶狠狠地道,“看看你娶的都是些什么妻子,前一个是丧门星,后一个也是灾星,真是家门不幸啊。”
“如果没有你这小舅子的多此一举,咱们殷家可能还有惊无险。被他这么一搞,我们殷家要被你这个自作聪明的小舅子害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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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第八十五章
君南夕对殷家的算计,谢意馨并不知晓。
这日,难得浮生半日闲,谢意馨懒洋洋地靠在临窗的榻子上,手里拿着一本杂记,时不时地翻上两页。
小十一坐在专门为他打造的矮桌子矮椅子上,认真地描红,小脸一派的认真严肃。
两人的屋子,气氛安静祥和,似乎连阳光都变得懒懒的。
窗外绿意盎然,清风拂面,带着一股植物的芳香,让人不自觉地放松。谢意馨躺着,不自觉地眯了过去。
小十一描完红,抬起小脑袋一看,发现她睡觉了,秋困让他也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小家伙揉了揉眼,然后站了起来,迈着小短腿,吭哧吭哧地就近搬来了一张椅子,然后踩着椅子上了榻,小心地窝在谢意馨身边,又打了个哈欠,最后闭上了眼。
君南夕从外面回来,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景象,两只脑袋偎在一起,睡得同样安祥静谧。
君南夕看了周嬷嬷一眼,周嬷嬷会意,上前小心地将小十一抱了起来。
小十一睡得正香,被人挪了窝,眉头忍不住微微皱了起来,眼睑扇了扇,似乎要醒过来一般。
周嬷嬷熟练地给他轻拍着背,小十一最终敌不过睡意,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是他近日来第三次看到她看着书就睡着了,近来她似乎很容易疲倦?
君南夕想了想,又提脚往外走,招来春雪问话,“王妃近来很疲倦,她是否身体不适?请过太医来看了吗?”
春雪似乎很欢喜,她压低了声音,神秘地说道,“主子的小日子推迟了几日了,而且又容易困倦,王爷,你说主子是不是有了?”
君南夕一怔,回过神后,说道,“此事先别声张,叫小卓子拿着我的帖子去宫中请妇科圣手王太医来。”
约两刻钟左右,小卓子把王太医请来了。君南夕领着他去了屋子,王太医轻手轻脚地给谢意馨诊了脉息。
君南夕一直在观察他的表情,只见他的表情只是略有些吃惊,并无其他特别的地方。
把完脉之后,君南夕领着王太医去了另外一间屋子,“如何?”
“看脉息,王妃这是怀孕了,日子尚浅,才堪堪一个月这样。”
“你确定?”
“摸着脉息确是如此。”王太医斟酌着说道。
君南夕呆坐在大厅里,良久,犹记得前几日,他不死心地去问张问宾他能有子嗣的机率多大,张问宾摇头爱莫能助的样子。而且一个月,他当时还在翼州哪。
君南夕握着拳头咬牙,若说馨儿她——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信的!
“小卓子,你去,把孙仲明、周通、葛发生三人给我请来!”
半个时辰之后,君南夕与他们一一密谈之后,送走了三位大夫。
这一番折腾,谢意馨并不知晓。君南夕送走三位大夫之后,回到屋子里,脱了鞋袜,上了榻。移开她垫的枕子,让她的头枕着他大腿。
君南夕看着她的睡颜,想着刚才葛发生的话,一脸的阴沉。把过脉的四位大夫都说她是喜脉,唯独葛发生有疑虑,他摸着这喜脉,觉得有种说不出的细微的古怪。在君南夕的追问下,葛发生说了他以前刚刚行医时,看到过一个贵妇人,为了把一个小妾扫地出门,按着一张不知何处来的古言抓了药,吃了一副之后便会显示喜脉。她假装怀孕又假装流产,终于把那小妾扫地出门了。王妃的脉像和那妇人服药后很相似。
葛发生对此事并无太大把握,可君南夕就是直觉地信了他的话,究竟是谁要算计他们夫妻?
谢意馨睁开眼时,便发现自己枕在君南夕大腿上,而小十一并不在屋内。
君南夕则靠着窗,拿了本书在看,谢意馨一有动作,他便察觉了,“醒了?”
谢意馨嗯了一声,懒懒的不想动,侧过身,伸手抱住他的腰,蹭了蹭,“什么时候回来的?”
君南夕笑笑,为她难得的撒娇,“刚回不久。”
谢意馨也没问他这几天在忙什么,有些事如果该她知道君南夕会说的,她也不想过问太多。再者,她每天都很忙,可不想再多操心了。
她想起他腿脚不好,又不知道给她枕了多长时间,忙坐了起来给他按一按。
“那是什么?”谢意馨扬扬下巴,君南夕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不远处的桌子上躺着一封紫色的请帖。
君南夕看了一眼,淡淡地说道,“那是殷家送来的请帖。”
殷家送来的请帖?谢意馨意外了,“我看看。”看了一眼那帖子的距离。她松开了盘着的双腿,身体横过君南夕的腿,一只手撑着榻,另一只伸长了,欲将那请帖够过来看看,可惜使出了吃奶的劲,还是够不着。
君南夕看着趴在自己身上,懒得不想下地的女人,无奈地摇了摇头,伸手在她挺俏的臀部上拍了两下,“我来。”
谢意馨够了几次够不着,正郁闷呢,听他这样说,忙不跌地坐回原处。
只见君南夕侧着身,没一会便摸到了那帖子,指尖再往他们的方向一拖,帖子就到手了。
接过请帖,谢意馨就靠在君南夕身上,随意打开,原来是殷家老爷子七十八大寿。殷宪珂比自家祖父还大上两岁,确实是七十八了。
“听说殷家长子殷崇亦奏禀父皇,希望能大办一场,父皇已经准了,并且着礼部大办。”君南夕道。
谢意馨点头,周昌帝会准允不奇怪,不说这回翼州能避开地动,殷家确实是立了功劳;单说殷宪珂也是随太祖打江山的开国老人了,当年的那些老人,剩下的可不多了。而且年纪这么大了,说句不好听的,那日子是一天比一天少,这寿辰是该大办一场的,以示皇恩浩荡。
只是殷宪珂的身体能承受得住这寿宴的繁琐操劳吗?虽说不用他做什么,但光见客这一点,就足够他一老头累的了吧?
要是他之前健朗的时候还没什么,现在,哼。谢意馨不会相信他的身体还一如既往的那么硬朗的。
那日,殷崇亦贸然上奏折,预言地动。殷老头气急攻心,吐血不已,当时的大夫给他把了脉,都说要不好了。转眼,殷老头又生龙活虎起来。
若说其中没有什么猫腻,她可不信。谢意馨买通的那个帮殷家老头看诊的大夫说,自打殷家老头好了之后,就没找过他看病了。而且据监视的人说,殷家也没请过别的大夫或者太医,这样太可疑了。
依她看,能有这样的结果,多半是用了什么大补的药物罢。可惜他用了药,都不得好好静养一番。
后面几次往他心窝子死命踹的打击事件,对他的打击不可谓不深,饶是没病的人也能被气出病来,何况是殷宪珂这个要强的老头子。
现在还能活着,谢意馨真是太意外了,但她绝对相信,殷家老头的身体好不到哪去。
如此一来,到底是什么原因促使殷老头同意办这场寿宴呢?
虽说殷家在此次的地动中立了功,但后来侯青鹏设局陷害谢家一事,殷家也是有嫌疑的。
这两事是不是功过相抵,周昌帝心中又是如何衡量的,别人不晓得,殷家老头应该看得分明。
所以这种时候,正是低调不张扬的时候,偏偏殷家反其道而行,谢意馨的心中有股说不出的怪异。难道殷宪珂同意办这场寿宴,只为了显示他们殷家声势如日中天皇恩浓厚?
谢意馨把心中的想法和君南夕说了,他想了想,说道,“现在咱们再多猜测也没用,兵来将挡,水来土埋吧。”
谢意馨嘴上应着,心中却不由自主地想着,如果她是殷老头,在他那种境况下,她会做些什么呢?
联想到她上一世,临死前,她最想做的,就是毁了仇人最心爱的东西,殷老头这一生,最恨的人是谁?
殷老头恨的人很多,但大多数都死了,现存于世的,恐怕就是她祖父能被他一直惦记了。
而她祖父最在意最心爱的东西,是谢家的子子孙孙,还有谢家的前程。这么一想,她脑中总是浮现出无数种可能,可是又摸不准殷老头到底意欲如何。
“我和你说件事,你听了别激动。”君南夕决定,还是把刚才的事说出来,他们是夫妻,有些事需要坦诚面对的。
见他严肃,谢意馨也慎重起来,静静地听完,她看着他的眼,说,“我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情,你信吗?如果我真的怀孕,孩子只可能是你的,因为没有任何人能近得了我的身。”
“我信你!”君南夕握着她的手说。
谢意馨松了口气。
“既然有人那么想离间我们,看我们俩人反目,咱们可不能让他们失望才是。”谢意馨眯着眼说,眼中怒火一闪而逝。
君南夕微微一笑,他最喜她这模样了,被欺负了,就亮出爪子,斗志昂扬的模样,从不惊慌失措,自怨自艾
时间飞逝,很快便到了殷老爷子大寿的日子。
谢意馨君南夕两人踩着点到了殷府。此时殷府张灯结彩,龙狮凤舞,宾客络绎不绝,热闹无比。
不过谢意馨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下,发现这场寿宴操办的规模不亚于大笀。只是比起去年她祖父办的那场,热闹有余,隆重不足。
负责迎接的人是殷崇亦的弟弟殷泰渊,一见谢意馨君南夕下了马车,忙迎了上前,寒暄两句,便准备引人进大厅。
他们在引路丫环的带领下,还没到大厅,远远便见到君景颐领着殷慈墨帮忙招待客人。这是殷慈墨出了月子来,谢意馨第一次见到她的人。
先前龙凤胎的满月日恰好就在地动期间,并未大办,不过周昌帝倒是亲自赐了名,又赏了东西下来。
君南夕谢意馨作为弟弟弟媳,出席了满月礼,为避嫌,谢意馨并不曾抱过那两个孩子,只看了几眼,印象中两娃眉眼清秀,面相不差,就是身体弱了一些,哭声小。
殷慈墨坐月子时,她不是不想给她添堵,然后让她的身体在月子里垮下来。只是动了几个人,消息传到殷慈墨耳中时,她都是一副不动如山的样子,丝毫不见有什么反应。反倒是传消息的人都被她整治了一通,为此,折了两个人手。为了保护好安插在景王府的钉子,他们只好偃旗息鼓了。
他们走近了,才发现,她的身材已经恢复过来了,还隐隐带着一股成熟的丰腴,如水蜜桃一般诱人。真是得天独厚的一个人,谢意馨不由得感叹。
想当年,做完月子后,她费时半年,是多么艰难才将身段恢复过来的。
“三皇兄,殷侧妃——”
“五弟,五弟妹。”
一波接待,一波被接待,两波人都是笑呵呵的,似乎他们之间没有丝毫龌蹉一般。
就在谢意馨打量着殷慈墨的时候,殷慈墨也不着痕迹地将君南夕打量了一番。
君南夕与以往有了不同,那是一种眼神气质上的不同。
如果说,以前的君南夕可以说是温和而懒散的,眼神飘忽没有落点;那如今他的眼神似乎活了,有了焦距,尽管表面温和依旧,但殷慈墨仍看得出来,那是一种内敛的锐意进取。
这只是很细微的变化,但殷慈墨注意到了。
这样的发现,让殷慈墨的心无端地一沉,这样的君南夕只会比以往更难对付。
她注意到君南夕看向谢意馨的目光不自觉地带着一股暖意,脸不由得柔和。殷慈墨同时心中又有点酸涩,他的改变是从成亲后开始的,难道是因为谢意馨?
她虽然热爱权力,但毕竟也是一个女人,对男人也有喜欢的类型。
说起来,君南夕恰好就是她比较欣赏的那一类,干净清爽温和。要不然当初也不会想着设计了谢家后,她向君南夕表明心意,然后请求周昌帝赐婚。这里面固然有她的私心,却也因为那个人是君南夕。
只是,这一切都偏离了她预计的轨道,殷慈墨有心中偷偷地叹气与惋惜。
寒暄几句,谢意馨夫妇被引至左边的小偏厅。自古以左为尊,他们被引到这里并没错。
刚才谢意馨在大厅时就注意到了,左右的两个偏厅都利用上了。她想,如果左边用来招待皇室成员的话,那右边大概招待的也是一些对殷家来说比较尊贵的客人吧,会是谁?这个猜测不久会便揭晓了。
谢意馨与君南夕刚坐下,不久,又有人被领了进来。进来的人是七公主君清溪和驸马温凤和。
君清溪见到君南夕两人,略不自在,脸色也讥讪讪的。
因为上回厉天行为对付谢家,竟然找了那么一个借口,把她牵扯了进去。那些话恨不得谢意馨死的话,她也的确说过,所以见到谢意馨,她还是有些不得劲的。
君南夕和谢意馨都没动,她喝着茶,暗忖,当长辈就这点好处了,无论多尴尬的情景,都是小辈们先低头。
温凤和携着君清溪走了过来,行了个礼,“晋王晋王妃。”
君南夕手虚扶了一把,“都是一家人,不必客气,和清溪一样喊我五哥喊她五嫂就成。”
谢意馨亦朝两人点点头,“听你五哥的。”
温凤和从善如流,又行了一个家礼,才领着君清溪坐下。
之后,温凤和与君南夕随意地聊着,谢意馨就坐在一旁慢慢地品茶,也不怎么吭声。
君清溪见此,撇了撇嘴,开始无聊地打量起偏厅的装饰来。
随后,安王宁王静王夫妇都来了。
汤静尘一进来,就和谢意馨咬起了耳朵。
谢意馨扫了一眼从一进门就静坐在一旁默不作声的静王,只能说他真不愧得了皇上所赐之静的封号。不过她也注意到汤静尘说话时,他会时不时地给她的杯子里添一些水,对妻子的照顾也算是周到了,闷就闷一些吧。
“殷家这回的寿宴办得可真热闹,刚才我们进来时,发现你祖父、秦国公还有我祖父都来了。这殷家老爷子面子可真大。”说到后面,汤静尘啧啧有声,“听说殷家在宫内的两位,也被父皇恩准回来祝寿了。”
宫里的两位,指的是殷慈墨的姑姑和她姑母殷蕴竹殷太妃。
“他们请旨的时候,父皇都说了要大办的,热闹一些也很正常。”话虽如此,谢意馨心中却无端的不舒服起来,无关嫉妒什么的,就是有些不安,似乎有什么事要发生一般。
这就像一场戏,殷老头齐集了所有的观众,就为了让人看一场戏一般。
坐了许久,加上心神不宁,谢意馨欲出去走走。只是一想到所处的是殷家,她便按奈住了心思。如果出去后,在殷家发生什么的话,于她来说,弊大于利,还是忍忍吧。
87第八十六章
偏厅里都是熟人,没一会大伙就聊开了。
左霜开口,“三皇嫂真是大度。”看了看,见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了,才接着说道,“刚才我在门边看着,殷侧妃气质雍容,和三皇兄站在大门处迎人,看着就让人觉得很登对哩。三皇嫂想必也见到了,可脸上却是一异色也无,岂不是我等的榜样?大嫂,五弟妹,六弟妹,你们说是不是?”
“这个”景王与宁王之急早已开始,安王妃实在不想趟这浑水,话说得有些吞吐,“能做皇家媳妇的,自然都是不差的。”
谢意馨暗自摇头,外力只会让她们越抱越紧,没了外力,内部矛盾才会凸显。
如果左霜没拿这话刺蒋初篮,没人理会这一幕,都当作理所当然的话,或许蒋初篮已经暗自戒备了。
只是蒋初篮是那种越被刺激越是愤怒就越冷静的人,左霜这么做,只会适得其反。
果然,蒋初篮微微愣了一下,笑道,“殷侧妃那是连父皇都夸奖过的人,自是不错的。四弟妹,你说呢。”
被反将一军,左霜撇了撇嘴,她哪敢说父皇说得不对啊,有些怏怏地道,“三皇嫂说的自然都是对的,我哪敢说不对啊。”
许是茶喝多了,谢意馨有些内急,和君南夕低声说了一句,便带着春雪出了偏厅。
释放后,她领着春雪往回走。
“主子,前面是安国侯世子。”春雪低声地提醒。
谢意馨一看,果然是,而且他还站在了通往前厅的必经之地,她不由得眉头一皱,“不必理会。”
谢意馨目不斜视,擦肩而过时,她的手臂蓦地被拉住,“等等。”
“你干什么?”春雪惊呼。
“放手!”谢意馨睨了他一眼,冷冷地说了两个字。
“馨丫头,你难道不想知道我为什么拉住你么?”朱聪毓不受影响地问。
“没那个必要。”
朱聪毓眼一缩,放开谢意馨之后,失落地说道,“不管你信不信,我拉住你,就想告诉你两个字,小心。”说完,他便松开了,然后寻了个方向头也不回地走掉。
小心什么?莫明其妙。谢意馨按着被抓疼的手。
“主子,安国侯世子不会无缘无故地说这话的,会不会是他发现了什么,提醒咱们呢?”春雪猜测。
谢意馨冷冷地笑了,“春雪,你想太多了。”她才不信前几个月见到时眼神怨毒得恨不得置她于死地的人,转过头来说两句莫名的话就是对她好呢。
回到偏厅时,谢意馨的脸色已经恢复过来了,别人也看不出什么。
只是君南夕敏感,她一进来就察觉到不对劲。谢意馨挨着他坐下后,他忙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谢意馨冲他摇了摇头。
“五弟和五弟妹真恩爱,五弟妹才离开一小会,五弟就担心得不行,真叫人羡慕啊。”
左霜特有的酸言酸语,让谢意馨不耐地皱起眉。
就在这时,他们偏厅的帘子被掀开,君景颐殷慈墨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后面跟着小李氏。
小李氏一进来,就笑道,“臣妇给几位王爷王妃请安了。我家老夫人刚才和秦老夫人谢老夫人等聊天时,知道几位皇子王妃在偏厅,想见见几位王妃,奈何人老了腿脚不便,遂特意命我过来相请,还请几位王妃不要怪罪。”
“哪里,人多才热闹,这厅里就我们妯娌几个,那些话题说来说去没甚滋味,老夫人相请,那是最好不过的了。”安王妃笑眯眯地说道,“况且王弟妹六弟妹的祖母都在,是该去拜见一番的。”
其他人也点头附和。
“那,请随我来罢。”小李氏笑眯眯地说道。
“大皇兄和几位皇弟也随我来吧,正好去见见几位老爷子。”君景颐在一旁笑道。
刚才从汤静尘那得知殷老爷子正在右边的偏厅招待几位老爷子,君景颐会有这个提议并不奇怪。
谢意馨跟着她们来到内院,远远便传来一阵喧闹说笑声。
进了屋,发现屋内都是一些高品级的妇人,只见她们都打扮得富贵喜庆又不抢主人的风头。
殷老夫人穿着五蝠锦袍坐在主位上,右边是殷家的昭仪娘娘。
左边坐着一位气质清冷的妇人,谢意馨注意到她的首饰及衣裳都是宫制的,虽然素淡,却极有考究。她心中一动,莫非这位便是殷慈墨的姑母殷蕴竹不成?她应该称太妃——
太祖爷大行之后剩下的妃嫔不多,除了太后之外,还有两三位太妃而已,殷蕴竹便是其中之一。
就在谢意馨打量殷蕴竹的时候,殷蕴竹也抬眼,淡淡地扫了她们一行人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只是目光落在谢意馨身上的时间有些长,还带着一丝不明的意味。
刚进来的几位皇子妃都得了夸赞,她们得体地应对着。
谢意馨挑了一处离她祖母较近的位子坐了下来,就这么微笑着静坐着,言行举止并不惹人。
众人很容易就被场中八面玲珑的殷慈墨吸引住了目光。
几位积古的老人聚在一起,难免会说起年轻的一些事儿,特别是当初丈夫跟着太祖去打天下之后独剩下妇人留守的艰难,谢意馨听得津津有味。
聊完这些,话题不自觉地转到子孙上头,而殷慈墨那刚过完满月的龙凤胎又成了焦点。
蒋初篮作为嫡母,时不时地附和两句。
谢意馨一改方才浑不在意的态度,问了几个问题。不多,给人的感觉就是好奇而已。
可是落入殷老夫人的眼中,殷老夫人眼睛微微一眯,嘴角的笑意更浓了些。
不久有下人来报,说寿宴准备开始了,让她们去前厅。而殷蕴竹率先站了起来,刚才丫环不小心打番了茶杯弄湿了她的裙摆,她得回屋重新换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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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厢谢意馨她们聊得热闹,这厢,几个老头子并几位皇子,气氛也很浓烈。
“咱们几上老家伙许久没有聚一聚了,想当年,咱们跟着太祖父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情景还历历在目。”殷宪珂感叹道,“如今,咱们都老了。”
其他几个老爷子都附和,“是啊,岁月不饶人哪。”
“今天是我七十八大寿,明年不知道还能不能过寿。”说着这话,殷宪珂似是不胜唏嘘。
这话说得在场几个老人心有戚戚,甭管他们之间的恩怨如何,他们这把年纪也真的到了知天命的时候了,真是黄泥埋到脖子了,日子过一天少一天。不知道哪天眼一闭人就去了。
“今天我请你们过来,一来是想咱们几个老家伙聚一聚。二来,是有些与谢家的陈年旧怨想趁着这个机会解决,秦大哥你们几人正好做个见证。”
他这么一说,众人明显觉得很意外。前些日子还使了那么一个计谋欲将谢家连根拔起,这会却要求和解来了?
唯独谢老爷子心中一动。
殷宪珂叹了口气,“以前我年轻气盛,处处见不得谢老弟比我好,是我度量太浅。只是临老了,我也累了,特别是最近,越来越觉得这样争来斗去的没意思。”
殷宪珂真诚地看着谢老爷子,“所以,我想化解咱们两家的仇怨。谢老弟,以前多有得罪之处,还请多包涵。”
“喝了这杯,前尘往事皆作罢吧,可好?”殷宪珂眼带祈求。
谢老爷子淡笑,端起杯子,眉毛略动了动,“殷兄果真这么觉得么?”
殷宪珂自嘲一笑,面露疲惫,“我知道这事发生得太突然,谢老弟不相信我也是应该的,谁让我当初处处针对你呢。只是我七十八了,也没几年活头了,你比我年轻个两岁,日后谢家一定会比殷家发展得好。我也希望子孙能安稳,借此消除因我而给殷家带来的负面的影响。”
殷宪珂真切地触动了另外几位老人的心,临老为子孙计,心酸啊,都转过来劝谢老爷子,“老谢,你就喝了这杯吧。”
谢老爷子淡淡一笑,“好,我喝。”
吉时一到,礼部安排的司仪便高声唱道,“有请寿星公!”
寿星公从大门踏入,一路虎步向前,坐到了主位上,然后环视了全场,发现那人如他预期的不在,眼中不由得闪过一抹精光。
寿星公鹰眸锐利如刀,把一身的寿服穿出了战甲的效果,众人只觉得被他这么一扫,整个气氛一凝,都让人不觉胆战。众人不自觉地静默了一下,默默地想着,殷老爷子一把年纪了,仍然不坠当年的威名啊,
谢意馨嘴角扯开一抹无意识的笑意。殷宪珂如此,确实能起到震慑人心的效果,只是这般气势外放,精气外泄,恐不利于长寿吧。没见她祖父在家时都尽量保持心绪平和,以求精气内敛吗?
“今日各位能前来给老夫贺寿,老夫深感荣幸”寿星公致辞,他的气势很容易便让人忽略了其他方面。
可是谢意馨特意扫了一眼,再如何喜庆的寿袍都遮挡不住他瘦削的身材,而且脸颊两边的肉都凹陷进去了,不过是一副外强中干的样子的罢了。
不过许多人还是被他精神奕奕的样子所骗。
看着殷家的子子孙孙一**上前献礼,站在人员众多的大厅,谢意馨有些胸闷呼吸不畅的感觉。没一会,她眼前一黑,浑身发软,忍不住朝君南夕靠过去。
君南夕一手揽着她的腰,低头问,“怎么了?”
“难受。”
两人对视了一眼,从中都看出一丝了然。
“太医太医,快去请太医来!”
殷家一见如此,忙让抱着谢意馨的君南夕来到最近的一间空房间。
“晋王不必舍近求远,刚才我看到陈太医在这呢。”
“陈太医陈太医!”
“来了来了。”
献礼被打断,殷家众人不郁,却也没法。
看着两人相携离去,殷宪珂与殷慈墨对视一眼,嘴角弯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
寿宴还在进行中,众人一边观看着寿宴,一边注意着晋王妃那边的情况。
“敢问,晋王妃是多久没来葵水了?”陈汉民陈太医问。
“有一个多月没来了。”春雪微微低下头回道。
陈汉民低头微微沉思,晋王妃这脉相有点乱啊,不像是服用了那药的脉相。不过他得到消息,晋王妃确实是经常接触那药的。而且前几日,他们太医院的妇科圣手王太医确被请进了晋王府,看样子也没看出什么异样来。
“陈太医,她到底怎么样了,要不要紧?”君南夕问。
其他人也是一脸焦急地看向他。
陈太医吞吞吐吐的,该不会是晋王妃得了什么了不得的病吧?
他们催得急,没时间给他思考其中的怪异了,再者,想到那人许的好处。陈太医心一横,咬牙,说道,“恭喜晋王,贺礼晋王,晋王妃这是滑脉啊,微臣诊出她已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了。刚才会晕倒,也是近日来劳累略过的原因。”况且他没说谎,区别在于公不公开出来而已,即使是别的太医来,他也不怕。
此话一出,众人的神色很微妙。
君南夕的脸有一瞬间的冰冷,“陈太医,你确定?你可知道刚才你那话的分量。这可不是诊出一个喜脉那么简单的。”
馨儿因为腋下夹着东西,他久病成医,都能摸得出来她脉息紊乱,他不知道这姓陈的如何把得出喜脉的?
自打谢意馨被把出伪细脉之后,夫妻俩便配合葛发生细细地盘查,看看是哪个环节出了错。从吃食到穿衣,一丝不漏。
晋王府刚经过一次大清洗不久,还有钉子的可能性不高,但也不能说绝对没有。
但是,相对来说,在府内中招的可能性很低,所以谢意馨两人便着眼于府外。
府外有两处地方她去的比较多,一处是谢家,另一处便是宫中了。
据葛发生说,那药入口味道极怪,如果吃过的话,一定会有印象的。
可谢意馨不喜欢吃味道怪异的食物,而那段时间她也没有生病,仔细想了想两个月内她进宫和回谢家的过往,真没有什么吃的让她印象深刻的。
排除了这点,他们便开始盘查谢意馨经常接触到的物件。不料,还真被他们找着了那东西,是葛发生寻摸到的。
那东西是一块料子极好的锦缎。看着锦缎,谢意馨才想起来是她婆婆赏下来的,她见料子极柔软,就想着亲手给小十一做一身衣裳。每日缝个几针,顺便把发一下时间。
葛发生说,这料子是用那药长时间浸泡过的,而且浸泡后还用香料薰过,闻不出原来的味儿了。
后来他再查下去,线索就断了。不过这一番忙碌也不是没有收获的,至少他们大约知道了这是谁的手笔。
他们知道,那人布了这么一个局,势必会找机会将它捅出来的。而他们要做的,就是利用这个机会反将一军。
而且后来,葛发生还开了几副促葵水的药。
陈汉民硬气地道,“晋王不信微臣,大可以请别的太医来。”他还真不信,有谁能看出来其中的奥妙。
君南夕软着态度说,“别的太医我自然要请,但你这个太医院的副院判,如此轻率的下结论是不是不太妥当?要不,你再诊一次脉确定了再说?”
君南夕这样,反而让陈汉民更加确定了心中的想法,“晋王也知我是太医院的副院判,行医几十年了,这点喜脉我还把不出来吗?”意思是不愿意再更改诊断了。
“好,记住你现在的话!你最好祈祷其他太医诊出的结果与你一样,如若不然,本王会让你知道,我们夫妻俩的笑话不是你想看就能看的。而且我的王妃不是你随便就能诬陷的!”
陈汉民心一突,可惜话已至此,他算是骑驴难下了。
君南夕与陈汉民的声音都不小,外面靠得近的,听得一清二楚,外面顿时议论纷纷。
“怀孕?不是说晋王那个不行的吗,怎么晋王妃还能怀孕啊。”
“此话怎讲,就算晋王子嗣艰难,并不代表绝对没有子嗣啊。况且原来还说晋王活不过二十五呢,如今人家还不是治好了病,虽然脚有些毛病,所以说,万事没有绝对的。”
“可是,晋王妃有孕的话,晋王不该高兴么?”
“孩子根本就不可能是他的,他能高兴才怪。”
“且不提晋王子嗣艰难这点,你想想,一个多月的时候晋王在哪?人都不在京城,晋王妃的肚子如何怀得上?”
“你是说?”说话人瞪大了眼,“这晋王妃可真大胆。”
“说到这个,刚才我在院子里看到晋王妃和安国侯世子拉拉扯扯。”有个人吞吞吐吐的道。
闻言,众人人吃了一惊,再一想,便明白了她这话的意思,原来晋王妃肚子里的孩子果真不是晋王的?
“不会吧?会不会是陈太医诊错了,刚才晋王不是说了吗?也有诊错的可能的。”
“陈太医是行医了几十年的太医了,把个喜脉而已,你觉得可能会出错吗?”
就在这纷纷扰扰中,晋王府的人请来了三位太医第。
88第八十七章
君南夕提出要再请两三位太医来时,殷慈墨眼中闪过一抹阴翳,没想到他们的感情这么好。不对,是没想君南夕在这种时候了,还能这么冷静,确实让人吃惊,接着,又为君南夕对谢意馨的信任感到不舒服。
她不由得把目光投到君景颐身上,如果遇到这种情况的是她自己而不是谢意馨,君景颐能如君南夕这般待她吗?
“皇上驾到!”远远的,李德的声音就传来。
君南夕一愣,父皇怎么来了?
随即想到什么,出迎的脚步一顿,殷家,有那么大的能耐请他父皇过来?
其实能请他父皇过来不算什么,关键是掐在这个时机,就是能耐了。
这是君南夕的第一个念头,紧接着,却想到了更深一层的原因。他父皇刚经历了明妃的事,对这种事厌恶着呢,有他在场,如果馨儿真的怀孕的话,肯定没有好果子吃。这恐怕就是他们的目的吧?
一番跪拜,周昌帝坐下后,似心情颇好地问,“不是说在贺寿的吗,你们聚在这,怎么回事?
“皇上,晋王妃刚才身体不适,太医刚给她看过。”殷崇亦说道。
“可查出她因何身体不适了?”周昌帝的视线转了一圈,落在君南夕身上,关心地问。
“恭喜皇上,晋王妃是怀孕了,有一个多月了。”陈汉民抢着说。
闻言,周昌帝的脸一阴,他一直都很关心老五这个孩子,自然知道他的身体状况如何,所以第一个反应不是高兴。
对他的抢答,君南夕并不意外。如果他不是那么急功近利,就不会淌这趟浑水了。
自从他们查出的线索指向殷家之后,他们大概能猜测到,为求万无一失以及追求利益最大化,第一个将馨儿‘怀孕’一事捅出来的人,必定是殷家的人,就算不是,也与殷家关系匪浅。这个人是他们一定要揪出来的,然后凭着这条线,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个突破口。
所以陈汉民从来就不是无辜的。
君南夕脸色一冷,睨了他一眼,然后对周昌帝说道,“父皇,馨儿她脉相紊乱,根本就很难把脉,可是陈太医却说她是怀孕了,儿臣让他仔细一些,可他就是一口咬定。儿臣怀疑陈太医的居心,刚才魏太医几个已经进去了,一会结果就出来了。”
周昌帝冷冷地看了陈汉民一眼,难道他不清楚他诊出这样的脉相意味着什么,还大声嚷嚷出来,真是该死,就算此事是真的,也得给他捂严实了。在宫里混的,哪个不是人精,他不信陈太医想不到这点。这么肆无忌惮,是有所倚仗了?还是整倒晋王妃得所利益甚大,大到值得他冒那么大的险?难道老五媳妇真的怀孕了?
“哦,那依你的意思,陈太医连个脉都把不准?”周昌帝缓缓地说道。
对陈汉民来说,这么直接地否定他的医术,让他无比的难受。
“皇上,晋王妃的脉相确实是喜脉。”陈汉民小声的辩解。
周昌帝看了他一眼,不再言语。
稍晚,几个太医鱼贯而出,被问及晋王妃如何时,年长的魏太医捋捋雪白的胡子说道,“晋王妃只是葵水要来了身体略有不适而已,可能因为人多,气味混杂,所以还有一些恶心眩晕的症状。”
另外两位太医也附和着点头。
闻言的殷慈墨眼中闪过一抹古怪,而殷宪珂只是眼底一暗,随即恢复过来。
陈汉民豁地站了起来,脸色震惊,“不可能!”表情是明显的不信。
被一个一向看不顺眼的同行质疑医术,魏太医不悦了,“不信你何不亲自把一把?”
陈汉明当然要亲自验证的。
他一上手,略显紊乱的脉相中,确实能把出葵水至的脉。
顿时他急得团团转,有三位同僚在,他也不敢再造次。此时他深恨自己刚才的冒进,如今他看了某处一眼,那人移开了眼,他咬咬牙,如今也只能先自救了,于是他满头大汗地说道,“皇上,方才是臣技艺不精,没能把清楚晋王妃的脉相,请皇上、晋王恕罪。”
此话一出,人群顿时骚动了,“庸医害人啊。”
“这庸医差点害了晋王妃,我就说嘛,晋王妃一看就端庄得体,哪会是那种不正经的人。”
“就是,这样的庸医一定要狠狠罚他才行!”
周围的议论声不小,陈汉民狼狈极了。
“一开始晋王妃的脉相就紊乱,你把不出也不该乱说话。但你却说了,本王还提醒过你慎言三思而后行,只是刚才你是怎么说的,一意孤行。你这样的心态明显是有问题的,故意针对王妃针对晋王府。本王现在问你,我晋王府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你为何要说那话出来污她名声?”
“这个。”陈汉民眼睛转了转,“臣也只是一时把脉不准,况且刚才的脉相不是这样的。”他刚才确实还能把到一点喜脉的,如今是一点也把不到了。
陈汉民不知道,谢意馨一直在吃促葵水的药,最后一丸也在刚才被她吃了下去。
这不算坑他,刚才那紊乱的脉相,喜脉本来只剩下一点点了,若不特别去注意,把到的话大夫都会觉得是自己眼花,可陈汉民有目的性地去摸这脉,当然能摸到了。
周昌帝就见不得他这个样子,一语打破了他的妄想,“你的医术既如此这般不精,那日后便不要行医了,太医院你也别呆了,以后的子孙永世不得行医,省得害人害已。”
陈汉民被这话打击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欲哭无泪,他们陈家以行医为生,日后子孙不能行医,他们可怎么活?而且被剥夺了行医济世的权利,他日后怎么去地下见列祖列宗?
“皇上,老臣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殷宪珂缓缓开口。
“你说。”
殷宪珂拱了拱手,道,“其实这话不该在皇上面前说的,只是今天是个喜庆的日子,可否请皇上看在今日是老臣过寿的份上从轻发落?”
“这已经是从轻发落的结果了,要不然,依朕看,这样故意误导民众污蔑皇室清白的罪状,掉脑袋都是轻的。但朕想着今日是你老的寿宴不宜见血,才给了这么个处罚。”
周昌帝都这么说了,再求情就显得太没眼色了,于是殷宪珂闭嘴了。
亲眼见殷宪珂的求情被驳回,陈汉民六神无主,衡量来衡量去,他一咬牙,“皇上,臣有话说!”
闻言,所有人都看向他,难道还有什么内情不成?而殷家几人的眼神顿时变得锐利无比,只是夹杂在众人之中不明显而已。
“你还有什么话可说的?”
“臣这么做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
陈汉民哀求着,“臣会说这个原因的,但恳求皇上看在臣老实交待的份上,给我陈家子孙一条活路吧,不要剥夺他们行医的权力,他们都是好的,只有臣鬼迷心窍,臣也愿意承担一切的罪状。”他也就只能凭着这点和皇家谈条件了,陈汉民可悲地想。只是,无论如何都得为陈家老小挣一条出路啊。
周昌帝也看出来了,眼前这位只是小虾,后面还有一条大鱼呢。
“陈汉民,你知道的,君无戏言。”
陈汉民绝望了。
“不过。”周昌帝继续说道,“如果你老实交待的话,朕可以网开一面,三代以后,你陈家可恢复医者的身份。”
“谢皇上,谢皇上!”陈汉民激动地跪下了,感激地道,他终于不用成为陈家庭罪人了。
“把你知道的,说出来吧。”
陈汉民刚要说,外面便传来一阵骚动。
骚动起,殷宪珂淡定地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
“不好了,不好了,太妃她——”
众人一抬眼,发现大厅内冲进来一个穿着宫装的侍女。
“太妃怎么了?”
宫女气喘吁吁的说不出话来了。
“皇上,老臣得去看看殷太妃,失陪——”
殷宪珂率先绕过她,往殷蕴竹下榻的院子——枫园走去。
殷慈墨一愣。
后面的人看着周昌帝,周昌帝神色淡然地说道,“去看看,再怎么说,殷太妃也是朕的庶母妃。”
后面的人很有眼色地跟上。
那宫女见此,脸色发白。
谢意馨在里面听到外头的动静,想起刚才在大厅中似乎没见着她祖父,她心中划过一抹不好的预感,当下扶着春雪的手,欲去看看。
由于殷宪珂故意走不快,与周昌帝一行人隔得并不远,一前一后地进了枫园。
殷太妃回来省亲,所带的人不多,仅带了一位老嬷嬷和两位宫女。只是他们如今不知去向,所有人都能感觉到枫园静悄悄的,突然正屋内传来一阵呜咽声。
殷宪珂循着声音来到正屋的大门前,手一推,门砰的一打开,只见殷太妃衣不蔽体地坐在那哭泣,显然被眼前的一幕吓坏了,而床榻上似乎还躺了一个人,看身型,似乎是个男子。
殷宪珂眼中闪过一抹笑意,转眼却一副暴怒的模样。
“何方畜牲,竟敢坏我妹妹清白?!”
说着,他怒气冲冲地冲进屋里,一把将床上的男人拽了起来,待看清那人的脸时,殷宪珂瞪大了眼,失声叫了起来,眼中有着不可置信,“怎么是你?!”
紧接着,他怒极攻心,喷出了一口血,血全落在了眼前人的脸上。
殷宪珂眼前一黑,两个人都是殷家的,真是连替罪羊都找不着,他此时只剩下一个念头,造孽啊!殷家完了!
很奇异的,他突然转头,看向不知何时出现在人群边沿的谢持礼,对上他淡漠的脸色以及眼中了然的讽刺眼神时,又不可自抑地喷了一口血。
殷老夫人一看到那男人的脸时,眼一黑,便大受刺激地晕了过去。殷家的其余人都骇然失声。
看到那张脸时,谢意馨狠狠地松了一口气,幸好不是——
人的好奇心是无穷的,没多久,就连站在最后面的人都知道了,与殷太妃有首尾的人是殷宪珂的二儿子——殷泰渊。
周昌帝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得出血来,声音几乎是从牙齿缝出来一般,“谁来告诉朕,这是怎么回事?”
男的昏迷了,谢意馨便把眼神放在了殷蕴竹身上。能进宫为妃的,容貌自然不会差。如今殷太妃年近五十,但因保养得宜,看起来却是风韵犹存。若搁平常人家,这样的寡妇也是有许多老汉求娶的。
“皇上,臣这逆子罪该万死,只是臣怀疑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殷宪珂跪下了,忍着气血翻涌冲撞的眩晕感,艰难地说道。
他不该一下子服下那么多行血的刺激药物的,想着来个一死百了,用自己的死,坐实了那人的罪名。现在想扭转乾坤,也有心无力!
“是啊皇上,我二叔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怎么会找上姑母?”殷慈墨帮腔,她是殷家众人之中除了殷宪珂之外,最快恢复过来的人,而且脑子也闪现了无数个念头想法,如何破局什么的。
“谁知道你们殷家人有没有什么奇怪的癖好?”人群中,有看不惯殷家的人呛声了。
殷慈墨没理会,继续说道,“退一步说,就算我二叔真和姑母有什么首尾,也不会在我祖父的寿宴上乱来啊。这人来人往的,他们难道就不怕被发现吗?”
“那是他们要抓紧时间啊,谁知道错过了这次机会,下次相见是什么时候?”这一道声音又是来自人群中的,明显的戏谑意味。
周昌帝胸中厌恶的情绪已经积累到了最高点,前面才出来明妃与一道士不清不楚,如今又出了今天这档子事,甭管真相如何,谁勾引了谁,反正两个人都姓殷,都是殷家的人,那么殷家就脱不了干系!
周昌帝大怒,“误会?朕倒想它是个误会。但你儿子都上了榻,还睡了朕皇考的妃子!真是大逆不道,而且还**,你们殷家好大的胆子!”
周昌帝几句话,便把殷蕴竹的心神震了回来。一看如今的处境,殷蕴竹绝望极了,殷家完了,她也完了。她不死也是极不体面的苟活于世,还不如死去来得体面!
殷蕴竹咬牙,猛地站了起来,冲向最近的柱子,砰的一声,脑浆迸裂。
没有任何人拦着。
静默了一会,殷宪珂整个人匍匐在地,艰难地开口,“老臣求皇上给逆子一个辩解的机会。”
“好,朕就给你们一个机会!”周昌帝咬牙切齿地,“来人,把他给我弄醒!”
下人很快便提来一桶冷水,一泼,殷泰渊很快便醒了过来。
刚醒过来的他有一瞬间的茫然,等环顾四周,发现以周昌帝以首的众都看着自己着,身体忍不住栗栗发抖。待看到姑姑殷蕴竹的尸身时,心神更是一寒。刚才他虽然不受控制般地做了那些事,但他还是有意识的。
殷慈墨一见他醒了,便迫不急待地问,“二叔,你不是在前院招待客人吗?怎么就到了后院的?”
殷泰渊一愣,然后垂下眼。他能说,他会到后院来,是因为有个小丫环给他报信,说小李氏在枫园南边的小亭子等他吗?他对自己的嫂子有了非分之想,这么羞耻的事,他如何敢认?
“二弟,你快说啊。”殷崇亦也催促,真是急死人了。
“我,我是被一个小丫环引到枫园来的。”
殷泰渊说这话时,殷家众人都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睛看他。
“到的时候不知怎的就晕过去了,之后的事我就不记得了。”
君南夕好整以暇地开口,“晕了?晕了还能做那档子事,你当我父皇是傻子呢?”而且一个丫环就能有那么大的能耐将他引进内院?他可不信。
殷慈墨看着,微微咬唇,眼底有一股幽怨,“很明显,我二叔是被人陷害的,他一定是被人下了迷药或春/药才会如此的。皇上,请允许太医为我二叔检查一下,或许还能查出一些蛛丝马迹来也不一定。”
“被人陷害?谁有那么大的本事能在你们殷家陷害你二叔?如果这个男人不是你二叔,这话倒有几分可信。”唱反调的又来了。
“皇上,求你再给个机会吧,他真的是冤枉的啊。我自己的儿子我了解,就算给他十个胆子,他都不敢冒犯太妃的。”
几位太医看向周昌帝,周昌帝阴沉着脸,一挥袖,几位上医上前给殷泰渊检查。
没多久,结果就出来了,并无明显中春/药或迷药的痕迹。
殷家众人张着嘴。
周昌帝不耐烦了,“你们还有何话可说?!”
“此事是你做下的吗?”
殷泰渊张了张嘴,最后沮丧地点了点头,“是。”
“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周昌帝沉声说道,“殷泰渊侮辱太妃,赐死,其余的殷家诸人——”
“父皇!”景王叫了一声,双眼哀求地看着周昌帝。
周昌帝顿了顿,看了一眼他身边的殷慈墨,用力地闭了一下眼,睁开后,继续说道,“殷家诸人,除殷慈墨外,五服之内皆流放岭南,永世不得为官!”
殷宪珂捂着胸口,一脸的痛苦,不,他不能死,至少现在还不能死,要不然,殷家就真的是完了。他哆嗦着在胸前摸了摸,他身边的小厮机灵的上前,在他胸前摸索一阵,摸出一颗药。
殷宪珂这样的表现让抬脚欲走的周昌帝停下了脚步。
殷崇亦吓了一跳,“太医,快给我父亲看一看!”
殷慈墨看出了几分,欲伸手扯住她父亲阻止他叫太医,只是她运作太快也不比上他嘴快。只能咽下到嘴的话,她总不能拦着不让太医看她祖父,这样就显得太不孝太违和了。
“不,不用。”殷宪珂沙哑着声音拒绝。
谢意馨眼尖,看了那么久的戏,又见殷慈墨如此,也略明白了几分,当下劝道,“可怜见的,寿星公被气成这样,还是让太医看看吧。”
闻言,殷宪珂抬头,怨毒地看了她一眼。
“是啊,若是寿礼变成丧礼就不好了。”人群中,有人幸灾乐祸地附和着。
周昌帝看了他一眼,发话了,“给他看一下吧。”算是最后一次对这位曾随着太祖打江山的老人的厚待了。
几位太医对视一眼,逐一上前诊脉。
殷老爷子的心脉跟动很快,而且是持续性的,非不可控的,疑似服用了某些让人兴奋的药物或食物。
太医们如实禀报了这个结果。
殷宪珂闭上了眼。
殷慈墨心一跳,立即说道,“今天是祖父的寿辰,不小心吃错了食物也是有的。”
“不,这样快的脉搏跳动,只有某些特别的药物能做到。”太医反驳,“本来殷老爷子长期郁结于心,思虑过重,心神损伤,心脏衰竭,服了这药,情况只会更加糟糕。”
“天哪,哪个杀千刀的给我祖父吃那些东西,这不是要他的命么?”殷慈墨惊呼。
闻言,不少人露出不屑的神色,
殷家这话是骗谁呢,不说殷老爷子本身是懂一些药理的,只说殷老爷子本身就是一个很多疑的人,入口的东西,他能不小心吗?他不喝谁能逼着他喝?这药若是殷家人端到他们老爷子面前的,那就更不合理了。都知道老爷子是顶梁柱,他好全家都好,他不好了全家倒霉,殷家众人有那么笨吗?至于是奸细外人给他喝的?殷家的防卫有那么弱吗?
“服了这药情况会糟糕到什么程度。”
太医张了张嘴,说道,“能加重心脏负担,加快心脏衰竭速度,意思就是加速死亡。殷老爷子的情况,快则眨眼间的功夫,慢则也不出两日。”
闻言,谢意馨眼中闪过一抹异色。别人不知道殷宪珂的身体状态,她谢意馨还不知道吗?根本就没多少天的活头了。对他来说,多活一天少活一天没什么区别。
如果眼前一幕是一个局,殷宪珂最有可能想设计的便是她祖父,或者谢家的男人。但可能性最大的还是她祖父。只是不知如何,这个陷阱却夹到了自己人。
这个连环计不可谓不毒辣,先让她假孕,她中计最好,不中计,还有这么一出等着她祖父。
她中计了,只会加深周昌帝对谢家的憎恶,如果不中计,也能牵制她与君南夕,同时松懈他们的防备。
如果里面的男人是她祖父,在周昌帝还没走出明妃的阴影时,再遇上这种事,不勃然大怒才怪。
再加上周昌帝对太祖爷的尊敬,屋子里的两人肯定不会有好果子吃的,殷蕴竹会被赐死,而男的被诛九族都是轻的。
如果再加上殷家这个老一辈的家主被气死,别人就算想求情,周昌帝不为君家的脸面,也得给殷家一个说法的。谁让殷家是彻彻底底的‘受害者’呢?
而且谢意馨曾听她祖母提过,当年她祖父救过孩提时代的殷太妃,殷太妃对祖父也是有好感的。周昌帝对眼前的局也就相信了,或者半信半疑,就这样已经足够了。
想明白了其中的道道,谢意馨对殷宪珂很是佩服。很完美的一个计谋,可惜时运不济,不知道在哪个环节出了错,不仅功败垂成,还被反摆了一道。
即使如此,也足够让她清楚殷宪珂的可怕了。他是一个冷血的枭雄,对别人狠,对自己更能狠得下心。
临死还想把自己的死彻底利用一把,除掉谢家这个殷家的大敌,从而替殷家扫清障碍,甚至不惜搭上自己的妹妹!这样的手段,这样的魄力,真是让人觉得可怕又胆寒。
作者有话要说:两章合在一起了,算是补一下昨天没更的吧。嗯,准备去超市补充一下粮食。
89第八十八章
得了太医的话,周昌帝若有所思地扫了殷家众人一眼,然后绷着脸,抬腿朝大门走去。
“皇帝起驾!”李德忙喊了一句。
“恭送皇上。”众人跪倒。
电光石火间,殷宪珂与殷慈墨交换了一个眼神。
“爹,你把爷爷扶进屋去,我和景王去送送皇上。”殷慈墨一边说,一边看向君景颐。
君景颐与之对视了良久,才点了点头。
略猜到他们是想跟皇上求情,君南夕君临江等几对人相视一眼,都很有默契地没追上去,有时候做得多了,反而适得其反。连蠢蠢欲动的宁王都蔫了。宁王现在也学精了,出头的事他尽量少做。
此时,众宾客有些不知所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都不知道怎么办了。想走吧,又没个带头的,留下吧,殷家发生这样的大事,肯定是无心继续下去的了。同时心中不胜感慨,原本热热闹闹办寿宴的殷家,转眼间却落得这么一个下场,虽然是他们咎由自取,却未免让他们有一种世事无常的沧凉感。看来,回去得教好下面的小子,别像殷泰渊一样犯浑,连累整族人。
就在这时,殷崇亦走了出来,对谢老爷子几位说道,“几位老爷子请留步。”
其他宾客都好奇地看着几位老爷子。
殷崇亦又对众宾客说道,“各位贵客,你们请到前面,一会我着人安排你们离开,不便之处,还望你们谅解。”
众宾客忙应了下来了,又说了几句客气话。便跟着引路的人去了前面,其实他们早就想走了,呆在这很不自在。
景王留下来是肯定的了,景王妃自然也跟着。谢意馨见她祖父没有走,与君南夕倒是留了下来。汤静尘有样学样,也拉着静王留了下来。
殷崇亦看了他们一眼,也没有出声赶人,算是默许了。
“持礼公,我家老爷子想见你一面。”殷崇亦说道。
其他几位老爷子都是姜桂之性老而弥坚的人物,整个事情串联起来,也让他们看出来几分了。
谢老爷子缓缓转过身,温和地说道,“我就不进去了,让他把时间都留给子孙们吧。况且我和他之间,无事不可对人言,也没什么需要私底下说的。”
明智的选择,听众在心中说道,确实,他爹现在这个样子,进去让人误会了怎么办。不是他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这样的身体状况,随时都可能——万一他们两人说过话之后殷老头就去了,算谁的?他们自认担不起这个责任,也不想惹这麻烦。
殷崇亦忙说,“持礼公,我知道你很为难,但这是我祖父最后一个心愿了,求你成全他,让他走得安心吧。”
谢持礼不语。
“而且,如果真的不幸,我们殷家决不怪你!几位老爷子可以作证。”
最后一句,殷崇亦是咬着牙说出来的。他自然明白谢持礼的顾忌,也知道没有这样的保证,他是不可能会进去的。
“这样不好吧?”谢老爷子还是不答应。
殷崇亦急了,哀求地看着另外几位老爷子。
几位老爷子想了想,劝道,“进去吧,看一眼也好。”
谢持礼眉头微皱,略显为难,“好吧。”
见他答应了,殷崇亦眼中闪过一抹欣喜,“持礼公,请随我来。”
谢意馨担忧地看着她祖父,她挺怕里面会发生什么不可预知的事情的。
察觉衣袖下的手被人握住,谢意馨扭头看去,只见君南夕低头看她,“放心吧,会没事的。”
谢意馨失笑,然后轻轻点了点头,是啊,自己真是过于操心了。她祖父历经了那么多的风风雨雨,怎么会连那点定力都没有?
不过,想是这么想,结果没出来之前,她多少还是有点担心的,唉,女人的心态。
谢老爷子被引进一间屋子,屋子四面开阔,一眼望去,无法藏人。显然,这是殷家为了让他对他们谈话放心而考虑的。
殷宪珂原先躺在一张躺椅上闭目养神,察觉有人进来后,才睁开眼睛,“咳咳,你来了。”
“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谢持礼淡淡地开口,丝毫不为他垂垂老矣的老态动容。
“咳咳,我输了,又一次输给你了。”殷宪珂的声音里满是颓然。
谢老爷子不为所动。
“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泰渊和我妹妹的丑事,我知道是你设计的。缘由是什么,你知道,我也知道。现在我只是好奇你是如何做到的?”
殷宪珂激动地拉着谢老爷子的衣袖,“咳咳,你告诉我吧,就算让我死个瞑目也好。”
谢持礼不动声色地拿扯开自己衣袖,“我不明白你说什么。”
呵呵,虽然我经常和你作对,却一直也知道谢持礼历来磊落,可不是那种敢做却不敢承认的人。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你何必不承认呢?
谢持礼依旧沉默,目光落在地上,微低着头,嘴角微抿,露出一抹了然的笑意。
“谢持礼,你这样太让我失望了。”
“我实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知道你急于让殷家摆脱困境,可也不能诱哄我让我说不出我根本没做过的事啊。”谢老爷子一脸无奈,那样子就像在对待闹脾气的孩子。可眼中的了然却让殷宪珂瞧得真真的。
他知道,最后一点伎俩也被瞧破了,这想法一闪而过的时候,他哇的一声,又吐出一口血。
“为,为什么?”他想问,为什么输的总是他?到了这种时候,都已经胜利了,谢持礼为什么还没被胜利的喜悦冲昏头,仍然理智谨慎?
谢老爷子上前,好心地扶着他躺回躺椅上,还拿着旁边的手帕给他擦掉了嘴巴周围的血迹。
地下,某个隐蔽处,周昌帝轻哼了声,甩袖而去,带起一阵寒气。
君景颐透过洞里的光线看了顶上屋里的两人最后一眼,然后追着他父皇而去。
计策已被看破,殷慈墨也没有拦人,随后也阴沉着脸跟了出去,
最后一次翻身的机会,也没了。
出到洞口,光线刺得她眼睛微眯,她不由得叹了口气,殷家没救了,回力乏天。
周昌帝出去的时候,觉得又被殷家给耍了,心情正不爽,也没有放轻脚步。
那咚咚的声音隐隐传了上来,殷宪珂对上谢持礼那似笑非笑的眼神,忍不住又能咳了几声。
谢持礼一边给他擦去血迹,一边说道,“你想打败我,却又从来都低估我。你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我,总觉得我的成功是上天厚爱的成分多,自己的实力只是占了少数。正是你这种不愿意正视对手,却又不愤对手的性格,才让你一生都难受。”
殷宪珂听着,一脸的怔忡。
谢老爷子凑近他的耳朵用只有两人听到的声音说了一句,“你没想到吧,其实我也会药理,而且比你还要精通。”
殷宪珂瞪大了眼,喘着气,“你,你,是,是说——原来,原来如此!”
殷宪珂颓然了,有气无力地说道,“你出去,给我滚!”
周昌帝前脚刚走,后脚殷家周围就被官兵给围上了。原本就气氛低迷的殷家顿时陷入极度的恐慌,
紧接着,殷泰渊被带走,殷家众人都不吭声,麻木了,有些人眼中闪烁着快意,大家对殷泰渊这个给他们带来可怕灾难的人没有丝毫同情,可以说是憎恶的。
谢持礼出来后,几位老爷子和他说了两句,嘱咐了让他等他们一道走之后,相携进去给殷宪珂道个别。
谢意馨与君南夕迎了上去,她祖父毕竟年纪大了,谢意馨与君南夕两人分别站在他的两侧扶着他到一旁的椅子坐会。
谢老爷子欣慰地拍拍两人的手。
院子里的气氛凝重,在场的人仅在谢老爷子出来的时候关注了他一眼而已,然后就各做各事。
朱聪毓领着蒋沁夏走了过来,朱聪毓开口说道,“景王爷,景王妃,殷侧妃,一切都会顺利的,别太伤心了。”
君景颐点点头,蒋初篮只是微微一笑,然后朝她妹妹招了招手,蒋沁夏走了过去。
殷慈墨抬眼,看到是他们,“是安国侯世子和世子夫人啊,谢谢你们的关心。”
看着不对,蒋沁夏忙甩开她姐姐的手,特意上前一步,挡在两人中间,“我们是过来和你们道别的,天色也不早了,该回了。”
殷慈墨点了点头,“那就不耽搁你们了,你们慢走。”
然后转过头来对君景颐和蒋初篮说道,“王爷,你先和王妃回去王府吧。只是,可否让我想留下来,晚些时候再回?”她轻声问道,面露疲态。
“留下来也不是不行,只是夜儿和雪儿两个孩子呢?”君千夜君千雪正是殷慈墨所生龙凤胎的名字。
“夜儿和雪儿就麻烦姐姐照顾了。”殷慈墨略带歉意地说道。
“看妹妹你说的,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他们也要叫我一声母亲的。而且两个小家伙都很听话,照顾起来也不累。”将初篮笑着,手不自觉地欲摸上小腹,想到什么,却生生忍住了,然后手往上,捋了捋头发。
看到她突兀的运作,殷慈墨眼睛一闪。
几句话的功夫,几位老爷子出来,然后一大君人相携离去。
他们走后,殷慈墨被叫进屋里。
“咳咳,这是我们殷家暗地里的力量和钱财,祖父全交给你了。”殷宪珂怅然地说道。
殷宪珂示意,贴身小厮拿出一个盒子。
“殷家的未来,就在你身上了。”殷宪珂满脸的正经与严肃。
闻言,殷慈墨并不意外,平静地接过了盒子。这回,偌大的殷家,就她运气好地躲过了一劫,殷家如今能指望的人就只有她了。
“我们殷家众人会在岭南忍辱负重,等待能凯旋归来扬眉吐气的那天的。”殷宪珂直起身子,目光如炬地盯着殷慈墨,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所以,你一定要努力,答应我!”
殷慈墨深吸了一口气,对上她祖父的眼睛,“我答应你。”至于什么时候能做到这个承诺,再看吧。
得了她的承诺,殷宪珂放心地闭上了眼,他的心腹小厮极有眼色,忙上前,将殷慈墨请了出去,
殷慈墨点了点头,知道她祖父时间不多了,肯定还有一些事要交待她父亲叔伯等人的。
没多久,便传来了她祖父去了的讯息,殷慈墨很平静地接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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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往门外而去,君南夕状似不经地问,“刚才安国侯世子拦住了你?”
提起他,谢意馨眼中划过一抹厌恶,“是的,还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听着她语气里的嫌厌,君南夕满意地勾起唇,叮咛,“这个人脑子有毛病,以后遇上了,有多远离多远,别靠那么近。”
君南夕能忍受别的男人对她的欣赏,因为她的美好,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看见。却不能忍受别的男人打着为她好的名义做出伤害她的事。朱聪毓这个人,他远远就能感觉到他散发的一股恶意。
说话间,两人已出到门口,送了她祖父一行人上马车之后,君南夕揽着她的腰,扶着她上了马车。
似有所感,临进马车前,谢意馨回头了。
只见逆光处,朱聪毓定定地站在一株大树下,光线打在他脸上,晦暗不明。
君南夕也转过头,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见到是朱聪毓,眉头微皱,身子往前挪了挪,替她挡住了那束恶毒的目光。
朱聪毓这个人,不能留了。
90第八十九章
谢意馨他们的马车驶离殷家一大段距离的时候,三声雷炮响,从殷家的方向传来,他们似乎还听见了一道洪亮整齐的痛哭声。
谢意馨君南夕对视了一眼,殷宪珂去了?
而前方马车内,一直闭目养神的谢老爷子猛地睁开眼,死了?眼中竟然平静得很,没有太多的兴奋。
然后他闭上眼,淡淡地说了句,“去了也好。”
次日,传来了殷泰渊在狱中身亡的以及被流放的殷家族人已被押解出了京城地界的消息。
半月后更是传来殷家一众遇上狼群,所有人尸首异处的消息。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贺冬来汇报前一个消息的时候,谢意馨正在教小十一写字,闻言手一顿。她祖父真是厉害,一出手,便一举定乾坤,让殷家没了翻身的可能。
原本君南夕也坐在一旁处理公务的,这会也搁下了笔,走了过来,“明天要不要回娘家看看?”
谢意馨明白其实君南夕也有点好奇昨天的事的真相,不过她歪着头想了想,说道,“还是不要了。”有些事情只可意会,说出来就没意思了。
殷家倒台,正是他们该低调的时候。他们一回去,娘家肯定又是烹牛宰羊的招待他们夫妻俩人,落在别人眼中,指不定会被编排成什么样呢。况且昨晚他们才见过,也不是很想念。
君南夕不是那种好奇心重的人,刚才之所有会提出这个提议,不过是因为谢意馨的关系罢了。谢持礼是她的祖父,连带着被他爱屋及屋地关心了一下。后来谢意馨说不要回去,他也仅是点头明白此事到此为止。
时光荏苒,转眼就到了九月中旬,谢意馨让人种在京郊的棉花已经可以收获了。谢家那边派人来报的时候,谢意馨见君南夕露出感兴趣的眼神,而小十一也是仰着小脸蛋满脸向往地看着她时,想了想最近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得坐镇府中,便和君南夕商量去那住一段时间也不错。
君南夕没多想,就答应了。
次日,他们就到了京郊。
略作休整之后,他们就到了谢氏族人的居住地。
前段时间翼州地动时,搬迁至京城的人知道这一片住的是持礼公的族人之后,不少人慕名而来,就在他们这一片买了地,紧挨着建了房,不走了。
于是,附近的人给住在这一片的谢氏一族起了个名字叫谢家庄。如今的村长便是当初带着几个年轻人随谢老爷子进京考察的十七叔公,这位曾在谢家大宅里住过,为人也通情达理,是个极好的长辈。
谢意馨一行人来到谢家庄的时候,村长十七叔正领着一群人站在那,明显是等他们。
见到他们,一番参拜之后,十七叔就由着一个青壮年搀扶着上前,笑眯眯地说道,“晋王,晋王妃,你们可算到了,还挺早的,不过有人比你们更早呢。”
谢意馨注意到十七叔的态度亲近中带着恭敬,分寸拿捏得很好。不由得暗中点了点头,脸上笑道,“还有人比我更早?不会是我祖父他们也来了吧?”
“正是呢,他们比你们早来了半个时辰左右,此刻正在屋里歇脚呢。”十七叔一边说,一边领着他们往里走。
谢意馨一边聊着,一边分神注意了一下四周的情况。周嬷嬷正领着王府的下人们给谢家庄的族人分发礼物呢。东西不多,但分得的人莫不是兴高采烈的。
十七叔就笑看着,也不说话。
到了她娘家在这边修的庄子,发现她娘家老一辈和孩子们都来了,屋里热闹着呢。
翰哥儿许久不见,倒是稳重了许多,此时正坐在那抿着嘴儿笑呢。见到她眼睛一亮,却不会像以前一样炮弹似地冲过来了。
这让谢意馨点了点头,这孩子已经开始学会克制了,不由得夸了他几句。
翰哥儿得了夸奖,笑得眯了眼。
谢意馨进来后,她祖母看着跟在她身后的十一皇子,又扫了她孙女的肚子一眼,忍不住转过脸,轻轻叹了口气。
谢意馨当没发现,人老了,有些观念就越看重了,人也变得越发地爱操心了。别理那么多就是,况且这事也是急不来的。
她祖父见人齐了,让谢意馨他们各喝了一杯水之后,就欲去棉花地里看棉花了。这样子性急,被她祖母笑着调侃了几句。不过她祖母年纪大了,也不觉得田间有什么好看的,便没有随他们出来。
谢意馨一行人由十七叔等人领着,慢慢向棉花地走去。此时,秋风送爽,田野里到处都是金黄一片,人们的脸上洋溢着一股丰收的喜悦。走在田间的谢意馨几人,也被感染了,心情不由得松快了几分。
快到棉花地时,谢意馨远远发现,原本绿油同的棉花株都变得半干了,不复往日的绿意,雪白的絮团儿膨胀着挤在枝头,胖娃娃似的迎风摇曳着。
谢意馨他们到时,族中的青壮年都集中到了棉花地,棉花地旁边还站着一些妇孺。这回收棉花的事,谢意馨他们很重视,村长也很重视,所以来干活的人全是青壮年。
谢意馨与君南夕扶着谢老爷子走过来时,大家都用恭敬而孺慕的眼神看着他们。
如果不是持礼公这一支,他们哪有那么好运啊。在此次地动之中,虽然因为朝庭的原因不会有性命危险,但没点损失那是不可能的。
正因为他们,所有人才不会仓皇地搬离故土,看看有些至今仍然颠沛流离的人,他们真的很有感触。虽然朝庭会发放一些救济款,但要重建家园,哪家不得掏出老底来啊。
哪像他们现在这般,占据着京郊这一片肥美的土地,孩子又上了族学受着良好的教育,可以说安居乐业也不为过。后面搬来住在他们旁边的人就常常对他们能幸运地逃过地动一劫并且在京郊这一片置下那么大的产业羡慕不已。
这一切,都是持礼公一支给他们带来的。真的是有对比,才有优越感和幸福感。所以他们也是真的感激,时常叮咛孩子,要努力,要出人头地,为族人争光,别给持礼公抹黑。
谢意馨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和她祖父及君南夕一起朝他们点头致意。其实,这样的目光虽然肉麻但看多了就觉得还好,一个家族中,确实需要一个向心力来凝聚一群人,被崇拜。这样的一个家族才会走得远。只要自己足够清醒,不迷失在这样的目光之中就好。
到了田间,她祖父略说了两句话,便让他们开始采摘棉花。等男人们都散到田间后,君南夕搀着她祖父与十七叔公去了一边。
谢意馨微微一笑,男人们的事,有时候需要男人们去沟通,她在场反而不好说话,而且她不想掺和太多。于是便和小十一一道,朝田边的女人堆走去。
女人们看她走过来了,都纷纷站好。
一番闲聊,谢意馨与她们慢慢在田边走着。而小十一则和翰哥儿一道跟着庄里的孩子在不远处的地里窑红薯花生。
“十七叔婆,今年这棉花种得好哇,收成不但不比去年的差,似乎还更好了?”谢意馨这话倒不是恭维人的假话。
得了夸奖,十七叔公笑得合不拢嘴,微陀的背也挺直了,“哪里,都是晋王妃教得好,这些棉花全是按照先前晋王妃教的法子种植的,饲弄它们的都是种地的老把式了。而且这棉花连种了两年,倒也咂摸出一点经验来了。”
“十七叔婆,不必谦虚。法子再好人不尽心的话,庄稼也长不好。我看得出来,这片棉花能有这么高的产量,你们一定是用了心的。”
其实采摘棉花的活是很枯燥的,只走了一会,谢意馨便和那些女人们坐在树底下休息去了。
而她祖父再怎么身强体健也是七十大几的老人了,在田里走了没多久便累了。一行人便回到了庄子里。
期间遇上了金家派来送礼的下人,她表哥前段时间成了亲。表嫂不是京城本地人,刚陪表嫂回了一趟娘家,带回了一些特产,就每家都送了一些。送到晋王府的时候得知他们夫妇来了京郊的庄子,因为有一些是吃食,新鲜着吃味道才好,就命人折了个弯送来了。
如此,谢意馨不免问起了金从卿的身体情况。送礼的人算是金家的心腹下人了,知道的事也多一些,提起金从卿的病,脸上也难免忧虑。又略说了几句话,谢意馨便让周嬷嬷亲自招待了,而她则陷入了沉思。
先前她就说过,要帮她表哥从殷慈墨那拿到那张治哮喘的秘方的。只是距离殷慈墨主动拿出那药方的时间还有好几年,太久了,她等不了。
上一世,殷慈墨拿出这张根治哮喘偏方的原因是因为她需要拉拢永宁侯,而永宁侯没别的弱点,唯一的儿子战死了,除了膝下一个当宝贝疙瘩的孙子。
永宁侯的孙子打小就患了严重的哮喘,看了许多名医都治不好,每天都拿药当饭吃,吊着一条小命。殷慈墨的做法很对症下药,治好了永宁侯孙子的病,永宁侯自然就听了她的差遣。如今,永宁侯的孙子才出世不久,距离殷慈墨拿出药方的时间还有四五年,谢意馨等不了了,金从卿也等不了。
谢意馨暗自琢磨,先前安排的那个人时机已成熟,是时候了。
“回头告诉你哥哥,是时候让那个人动手了。”谢意馨对春雪说了一句。
春雪意会地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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蓟江看完手中的信,才叹息般地将手中的信就着火折子烧掉,终于来了。
蓟江是她的远房表哥,家里遭了灾,几月前带着弟弟和一个书童辗转到京,用大半的盘缠盘下了一间破旧的书肆,做起了卖文房四宝的行当,偶尔还会替人卖些字画。每日看看书,做做买卖,以期来年的科考,日子温馨淡然。
一个偶然的机会与她的父母相遇了,一番相询,双方才把这亲给认了回来。
而在流雨双亲的促进下,流雨蓟江认识了。一开始,流雨对蓟江这个突然出现的表哥还是很戒备的。
可是蓟江脾气好,无论流雨怎么摆脸色用言语挖苦试探,都是一副好说话的样子。
见他这样,流雨也不好太过份。
而蓟江也挺聪明的,时常会孝敬流雨二老,哄得二老一直都在闺女面前替他说好话。
其实凭着流雨如今的地位,流雨爹娘吃吃喝喝什么的已经不缺了,但胜在蓟江这份孝心啊。而且人家还说了,来年若有幸高中,必将骑着高头大马来迎娶流雨。
这不,流雨的父母已经做起了未来状元爷泰山的美梦来了。
在蓟江时刻的关怀以及父母不时的念叨下,流雨也是情愫暗生。她今年十八,年纪也不小了。
流雨得空的时候,时常会来帮帮忙,不过这样的机会不多就是了,毕竟她是殷侧妃的得力助手嘛。只是如果她想,再忙,每天都会抽得出一点时间的。况且他们住的又不远,从后门出来,拐一条街就是了。
渐渐的,两人有了那么点意思。
“表小姐,你又来看大少爷了?”书童阿大惊喜地问。
“嗯,你大少爷在吗?”
“在屋里呢,奴才领你进去。”
流雨一进去,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蓟江发愁的脸,见到她时,才转愁为喜,露出笑脸来。
流雨不动声色地眨了眨眼,两人仍如往常一般处着。
可流雨是什么人哪,不着痕迹地打听下,才知道是蓟江的弟弟哮喘的病又犯了。
蓟江愁眉,“要是有个太医能帮小伊看看就好了。”呢喃般说完,他随即苦笑,“我又在痴人说梦了,别说让太医给小伊看病,就是随便给个治哮喘的方子都行,但这都是不可能的。”
流雨迅速地瞟了他一眼,发现他只自顾自地说着,并不曾留意自己的反应,心中的疑心去了,觉得自己真是多疑,她表哥又不知道她主子的能耐,怎么可能——
“别发愁了,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流雨安慰。
蓟江自责地说道,“唉,都怪我这个做哥哥的没用,要是今年我身体不是那么不争气就好了,好歹能挣个官身回来,这样小伊也有个希望啊。“
说完这句之后,蓟江似是怕她和自己一样担忧,主动地换了话题。
流雨注意到这点,心中不免感动,脱口而出一句,“小伊的病别急,我来想办法,让小伊先吃着原来的药先。”说完她同时也在心中琢磨,回去求她主子,让太医开个方子这事的难度。流雨是家生子,打小就和殷慈墨生活在一起。
流雨想了想,跟在她主子身边那么多年,这是她第一回有请求,殷主应允的可能性很大。而且她知道宫中有一两位太医,她主子开口一定能请得动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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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殷慈墨处理完事,又去看了儿子女儿后,流雨很有眼色地给她上了茶。
殷慈墨接过茶,笑问,“怎么了,这些天看你经常恍神,是不是被什么事难住了?”
“还真被主子给猜着了。”
“说吧,我看看能不能解决。”
“还不是我表弟,昨儿个哮喘又犯了。看了多少大夫,吃了多少药都不见好。我爹娘都担心他挺不过这个冬天呢。”
殷慈墨眼睛一闪,喝水的手微微一顿,“那你是想?”
“奴婢是想请主子出面,如果能请到一位太医帮我表弟瞧瞧就好了,如果不行,让太医开一张治哮喘的方子也行。”
“你这要求倒是不高。”殷慈墨似笑非笑地说道。
“求主子成全。”
“只是,你什么时候有了一个表弟,我怎么不知道?”
“这都是几个月前的事了”流雨把蓟江带着弟弟如何孤身来到京城的事详细地说了。末了,眼巴巴地看着殷慈墨。
殷慈墨从她刚才说话时就注意到流雨提起那蓟江时,眼睛微亮,不难看出流雨对这位表哥是有好感的。
殷慈墨的心情有些复杂,殷家如今被灭了,给她提供不了丝毫的助力了,她以后的路注定了更艰难。
最近几年都是她用人之际,流雨的能力还是很可以的,她实在不想放流雨离开。女人一旦成亲生子,大部分精力就会放在家庭上了,这是她不乐意看到的。
于是点了点她,“流雨,其实你不必急,你的终身大事我自有安排,必不会委屈你。且安心做事,以后你的相公,比起你现在的这个表哥只好不差。”
殷慈墨不知道的是,其实这话,她上一世也和流雨几个得力属下说过。只是那时她已经是晋王妃了,地位不同了,手上的权力也不一样,况且当时殷家的实力也处于稳步上升期。这样都让他们这些属下看到了希望,也让他们有等待的动力。
如今,数次行动都受挫,让他们损失不少,而殷家更是直接被灭了族。这些都在不断地打击着他们的积极性。所以对于殷慈墨的话,他们会听,却不会如一开始般的信服。
殷慈墨越说,流雨的表情渐渐淡了下去,头也越来越低,最后只低低地回了一句,“主子,奴婢知道了。”
见她听话,殷慈墨满意地点点头,打了一棍子,接下来自然是要给一颗甜枣的,“不过,你表弟的病就不需要麻烦太医了,我这里有一个偏方,几副下去,包管你表弟能药到病除。”
流雨强打起精神,“真的吗?奴婢替表弟谢过主子了。”
“主子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伺候我笔墨吧,我这就把方子写给你。”
“嗯。”
随着墨被研好,宣纸铺好,殷慈墨拿起笔,刚想下笔,脑中什么东西一闪,于是她突然一顿,抬头对流雨说道,“我突然想起来,这方子你拿了也没用,这些药材熬开的时候,必需配以一味药丸才能起效,那丸子是我亲自配的。”
殷慈墨想了想说,“这样吧,每日我让人熬好药,你拿去给你表弟好了。”其实她还想过让她表弟亲自来喝的,不过这个念头刚起的时候就被她掐了。别说景王府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再者这样的举动让自己显得未免也太多疑了一些。
流雨觉得没什么差别,点了点头,“主子怎么说就怎么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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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谢意馨得知他们没有拿到药方,只每日拿到一碗药时,她不得不再次感叹殷慈墨的谨慎与多疑。
只是这回他们麻烦了,不知道她请来的张问宾太医和葛发生几个大夫能不能靠一碗药汁子能不能推测出所用的药材。
不过谢意馨看这是悬了,她想了想,还是派人将金从卿秘密请了来。机会只有一次,要不要喝,只能让她表哥自己决定了。
那碗药送到的时候,果然所有太医和大夫都品不出其中的药材及分量,只能略说出几种。其实如果药的分量足够的话,给张问宾他们时间,或许能品出其中所用药材以及分量。只是事与愿违,药呢,每日只有一碗。
所以当第一碗药只剩下大半碗的时候,大家都看向金从卿,等他的决定。如果他决定喝,那就没他们几个大夫什么事了,虽然错过了这么一个根治哮喘的古方,他们也颇觉遗憾。可是,这不是由不得他们决定么?如果金从卿不喝,那是最好的,那他们每天都会有一碗药给他们做推测了。
“我喝!”
金从卿已经从谢意馨那里得知了殷慈墨给出药方的经过,如谢意馨猜测的一般,金从卿也觉得这碗药的确能根治哮喘的可能性很大。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更新的,文写到后面越来越难写,有时连更新也保证不了,我在此道个歉。只是再怎么样,也保证隔日更吧,尽量补偿字数,其他的,真的很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