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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时空的蝴蝶全文阅读

作者:老老王     穿越时空的蝴蝶txt下载     穿越时空的蝴蝶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一百十六、浑水摸鱼(下)

    嫣红的夕阳下,强劲得几乎匪夷所思的南风,将桅杆上那条特大号白色三角内裤吹得完全鼓满成了弓形,推动着巨大的浮空战舰晃晃悠悠地朝北方海滨前进。

    “唉,说什么要展示一下自己的本领,让我们刮目相看……哼哼,到头来还不是来求我们帮你撑腰!”

    祥瑞号的驾驶台上,红的蕾妮一边操纵着沉重的舵轮,一边回头瞪着她的男朋友,撅起嫩红的小嘴直嚷嚷。而菲里则是极度尴尬地束手靠边站立,红着小脸无言以对。先前对着全军号施令的那份意气风,早已随风消逝得无影无踪。

    透过明亮洁净的舷窗,他依稀可以看见,蕾贝卡教授正穿着一身明显过于厚实的大奥术师之袍,满头黑线地站在被烈日灼烤到滚烫的后甲板上,手忙脚乱地瞄准内裤施放出一个又一个狂风术——像这种程度的常用法术,对一名货真价实的耐色瑞尔大奥术师来说,实在是算不得什么。但由于事前没有得到通知,缺乏必要准备的缘故,这项“人肉引擎”的繁重工作,还让将可怜的吸血鬼女教授一时间辛苦得够呛。

    身为一名堂堂男子汉,却让两位亲密女伴为自己如此操劳,菲里的心中也不是没有一点歉疚之意。可是,望着那条正在桅杆上迎风飘扬,镶着金丝滚边的小熊图案内裤……怎么总是让人不由自主地浮想翩翩,联想起了那些偷偷掀大姐姐裙子的坏小孩?

    只不过,这位掀裙子的“坏小.孩”乃是历史上鼎鼎大名的级牛人,史上最强法师卡尔萨斯的当代转世。而“大姐姐”的来头更是骇人,竟然是当今的第三代魔法女神密斯特拉殿下!

    而且,当年的那位正版卡尔萨斯.阁下,还曾经对第一代魔法女神密斯瑞尔伸出过邪恶的魔掌,犯下过远比掀女神内裤更加恶劣上一万倍的罪孽——具体来说,就是用暴力夺取和玷污了她的一切,迫使可怜的密斯瑞尔殿下极度悲愤地爆体自杀……怎么感觉上很像那种老套的三流豪门言情剧?

    靠在被太阳烤得呼呼烫的.墙壁上,菲里翻着白眼甩了甩脑袋,努力把自己从毛线球一般的混乱思绪中挣脱出来——自从身边有了一位以恶作剧为最大爱好的腹黑型女朋友,以及一位s属性爆顶的女王型师傅之后,他感觉自己的思维似乎也变得越来越邪恶了……

    但是……望着罩在所有人头顶上迎风飘荡,推动着战.舰徐徐前进的巨大内裤,他突然很惊悚地现,跟着这样一位头脑脱线到会随便拿内裤送人的变态女神,思维不邪恶一些的话还真是吃不消……

    回归正题,由于在时光神殿之战中损毁了航空.动机的缘故,如今的祥瑞号虽然还能依靠密瑟能核的基本功能,在天空中长时间保持悬浮状态,但却没有了驱使战舰前进的动力,只能随风飘荡起伏。总的来说,差不多就等于是一只特大号的热气球,在空战中根本就是最理想的巨型靶子,只要指挥官还有点头脑,就绝对不会愿意坐着这种玩意上战场。

    如此一来,巨熊军团的快机动能力顿时大打.折扣,不得不始终沿着水路移动。但是,当菲里偶然注意到目前正盛行着的南风时,头脑中却突然有了灵感。

    “……风从南边吹来,.而通贝斯港就在北面,中间全是一望无际的平坦原野和低缓丘陵,没有任何碍事的山脉挡路。只要在桅杆上树起一面船帆,便能让祥瑞号一路飘到战场。接下来,我军岂不是就可以居高临下,依靠浮空战列舰上那几门还没怎么开过荤的级主炮,肆意蹂躏地面上的任何对手了……”

    更妙的是,通过刚刚从几个溃兵军官口中得到的情报,精灵军在内讧中折腾死了自家的全部八条巨龙,再没有了任何的空中力量,连印加军的两三头巨鹰都对付不了……而自己这边不但有着举世无双的级浮空战列舰,还有一银一黑两条巨龙和一大群骑扫帚的魔法师。根据另一个世界的现代军事理论,在如此一边倒的绝对制空权之下,就是丢石头都能把守军统统砸死,更别说丢炸弹、魔法和毒气了。

    于是,菲里当机立断地丢下了大部队,自己用传送术火赶回祥瑞号,召集留守人员将战舰动升空,同时鼓捣起了改建工程——加固桅杆与基座,铺设横梁与索具,张起风帆,将祥瑞号由魔法动力战舰升级(降级?)成风帆动力战舰……

    然而,非常遗憾的是,这世界上的事情从来都是知易行难。菲里带着一帮水手在仓库里翻了半天,却怎么也找不到合适的帆布——从新耐色瑞尔殖民地搜刮来的那些布匹,基本上都已在一路上销售罄尽,剩下的只有一些连土著人都不肯要的级烂货。

    而他用3级魔法造物术凭空生产出来的布匹,全都又轻又薄仿佛细纱,透气性和吸水性良好,做衬衫和绷带都还不错,但却根本承受不住强大的风压,此外面积大小也远远不够。至于征集船员的被子与床单拼凑一下……先不说没了铺盖的士兵们会不会罢工造反,菲里也没有那么多时间等着大家一针一线地缝纫了:足足几千号人正被他丢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郊野外,眼巴巴地等着祥瑞号送晚饭过去呢!

    本舰的损管部长,上过通缉令的制假天才艾尔小姐,倒是在这时候充分挥了她的看家本事,硬是于极短的时间内用纸张裱糊成了巨大的船帆,并且趁着一个无风的间隙将其挂了起来。

    但是,当菲里兴高采烈地着手进行下一个环节,即用法术将纸船帆金属化的时候,却酿成了一场更加恐怖的悲剧——随着法术效果的显现,胶水未干的厚纸板霎时间变成了粘贴不牢的薄铁皮,在风力和自重的作用之下迅解体……伴随着“豁啦”一声巨响,无数细碎的金属片仿佛霰弹般噼里啪啦直坠而下,凡是不幸在这时候进行甲板作业的士兵,统统惨遭“金属风暴”的轰炸,几乎个个头破血流,有些人的伤口甚至深可见骨,即使当即就请牧师施了治疗术,眼下依然痛得死去活来,只能躺在床铺上直哼哼。

    最后,在万般无奈之下。菲里只得祭出了法宝,将魔法女神赐予的那条三角形小熊内裤放大到极限,然后套到桅杆顶上……当他自己一个人硬着头皮,好不容易给战舰装上这项变态痴汉的标准行头之后,回头却绝望地现,随着时近黄昏,盛行的南风虽然还没有停止,但也已经减退到了几近于无的程度——如果全靠自然风力来推动内裤的话,恐怕用三天三夜都到不了通贝斯港。

    当然,按照敌军那副已经被揍到半残废的惨样来看,别说是三天,就算有十天时间也很难恢复元气。但是,被菲里丢在半路上等晚饭的那几千名倒霉士兵,如果头脑不够开窍,没有自行撤退的话,怕是要抱着行道树活活饿死了……由于对部下的野外生存能力和主观能动性实在是不敢抱任何希望,菲里被迫彻底抛掉了身为男人的自尊心和脸面,低声下气地去女友和师傅帮忙。

    于是,就有了“蕾贝卡教授”牌人肉引擎,和非自然产生的强劲南风……结果,总算是赶在夕阳的最后一缕光芒消逝之前,让伸着脖子苦等了半天的士兵们吃上了热乎乎的晚饭。

    然后,就该上战场打仗了……

    “……这种用厚纸板胡乱拼凑起来的低劣货色,该不会在半空中散架吧!”

    一位黑衣黑裙黑肌肤的**女郎……不对,是黑衣黑裙黑肌肤的黑暗精灵女牧师,伸出一只墨玉般圆润光洁的手臂,轻轻地在滑翔翼表面还带着毛刺的竹子骨架上敲了敲,然后带着满脸不信任的神色问道,“感觉上似乎轻飘飘的耶,你们有认真仔细地做过产品质量测试吗?”

    “产品质量测试……怎么可能会有这种玩意?您把这里当成了有正规牌照的兵工厂啊?!”

    菲里用指甲搔着光头皮,万分苦恼地望着依莎贝拉主教,耸着肩膀如此回答说。但这位侍奉哭泣女士艾梅塔的高级牧师,却还是保持着不依不饶的倔强态度,“这绝对不行!怎么可以连最基本的测试都没有做过?我得为属下的生命安全负责!不能让她们驾驶着一堆粗笨垃圾去送死!”

    “什么?你居然敢说我辛辛苦苦制造出来的东西是粗笨垃圾?!”

    正在忙着往翼片上刷黑油漆的半精灵萝莉顿时“嗖”地一下跳了起来,面色不善地支手叉腰,努力挺起小小的胸部瞪视着依莎贝拉,“你这黑皮泼妇也别太瞧不起人!别看人家年纪小,我可是连远洋游艇都造过哦!区区几架滑翔翼根本不在话下,你就尽管放心大胆地驾驶它出击吧!”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不放心啊!”

    面对本舰损管部长兼制假天才,前通缉犯艾尔小姐的眼神攻势,依莎贝拉主教同样毫不示弱地还以一串白眼,并且充分利用身高方面的优势,仿佛敲木鱼一般笃笃地戳着半精灵萝莉的额头。“我是有听说过艾尔你拿纸板做出手工游艇的壮举啦!可是再后来呢?那条只配烧给死人把玩的纸船,貌似成功地将一大群贪便宜的怪叔叔送进了海底看鲸鱼,顺便把你送上了通缉要犯榜单……这叫我怎么相信你的产品质量?!”

    “……呜呜,这个凶暴的阿姨欺负我!”

    由于心理骤然受到重创,半精灵萝莉呜咽着罢工泪奔了,而菲里却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试图劝解,“那个……我说,去年一月在新魔索布莱城伏击索非亚.利亚顿元帅的时候,你们也一样用的是艾尔赶做的纸板滑翔翼,似乎也没出什么大乱子啊!再说,你们黑暗精灵一族有着天赋异能浮空术,等于是贴身的降落伞,似乎没必要这般担忧吧!”

    “伏击索非亚.利亚顿元帅?呵呵,小菲里,你居然还好意思提起新魔索布莱城那一仗,一想起那一回的伤心经历,就让我忍不住觉得心头火大!”

    完全出乎菲里的预料,不说起那场让哭泣女士教会的**女郎们一举成名的决定性战役还好,刚一提起新魔索布莱城保卫战,依莎贝拉主教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那次是咱们头一回上战场,就知道光顾着热血沸腾了,什么事情都不懂,什么问题都没想到。结果竟然被你忽悠得去当了打头阵的敢死队,还没一毛钱的开拔费……为了冲散五十倍于己的精灵军,乘滑翔翼出击的姐妹们当场就足足死了一半!更可恨的是,大陆会议在事后连抚恤金都没,全要我们教会自己掏腰包垫上,这可真是叫英烈们既流血又流泪啊……”

    哇,居然连烈士的抚恤金都漂没了?看来那时候的殖民地政府确实做得是相当之不地道。可是,相对应的,你们这些虐恋狂人也没有什么理由哭穷吧!

    菲里一边心不在焉地听着依莎贝拉主教大叹苦经,一边不负责任地想着——由于**女郎们在新魔索布莱城保卫战中以一当百的杰出表现,当时的新耐色瑞尔殖民地可是真正的追捧者如潮。光是那种由九尾长鞭、黑色紧身皮衣、黑框墨镜、黑蕾丝长筒袜和黑皮靴组成的所谓“哭泣女士教会标准出品”**皮装,带给你们教会的利润就足够付上二十倍的抚恤金了。更别提那些新增信徒的慷慨捐赠和“女子鞭打培训班”的高昂学费……这年头,凡是要想通过制造轰动性的噱头,来实现爆炸式市场扩张的商家,又有哪一家不是一掷千金,甚至拼上了老本的?

    “更何况,那一回至少用的还是牛皮纸,这次居然是拆开的包装箱……难道你想坐在安全的指挥舱里,看着我们在危险的战场上空折翼吗?”

    依莎贝拉主教忿忿地在刚漆成黑色的滑翔翼上捶了一拳,然后很突兀地话锋一转,“当然,为崇高的正义事业而献身,正是我等的天职所在!”她神情严肃地宣布道,“但是,作为对我辈不顾条件简陋,为了;胜利英勇献身的补偿,尊敬而慷慨的司令官阁下,您是不是也该意思意思?”

    我倒!望着眼神中仿佛跳跃着金币的依莎贝拉,菲里万分头疼地揉起了太阳穴。一时间,他无比深刻地怀念起了当初那个单纯而又狂热的依莎贝拉主教,那时候的她可是对任何与“正义”沾边的事情都完全没有抵抗力,特别是存在生命危险的事情,绝对会充满热诚的主动要去插上一脚,并且从来不计报酬……

    但是,一直萦绕着巨熊军团的废柴症状,似乎也是会传染的。在长期的潜移默化之后,就连努力主动受苦,并且认为只有忍耐痛苦才能得到解脱的哭泣女士教会,如今也学会了如何与上级讨价还价、锱铢必较……怪不得说知识越多越反动呢,在风气散漫的巨熊军团待得久了,艾梅塔教会这些原本称得上是最理想炮灰的宗教狂热者,眼下也开始小贩化和废柴化了。

    “好吧,在今夜出击之前,我会给你们每人颁五盎司黄金的犒赏,战后再另外的五盎司。另外,在进城之后,你们可以‘放纵军纪’、‘自由活动’一天,个人缴获的一切战利品全部不必上缴!”

    迎着即将坠落地平线的夕阳,菲里叹息着将小手一挥,说出了自己能够给出的最大底线。然后,面对仍有些不满的**女郎领,他又淡淡地补充了一句,“另外,有一件事情你刚才似乎搞错了。本次决战事关重大,我不打算继续再缩进舱室遥控指挥。到了天黑之后,我也会身先士卒,和你们一起空降突击!”

一百十七、胜利只是缓期死刑(1)

    夕阳的最后一缕光辉在海平面上渐渐隐没,大片大片的乌云挡住了最后几抹余辉,使夜色来得又早又阴沉。随着夜幕低垂,在战火中饱经创伤的通贝斯港,也渐渐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灯光。

    迎着阵阵凉爽的海风,丹尼尔中将独自伫立在城堡顶端的宽广露台上,朝他的脚下望去,整座城市以中央城堡为分界线,被划分成了截然不同的两个部分。

    邻近海岸的半座城市尽管同样是满目疮痍,充满了战祸的痕迹,随处可见街垒、弹坑、尸体和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但至少还保持着大体上的完好。而靠近内陆的另外一半市区,却已经被彻底烧成了一大片焦黑、狰狞、丑陋、恶臭的废墟——曾经繁华的街区仿佛被人放在坩埚中灼烧过似的,即使在港湾中战舰上,都能清晰地闻到一股呛人的焦糊味。无数**裸的焦黑尸体,在冒着烟的瓦砾间佝偻成一团。某些偏僻的地方,依稀还有零星的火光在残垣颓壁之间跳跃。尚未清理的巨大弹坑四周,人肉碎块、头脑浆和肚肠内脏一起喷溅到了墙壁上,场景惨烈得让人几乎不敢直视。

    即便如此,那些在战火中幸存下来的军民们,依然拖着伤痕累累的疲惫身躯,在这地狱般的街巷间翻翻找找,试图收拾已经破败不堪的家园——无论时世如何变化,这日子总得要接着过下去,不是吗?

    然而,即便是这样惨淡维持的日子,又还能再继续多久呢?

    望着掩藏在云层背后的朦.胧月影,丹尼尔中将满怀忧虑地叹了一口气。

    在他身后的宴会大厅里,正是一.派灯红酒绿、觥筹交错、歌舞升平的喧闹景象。虽然守城部队在这一天的战场表现实在是令人难以满意,但为了振奋军心士气,驻跸于通贝斯港的临时宫廷还是竭尽所能,凑出了一场相当不错的庆功酒宴。明亮璀璨的水晶吊灯下,刚刚离开战场的军官们纷纷换上了自己最好的礼服,挽着平常难得一见的漂亮宫女,在宫廷乐队的伴奏下翩翩起舞。堆成小山的金黄色烤肉排,油光滋滋的煎香肠和火腿片,飘着诱人香甜味的奶油海鲜浓汤,色彩鲜明的热带水果拼盘,还有各式各样的精致甜点、高档卷烟以及在热带地区极为奢侈的冰淇淋,让人感受不到一丝一毫战争年代的物质匮乏。

    来自世界各地的山珍海味、窖.藏了数个世纪的顶级名酒、高贵优雅的俏丽女官、光彩夺目的军功勋章、华丽的镀金宝石佩剑、从南洋群岛获得的昂贵香料、远东古国出产的上等丝绸和茶叶、还有王室珍藏多年的各种魔法道具和罕见灵药……为了犒赏和激励这些最起码坚持战斗到了最后一刻的“勇士”,精灵王室毫不吝啬地拿出了自己身边的一切好东西。其数量之充沛,即使是最低级的普通士兵,也能在经历了层层克扣之后依旧从中分润到不少油水——奶酪、肉干、香肠、烟草和蜜饯等等“特供给养”此次全部敞开供应;地窖里储存的葡萄酒、甘蔗酒和高级罐头统统被瓜分一空;成箱成袋闪闪亮的金币、金条甚至是金砖,以最快度分到了每一个士兵手中,其价值足以抵得上他们十年的正常薪水。这些几乎通行于一切文明社会的“特效药”,非常成功地迅抚慰了战士们濒临崩溃的战斗意志,让他们甚至兴奋得期待起了未来的战事——当然是为了获取更丰厚的奖赏。

    然而,作为率领敢死队一战破敌的最大功臣,本次.庆祝宴会理所当然的主角,丹尼尔中将却根本无心享受美酒佳肴和奉承拍马。勉强和艾伦妮塔公主跳了第一曲子之后,他就随便找了个借口,独自溜到露台上吹风。此刻,回头端详着落地窗里面的欢声笑语、灯火辉煌,丹尼尔却忍不住在脑海中浮现出了某个东方学者在著作中形容王朝末日景象的拗口诗句:清歌于漏舟之中,痛饮于焚屋之下!

    白天的那场胜利,其实不过是利用攻击者指挥中.枢意外毁灭的机会,勉强击溃了对手的第一波攻击,甚至连敌人的有生力量都没有杀伤多少,而己方的兵力却已经被削弱到了几乎无法维持战线的程度。就整个马兹卡大陆的战局而言,敌我双方的力量对比依旧是令人绝望的一边倒。这么区区一次战术胜利,说得难听点不过是缓期死刑而已,难道就已经到了可以弹冠相庆的时候吗?

    “哟,丹尼尔阁下,您怎么一个人躲在这儿啊?今天.您可是主角呢!”

    作为他的老搭.档,吉尔伯特少将不知什么时候从大厅里钻了出来,叼着雪茄略带醉意地说道,“女王陛下刚才还当众夸奖了您的顽强坚毅和勇往直前,宣布将要在宴会结束前给您颁一枚最高等的宝石月桂叶勋章,并且根据宫廷女官们的小道消息,可能还会晋升您为陆军上将……我在这里就提前说一声恭喜了!”

    “宝石月桂叶勋章?晋升陆军上将?陛下还真是‘慷慨’啊!”

    听到这一喜讯,丹尼尔只是淡淡地苦笑几声,随手一指城堡外面的凄惨废墟,“看着眼下的这种局面,我们到底能坚持几天都还很难说。别说什么勋章和晋升了,就算是立刻塞给我一根镶嵌着钻石的元帅杖,又能怎么样呢?难道会给我带来熟练的兵员与合格的军官吗?”

    “唉,我就知道,你这副死性子可是会吃不开的啊!”

    吉尔伯特叹息着摇了摇头,将右手搭到了丹尼尔的肩膀上,“别看有些家伙在宴席上闹得这么疯,大家其实都心里都很清楚,今天的胜利基本上等于是白捡来的,并不能让整体局势有多少改观。但这毕竟打乱了印加军的部署,为我们赢得了一段喘息的时间……更何况,我们并非孤立无援,只要再坚持最多十天时间,薛佛拉斯教会的十五万精锐陆军就会陆续抵达。到了那个时候,所有的一切就都会好起来啦!”

    “薛佛拉斯教会的十五万援军?呵呵,目前全军上下似乎都在指望着那些家伙,认为他们是救星,是希望,是拯救这个国家的决定性力量!就连我们尊敬的女王陛下,大概也是这么想的吧!”

    面对老搭档的安慰和劝解,丹尼尔却颇有些不以为然,“没错,一旦有了这支强大的生力军,再搭配上绝对的海军优势,我们立刻就能扭转战局,彻底打败‘不死鸟’特库姆塞和他手下那些新招募的乌合之众,将他们从沿海地区驱逐出去。可是再接下来呢?是就此止步,守着这些难以设防的港口城市和交通线被动挨打,坐等各种乱七八糟的抵抗组织对我们展开汪洋大海一般的全面游击战?又或者咬紧牙关斩草除根,继续沿着麻麻里河向内陆挺进,组织一次新的大远征?”

    中将摊开双手,略带讥讽地轻轻一笑,“嘿嘿,无论怎么选择,只要没办法在短期内彻底平息战火,或者至少将战斗烈度控制在一个较低的范围内,我们最后的生力军都会逐渐陷进一场场无休止的拉锯战和清剿战之中,慢慢地被消耗殆尽……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又该到哪里去找下一根救命稻草?”

    “情况应该没有你说的那么悲观吧!”吉尔伯特有些底气不足地反驳说,“最近政府一直在策划全民战争动员,征召新兵、预备役、退役老兵、教会武装和警备队,并且打算要求各附庸国、仆从国提供更多的军队和补给……按照国防部制订的计划,在大约六个月之后,我们就能组织起35万人的新建野战部队。即使还不足以直捣印加军的高原腹地,至少收复和镇压近期才失陷的东部热带雨林应该没什么问题吧!‘幽灵玫瑰’索非亚.利亚顿元帅当初征服这些地区的时候,动用的总兵力似乎还不到十万呢!”

    他伸手搔搔明显搽了过量头油的长,不怎么确定地补充了一句,“根据我打听到的消息,关于如何使用这些新建陆军,国防部似乎连作战时间表都制订出来了,预备在三个月内解决马兹卡大陆问题……”

    “作战时间表?三个月内解决问题?嗯哼,这还真是标准的国防部风格啊。自从原本那些经验丰富的旧军官在光荣革命中被清洗之后,现在这帮刚从军校毕业甚至肄业的菜鸟参谋,似乎到今天还没有搞明白沙盘推演和实战之间存在的区别……”

    丹尼尔微微摇晃着脑袋,冷笑着再次嗤之以鼻,“时代是在不断地展变化的,两百多年以前我们可以用十万军队轻易做到的事情,并不意味着在两个多世纪之后还能再一次简单复制!醒醒吧!我们的敌人已经变了,不再是当初那一小撮色厉内茬,愚昧自大的腐朽贵族,也不再是那些临时征的农夫和为钱打仗的雇佣兵,更不是身披兽皮肩抗大棒的石器时代‘勇士’。而是那些被我们一手训练起来,熟悉我军各种战术策略和先进装备的叛变外族部队,以及多年潜伏在暗处,擅长自杀式恐怖袭击,拥有疯狂献身精神的地下抵抗组织!而且这些敌人的背后多半还有其它强国在暗中支援!想要打服他们可比过去费劲多了!”

    “再说说那支新建的庞大陆军吧。35万?哼哼,这确实是一个很吓人的数字,但这种纸面上的数字根本不能说明任何问题——经过了反复多次的内乱、兵变和混战之后,我国早已被搞的民穷财尽。想要长时间维持这样庞大的新建军队,并且保障他们的高强度作战,几乎是一个不可能的任务。即使国家砸锅卖铁,勉强凑出了一笔军费。但是,全面的战争动员固然可以很快搜罗到足够的壮丁,生产出海量的军火,却无法马上变出那么多有经验的中下级军官和士官,更不可能在几个月内培养出炮兵、骑兵、魔法部队等需要长期训练的技术兵种——合格的炮兵士官最起码要培训两年,而魔法师和牧师就更不用说了,这绝对不是什么布一个命令就能解决的问题。”

    “至于那些原本就是被我们用武力强行降伏的仆从国,到了今天这种局势,更是肯定充满了动摇和背叛的气氛。就算这些国家表面上还愿意继续遵守盟约,服从我们的号令,它们向我国提供的军队也绝对会非常之不可靠——比今天临阵溃散掉的那些外族土兵还要更加不可靠。甚至很有可能在加入我军之前,就打定了寻找机会倒戈叛乱的主意!”

    “事实上,如果真的要做出最理智的决断,眼下我们其实只有一种选择,那就是全面地收缩战线、撤出侨民,彻底放弃掉那些已经难以控制的殖民地和附庸国,承认它们的独立或自治,以求最大限度地孤立和减少敌人。从而解放出最后一点宝贵的本族兵力,用来保卫那些我们还没有丢失的土地……”

    说到这里,丹尼尔又一次叹息着耸了耸肩膀,“这虽然意味着我国保持了两百多年的世界霸权就此宣告终结,但至少可以赢得一个比较体面的和平环境……很遗憾,女王陛下似乎高估了自己手头的筹码,低估了敌人的决心、实力和胃口。虽然对内对外都作出了一些放弃和让步,但总的来说还是远远不够,我们依然在看不见希望的泥潭中垂死挣扎,并且肩膀上还捆绑着远远过实际承受力的过量行李!”

    “啪!啪!很高兴能看见你还保持着一颗清醒的头脑,丹尼尔爱卿!”

    伴随着一阵清亮的鼓掌声,一身雍容正装的阿克迪娜女王突然从走廊的阴影中探出身子,然后踱着优雅的小步缓缓靠了过来,“不过你似乎搞错了一个事实哦,我并没有高估自己手头的那点儿可怜筹码,更没有低估敌人的决心、实力和胃口,也很清楚我们精灵一族的扩张和霸权已经快要走到尾声……”

    完全没有理会两位将军在短暂错愕之后诚惶诚恐的连声请罪,阿克迪娜女王一边挥手摇着精致华丽的羽毛团扇,一边用仿佛颂叹调般的优美嗓音,平静地表出自己的见解,“……然而很遗憾,你刚才所说的全面收缩策略固然很稳妥,也很理智,但却是任何统治者都最不愿意做出的抉择——你可知道,任何一个伟大帝国的生命和活力,都源自于连续不断的征服与扩张吗?”

    她如此淡淡地微笑道,深邃的瞳孔仿佛夜幕下的海洋一般深沉。

一百十八、胜利只是缓期死刑(2)

    任何一个伟大帝国的生命和活力,都源自于连续不断的征服与扩张。

    这是一条绝对正确的至理名言。

    它的道理也很简单,无论时代和世界在怎样的展变化,霸权、威望与荣耀等等这一系列构成帝国伟业的关键基石,依旧必须从战场上夺取。在列国竞争的丛林法则之中,温和笨重的大象与犀牛固然也算得上强悍勇猛,却依旧难以让人心怀畏惧,更不可能逼迫对手伏称臣。只有天性刚烈好斗、整日浴血搏杀的狮子和老虎,才有能力真正地慑服群雄,戴上百兽之王的桂冠。

    因此,假如统治者失去了上进心,完全满足于已有的东西,一味地选择避战求和,让这种扩张和征服的步伐宣告终结,那么接下来无论往哪个方向继续前进,都等于是在走下坡路了——而且还是一条逐渐加,越到后面崩溃得越惨烈的过山车型下坡路……一般来说,帝国兴起得越迅,根基越浅薄,强盛得越容易,在衰败时付出的代价通常也就越沉重。

    但是,相应的,任何时代的扩张和征服,也有其无法克服的制约因素。精灵王国以最多只有四百万人口的纯种精灵和半精灵为基础,控制着有史以来分布范围最为广阔的庞大领土,以及数量过九千万被征服民众,其有限的可靠人力资源已经基本被运用到了极限——对于生育能力低下,生命周期漫长,世代更替缓慢的精灵来说,两三百年的“精灵大侵攻”最多相当于人类的二三十年而已,根本不可能像某些成功占据富饶国度的野蛮民族一样,在短短几十年内就从最初的十几万人口迅膨胀到三四百万(哪怕是彻底腐朽败坏的三四百万废柴后代),然后以此为资本大肆推行后遗症最少的“屠杀+移民”政策(只屠杀不移民,就等于是在为下一拨敌人腾出生存空间,同时白白浪费巨额的军费开支与兵员消耗)。事实上,考虑到在漫长战争中所付出的牺牲,精灵王国没有出现严重的人口负增长就已经很不容易了——而与最主要竞争对手耐色瑞尔帝国之间绵延上百年的“大博弈”(Thegreatgame),更是在仿佛回光返照一般地透支着这个国家最后一点富余力量。

    与此同时,在先前遭遇到毁灭性失败,不得不暂时匍匐在精灵们脚下的诸多被征服民族,却正在一点一点地总结着经验教训,积累着各方面实力,并且在暗中不断地活动与串联,等待着最终爆的时机。在“精灵大侵攻”之后终于再次君临四方的精灵们,信心十足地认为自己已经战胜了一切敌人,并且磨刀霍霍地寻找着下一只肥羊,却没有意识到脚下正在迅变成巨大的干柴堆和火药桶……

    终于,精灵王国在国内因为一系列内战和兵变而导致三军瓦解,自己毁坏了承载着这座帝国大厦的最后一根柱子;对外又迫于军事上屡屡受挫,经济上基本崩溃的危局,不得不同耐色瑞尔帝国签署了自“精灵大侵攻”以来第一份战败割地的屈辱和约,将仅剩的一层强硬外皮也从脸上血淋淋地撕掉。几乎是眨眼之间,原本被勉强掩盖在世界霸主外衣下面的种种深刻矛盾,顿时就仿佛点燃了的火药桶一般,在全世界范围内轰然爆炸开来。各种各样令人眼花缭乱的殖民地起义和叛乱,将气势恢弘的帝国大厦一瞬间摧残得支离破碎。

    面对这样一副土崩瓦解的烂摊子,精灵王国能够拿出的唯一对策,仍然是只有不分良莠的屠杀与镇压。这并不能说精灵们个个都是不知变通的杀人狂,但问题是这个国家对待外族的政策一向是防民如防贼,恨不得把他们统统变成奴隶和囚犯,实施全面的监狱化统治,从来都不知道怎么对话沟通怎么妥协让步,即使现在要学也来不及了……所以还是狠狠地杀吧,只要把那些不听话的兔崽子杀到没脾气就好办了。

    这种武力至上的思路倒也不能说完全就是错的,毕竟这世界上确实是有很多只记打不记吃的软骨头。但权威这东西可不是光靠手段残暴就能建立起来的,更不是只要下手狠辣,敢于尸山血海地大肆杀人,别人就一定会闻风丧胆地服从你,尤其在己方实力不济的时候更是如此——事实上,和精灵们预想的刚好相反,因为畏惧于精灵军往日的赫赫声威,原本有很多地方实力派和地下团体的领导者还在犹犹豫豫、瞻前顾后、举棋不定,但是等到精灵军的屠刀一举,他们就是不想造反也只好造反了,否则就会立即被群情激愤的基层人员掀翻下台……于是,起义军很快就变得越杀越多,杀不胜杀,直至仿佛癌细胞一般急扩散开来。等到精灵们最后一次强有力的大规模反击——马兹卡大陆征服战也宣告惨败之后,这个庞大殖民帝国的瓦解崩塌,在智者们的眼中已经是再也不可避免了。

    唯一还存在若干疑问的是,这一次究竟会崩塌到什么程度,到最后还能剩下多少,或者说还有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剩下来——在这种大厦崩溃的滔天巨*之中,一两次的偶然胜利实在是无足轻重。假如统治者心存幻想,什么都想要保留,什么都不肯放弃,什么都要顽固地坚守到最后才放手,那么最终往往会什么都留不下来,甚至连最初的老本都要一切蚀掉。相反,如果统治者有着大智大勇,能够在一开始就理智地壮士断腕,主动地放弃掉一切与本身实力不再相称的东西,倒是还有可能获得一个比较体面的退场。

    但是,即使统治者的思维全都足够理智,目光也足够长远,他们也并非个个都有作出取舍的资格。很多时候,这些悲哀的末世领袖们只能无力地站在一旁,眼睁睁地看着国家在通向覆灭的快车道上愈行愈远。纵使奋不顾身地竭力阻拦,也只会让自己变成帝国覆灭的第一个祭品,先在车轮下被碾碎成肉末。

    对于目前统治着精灵王国的阿克迪娜女王来说,她的处境其实正是如此

    “……来自于外界的强大压力,固然可以将柔软的石墨锻炼成坚硬的钻石,但也同样能够让奢华精美的瓷器变成一堆无法辨认的残渣。很遗憾,丹尼尔爱卿,我们的国家并不如石墨那样柔弱但却纯粹,倒是仿佛出产自远东的瓷器一般,同时具备着华丽的外表和脆弱的实质……”

    摇摆不定的昏黄灯光下,阿克迪娜女王用羽毛团扇掩住半边脸蛋,对她麾下最后两名忠诚的将军幽幽地叹息道,“……我并不是不愿意面对现实,承认叛乱者的胜利和自己的失败,将这些正在迅蔓延的可怕肿瘤尽快甩出去。但是,我们的国民已经不能再承受更多的屈辱和让步了。最近这几个世纪的‘精灵大侵攻’,让他们习惯了一次接着一次的辉煌胜利与海量战利品,而对失败与挫折缺乏最起码的忍耐力。先前我与耐色瑞尔帝国签署的那份完全谈不上苛刻的停战协议,就几乎毁灭了王室的全部声望、支持度和执政合法性,让新政府的形象从救世主一下子堕落成了卖国贼……在形势最紧张的那段时间里,整个永聚岛上到处都有游侠团体在示威抗议,公然叫嚣着要杀进王宫执行‘天诛’!要不是我们及时动了对马兹卡大陆的再征服战争,暂时转移了民众的视线,新政府很可能在那个时候就要倒台了。”

    “到了现在,针对马兹卡大陆的再征服战争已经濒临失败,纵然薛佛拉斯教会的十五万援军及时赶到,恐怕最多也只能维持一个平局而已,王室和新政府的威望必定会遭受到又一次毁灭性打击。更要命的是,前不久签署的国内和平条约,仅仅是暂时弥合了明面上的裂缝而已,并没有消除各大派别彼此敌对的根源。如果后方局势因为群情激愤而失控,肯定有很多混帐家伙不会和我们团结一心,而是偷偷地在背后推波助澜——面对着这种危机一触即的微妙局面,我又怎么敢执行所谓的全面收缩策略?!”

    阿克迪娜女王几乎是扯着喉咙嘶喊出了最后的那句总结,同时胸口猛地一阵剧烈的起伏,“放弃绝大部分叛变的殖民地,在一定条件下承认其独立与自治……呵呵,这说得好听点是理智,是忍耐。说得难听点就是软弱,是卖国!而满心怨愤的民众绝对会把它理解成后一种含义——难道你希望看到我的尸体被暴徒剥光了用马车拖在大街上游行,还有一大帮‘不明真相的群众’追在后面吐唾沫吗?!”

    “……唉,东方人所说的‘过刚则易折’、‘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恐怕指的就是这种情况了。”

    彼此颇为尴尬地沉默了半响之后,丹尼尔喃喃地嘀咕着,随意找了个石墩坐下,“那么陛下对于未来前途到底是怎样的看法?莫非是能挨过一天算一天,等到实在撑不过去了再想办法?”

    “真要拖到了那个时候,恐怕已经什么都没得想了。”阿克迪娜女王苦笑着回答,“看着这么一副内外交困,军民离心的烂摊子,我已经是回天乏术了,而薛佛拉斯教会和其他人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但是,只要我国能够判明形势,找准立场,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与新时代的胜利者站在一边,朝他伏称臣,缔结盟约。那么无论结果如何糟糕,总归还是会有一条生路的。”

    “与新时代的胜利者站在一边?可否请陛下您说得更详细一些?”一直没吭声的吉尔伯特少将闻言忍不住挑了挑眉毛,好奇地插嘴道,“究竟谁才会是新时代的胜利者?”

    “谁是新时代的胜利者?呵呵,这个答案我也很想知道呢!”阿克迪娜女王微微摇晃着手中的羽毛团扇,继续苦笑,“耐色瑞尔帝国?哈鲁阿王国?印加人?塞尔联邦?还是费伦大陆南部那些乱七八糟的叛乱份子?又或者是东方那两个老大帝国?从表面上看,似乎谁都有那么几分可能,但仔细推敲一下,其实又谁都不像啊!两位爱卿,你们觉得应该是哪一个?”

    面对如此严肃、深奥而又沉重的课题,两位将军一时默然。形势展到了今天这个地步,精灵王国二百年全球霸权的崩溃基本已经成为定局,最多只是度快慢而已。但下一位霸业继承者的真面目,却至今依然笼罩在一层迷雾之中——因此,即使投机者们想要放低身段投靠站队,也不知道该站在哪里。

    刚刚给予精灵王国最致命一击的印加人,基本上可以第一个排除在新任霸主的候选者行列之外。“不死鸟”特库姆塞固然是一代雄主,眼下拥有的版图也堪称辽阔,但他的根基实在是过于驳杂,也过于薄弱,甚至就连如何长期维持其存在都是一件难比登天的事。

    即便以特库姆塞本人的巨大威望,也无法有效管理那么多语言不通,风俗各异,文明程度天差地别,从来没有过什么统一国家概念的部落和城邦,甚至就连他在西部高原经营多年的老根据地,迄今也还是群雄割据,各自为政。随着作为共同敌人的精灵军逐步走向衰败,将马兹卡大陆诸多部落和城邦暂时团结起来的唯一纽带也正在慢慢断裂。在可以预见的未来里,这个纠缠了精灵王国将近三十年的顽强对手,必然会在经历过昙花一般的迅绽放之后,又以更快的度枯萎凋零。

    盘踞着几乎整个近东地区的塞尔联邦,也可以基本不加考虑。这个国家目前依然还是那么一副半死不活的衰样,就像一个病入膏肓的绝症患者,大家都在眼巴巴地等着他咽下最后一口气,可是这最后一口气却偏偏怎么也咽不下去……尽管如此,要是这样的垂死老头居然还能咸鱼翻身,跳起来争霸天下,那可就是真正的诈尸了!

    被群山和滩涂环抱,在地理上几乎与世隔绝的哈鲁阿王国,眼下也还是和过去一样的自闭和保守,仿佛凝固在时间中的活化石。固然看不出什么衰败崩溃的征兆,但也绝对没有任何兴起的可能性。费伦大陆上的其他小国实力太弱,根本不值得一提。最新冒出来的各路叛乱者,更是既混乱散漫又矛盾重重,尤其热衷于窝里斗,仅仅起兵不到一年时间,就已经是一拨接着一拨地换领导人。想要干净彻底地剿灭这些比杂草还要顽强的抵抗组织,固然是非常非常的困难。但想要指望他们有什么大作为,就更加不可能了。

    至于远东的卡拉图大陆……还是不用提了,那些早已完全落后于时代的古老“僵尸”,隔着老远就能闻到一股尸体腐朽的臭味。倒是世代游荡在东西方之间那片无尽荒野(www.uu234.comes)上的游牧民族图坎人,据说在建立统一汗国之后展得很是兴旺。这些凶悍的荒野猎手骑着他们标志性的矮脚马,四处东征西讨,入侵各大文明古国,战绩相当辉煌……但是,无论那位帖木尔可汗是怎样厉害的盖世英雄,毕竟现在已经不再是那个属于草原民族铁骑逞威的时代了——在新式火器得到广泛应用之后,哪怕是仅仅就军事角度而言,文明也已经彻底战胜了野蛮。

    当然,在某些特殊的情况下,也不是不可能出现一些令人瞠目结舌的例外……

    总的来说,在初步筛选过一轮之后,最后还能剩下来的,似乎就只有与精灵王国在全世界范围内展开百年“大博弈”的另外一方,拥有一亿四千万庞大人口,号称在魔法文明方面举世无双的耐色瑞尔帝国……

    “耐色瑞尔帝国?他们那边眼下的处境,恐怕不见得比我们这里轻松多少!”

    一提起这个百年以来的最大夙敌,在精灵女王那仿佛婴儿一般光洁柔嫩的秀美面庞上,登时流露出一股幸灾乐祸的轻蔑神色,“……如果说我国的体制是只能胜不能败,一败则全局崩溃。那么耐色瑞尔帝国就是不能胜也不能败,败了固然会分崩离析,就是胜了也一样会分崩离析——等着瞧吧,说不定还没等到我们彻底山穷水尽的时候,耐色瑞尔就已经要被无法消化的胜利果实给活活噎死了!”

    “被无法消化的胜利果实给活活噎死?这个,可否请陛下介绍得更详细一些,莫非费伦大陆那边又有什么新情报传来……哦,该死的,卧倒!”

    丹尼尔刚刚有些困惑地眨了眨眼睛,对女王的轻蔑态度表示难以理解,他那敏锐的双眼却在夜幕中捕捉到了一抹不祥的红光……

    霎时间,在战场上千锤百炼而来的反应能力被激活启动,几乎连想都没想,丹尼尔就纵身一跃朝阿克迪娜女王扑去,试图将她掩护在身下……然而非常遗憾的是,反应同样迅的吉尔伯特少将,在这时候也作出了完全一致的条件反射……

    于是,两颗脑袋在半空中撞在了一起,出一声清脆的叩响……甚至还没等到他们摔落地面,夜空中就充满了震耳欲聋的隆隆爆炸声。带着朝霞般橘红的尾焰,成排重磅炮弹尖啸着划破夜幕,猛烈地撞击在保护城堡的魔法防御力场上,在黑夜里绽放出成片宛如焰火晚会一般的美丽光芒。灼热的气浪挟着无数的碎石瓦砾,在城堡表面肆意横扫。虽然宫廷魔法师设置的防御力场暂时还没有被炮击撕裂,但还是有很多缺乏防备的家伙不幸受害,被剧烈的冲击波震得双耳失聪、口鼻流血,甚至倒地昏迷不醒。

    尽管如此,耳朵里嗡嗡直响的丹尼尔将军还是挣扎着站了起来,并且对准炮弹飞来的方向端起了单筒望远镜。借助着地面上一丛丛迅燃起的火光,中将阁下很容易就注意到了那条令他印象深刻的巨型白色三角内裤,以及上面刺绣着的可爱小熊图案……霎时间,仿佛被粗大的冰柱突然贯穿了脊椎一般,丹尼尔将军直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浑身恶寒,几乎是从头凉到了脚,差点儿再次一屁股摔倒下去。

    “哦!又是这票喜欢捡便宜的混蛋……我怎么就把他们给忘了呢?!”

    望着远方那艘悄然浮现在夜空中的庞大战舰,丹尼尔将军愤愤地竖起了一根鄙视的中指。

一百十九、胜利只是缓期死刑(3)

    “……侧舷副炮对市区保持不间断的连续轰击,第一阶段重点扫**灵军的各座防御街垒,之后逐步将弹幕向海岸推进!”

    “……主炮在对准中央城堡齐射三轮之后转移目标,轰击港湾内停泊的敌舰队,务必将其击沉或驱逐,决不能让守军得到海军舰炮的火力支援!”

    “……对本舰四周施放空间封锁术,并且在更远的范围内施放空间干扰,防止敌军的空间法师冒险将炸弹传送过来!随舰狙击手和暂时没有任务的法师,全都要密切注意对空警戒,当心敌人的随军魔法师用飞行术动自杀式突击。”

    “……黑岛忠夫的人已经赶到市郊了?还联络到了几支愿意和我军一起攻城的本地部族民兵?很好,非常好,我原本以为他要拖拖拉拉到黎明才能抵达战场呢!不过,还是让他再耐心地稍微等一等,炮弹可没长眼睛……啊,等到什么时候?只要炮火开始朝市区纵深转移,他们就可以自由行动了,随便这些家伙在城里干什么都行!”

    “……什么?精灵舰队居然顶着炮火冒险冲滩?!立即朝那片海岸射出所有的燃烧弹,将一切能烧的东西统统都给我烧起来!再不行就放毒气!绝对不能让城内的敌人得到任何海上支援!”

    ……

    在橘红色炮口火光的映照.下,菲里披挂上了他最好的一身行头:神器级的魔法扫帚和粉红色女仆围裙装,站在飘扬着小熊内裤的桅杆旁边高声号施令。尽管他竭力想要装出一副镇定自若的“名将风范”,然而额头、脊背和掌心上的汗水却依旧在禁不住地潺潺渗出——虽然从军征战的时间已经过两年,但截止到目前为止,这还是他第一次真正地独立指挥一场战役,而不必听从任何上司的号令和“盟友”的“指导”。

    对菲里来说,这不但是一次意义.重大的“人生里程碑”,也是对其自身领导素质和军事能力的一场重要考验。因此,菲里自然不希望来个开门黑……一时之间,他真是比在另一个世界参加高考时还要紧张。

    幸好,这一战的开局还算顺畅。

    虽然由于旧炮台的“工程质量.事故”和精灵军在关键时刻的决死反击,印加人和本地土著的数十万庞大联军已经被彻底击溃。但是依旧有许多人在狼狈地逃出市区之后,并没有立刻散伙回家,而是在郊外长时间地逡巡不去,想要等着再看看还有没有趁火打劫的机会。

    于是,当巨熊军团在此战中的地面部队总指挥,黑.岛忠夫阁下带着一千名土著长矛手和八百多名东瀛浪人佣兵赶到战场之后,很快就与这些还没抢够杀够的暴徒们一拍即合,达成了联手攻击的协议。再加上先前在半路就收拢的那些溃兵,黑岛忠夫一时间竟然拼凑出了雄赳赳气昂昂的三万兵马(尽管是一帮再典型不过的墙头草和乌合之众)……这么多免费的炮灰,让先前一直担忧在巷战中死伤过多的东瀛浪人们彻底把心放回了肚子里,并且个个跃跃欲试,打算在解甲归国之前再大捞上一票。

    另一方面,精灵军尽管成功地收复了市区,但自身.的损失也相当惨重,而且秩序与体力同样濒临崩溃。面对着这些总数最多时相当于己方兵力1oo倍的武装暴民,数量极为稀少的精灵军实在是没有胆量也没有力量继续出击,做出什么更进一步的驱逐举动。在确认了对手已经溃散之后,他们仅仅是捣毁了印加军的攻城炮阵地,就筋疲力尽地撤军休整了,甚至连斥候都没怎么派遣——事实上也根本无法派遣,因为绝大多数守军士兵都已经在连绵激战中体力透支,差不多是敌人一退就拄着枪酣然入睡,即使用鞭子狠命抽打都拖不起来。而且,想要让一群语言不通、体貌特征明显,并且没有受过任何侦察训练的白人、矮人、兽人和精灵新兵,悄悄钻进已经秩序崩溃、自相火并的黄种人土著乱兵之中,打探到有价值的消息并且及时回报……这本身就是一种白痴到了极点的自杀行为。

    再加上奥沃和蕾贝卡两位大奥术师早有充分.准备,对任何牵扯到己方的预言法术都进行了屏蔽,结果就是城内守军被弄得彻底成了聋子和瞎子,理所当然地对另一支敌军的逼近毫无察觉。

    一直等到祥瑞.号的炮弹呼啸着落在了他们头上,这些沉浸在酒宴或睡梦之中的精灵军才猛然惊觉——原来战争还没有结束呢!

    但是,他们清醒得实在太晚了

    “……正南方和西南方的三处街垒均被炮火摧毁,大批不明身份的武装份子正在涌入市区!”

    “……在港湾内停泊的海军舰队遭受猛烈打击!‘荆棘’号巡洋舰被命中弹药库击沉,‘喷泉’号和‘金苹果’号巡洋舰的桅杆折断,目前已经起火燃烧!其余战舰也都不同程度受创,要求立即离岸躲避炮火!”

    “……所有的宫廷魔法师全都遗憾地表示,由于没有得到充分休眠,他们暂时无法记忆任何新的法术,而前一天准备的法术也早已用尽……中央城堡的防御力场墙已经快要维持不住了!”

    “……第四大队借宿的豪华旅馆被多炮弹直接命中,自大队长以下全体军官统统阵亡!”

    “……十二名高级军官在宴会大厅中被震昏或砸昏,其中一半尚未恢复意识,请求立即任命接替者!”

    “……我军的野战炮兵依然未能展开反击!据泡队指挥官声称,他手下几乎所有的炮手和观测员都外出饮酒未归,而且弹药也还锁在隔着三条街的库房里,并且被烈火堵塞了道路……目前,炮兵阵地上既无人手又无炮弹,并且遭到了敌浮空战舰的重点打击,随时都有可能全灭!”

    “……‘幸运’号快舰强行冲滩失败,卡在浅礁之间被敌军的燃烧弹彻底焚毁,一百二十名水兵仅有不到十名成功泅水上岸。”

    ……

    隆隆的炮火声中,丹尼尔中将头上裹着渗血的绷带,好不容易扶着墙壁跌跌撞撞地冲进作战室,就迎面砸来了这一连串糟糕到不能再糟糕的坏消息,几乎给一下子弄懵了。

    不过,对于实战中的军事指挥官来说,下面还能有这么多消息传来——无论是好是坏——就已经算是相当不错的好消息了。要是真的没有了消息,那才是最大的坏消息——这意味着他的指挥系统已经彻底崩溃,或者至少是被隔离了。就这个时代的平均军事组织水平而言,一旦全军指挥中枢在没有任何防备的前提下遭到瘫痪,那么部队很快就会变得不能再作为一个组织而存在,而是成为可怕的溃兵、乱兵甚至暴兵……要是落到了那样的地步,纵然那位不幸的指挥官是战神转世,也只好缩到墙角去哭鼻子了。

    当然,尽管精灵军的指挥系统还没有瘫痪,但局势毕竟也已经恶化到了可以用噩梦来形容的程度……由于没有得到任何预先警报,在白天原本还应对有素的守军,居然一时间乱得不像样子。很多人从酒馆中或床铺上醒来,急切间却找不到自己的位置,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转。纵使大家都吼破了嗓子,依旧是军官抓不住士兵,士兵找不到上级。再加上呼啸的炮弹和熊熊燃烧的烈火,进一步干扰了守军的集结和移动,最终酿成了全线崩溃的惨剧。

    事实上,由于地面部队素质低劣、指挥紊乱,巨熊军团在步炮协同方面搞得相当糟糕。一直等到祥瑞号的炮火打击已经转移到港湾中的精灵舰队之后,这些临时凑起来的乌合之众才勉强壮起胆子,开始乱糟糟地朝市中心起冲击。

    不过,他们的进展倒是相当顺利——曾经在白天的巷战中挥过巨大作用,仿佛铜墙铁壁一般的街垒防线,到了这个夜晚却是变得一触即破。因为大部分精灵军都跑到了别处开宴庆功,而且一时赶不回来,街垒里面根本没有多少士兵留守。此外,用家具和杂物临时堆积起来的街垒,在战舰重炮面前简直就象是纸糊的玩具一般,只要一炮命中,就是一片开花般的蘑菇云高高腾起,各种违章建材夹杂着残肢断骨四处散落,腥风血雨仿佛喷泉一样漫天飞溅……

    当地面攻击开始动的时候,虽然不是全部,但至少是几条主要街道上的街垒,都已经被祥瑞号用炮弹给暴力拆迁掉了。而一旦没有了可以依托的防御工事,即使守军勉强组织起了几次反扑,也会仿佛阳光曝晒下的冰雪一般,给数量过己方十倍的武装暴徒迅淹没……很快,在基本没有遇到顽强阻击的情况下,攻击者就一路杀到了中央城堡前面的广场上,隔着一条浅浅的壕沟,与匆忙动员起来的宫廷卫队展开了对射。如果不是这些乌合之众实在是太缺乏专业素质,才刚刚杀进了城市,就把心思都放在了挨家挨户的劫掠上,精灵军很可能还没来得及组织起任何有效的抵抗,就被追着屁股彻底揍趴下了。

    趁着这个短暂的间隙,精灵军终于顶着头上的炮火,勉强抓起了一支七百多人的队伍,并且拉到了中央城堡附近。不过,尽管子弹已经在墙外横飞,丹尼尔中将还是一口回绝了部下的出战请求。

    “……不行,我们还不能动反击。眼下敌我力量对比悬殊,而且敌人还掌握着制空权,就连我们的海军舰队都被炮火轰击得难以靠近,难以为我军的地面行动提供任何火力支援。假如像这样无谋的贸然反扑,是绝对不可能扭转整个战局的,反而会浪费掉我们最后的预备队!”

    “……那我们又该怎么办呢?仓促构筑起来的街垒已经被突破,再也堵不上了。部队也都散了架子,眼看是没办法再抓拢了。我军一切有组织的抵抗都正在迅崩溃,全靠着通贝斯港市民自组织的巷战,这才勉强还能拖延一点时间……要是再不能拿出一个对策来,咱们可就全完了!”

    “对策?很简单啊,不知道你是否听说过,在东方有一句老话,叫做擒贼先擒王!”

    伴随着地板和墙壁的阵阵颤动,在不断从天花板落下的尘土碎屑中,丹尼尔将军一边透过墙上狭窄的通气孔,眯眼眺望那艘正在夜空中不断倾泻火舌的巍然巨舰,一边淡淡地随口回答道,“只要我们干掉了天上那条顶着小熊内裤飘来飘去的大家伙,一切危险就都会迎刃而解!”

一百二十、胜利只是缓期死刑(4)

    夜战通常就代表着混乱,而巷战往往意味着残酷。至于在夜色下展开的巷战,则更是在每一个角落都充斥着混乱和残酷,仿佛一台吱嘎作响的破旧古董绞肉机,让攻守双方都不得不沉浸在拖沓而又漫长,简直可以说是没完没了的煎熬与痛苦之中。

    “唉,看起来,这次攻击还是被陷进去了啊!杂牌军毕竟是杂牌军!”

    透过附着了鹰眼术和昏暗视觉效果的魔法望远镜,菲里有些不满地看到地面部队在初期的迅猛推进之后,渐渐地仿佛那些贸然涌入沼泽的河流一般,在房屋与街道之间被一点点地吸收、分流、迟滞,最终彻底瓦解。几乎所有的攻击部队都在城区内散了鸭子,完全不管不顾地纵兵大掠起来,却把最后几处精灵军拼死防守的“硬骨头”彻底抛在了脑后。

    甚至就连黑岛忠夫麾下那些短衫木屐的东瀛浪人们,都没有例外地加入了洗劫城市的行列,而且抢掠得尤其凶狠而又有效率——尽管这些家伙远比其临时同盟者要来得训练有素、实力强悍,但从本质上讲,毕竟还是那种为了钱财和战利品而打仗的雇佣兵,很难强迫他们为了胜利而放弃财机会……事实上,作为一个比较有自知之明的人,菲里也根本就没有过这样的奢望。

    于是,通贝斯港这座曾经是马兹卡大陆最繁华的贸易都市,先是在这个白天被土著联军毁灭了掉了一半市区之后,又在夜里连剩下另一半也成了修罗场。前不久刚刚从军火库领到武器的本地市民,纷纷涌上街头,汇入守军队伍,或者在家中依托地利,拼死顽抗,与入侵家园的强盗和暴徒们逐街、逐楼、逐屋地展开残酷巷战。尽管精灵军据守的街垒已经被摧毁突破,大部分的正规军也已经溃散逃亡,但是,无**击部队朝哪一个方向的纵深继续推进,还是都得要付出血的代价。

    在被熊熊烈焰映得通红的.夜空下,枪声、炮声、爆炸声、咆哮声、哭喊声和房屋坍塌的轰隆声交织成了一片。枪口迸的火花和利刃划出的弧光交相辉映,滚油开水、桌椅板凳、砖头瓦片都被市民们从窗口、阳台、屋顶丢出来,狠狠地砸在了土著暴徒们头上。街道之间满是横飞的血肉,撕碎的肢体和肚肠被七零八落地散落在各处。无数座房屋在烈火中燃烧、坍塌,每一堵墙壁都被硝烟熏黑、被鲜血染红……

    严格来说,通贝斯港的十几万非.精灵血统定居者,同样是处在精灵们百般压榨盘剥下的二等公民,他们的心中未必会对精灵王国有多少忠诚。但是本地土著人近来针对异邦移民不分青红皂白的疯狂屠杀,却把他们硬生生地逼成了铁杆的“爱国者”——尽管这国家实在不值得他们去爱戴。

    更要命的是,这些市民的武器.装备水平,普遍还在攻入城市的土著“义军”们之上——在白天的大溃败中,病急乱投医的精灵军面对无比绝望的形势,索性破罐子破摔,敞开了尚有海量存货的军火库,任凭市民们搬取。普通的马刀、长矛、匕、步枪和手榴弹且不去说,就连火箭弹、霰弹炮等等重装备也都随随便便地就分了出去,各种类型的火药更是如同廉价的救济面粉一般,被成桶成桶地大肆派送……

    于是,当土著暴徒们手里提着血淋淋的大刀和人.头,嗷嗷叫着奋力踢开某间豪宅大门的时候,迎接他们的却是一阵铺天盖地的葡萄弹雨……来自于不同种族的粘稠鲜血,染红了道路和庭院的石板,并且使得更多的土著暴徒红着眼睛赶来报复,接着又倒下了更多的尸体……由于对市民的抵抗激烈程度严重缺乏思想准备,巷战很快就陷入了僵持不下的胶着状态,甚至还有一些比较脓包的土著“义军”,居然被市民们用子弹和刺刀硬生生地给赶出城去,实在称得上是一帮极品懦夫和战场笑柄。

    在凌晨一点钟的时候,瑟夫提.佛斯特中校率领四.千多名新解救出来的帝**战俘,走陆路强行军二十余里,总算是勉强及时赶到了通贝斯港的郊外。然而,尽管这支战斗力精悍的生力军几乎没怎么休整,就立即投入了激烈的市区战斗,但也依然无力扭转这种局面——这个时代城市巷战的最大特征,就是让正规军在组织与纪律方面的一切优势都无从挥,把战斗的技术含量等级降低至谷底,堕落到最野蛮粗糙也最无花巧可言的消耗战当中去……这显然对兵力有限,地形不熟,连士气都很可疑的进攻一方非常不利。

    不过,即使通过奇袭取得的优势,正在随着时间.推移而慢慢地消逝,菲里依旧没有动用自己手上的王牌——由黑暗精灵女战士充任的滑翔翼空降兵。按照原本的打算,这支精兵是要在双方交火的第一时间被投放到码头区附近,从腹背方位给精灵军致命一击的……

    而这其中的缘.故,则是因为他偶然现了一个更加有价值的袭击对象……

    “司令官阁下,我们脚下的这座城市已经是喊杀声震天了,可是您为什么还不下令出击呢?”

    借助着橘红色的炮火闪光,依莎贝拉主教摸索着穿过一条条狭窄曲折的舷梯和走道,好不容易才在顶层甲板的桅杆下找到了一身粉红女仆装貌似指挥若定的菲里,“……这似乎不怎么符合原来制订的计划吧!姐妹们都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请您务必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很抱歉,依莎贝拉主教,虽然我很高兴能看到你们求战心切,但还是不得不请诸位再耐心地等上一会儿。至于这个理由嘛……”

    面对黑暗精灵女战士领的厉声质问,菲里一边随意地敷衍着回答道,一边靠到栏杆边上弯腰低头,伸手指向那座巍然屹立于城市中央,此刻已经距离祥瑞号只有几百尺距离的巨大城堡,“……不知您有没有注意到,那一面被悬挂在城堡塔楼的尖顶上,描绘着鲜花环绕王冠图案的显眼旗帜?”

    “……就是那面看起来金灿灿的,充满了爆户气质,仿佛是用金箔缝成的巨型军旗?”

    “……呃,确实是那面旗帜没错,但要说什么爆户气质……似乎就有些太过分了吧。这旗帜的历史,恐怕比人类文明的起源还要古老呐!最起码也该有上万年了!”

    现这位卓尔精灵美女居然对她的白皮肤同胞如此缺乏认知,菲里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被鲜花环绕着的王冠,是永聚岛精灵王国的王室纹章。而纯金底色,则是金精灵(日精灵)血脉至尊者的象征。只有精灵王国的王室成员,而且还得是有王位继承权的直系王室成员,才有资格悬挂纯金底色的王室纹章军旗……而当今的金精灵王室人丁非常稀薄,除了一位了疯的小王子之外,就只剩下阿克迪娜女王和她的长女还在人世……”

    “也就是说,阿克迪娜女王和艾伦妮塔公主这两人之中,至少有一个目前正被我们困在了下面的城堡里……”依莎贝拉主教异常兴奋地打断了菲里的话头,“那可真是这世界上最有价值的战利品了!抓住她们的收益和功劳绝对要比洗劫几条市街强上一百倍!我们还在这里干等着什么?赶快空降下去啊!!”

    “就是因为要改变作战计划,直接袭击中央城堡,所以才不得不让诸位耐心等待的啊!”

    菲里苦笑着解释说,同时指了指城堡外围那道不断将炮弹挡下的无形屏障,以及各处平台上被活活震昏的人影,“……虽然已经因为我们的反复炮击而被严重削弱,以至于无法完全抵挡住炮弹的冲击波,但是城堡的防御力场墙毕竟还没有消散——你们也不希望驾着滑翔翼在力场墙上撞得头破血流吧!”

    “可是,我们还得等上多久呢?”依莎贝拉有些焦躁地跺着脚,高声嚷嚷道,“要是让城堡里的大人物在这期间找到机会跑掉,那我们岂不是亏大了?!”

    “还得等上多久?唉,这个我也说不准啊。”

    菲里无奈地耸着肩膀,叹息着回答说,“我又不知道那道力场墙的最大承受能力是多少,现在又已经命中了多少炮弹……哦,看起来,你们这回的运气似乎不错啊,精灵们居然自己把力场墙给拆了……师傅,您瞧啊,精灵军果然又用了对付伊尔明斯特的那一招老手法!唉,真是没创意呐!”

    话到半途,他却很突兀地精神一振,扭头朝着蕾贝卡教授高喊起来。

    “……什么?精灵军自己拆了力场墙?”

    忽然听到了司令官这句毫无逻辑的古怪话语,依莎贝拉主教不由得眯缝起眼睛,异常困惑地低头俯瞰,再次仔细地端详起了那座几乎已经在祥瑞号正下方的城堡。

    朦胧的夜色之中,通过黑暗精灵一族天生的昏暗视觉,她清晰地分辨出一个个约莫西瓜大小的暗金色光球正从各处窗口抛射出来,并且在半空中爆裂成一团团半透明的烟雾,翻腾着弥漫开来。而那道一直保护着城堡建筑的无形屏障,也随着这雾气的出现而迅消散了——就在雾气初现的时候,依莎贝拉亲眼看到,一枚不知从哪边射出的火箭,居然大模大样地拖着长长的明亮尾焰,毫无阻拦地呼啸着飞进了城堡主塔楼的窗口,引起一串凄厉的惨叫和跳跃的火光。

    而就在不到两分钟之前,在城堡的同一个位置,却是连战列舰的八寸主炮都无法将其轰开……这让她隐约回忆起了在北极港的一段经历——那场在几分钟内就全歼了耐色瑞尔帝国海军航空兵一整个飞行船编队的悲惨海战——而导致如此一边倒的惨败的大范围军用攻击魔法,就是……

    “密斯拉之雾!该死的,那是密斯拉之雾!他们想要像用蚊香熏飞虫一样,把咱们都从天上熏下来!”

    极为短暂的分析与思索之后,得出结论的依莎贝拉主教忍不住惊骇地尖叫起来,“快!快爬升高度……哦,不对,是降低高度……也不对,是应该全掉头撤退……”

    “这个……我说,依莎贝拉女士,您就别在这里瞎指挥了好不好!喂,师傅,已经没有时间磨磨蹭蹭的了,现在咱们全都得看您的手段啦!”

    不知道为什么,面对着这种能够有效地屏蔽和干扰魔法网络这一所有魔力的源泉,进而霸道地用魔法手段来消灭魔法,堪称法师天敌的恐怖迷雾,菲里却并没有流露出多少害怕的情绪——要知道,祥瑞号眼下之所以能够悠哉悠哉地飘在夜空中,全都是靠着密瑟能核源源不断地从魔网深处汲取着能量。假如吸收的魔法能量断绝或减少,那么战舰马上就会像石头一样重重地摔落下去!

    而答案也很快揭晓了。

    “知道了!没看见我刚才一直都在准备着吗?这可不是什么能够默的小法术……银火之网!”

    吸血鬼女教授蕾贝卡有些不高兴地闷声回答说,同时猛地将手中的萨弗拉斯权杖向下一戳。一团银色火焰立即从杖头的大钻石中飞射而出,在夜空中仿佛礼花般“啪”地一声猛然炸裂开来。

    霎时间,无数星星点点的蓝白色灿烂火花散布满了整个天际,仿佛汹涌澎湃的海潮一般,朝着四面八方冲刷而去。地面上那团正在翻腾着飞升的密斯拉之雾,顿时被这耀眼的光芒笼罩其中,一下子就如同撞上猫咪的耗子、遇见饿狼的羊群、掉进沸水的冰雪……总之,伴随着一连串轻微的爆裂声,密斯拉之雾在眨眼间就消散一空了。

    “这,这,这是……怎么回事?密斯拉之雾……没有了?”

    望着骤然消失的密斯拉之雾,依莎贝拉主教一时间惊讶得合不拢嘴。在那场噩梦般的北极港海战之战后,她曾经特意打听过有关密斯拉之雾这种法术的战场实际表现,深知这玩意的最最霸道之处,就在于一切法术手段都对它无效,唯一的办法就是在尚未被波及的远处使用强风术,将其吹走驱散——但是密斯拉之雾相当粘稠,想要在短时间内吹散它并不容易,最起码也得有台风等级的威力。除此之外,就只有听天由命,等待它自然消散了——幸好,这种人工雾气的维持时间,最多也只有几分钟而已。

    而且,密斯拉之雾的制造成本相当昂贵,这也在很大程度上限制了它的应用。比如像今天这样大范围的对空作战,每次施展的触媒费至少要在十万金币左右,几乎能赶得上一支小舰队的造价!而且还不一定能施展成功……如果套换成另一个世界的概念,基本上相当于这样一个对比:假如每一枚地对空导弹的价格都远远过一架飞机,还不能确保一定击落。那么除非实在是万不得已,否则大家恐怕都宁可选择抱着脑袋挨轰炸,也不愿意往天上大把大把地撒钱了。

    可是,这样一种代价高昂的无赖式战争法术,却在眨眼之间就被轻轻松松地解决掉了……

    “……这就是银火的威力啊。”

    面对依莎贝拉主教的惊叹,菲里如是解释说,“从本质上讲,银火就是魔法女神借给其选民的一部分力量本质,基本上等于是具现化和凝聚化的魔法网络。既然密斯拉之雾能够把它周围的魔网吸干扰乱,那么我们也就可以用银火聚集起更多的魔网本质,将它一举淹没!这基本上和用水灭火是一个道理……”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哀叹了一声,“唉,真不晓得伊尔明斯特大贤者当初拿着他的那份银火干什么去了……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他的年纪太大了,判断能力和反应度严重下降,导致在行动上稍微慢了一拍,结果还没出手就已经被笼罩在了密斯拉之雾里面,偏偏那里还是魔网薄弱区,直接被撕出了一大片魔网漏洞——到了那样一种无从借力的地步,银火也就派不上什么用场了……”

    正当菲里用一连串极为拗口的魔法理论术语,将思维简单的依莎贝拉主教搞得头昏脑胀之际,蕾贝卡已经收起了重新凝聚成团的银火,并且随手施法掀起一阵强劲的南风,让桅杆上的巨大内裤仿佛弯弓一般凸起。趁着这股人造的风势,祥瑞号仿佛兔子般猛地向前一蹦,一下子滑到了城堡门口的广场上空。

    此刻,这座巨熊军团空降兵的预定攻击目标,似乎有精灵王室成员滞留其中的中央城堡,正仿佛被扒光了衣服的裸女一般,毫无防御地将所有软肋统统都暴露在了近在咫尺的对手面前——为了施展密斯拉之雾,精灵军也不得不牺牲了自己这边的所有魔法防护与魔法兵器,这玩意的破魔效果可是不分敌我的……当然,被破除的防护魔法还可以重新构筑,被扰乱的魔法武器也能够逐渐恢复,但这都需要很多时间。

    很遗憾的是,他们已经没有任何时间了。

    “好了,勇敢的依莎贝拉主教,现在就该看您和您的那些黑皮肤姑娘们了。”菲里狡黠地微笑起来,“下面的敌人因为他们的无谋举动,已经被扒掉了最后一条可以遮丑的内裤,在您的面前基本上可以说是一片坦途。所以……”他有些拿腔作势地顿了一顿,“我以司令官的身份下令,空降兵全体出击!祝各位武运长久,满载而归!”

    “……遵命!”望着下方的庞大城堡如同遭到灌水烟熏的蚁巢一般,迅地陷入了彻底的混乱之中,这位英姿飒爽的黑暗精灵的女领一时间两眼放光,异常兴奋地行了个军礼,“请阁下千万要放心,我部必定能够奋勇争先,决不会辜负全军上下的期望!”

一百二十一、胜利只是缓期死刑(5)

    “将军,将军!刚才有什么东西从敌舰上飞出来了!哦,不,它们的目标正是我们这里!”

    “我已经知道了……唉,该死的,密斯拉之雾居然这么快就被破解掉了……甚至连城堡的力场墙都给一块儿搭了进去——这下可真的是全完了!”

    望着一架架滑翔翼沿着跳板跃出那艘浮空战舰,轻盈地划过被大火映红的夜空,灵巧地避开稀疏的对空火力,气势汹汹地朝着自己迎面杀来……丹尼尔将军一时间只觉得万念俱灰,心头纠缠成一片乱麻。

    作为一座设施完善、储备充裕的军事要塞,通贝斯港总督府并不缺乏防空武器,仅仅是架设在各处露天平台上的最新式连珠高射机关炮,就多达二十余门。可是,那道保卫着整座城堡的无形力场墙,不但抗下了祥瑞号肆意倾泻的远程火力,也挡住了己方反击炮火的射之路,让那么多的加农炮、榴弹炮、高射炮、魔法能量炮统统都成了摆设……鉴于兵太少炮太多的紧张现状,丹尼尔将军早已把应当负责操作这些火炮的炮手们给打了出去,拖着库存的轻便野战炮支援各处街垒工事——于是现在就变得空有火炮而无人操作了,甚至连绝大部分的弹药都还没有从地窖里搬运出来。

    此外,总督府这边的防空设施还存在着一个更糟糕的问题——由于是为了保卫临时宫廷所用,这些连珠高射机关炮明显实在是太新式了,新式到了完全不需要射火药和弹丸的程度,而是使用精密魔法阵回路来自动装填、瞄准和追踪的线束能量炮……其中最关键的几个精密魔法部件,已经全都在己方刚刚施放的密斯拉之雾里面玉石俱焚。想让它们恢复到正常的工作状态,最起码也要花费一刻钟时间。

    对于那些广泛应用了魔法.技术和批量化装备着魔法物品的近代化军队来说,密斯拉之雾就是这样一种非常类似于七伤拳的鸡肋兵器——还未伤人,就先伤己。

    然而,别说一刻钟了,敌人连一分.钟也不愿意留给他们。成百上千的黑色滑翔翼在眨眼间就从天而降,而城堡方面唯一能组织起来的阻击火力却只有十几支火枪——大多数守军为了躲避炮击的冲击波与气浪,都躲进了坚固的塔楼和地窖,召集和组织他们投入战斗需要不少时间……但眼下精灵军最缺乏的就是时间了,无论是从短期还是从长期的角度来说……

    不过,就在丹尼尔将军已经灰.心丧气的同时,吉尔伯特少将却还在试图履行自己最后的职责。

    “都已经好几个小时了,那么简单的一个短距离空.间传送阵居然还没有弄好吗?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即使不能撤走全部军政要员,至少也得让女王陛下和公主殿下转移到安全的战舰上去啊!!”

    他揪着白胡子席宫廷法师的衣领,以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厉声咆哮道。

    “这个……敌人施放的空间干扰实在是太强烈了,我.们根本无法锁定任何一个定位坐标啊。而且,我们的传送魔法阵也在刚才的”可怜的席宫廷法师颤巍巍地伸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战战兢兢地小声回答,“如果不顾干扰强行传送的话,很难保证不会将两位至尊者嵌进墙壁或者塞到海底……这座城堡里难道没有什么逃生的秘道吗?”

    “切,真是没用!”吉.尔伯特少将悻悻地丢开老法师,“逃生秘道确实是有那么几条,但没有一条是通往海边的,而是全都把出口设置在了南边的郊外——那里正是敌军的出击阵地——假如我们把女王和公主沿着秘道送到那边去,岂不等于是自投罗网吗?而率军突围也很危险,且不说一路上到处都在激战厮杀,就算能够冲开一条血路杀到海滩边,这座城市的码头区也已经是火光冲天,弄不好还会有成排的炮弹从天而降,任何战舰都很难安全地靠岸……哦,该死的,是炸弹!”

    话到半途,吉尔伯特突然拉着席宫廷法师猛地往地面一趴,同时感觉到一阵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弹片的尖啸声伴着强劲的冲击波在从他们的头顶上横扫而过,重重地打在墙壁和地板上,凿开了一大片仿佛麻脸般的浅坑,迸出一连串噼里啪啦的脆响……

    和新魔索布莱城保卫战的时候一样,巨熊军团照例没有在第一波的滑翔翼上装载士兵,而是改换成点燃了导火索的大号炸弹,还掺杂了许多碎瓷片锈铁钉之类的玩意,以增强爆破时的杀伤力,好为下一步的空降作战打开通道——于是,刚刚匆忙地从门洞内涌出,试图在各处露天平台上组织防御的守军士兵,顿时以最密集的排枪齐射阵型,迎来了一场恐怖的死亡血雨……

    尽管精灵军精锐部队拥有的制式护甲防御力惊人,基本上挡住了横飞的破片,没有在一瞬间造成很多的伤亡,但相当程度上的混乱却也是在所难免。就是趁着这个短暂的空隙,先前一直努力在空中盘旋以延长滞留时间的黑暗精灵女战士们,纷纷拉紧方向翼俯冲下来,并且高高抛甩着古老的淬毒长鞭,狠狠地用靴子踩向敌人的头顶。或者在着陆之前,就让他们享受到了一番手榴弹和飞刀的暴虐洗礼。

    然后,就是极端血腥的肉搏战与白刃战

    扣除掉最起码的留守人员之后,巨熊军团方面能够投入空降作战的黑暗精灵女战士大约还有一千六百名。而她们的对手,则是四百名号称最为骁勇善战的精灵宫廷卫士,以及临时纠集起来的七百多杂牌军,另外还有一些被胡乱武装起来的宫女、仆役和杂工。再考虑到城堡本身的防御能力,进攻一方的兵力优势似乎并不怎么明显。

    而且,作战范围的过于广大,也让数量有限的黑暗精灵女战士们很是头疼——通贝斯港的总督府,并不是孤零零的一座塔楼或大厦,而是一组由高墙与壕沟包围起来的庞大建筑群,包括了豪宅、庭院、仓库、温室、宿舍、作坊、剧院,甚至还有一个小型赛马场,简直和一座微型城市相差无几。一千多守军撒在里面,几乎连个影子都找不到——相应的,一千六百名黑暗精灵女战士杀进去,也有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更加不妙的是,使用滑翔翼多批次分散空降所造成的结果,就是指挥失灵和添油式的兵力投入。再加上对地形的缺乏了解,导致这场本该是斩行动的夜间突袭,从一开始就没有了战决的可能。

    于是,就和“大沉降”之后的上万年历史中曾经无数次生的场景那样,在夜色与火光之中,宛如猎豹般敏捷的黑暗精灵女战士们挥舞着蛇长鞭与短弯刀,与她们那些使用细刺剑与短弓的白皮肤亲戚展开了如火如荼的殊死搏杀,间或还伴奏着枪炮的轰鸣与濒死者的呻吟。熊熊的烈火在建筑物之间跳跃,粘稠的血液在地板上潺潺流淌,黄绿色的毒气在晚风中迅蔓延……攻击者固然有着浮空战舰的强大火力支援,但防御者的脚下就是巨型军火库,各类军械应有尽有。双方围绕着每一条走廊、每一座花坛,甚至每一个房间大肆杀戮,并且不断地四处纵火和施放毒气,好把对手给熏出来或熏走。

    利用复杂的建筑结构,精灵守军在初期的溃退之后很快就站稳了脚跟,开始潜伏在各个隐蔽死角,用无声的弓弩狙杀对手,甚至通过一些不显眼的隐秘路径,悄悄绕到了攻击者的背后,大搞冷枪冷炮运动。而吃了点小亏的黑暗精灵,则反应得更加暴烈——她们直接用上了成袋成箱的烈性炸药,一路上爆破着墙壁前进,不时造成几次塌方。并且,她们还往每一个能够找到的通风口里丢毒气弹,有时候也会指挥魔法师对塔楼基部使用化石为泥法术,让整幢建筑物仿佛松饼般哗啦啦地翻倒折断,腾起漫天的瓦砾尘埃。

    而菲里也亲自骑着老黑龙福尔摩斯,带领骑着扫帚的魔法师部队在低空来回巡视,反复用龙息和魔法进行远程攻击,此外还要为突袭部队设法破除沿路的法术陷阱——其实已经没有什么值得破除的法术陷阱了,这些华而不实的小玩意,基本上都在敌友不分的密斯拉之雾之中被毁灭殆尽——此外,由于距离实在太近,祥瑞号的主炮缺乏俯角无法射,水兵们索性直接将火药桶丢下来……一时间,庞大的城堡被这些作风粗暴的蹩脚拆迁队给折腾得到处地动山摇。许多躲避不及的精灵军将士纷纷不幸中招,以残肢烂肉的形式被混杂在砖石瓦砾之中,被一起给拆迁掉了……

    踏着血迹斑斑、硝烟未散的残骸废墟,黑暗精灵女战士们终于开始有了突破性的进展

    “现目标!大家快上啊!”

    “别紧张,三急射,用魔法破甲箭!”

    只听得一声声哧哧的弓弦连响,十几把造型古朴的精灵短弓一起动,急促地喷吐出一大片象征着死亡和伤害的箭幕。仿佛无形的巨大剃刀一般,在刹那间就在走廊的另一端带出一蓬蓬绚烂的血花,将呐喊着冲上来的黑暗精灵们成排成排地扫倒击飞。

    随后,这些血统高贵的精灵宫廷卫士纷纷丢开短弓,拔出腰间的细刺剑错身而上,转眼就和对手冲撞在了一起,刀光闪烁,残肢乱飞,鲜血喷溅,间或伴随着几声手枪的轰鸣……在短短的几分钟时间内,他们就迫使武艺略微逊色的黑暗精灵女战士丢下了堆积如山的尸体,极为狼狈地中断战斗,转身逃亡。许多特别倒霉的家伙还从背后给劈开了头颅,踉跄着倒地不起。

    但是,这些精灵战士也不是没有付出代价。

    “将军,吉尔伯特将军!您还好吧!竟然出了这么多的血……请您务必坚持住,军医马上就到!”

    ps:字数以外。

    提一个和财产也要没收?要是实在没办法再次出仕,只得去做其它工作的话,会不会被削去武士身份?(听说江户时代后期有武士出售家名的……真不知道该怎么个卖法)

    另外,一般要怎样的罪名才会被废藩?(剧透,正在构思如何折腾黑岛藩)

    还有,“秽多”和“非人”又是怎么回事?是世袭的,还是获罪被贬的?

    最后,幕府有时判决把某人流放出去,可流放地却不是幕府天领,而是外样藩国(几乎相当于清朝把犯人流放到朝鲜、越南),记得有个倒霉的老中带着全家被流放到了对马岛——莫非幕府还有权利在外藩土地上设立监察官?要不然如何知道犯人动向?

一百二十二、胜利只是缓期死刑(6)

    “……放心,只是手臂上的一点擦伤而已,我暂时还不会有事。”

    望着自己右臂上仿佛喷泉般飞溅出来的血液,以及新任贴身副官那张惊恐万分的扭曲面庞,吉尔伯特少将无力地翻了翻嘴皮,言不由衷地随口敷衍道。

    事实上,他从来也没有想到过,自己竟然会变得如此虚弱,甚至就连抬起那只完好的手臂似乎都艰难无比——那枚镀着秘银的破魔子弹,不仅射穿了他身上因为连番格斗而早已伤痕累累的护甲,还打断了骨头、神经和血管——异常艰难而又迟钝地勉强挪了挪身躯,吉尔伯特惊骇地觉浪潮般的麻木感正在逐渐蔓延到全身,甚至连疼痛都被完全排斥了,而听觉和视觉也很快变得模糊……这是身体在大量失血的症状。

    意识朦胧之中,吉尔伯特少将隐约感觉自己被简单包扎了之后,又被架在某人的肩膀上,摇摇晃晃地拖走,期间似乎还爆了几次枪战和肉搏——随着城堡一点点化作废墟和毒气室,守军的活动空间也在不断地缩小,并且彼此之间先后失去了联络。他刚才就是在作战室彻底塌方的情况下,不得不带着身边最后的卫士左冲右突,如磐石般击退了敌军一波又一波的攻击浪潮。

    但这也已经快要到达极限了……吉尔伯特少将幽幽地想,因为他们没有任何援军可以指望——通贝斯港市区内的其他守军早已崩溃,正在被嗷嗷乱叫的土著暴徒们追着屁股大砍大杀;港湾内的海军舰队被炮击、沉船和大火阻拦,无法进港靠岸;最后的预备队都已经聚集在这座城堡里了,却仍旧阻挡不住进攻者的步伐。实际上,如果不是因为实在无路可逃的缘故,就凭借着城堡内这些七拼八凑勉强张罗起来的杂牌军,也未必会战斗得如此顽强。

    “到此为止了吗?不知道女王.陛下和公主殿下有没有逃出去了……虽然我并不是什么铁杆的保王党,身上也没有流着金精灵王族的血脉。但是,如果连她们都陷在了这里,精灵王国就真的要彻底瓦解了啊!”

    吉尔伯特少将昏昏沉沉地思索.着,各种乱七八糟的信息迅从脑海中掠过,拼凑出一幅支离破碎的凄惨图画——饥荒、叛乱、内战、兵变、殖民地起义……在这短短的一两年时间里,他所热爱的伟大国度就已经变得面目全非,并且正在进一步地朝着毁灭的深渊加堕落下去。

    当然,这并不仅仅是女王陛下.和她的新政府的责任,尽管他们确实在各方面都做得很不象样。同样的,也不能把全部责任归咎于那个被推翻的薛佛拉斯教会**政权。事实上,萌这些危机的种子早已被深深埋下,也已经被许多智者敏锐地觉察到。可是,如果没有来自于下层的巨大压力,就无法期望领导人会向他们的制度动任何挑战,不管这个制度有多么的不合时宜——因为,正是这个不合时宜的落后制度,给他们带来了至高无上的威望、财富和权力……哪怕只是一些幻觉。

    当然,极少数富有远见的伟人,会在征兆出现的一.开始就推动变革,规避危险。不过,大部分的庸人却只有在来自外部的压力和要求已经不可抗拒,或者处处危机四伏,甚至展到暴力斗争的边缘,从而让他们觉得别无选择时,才会很不情愿地采取一些对应的行动——但问题要是被拖延到了这个时候,恐怕已经是无药可救了。

    不过,这种闭目塞听的鸵鸟政策,还不算是最最糟.糕的。而更加可怕的情况,则是即使危机已经彻底爆,高高在上的领袖们却仍然不愿意采取积极行动……或者说根本没有办法采取任何积极行动!

    “在过去,我们过分地沉湎于优雅、美丽与艺术,将.那句‘欲求和平,必先备战’的至理名言抛在了脑后,结果让好战的异族逼得无处容身,最后被迫以‘精灵大撤退’的形式放弃了大陆。到了现在,我们的眼睛完全被鲜血染红,心中只剩下了武力与杀戮,虽然暂时征服了比过去更加辽阔的版图,却在这个世界上变得连一个朋友都没有了……或许,当我们第一次举起屠刀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如今的结局吧。”

    他那正在逐渐.陷入混沌状态的垂死头脑中,突然响起了阿克迪娜女王几个小时之前在夜色下出的幽幽叹息。不得不承认,这位总是眼高手低的女王陛下,虽然远远称不上什么力挽狂澜的中兴明君,但却是目前勉强维系着国家命脉传承的最后一条纽带。精灵王国在永聚岛之外的版图上,已经到处都是叛乱的烽火狼烟,假如统治阶层在这个时候还要继续内斗的话,结果肯定只会是同归于尽。

    可是,如果没有一个勉强能够说得过去的大义名分,早已撕破脸面的国内各方势力,十有**还会在这艘满是破洞的大船上继续拼杀下去,直到灾难性的共同毁灭最终来临……

    因此,作为精灵王国最后的粘合剂,金精灵(日精灵)王室的血脉绝对不能在这里失陷!

    吉尔伯特在心中如此推断着,同时感觉到一阵舒服的暖流逐渐在全身蔓延。各种嘈杂的声音慢慢地钻进耳朵,调动着有些僵化的肌肉,他先是微微颤动了一下眼皮,接着终于从深沉的晕厥中苏醒过来。

    然后,在这间光线昏暗,不断有灰尘被震动抖落的狭小地下室内,吉尔伯特少将模模糊糊地看见了满脸憔悴,额头上还裹着一圈血污绷带的丹尼尔中将;腰系宝石佩剑,身披华丽秘银甲胄的阿克迪娜女王;手持法杖与圣徽,刚刚给他施展过治疗神术的艾伦妮塔公主;以及……一位头戴黑色宽沿帽,身穿土黄色风衣,脚套长统黑皮靴,相貌平凡普通的陌生旅行者?

    尽管依旧感到浑身乏力,一点都不想动弹,但少将还是努力地眨了眨眼睛,想要辨认出那位陌生人的身份。同时,他那充斥着麻痹感的脑细胞也迅运转起来,开始思索这家伙出现在此时此地的原因……直到阿克迪娜女王陛下先开口打破沉默,向意识还有点混乱的吉尔伯特说明了一切。

    “吉尔伯特爱卿,虽然稍微有些唐突,但眼下正有一件相当紧迫的大事实在难以决断,因此想要听取一下你的意见。”女王神情复杂地解释说,同时伸出一根芊芊玉指,指了指那位看上去似乎显得很突兀的陌生人,“在这里先介绍一下,这位先生是……”

    “在下欧凯,请您叫我欧凯将军就可以了。”陌生人微笑着抢过了话头,同时以右手抚胸,朝着半躺在担架上的吉尔伯特少将躬身行礼,“鄙人从无限深渊而来,希望和贵国探讨一些合作事宜。”

    “无限深渊?难道你是恶魔的人?不过,欧凯这个名字,听起来倒是有些耳熟……”

    吉尔伯特少将不由得心头一沉。他微微皱起了眉头,随口应付着,同时迅在脑海中搜索起了尘封已久的相关记忆,“……哦,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号称是‘第二像魔鬼的恶魔’,以成天梦想着‘推倒女神’而出名的奇怪家伙,并且还是乌黯主君格拉兹特的心腹爪牙?”

    “乌黯君主?哦,不,不,那只是过去的事。因为长年拖欠扣薪水,我已经把他炒鱿鱼了。”

    呈现出青年人类外貌的恶魔将军爽朗地大笑起来,同时伸手撩起土黄色风衣的领口,露出衬衫胸口位置那一排金光闪闪的耀眼徽章——代表着亡灵君王奥喀斯的黑色山羊头、代表着暗夜女神莎尔的紫边黑圆盘、代表着龙巫教的银色骨龙浮雕、代表着冥河银行团的黄金浪花……

    “……现在,我是代表着亡灵君王、夜女士和萨马斯特阁下的外交特使,前来与贵国进行友好交流!”

    听到这么一大串声威显赫的邪道大人物名号,吉尔伯特的表情一时间变得非常奇怪:一个人,不对,是一个恶魔同时要做这么多份兼职……你的老板是不是也太多了一点?

    不过,这几个鼎鼎大名的老牌邪恶势力,居然推出了一位共同的代表人……莫非是已经缔结成了同盟?

    由于相关信息的严重匮乏,少将的头脑中顿时呈现出一片混沌和茫然。而另外三位听众也是神色木然,闭口无语,从外表上看不出任何一丝的情绪波动,只是默默看着欧凯将军唾沫横飞地表演独角戏。

    “……当然,在下也不是不清楚,贵国和我方之间素来没有什么交往,甚至还有过一些误会和冲突,但这同样也已经是过去的事了,而那些有理智的聪明人,都是一切往前看的……”

    通过轻描淡写的几句话语,几个月之前生在库斯科城的那场覆灭了数十万大军的毁灭性恐怖袭击,被欧凯将军很轻易地含混了过去。然后,在听众们难看脸色的环绕下,他意味深长地作出了一个总结,“……我始终相信,在某些有关于未来命运的重要话题上,我们双方之间一定会找到很多共同语言的!”

    “哼!与其说什么虚无飘渺的未来命运,还不如先谈谈现在吧!”

    面容憔悴的丹尼尔中将闷哼一声,用他那沙哑的破喉咙反驳说,“战线早已全面崩溃,这座城堡也已经陷落在即,而且还突围无望,逃生无路,求援无门!我们这些倒霉的家伙,眼看着不是战死殉国,就是要沦落为阶下囚了,哪里还有什么未来可以拿出来谈的!”

    “呵呵,这正是我在这种时候潜入此地的直接原因,如果坐视诸位丧命于此,我又该找谁去谈呢?”

    虽然遭到了这一番抢白,但是恶魔将军脸上的灿烂笑容依然丝毫未减,“……如果贵方坚持想要守住这座通贝斯港,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应该已经是不太可能的了。不过,假如只是想要逃出去的话,却还不能算是什么难事。我这里就有一个简单办法可供诸位参考,也算是一份小小的见面礼……”

    伴随着欧凯将军的话语,又一次“强者变弱,弱者变强”的戏码,终于在这片土地上彻底拉开了帷幕。

    而且,这一次是决定性的。

一百二十三、胜利只是缓期死刑(7)

    “……这条走廊已经清理干净了,你们就放心大胆地进来吧!”

    释放完一大堆惊天地泣鬼神的强悍法术,将对面的法术陷阱和伏兵一块儿化作齑粉之后,挂着单片眼镜的吸血鬼女教授颇为潇洒地拍打了两下手掌,回头高声宣布说。

    ……威猛,真是威猛!实在是太威猛了!

    看着这种暴力到了极点的推进方式,跟在后面的黑暗精灵女战士们几乎个个咋舌不已——仅仅是在几分钟之前,这条走廊的天花板、地板和墙壁上还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杀戮咒法,隐藏着无数钢铁或青铜材质的构装机械怪物,窜动着不知道多少面目狰狞的石像鬼、僵尸和骷髅兵,在尽头处还有至少一百名武装到牙齿的精灵战士举着长矛、利剑、短弓和霰弹枪,气势汹汹地严阵以待……

    好吧,对于当前的正规军队来说,走廊里的这些玩意或许并没有看上去那么恐怖。毕竟眼下已经是热兵器盛行的时代,只要一次装药量足够大的强行爆破,或者一排直接命中的重磅炮弹,就能把他们连同整座建筑物一起活埋……但问题在于,这条大约有十五尺宽、十二尺高、两百尺长,两侧没有一扇窗户的封闭式走廊,是连接总督府地表建筑和地下指挥部的唯一通道(或许还有其它的逃生秘道,但暂时尚未被现),如果用暴力手段把它弄得塌方了,那么又该如何继续动进攻,去搜捕隐藏在里面的大人物呢?

    这基本上就和小说中的冒险者为了搜索值钱的宝物,不得不深入危机四伏的坟墓、古堡或迷宫一个道理——并不是完全没有从外面安全地摧毁这些建筑物的手段,但这样做的话就要蚀掉老本了……在大多数情况下,即使是那些标榜一切为了正义的圣武士,也不会拒绝从“邪恶的巢穴”里顺手搜刮一些战利品。

    因此,为了方便空降而仅仅.携带了少量轻便武器的黑暗精灵女战士们,不得不硬着头皮冲进这条兵力优势无从挥的狭窄走廊,在这个充满了致命陷阱的敌方主场,与敌人的重装备步兵展开白刃战和肉搏战……其结果几乎是一边倒的血腥屠杀。依莎贝拉主教集结起了七百多名女战士,前前后后反复动了六次进攻,但下场却是一次比一次凄惨。在朝着这条走廊里搭进去了足足三个中队之后,精神彻底崩溃的黑暗精灵女战士们终于不得不丢下了堆积如山的残缺尸体,异常狼狈地放弃了战斗,转而向上级请求支援。

    面对这么一块难啃的硬骨头,本.身实力有限的菲里也拿不出什么好办法。但是,这却难不倒身为史上最强法师转世的吸血鬼女教授蕾贝卡——即便身处战场,她照样穿着一件文质彬彬的鹅黄色女教师套装,用藐视的目光打量着那些足以令传奇勇士退避三舍的致命障碍,脸上依旧挂着轻松自如的微笑,双腿迈着仿佛参加舞会一般的优雅步伐,在遍地的弹坑、血浆与尸体之间神态悠然地闲庭信步。

    火焰、闪电、爆炸、强酸、催眠、解离.术……几乎全部类型的攻击魔法,到了这位帅气的吸血鬼女教授面前,统统都变得毫无效果;子弹、箭矢、标枪、刀剑……各种各样来自不同角度的狠辣攻击,都被蕾贝卡用一只娇嫩的纤纤玉手轻易弹开;至于那些整片翻倒的墙壁、插满尖刺的陷阱、张牙舞爪的怪物、轰然坠落的石块,以及骨碌碌滚动的大铁球……等等一系列足以葬送几百名精兵的阴险机关,更是伴随着吸血鬼女教授风度翩翩的浅笑低吟,在一瞬间就彻底灰飞烟灭了。

    ——菲里在事后才知道,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这位败家.的大奥术师居然动用了可以抵抗一切魔法攻击的耐瑟卷轴,将它们像内衣一样裹在了身上,把所有的魔法攻击都给无效化了……

    而且,蕾贝卡女士并没有脾气和善到一味被动挨.打的地步——恰恰相反,她在这一路上都仿佛火力全开的人型炮台一般,接连不断地从指尖射出一道道令人眼花缭乱的魔法光芒:用微型力场墙挡开子弹与箭矢;用大裂解术破坏自动魔像与法术陷阱;用无休止的火球暴雨灼烤得对手难以靠近;用恰到好处的油腻术让突然杀出的战士滑倒在地;用淡绿色的解离术把夺命机关和操作员一起分解成微粒;用洁白的圣光度死灵和净化魔物;用极度强化的指使术操纵敌兵自相残杀;用死亡一指或内爆术夺人性命于无形……

    从邪恶的亡灵魔法到圣洁的光明神术,数不清.种类的魔法能量从她的指尖源源不断地倾泄而出,如同汹涌的海啸一般,把前进道路上的所有阻碍统统冲刷干净……

    最后,当绝望的.精灵指挥官打算引爆弹药,让整条走廊坍塌堵塞的时候,蕾贝卡女士果断地而准确地丢出了一大堆级冰风暴,将那位倒霉的精灵军官和他手中的火把、导火索以及身后的弹药箱一块儿凝固成了冰雕……稍微有些遗憾的是,这条走廊的后半截也因此被彻底冻上了,让晶莹的冰块给堵得严严实实,大家还得要先拿工兵铲凿开冰层,才能够继续前进。

    亲眼见识到这种彻底出常理,完全无视于每日记忆法术位限制的“魔法饱和攻击”,自依莎贝拉主教以下,全体黑暗精灵女战士们那半张的小嘴始终都没合上过——这就是一位大奥术师的真正战斗力?

    倒是黑岛家的半吊子废柴忍者们表现得非常淡然镇定,或者说无知者无畏——这些家伙明明裹了一身乌漆麻黑的夜行服,嘴里还咬了裹着厚厚纱布的短木棒,却硬是把脚下的光滑石板踏得咚咚响,实在是丢尽了“忍者”这个头衔的脸面——“人型魔法瀑布”才刚刚停止喷涌,他们就抓着小铲子和小刨子一拥而上,在瓦砾与弹坑之间翻翻找找,大肆搜刮起了尸体身上挂着的饰和钱袋,还有魔法装置残骸里混杂着的秘银、精金和宝石,甚至就连先前阵亡的黑暗精灵女战士都没有放过……真不愧是顶级的职业雇佣兵啊,在自力更生方面的本事真是要比作战能力强得多了。

    而可怜的菲里则是竭尽所能地给自己身上挂满了防御魔法,寸步不离地缩在女教授背后,同时心惊胆战地看着那团小小的银火在一阵阵剧烈气浪的冲击中上下跳跃、飘忽不定……这就是蕾贝卡女士能够无视法术位的限制,如商店清仓一般肆意抛甩魔法的奥秘所在——让一名精通所有分类法术的全能型大奥术师,得到了“银火”这一魔网本质具现化产物的无限能量支持,几乎就相当于把激光炮接上了核反应堆,将机关枪连上了弹药生产线,完全可以让这位大奥术师在其本人累倒之前无休止地大肆倾泻攻击法术……

    唯一让菲里感到比较头疼是,即便这团银火一直在源源不断地从魔法网络中汲取能量,但依然还是有些跟不上蕾贝卡女士狂轰滥炸的消耗度。换句话说,就是能量供应轻微过载了……于是,这攻击推进的一路上,他几乎是满心悲摧地注视着银火在自己的手中越缩越小,直到奄奄一息。

    不幸中的万幸,在珍贵的银火最终走向熄灭之前,这种堤坝决口般的大肆铺张挥霍总算是停止了——看到原本已经仿佛风中残烛那般微弱的银火一点点地恢复了活力,再一次变得明亮起来,菲里终于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我说,最亲爱的蕾贝卡老师,您可千万别再那么胡搞蛮干了。”心思落定之后,菲里忍不住对吸血鬼女教授抱怨说,“直接用海量法术把对手轰平揍翻确实是很爽,也很有震撼力。但要是这团银火由于使用过度而熄灭的话,我该怎么向魔法女神殿下交代啊!”

    “啊,抱歉抱歉,实在是好久没打架了,一动起手来就有些控制不住……再说了,即使真的把银火烧光了,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啊。反正这玩意也是法师之神阿祖斯还在凡间当选民的时候,不小心遗落在萨弗拉斯权杖里面的旧货,又不是女神直接赏赐给你的,没了也就没了,密斯特拉殿下绝对没理由很在意的。”

    吸血鬼女教授没什么诚意地嬉笑着回答说,同时还很可爱地吐了吐舌头。

    这个,魔法女神殿下或许不会怎么在意这点分出去的力量,可是我很在意啊……菲里万分郁闷地想。

    说实在的,大方到会把银火拿出来给别人用的选民,似乎从古到今也只有他一个了。其他的那些前辈同僚,几乎都是像龙族对待金币那样,把银火藏得严严实实,简直恨不得吞到肚子里。不到实在万不得已的时候,绝对不肯轻易动用,更别说出借了……不过,根据蕾贝卡老师一向以来的霸道观念,就连菲里自己都是属于她的财产,那么银火就是她的财产的财产,偶尔拿来用用真是再正常不过了……

    一想到这里,菲里顿时就感觉到更加郁闷了。

    “哎呀,别叹气嘛。对了对了,我这里有一个好消息哦!根据预言法术的推算结果,我们的猎物迄今依然滞留在这座地下指挥部里,而且还是两只既美丽又高贵的顶级猎物呢!”

    “哇哦,阿克迪娜女王和艾伦妮塔公主都在这里面?”听到这等特大利好消息,菲里不由得兴奋地舔了舔嘴唇,“哦呵呵呵呵,那咱们这一回可真是要大大的达了……嗯?那边在闹腾什么?!”

    正当他遐想着未来的飞黄腾达,几乎要淌下口水的时候,却愕然地现远处传来一阵骚动。

    借助着火光和月色,菲里隐隐约约地看见,在这座基本已经被夷平成废墟的城堡外面,不知什么时候冒出了黑压压的一大片人影,其中一部分很快散落到了各条大街小巷,但也有不少没长眼睛的家伙,居然乱吼乱叫着朝自己这边扑来!

    从相貌上看,这些家伙基本上都是黑头、黄皮肤,上身赤膊、下身草裙,遍体尽是狰狞可怖的彩色纹身,一副很典型的热带雨林土著人的打扮,而且比先前参加地面攻击的那些本地“义军”还要寒碜得多——不但赤膊光脚、骨瘦如柴,而且普遍连一件象样的兵器都没有,只能操着大小长短不一的棒子来代替。唯一看上去比较显眼的,就是其中居然还混杂着几个貌似恶魔的巨大怪物……

    “是欧凯将军手下那些只知道要饭的穷光蛋!”依莎贝拉主教很快就跑过来报告说,“他们自称是前来助战,但看着更像是来捡便宜捞东西的。为了避免他们妨碍到作战,我这就派一些暂时没任务的部下过去,把这些讨厌的肮脏家伙统统打走!”

    ……靠,又是一帮摘果子的来了!

    望着人群中簇拥着的那面破破烂烂的六指畸形手掌大旗,菲里默默地朝他们比了一下中指。接着,他很满意地看到在黑暗精灵女战士们的呵斥、皮鞭和高跟鞋狂踹下,这些自以为是勇士的乞丐们纷纷丢下棒子、破碗和麻袋,抱着脑袋落荒而逃……怎么看着有点像是在镇压民工恶意讨薪?

    他摇晃了一下脑袋,将注意力重新转移到自己跟前的这条走廊上。黑岛家的半吊子忍者们不知从哪里搞来几根狼牙棒,正一下接着一下地将挡路的冰层砸碎劈开,同时小心翼翼地将冻在里边的弹药箱挖出来——这就是为什么不能直接用火焰融化冰层的原因——并且小心翼翼地防备着敌人的下一轮反击……万幸的是,一直等到走廊被打通,残余的精灵军也没有做出什么反应,似乎是彻底认命了。

    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的顺利,辉煌的胜利和丰硕的收获似乎已经近在咫尺……然而,在很多情况下,恐怖的灾难都是在悄无声息之中降临,就仿佛癌细胞的初期增殖扩散一般。当你真正觉察到它所带来的痛苦之时,这个问题早就恶化得无法挽回了。

    于是,正当菲里和部下们一起为地道顺利打通而欢呼雀跃的时候,又一场更加恐怖的惊世浩劫,却已经在众人的不经意之间,悄悄地降临到了这片多灾多难的土地上。

一百二十四、胜利只是缓期死刑(8)

    “……可恶!精灵军到底往这座城市里运了多少毒气弹啊!难道这就是他们用来‘确保同归于尽’的最终决战兵器吗?偏偏还在同一时间一起引爆了……老天爷啊,我为什么会这样倒霉啊啊啊啊啊!!!!”

    凌晨,即将破晓的阴郁天空中,菲里满心悲摧地独自骑坐在魔法扫帚上,望着一朵朵黄绿色的蘑菇云在市区各处缓缓腾起,将混战中的双方军民一同吞噬,没有给这些不幸的人们留下哪怕一丁点的反应时间……在这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心头真是肝肠寸断,仿佛从天堂的门扉“嗖”地一下子坠落到了地狱的深处,随即终于忍不住泪流满面,从心底里出了仿佛月夜狼人一般的痛苦哀号——而且还是那种手持股票全部跌停板套牢的破产狼人。

    “……唉,我就知道,我这个人一向都运气不太好,要是某件事情在一开始的时候顺利得过了头,那么接下去绝对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上一次是丧尸狂潮,再上一次是精灵军夜袭,现在这一回又是什么?毒气仓库大爆炸?还是复数形式的!老天爷,你是在耍我吗?”

    “真是没用的东西!形势都已经危急到这个地步了,你居然还会有心思在这里胡乱牢骚?!”

    同样漂浮于虚空的吸血鬼女教授蕾贝卡有些厌恶地呵斥道,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那仿佛祥林嫂一般的自怨自艾,“现在你最需要优先考虑的是,究竟应该怎样把我们的人尽可能多地撤出来”

    “撤出来?怎么撤得出来啊!我.们哪里还有什么时间把人给撤退出来?!”

    菲里哭丧着脸回答说,眉目中尽.是无限的绝望,“因为是在市区进行的夜间巷战,我们的地面部队正跟撒胡椒面似的,分散在这座城市的不知多少条大街小巷之间,早已和总部断了最基本的联络和指挥。我现在是既不知道他们还剩下多少人,也不知道他们在什么地方,更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即便是想要接应,也实在是无从着手啊!”

    说到这里,他低头望了一眼正.在将整座港口城市迅笼罩,即使是海风也来不及驱散的黄绿色毒雾。尽管早已在自己的全身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回复术和空气净化术,菲里还是不由自主地一阵瑟缩,“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们在出的时候绝对没有携带标准的毒气战装备——这些笨重玩意眼下还全都堆在底舱呐——似乎总共也就是带了几箱只能维持3分钟效果的空气净化术卷轴,假如按人头平均分配的话,估计每个士兵还摊不上一副卷轴!更别说他们还很有可能根本就没记得要这玩意提前分下去!”

    “啊?居然没带毒气战装备?!可从爆炸生到现在已.经过去最起码5分钟了……”吸血鬼女教授很惊悚地推了推鼻梁上的单片眼镜,极度震撼地追问道,“也就是说,我们的地面部队已经基本完蛋了?!”

    “嗯,就个人角度而言,我实在是非常希望事情不要.朝着这样的方向展……”

    望着在晨光中金随风凌乱,而心绪则更加凌.乱的蕾贝卡,菲里满脸都是悲剧式的苦笑,“但作为一名有理智的指挥官,我不得不作好面对最悲惨结局的思想准备……”

    迎着熹微的晨.光,时运不济的远征军司令官微微垂下了脑袋,透过翻滚汹涌的黄绿色毒雾,注视着城堡废墟间那些横七竖八的黝黑躯体——这其中有一部分是黑岛家的半吊子黑衣忍者,剩下那些则是巨熊军团当前的中坚主力,由伊利斯翠神殿和艾梅塔神殿赞助支援的黑暗精灵女战士……

    在短短的一刻钟之前,当藏匿着精灵女王和公主的地下指挥部被成功突破的时候,菲里曾经认为自己已经站在了辉煌胜利的门槛上,但是到了现在……

    “唉,最严重的作战失败啊!这一回,咱们怕是要赔光老本了……想不到精灵军居然下手这么狠!连自己人的性命都不管了!”

    望着瓦砾间那些挣扎着跑出了隐秘掩体,却依旧在毒雾中先后丧命的精灵军战士,天空中的菲里只能继续苦笑。

    ……

    这场让整座城市同归于尽的毁灭性大灾难,爆于天色临近破晓,壮丽的黎明到来前夕。

    而在此之前的连番厮杀,已经让拥有十多万人口的通贝斯港彻底浸泡在了血与火之中。

    因此,激烈交战的双方都对此毫无防备——除了少数几个主谋与从犯之外——更没有留意到,那些打着古怪的六指畸形手掌旗帜,最后一批进城趁火打劫的流浪汉们之中,有一部分人在半路上像是得到了什么指令,突然脱离了大队,仿佛耗子一般钻进了某些早已被证明是没什么油水的幽深小巷,也不知道在暗中鼓捣着些什么……

    接下来,没有任何警告,没有任何征兆,伴随着一连串地动山摇的爆炸声,黄绿色的毒气迅从总督府城堡的地下弹药库里面滚滚涌出,透过无数大大小小的裂缝和坑洞,霎时间猛地腾空而起,形成一朵巨大的蘑菇云,将这里的几乎所有人全部笼罩其中。

    在几乎被捣毁成废墟的城堡里,一些黑暗精灵女战士仅仅是反应稍微迟缓了一步,没有当即就撕开随身携带的空气净化术卷轴,结果很快便开始止不住地剧烈咳嗽,然后马上恶化到呼吸困难,连眼睛也因为严重灼伤而失明,最终抽搐着晕厥过去……而且,即便女战士们及时做好了防毒行动,也并不意味着一定能够得救——空气净化术的效果最多只能维持3分钟,她们必须在这短暂的时间里理清头绪,找到最合适的路径,逃离正在不断扩张的毒气笼罩范围……否则就会在奔跑逃命之中突然倒地身亡。

    虽然蕾贝卡和其他的随军魔法师在第一时间就施展了狂风术,试图将毒气驱散,但是整座城堡就仿佛一只被扎满针孔的大木桶一般,仿佛每一个角落都在嗤嗤地冒出致命气体,其数量更是无穷无尽,无论外面怎么狂风大作都吹不干净——为了迎接这场预料之中的最终决战,精灵军囤积的“特种兵器”绝对称得上是一个天文数字,只是由于风向始终不对,在最终下定决心同归于尽之前,根本就无法使用罢了。

    而且,这种毒气的致死能力也是强得恐怖,不慎吸入者在两分钟之内就会失去意识晕厥,五分钟之内全部休克死亡。即使用最上乘的治疗神术进行抢救,也无法彻底消除诸如肺叶穿孔出血、呼吸道灼伤、双目失明等一系列严重后遗症……强行突入精灵军地下指挥部的先锋部队,除了由于身为百毒不侵的高级牧师,而侥幸逃过一劫的依莎贝拉主教之外,其余的两百名战士与忍者在眨眼间就宣告全军覆没。

    即使是在地面上,情况也好不了多少。由于毒气爆来得太过突然,数量又是惊人的庞大,几乎是眨眼间就让城堡变成了修罗场。即使有着蕾贝卡这位大奥术师在现场竭力救护,巨熊军团空降部队的损失依然相当惨重。紧急统计下来,仅仅是当场阵亡或失踪的人数,就高达一千二百以上。这还不包括那些正躺在医疗舱里口吐白沫浑身抽搐,不晓得能不能熬到明天的垂死之辈。

    那些早已在市区分散开来的地面攻击部队,处境似乎比城堡这边还要更加凄惨——精灵军的毒气仓库远不止总督府城堡一处,而是星星点点地散布在城区内的各个角落,储量还大得可怕,更糟糕的是居然在几乎同时间被一起引爆了……黑岛忠夫大人麾下的数百名东瀛武士雇佣兵,以瑟夫提.佛斯特中校为的四千多名刚刚被解救出来不久的帝**战俘,还有少数来自新耐色瑞尔十三州殖民地的民兵火枪手,在这种不分敌我的覆盖性打击之下,统统都倒了大霉。当然,正在和他们并肩作战的那些“土著义军”,以及与他们拼死搏斗的通贝斯港军民,也在同一时刻遭遇到了同样凄惨的下场。

    甚至就连那些藏身在城堡的地下工事里面,准备继续负隅顽抗的精灵军残部,也同样被毒气祸害得不浅——制造出这一恐怖灾难的大人物,显然没有预先通知这些为他们奋战到了最后一刻的勇敢战士——由于被厚重的护壁与狭小的射击孔妨碍了观察视野,在外界情况的掌控慢了一拍,他们往往是在不知不觉之中开始感到视力模糊起来,才过了一小会儿,就彻底变得一片漆黑。接着,他们会感觉到喉咙里似乎被堵上了什么东西,呼吸变得异常困难……

    片刻之后,一阵阵此起彼伏的哭喊声在地下的各个角落渐渐升起,许多惊吓过度的战士甚至完全无视外面的敌人,依照自己的本能纷纷冲出已经成为地狱的掩蔽所,本能地朝着自认为比较安全的地方飞奔而去……然而,事实上外面的毒气浓度比地堡内还要更高,这些企图逃生的家伙通常还没来得及跑出几步路,就重重地摔倒在了残墙断壁之中,再也爬不起来。

    随后,在死亡降临之前的最后几分钟里,他们被迫用光仅剩下的一点力气,撕扯开自己的衣领,以便让自己能够多呼吸到几口空气。窒息、灼伤和肠胃痉挛让这些可怜虫一刻不停地剧烈抽搐,虚汗直流,表情扭曲,大小便失禁,身躯整个儿都伛偻得仿佛虾米一样,最后呻吟着死在了自己的屎尿与呕吐物之中,甚至在临死前抓破了自己的脸蛋与喉咙……对于生来就把风度、优雅和美丽刻进了骨子里的精灵们来说,这简直是天底下最最惨无人道的死亡方式了。

    不管怎么说,死去的人都已经一了百了,但活着的人还得为如何继续活下去而烦恼——这些由黄绿色毒雾构成的巨大喷泉还在源源不断地剧烈爆,将越来越多的街区和人群淹没其中,并且在盛行南风的推动下,朝着北面的大海慢慢地横扫而去。仿佛一把巨大无比的死神镰刀,缓慢但却坚定地收割走了沿途绝大多数活物的性命……为了争夺有限的几条逃生道路,成千上万绝望的人们彼此推挤、践踏,以致于不分敌我地互相砍杀,但最终能够躲过一劫的,实在是寥寥无几。

    甚至就连漂浮于天空中的祥瑞号,都没能完全避开这一浩劫——这条破船的空中推进系统早已毁坏,只是靠着密瑟能核的固有性能,勉强能保持住悬浮的状态。先前朝着通贝斯港进军的时候,还可以在桅杆上张起代替风帆的巨大化神器级内裤,依靠这个时节盛行的南风和随舰魔法师的强风术联合推动,慢吞吞地从天空中溜达过来。

    但是到了这个节骨眼上,战舰就无法再利用风力逃脱了——天空中吹着的南风,只会将祥瑞号进一步推到毒气覆盖范围的深处,而让已经没剩下多少法术的魔法师列队站到敞开的甲板上,暴露在毒气之中施展强风术,还要大大盖过逆向的自然风力……这实在是拿人家的性命来开玩笑。

    情急之下,菲里只得命令轮机舱尽力提升高度,以求从上方脱离这片在近地面空间翻滚汹涌的毒雾之海,可还是有许多来不及采取防护措施的倒霉船员中毒甚至死亡。至于被丢在了地面上的数千名巨熊军团士兵……似乎就只能让他们自求多福了。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从海平面上斜斜射进港口的时候,菲里和几名高级军官小心翼翼地从密封舱室的舷窗里探出脑袋,俯瞰着下面这座在一瞬间就葬送了巨熊军团的大半兵力,眼下估计已经没剩了几个活人的恐怖城市,一时间真是悲从心生、欲哭无泪——套用另一个世界的话来说,这可是千真万确的辛辛苦苦了几十年,然后却一觉回到解放前了!

    先前对似乎唾手可得的辉煌胜利的憧憬,已经在残酷的现实面前被彻底打碎……这其实只不过是缓期死刑之前的美好幻影罢了——尽管侩子手付出的代价更加惨重。

    与此同时,在距离港口数里之外的海面上,也有另外一群大人物站在船舰的甲板上,遥遥眺望着已经化为亡灵之城的通贝斯港,神色灰败地默然无语。

    短短的一个小时之前,就是他们悍然下令,引爆了城内各处囤积的毒气弹,将敌人、市民和自己麾下的最后一批忠勇将士全部送上了黄泉路。而付出如此惨重代价的目的,则是为了给拥有完善防护的他们制造一个趁乱逃生的机会,以及履行一份可信度非常值得怀疑的最新协议。

    目前,阿克迪娜女王陛下正在旗舰司令室内,就协议的一些细节,与对方展开进一步的讨价还价。

一百二十五、毁灭旧世界的第一声号角

    通贝斯港外海,精灵皇家舰队旗舰“黄金橡树”号的豪华官舱

    秉承着精灵们一向以来的奢华风格,尽管海船上的空间比较局促,但整个船舱的地板上依然铺设了光滑的大理石,天花板上绘制着能够自动映照出星空、森林和草原动态风景的魔法壁画,几乎所有的墙壁和窗台,都被油画、雕塑、挂毯等等艺术品装饰得美仑美焕。在大部分红木家具的边沿,都镶嵌着贝壳、宝石和金银丝构成的精致图案。此外,在这间舱室附带的宽敞阳台上,竟然设置了一间覆盖着玻璃天棚的温室花房,种植着无数郁郁葱葱的热带花草与水果,时刻飘散着诱人的香气,让置身其中的人完全感觉不到自己是在海洋之中……这对于当前的航海者来说,绝对会被视为是极端奢侈的享受,因为植物和水手一样,都需要消耗很多淡水,而船外面只有苦涩的咸水——也就是说,植物会和船员抢水喝。

    即便在理论上,驻舰法师可以用魔法大规模地生产出人造淡水,但是目前精灵海军水兵们每天的淡水配给依然紧张到只有几茶杯,连每天洗个脸都够呛——和耐色瑞尔帝国海军,确切地说,是仅仅和对面那艘浮空战舰祥瑞号不同,精灵们的海船上可没有安装那种能够提供无限魔法能量的密瑟能核。因此,他们不敢也不能让驻舰法师胡乱浪费掉每天仅有的十几个记忆法术位,消耗在无聊的刷牙、洗澡等日常琐事上,而把更重要的战术侦察、预言天气,修补渗漏和远程通讯等工作给荒废了……

    在这片奢侈的海上花园之中,阿克迪娜女王默默地坐在一张藤椅上,纤细的手掌中捏着一卷四角烫金的精制羊皮纸,久久地沉吟不语。而欧凯将军则微笑着坐在女王陛下的对面,非常惬意地手捧一杯香草茶闭目养神,全然无视身后那些精灵军官们充满了刻骨仇恨的目光——仅仅是在几个月之前,这位欧凯将军的新老板之一,自“精灵大侵攻”以来长期与精灵王国结盟的暗夜女神莎尔,竟然给新政府狠狠地捅了刻骨铭心的一刀,让这个本来就已经摇摇欲坠的虚弱政权彻底走上了崩溃之路。

    具体来说,她先是假意挑唆手中掌握着几乎所有中央军的克鲁泽元帅起事谋反,然后又一边给王室通风报信,一边却对彻底慌了手脚的元帅大人违约翻脸,趁着全军哗乱的机会,掀起了一场极其恐怖的丧尸狂潮……总兵力号称五十万的精灵王国西征大军,就这样硬生生地在一日之内完全毁灭了,而女王陛下百般搜罗起来的平叛部队,也在同一个日子彻底毁于突然爆的滔天洪水——依据事后流传的小道消息,这位欧凯将军似乎就是此次惨剧的幕后策划人,同时也是直接执行者之一。

    这背后一刀捅得是如此致.命,以致于让精灵们的两百年霸业最终走上了末路,即便精灵王国新政府在之后下达了规模空前的动员令,也无法凑出一万以上的正规陆军。剩下那些草草征的菜鸟壮丁,在马兹卡大陆各地起义军的猛攻下根本不堪一击,甚至连暴乱的市民都无力镇压。于是,在不到半年之后,精灵军就不得不在连天的炮火枪弹“热烈欢送”之下,与这片苦心经营了三个世纪的广袤殖民地就此告别……而且鉴于仍然在继续分崩离析的国家现状,还很有可能是彻底的永别。

    如此的痛心彻骨,如此的仇深似.海,面对造成这一切痛苦悲剧的罪魁祸之一,本来就天性非常小心眼的精灵们,难道还会豪爽大度地一笑抿恩仇吗?

    更何况,欧凯将军带来的这份.所谓“友好协议”,其实并不见得多么友善,甚至可以说是非常苛刻:精灵王国必须永远放弃在马兹卡大陆殖民地的一切权益,承认当地原住民的独立自主;允许龙巫教在除永聚岛以外的任何行省与殖民地自由传播,并且允许冥河银行团在国内开设营业网点并且办理业务;默许向来作为精灵军先遣队而存在的竖琴手同盟改换门庭,还要以差不多属于象征性的级跳楼价,转让和交割精灵王国分散在世界各地的一系列租界、飞地和附庸国……

    而对方能够提供的回报,却仅仅是保障精灵商船.在独立后的马兹卡大陆各港口自由进行贸易的权利,并且停止扶持精灵王国境内的其他叛乱分裂势力而已。

    这简直是在**裸的敲诈勒索和趁火打劫!

    但是,同样是由于最近遭遇的这一系列沉重打击,.王室方面的手头已经几乎没有了任何稍微象样一点的筹码,因此阿克迪娜女王还是不得不向着对面这位喜欢跳槽的恶魔将军低头——精灵们正在迅破碎的世界霸权,早已再也经不起任何新的折腾了——尽管她暗中几乎为此而恨得咬碎了银牙。

    不过,女王也因此而获知了许多令她非常难以.置信的秘密信息:冥河银行团的战略,萨马斯特的复出,龙巫教的再兴,诸多邪恶势力与新兴强权的结盟,以及……马兹卡大陆即将出现的再一次易主!

    “尊敬的欧凯将.军,您似乎对萨马斯特阁下夺取马兹卡大陆的行动始终抱有非常强烈的信心,对于一位崇尚混乱的恶魔来说,这种品质实在是相当之罕见。”

    阿克迪娜女王陛下神色平淡地伸出一根手指,无意识地反复敲打着羊皮纸的嵌金边沿,“但我还是感到难以置信,你们到底打算采用什么奇妙的方法,在短暂的一个月之内就推翻特库姆塞的霸主地位?对此我实在是非常非常的好奇。”

    “依照目前的情报来看,尽管由于先前的一系列战役损失,特库姆塞的麾下武力显得很有些外强中干,但好歹也是掌握着两三万正规军、二十几万印加民兵和更多数量附庸部族民兵的庞大军事势力。想要解决并取代他的霸权,就得要有实实在在的强大武力。而在这片偏僻荒蛮的马兹卡大陆,龙巫教和夜女士的教会组织都没有多少势力。此外,由于受位面法则的限制,冥河银行团和亡灵君王也不可能运来大批恶魔或亡灵投入战斗——你们又到哪里去调集用来打倒特库姆塞的军队呢?难道是选择刺杀?这最多只会把水搅浑,让局势陷入混乱而已,并不能真正慑服各路反贼,建立起有效的统治……喔,对了,我想起来了,目前您的手里似乎确实是有着那么一支‘军队’,不过……”

    说到这里,女王陛下仿佛恍然大悟般地拍了拍额头,但马上又在嘴角边流露出一丝充满讥诮的笑意,“……那伙‘饿死鬼大军’和‘吃货兵团’的名声,在我这边也是有所耳闻,怎么看都不像是真正能够打仗的样子。而且,就算是这些没用的废物,眼下恐怕也已经大多葬身于毒气之中了吧!嘿嘿,阁下还真是够心狠的,他们好歹也追随了您几个月的时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彼此彼此,陛下您不是也断然放弃了上千名艰苦奋战到最后一刻的忠诚卫兵,以及总数在十万以上的通贝斯港军民吗?和女王陛下相比,我的这点儿小小牺牲实在是算不得什么。”

    欧凯将军毫不示弱地回敬了一句,同时微笑着伸出手指,在自己胸口那枚代表龙巫教的银色骨龙浮雕表面弹了两下,“……世间万物终将毁灭,惟有死亡的巨龙统治一切。这句伟大的教义不仅适用于大洋彼岸的费伦大陆,同样也适用于我们眼下所在的这片土地……陛下您联想到了一些什么吗?”

    “抱歉,我完全搞不明白阁下到底在讲什么,能不能麻烦您解释得更加清楚一些?”

    这些明显过于隐晦的言语,让阿克迪娜女王听得是一头雾水,忍不住很纳闷地反问道,“难道龙巫教什么时候也在马兹卡大陆展过组织了?为什么我没有听说过任何这样的情报?”

    “唉,信息不对称啊,交谈起来就是吃力。”欧凯将军耸了耸肩膀,微微有些失落地叹息道,“好吧,那我就再多给您一些提示。不知女王陛下您是否还记得,在精灵军征服马兹卡大陆之前,甚至当费伦大陆的航海家还没有踏足过这里的时候,这片土地的旧主宰者又是谁呢?”

    “旧主宰者?你是说阿兹特克帝国?那个仅仅存在了大约一百年时间,却已经灭亡了三百多年的残酷国度?这似乎和你的话没有多少关系吧!而且我也不认为到现在还会有多少真正立志于复国的阿兹特克遗民,漫长的时光是能够冲淡一切威望与恩仇的……”

    脑筋不算灵活的精灵女王一时还是没有反应过来,但是她身边的侍从却很快就仿佛想起了什么,赶紧弯腰凑到女王身边耳语起来,而阿克迪娜女王的脸色也不由得为之一变,“……天啊,难道你说的是库库尔坎,那个喜欢挖活人心脏祭祀的变态家伙?他不是早就陨落了吗?怎么还能够从坟墓里爬出来,给你们这些异国他乡的外来征服者撑腰助威?再说,他这种乡下野神和龙巫教又会有什么关系?”

    “对,就是那一位!”欧凯将军不以为然地点了点头,“陛下千万别小看了神明这种东西的生命力,他们就算是葬身殒灭进了坟墓,也会时不时出来打个招呼的。这样的例子在费伦大陆难道还少吗?至于库库尔坎殿下和龙巫教的关系……在这个广阔的世界上,龙的存在形式也是多种多样的,并不完全拘泥于费伦大陆的样式。而且,正是由于那次陨灭,库库尔坎殿下不就是等于成了一条货真价实的‘死亡巨龙’吗?”

    望着目瞪口呆的精灵女王,来自无限深渊的恶魔将军笑眯眯得仿佛一只狐狸,然而嘴里的音吐字却还是那么的清晰,“至于这一位在当前的复出又会意味着什么……嘿嘿,陛下,这事情就不需要我再多嘴多舌了吧!希望您别再不识时务,而是要和我一样地及时认清方向,果断地站到最终胜利者的这一边来!”

一百二十六、羽蛇神的复活

    马兹卡大陆东部沿海地区,某座被废弃的远古遗址中

    万籁俱寂的幽暗深夜,茂密的丛林深处,在一座早已荒废的残破祭坛四周,此刻却悄悄燃起了无数星星点点的火把,聚集了黑压压的一大片人群。其中绝大部分都是赤膊光脚的玛雅人土著贫民,但也有不少身披豹皮、头戴羽冠的贵族酋长,以及服侍和保护他们的奴隶与卫兵。

    这些权贵人物大多端坐在装饰考究的轿子里,或者柔软整洁的蒲团上,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祭坛上那些祭司们的卖力演出,一个个沉着脸若有所思,也不知道在肚子里盘算着什么。偶尔,他们也会压低嗓门,小声地交头接耳几句,彼此之间闪烁着的眼神中,都不约而同地夹杂着警惕、怀疑、恐惧和兴奋,还有那么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情绪。

    因为,这一次从祭司们口中突然传来的消息,对他们来说实在是太富有冲击性了。

    迄今已经殒灭将近三百年之久的羽蛇神库库尔坎(www.uu234.com),即将再一次君临凡间!

    这让权贵们不禁在兴奋之.余,又萌生出几分担忧——这会给他们的世界带来怎样的变化?

    伴随着一阵阵急促的鼓点声,一.名华服盛装的漂亮女子披头散,在祭坛中央卖弄着癫狂的舞蹈,唱着早已没几个人能够听懂的远古颂歌。尽管满身都是不便行动的笨重衣装和饰,但她的腰肢、双臂和大腿依然扭动得仿佛水蛇般灵活,一如她额头上纹饰着的那条蛇形刺青。手腕上密密缠绕的七彩璎珞,随着她的动作在火光中摇摆,幻化出一道道绚目的彩虹。腰带和项圈上垂着的铃铛和挂坠,在舞步中互相碰撞,不断出清脆悦耳的丁冬声。

    在十几名乐师的卖力伴奏下,.年轻女巫一刻不停地变换着奇异的舞步,即使长时间洒落的汗水打湿了脚下的石板,也不肯稍有停息——根据古老的祭祀典籍记载,这种侍奉神明的舞蹈要一直跳到朝阳初升的时刻,作为供奉羽蛇神享用大餐之前的助兴表演。

    而第一道开胃菜也已经被摆放在了祭坛中央的.青玉石台上——那是一名四肢都被绳索牢牢捆绑住的小男孩,面容清秀得仿佛窈窕少女,此刻正用极度惊恐的眼神,注视着身旁那一长排各种各样的锋利刀刃,吓得浑身抖,汗毛直竖……显然,这些恐怖的杀人凶器,很快就会被使用在他这个倒霉祭品的身上。

    距离这座祭坛七八步开外,马兹卡大陆东部最有.势力的玛雅人君王,科潘城领主巴加尔神色恭谨地跪伏在蒲团上,强自按捺着心中那份怎么也止不住的狂喜与激动——在祭坛上那位疯狂舞蹈的年轻女巫,正是他的亲生妹妹。而举行祭祀的地点,也是在科潘城被废弃了的古代神庙。

    因此,羽蛇神库库尔坎的复活,必定会给他带来.巨大的权势与荣耀。

    自从库库尔坎.殿下在三百年前战败陨灭以来,曾经拜服在他脚下的人们,已经渐渐淡忘了羽蛇神的威名,而侍奉库库尔坎的神职人员们也纷纷星散没落。但是,作为最古老的神官世家之一,巴加尔的家族依然代代传承着那些古老的典籍、礼仪与传统,默默期待着时来运转的日子……非常幸运的是,和他那些在绝望与悲哀中悄然死去的祖先不同,巴加尔终于亲眼看到了这足足期待了三个世纪的一天!

    而且,巴加尔也有充分的自信获会得神明的青睐,成为库库尔坎殿下在地上的代理人——这不仅是因为他的世代忠诚,也是因为科潘城所拥有的强大实力。

    在这个天翻地覆的大航海时代,精灵们虽然通过一系列惨烈的殖民战争,初步征服了马兹卡大陆的东部和中部地区。但一直以来都苦于精灵本族人口太少,来到马兹卡大陆的侨民更少,实在是难以在如此广大的土地上建立有效统治,只能选择性地控制一系列交通枢纽、军事重镇和最富庶的城市。至于其它较为偏僻的地区,就不得不满足于定期收取巨额贡金和征劳役,而允许当地土著基本维持自治,甚至默许他们保持一定程度的武装力量,以应对那些始终十分猖獗的地下抵抗组织,以及阻止其它海上强国的窥视。

    地理位置相对不那么重要的科潘城,就是在这样的一种情况下,侥幸躲过了精灵王国征服初期的毁灭与屠戮,并且在此后漫长的蛰伏时期之中,一点点地逐渐积累起了相当可观的实力。

    尽管在本世纪中叶,精灵们曾经试图用武力彻底消除地方割据,并且轻易摧毁了蒂卡尔城等几个最为强大的半独立城邦,但之后的局势却是急转直下,先后遭遇了远征印加人之战的空前惨败,以及“不死鸟”特库姆塞的横空出世。马兹卡大陆殖民地的精灵军从此陷入了一场漫长而艰苦的拉锯战之中,屡屡大败亏输,慢慢地失血衰弱,再也无心推行武力削藩,对地方上的控制力度急剧削弱。而巴加尔和他的科潘城也因此又逃过了一劫。

    时至今日,利用精灵殖民政府土崩瓦解的混乱时局,科潘城已经建立起了四千人的近代化新军,骑兵、火枪手、炮队、工兵、战象、战术魔法师等兵种一应俱全,其中不乏来自费伦大陆的白人流浪佣兵和前精灵军附庸部队的溃兵,实际战斗力不在列强正规军之下。此外,在农闲季节,他还可以轻易动员起两万名经过初步训练的民兵,堪称是马兹卡大陆东海岸的第一强藩。在这一地区诸多玛雅人割据势力之中,除了刚刚挟十数万大军东征而来的特库姆塞,再也没有谁能逼迫科潘城低头臣服。

    不过,假如一切进展都顺利的话,要不了几天时间,就连大名鼎鼎的“不死鸟”特库姆塞,也不会是他的对手了……巴加尔微微得意地想道,眼神中满是毫不掩饰的嫉妒和敌视——对于那个男人在连年征战中所获得的巨大声望和辉煌荣耀,他从小就神往已久,并且早已下定了取而代之的决心。

    这片广袤而富庶的热带丛林,从来就是羽蛇神子民的美丽故乡,怎么能让外人轻易染指?

    举旗起兵,武力驱逐仿佛“绿色瘟疫”那般残酷蛮横的精灵殖民者,当然是顺应民心和时势的正义之举,但也轮不到西边的印加蛮子来作威作福吧!

    此外,从近段时间的表现来看,这些印加军的作为并不比精灵们温和多少,照样是大肆勒索粮秣和贡品,强行圈占有价值的矿山和良田,用以安置他们成千上万几乎一无所有的随军移民,全然不顾本地原住民的温饱死活,也让所有的玛雅人都对这些打着黑鹰军旗的“西方解放者”感到大失所望……但对于惟恐天下不乱的野心家们来说,这却正是可供利用的绝妙机遇。

    一切曾经灿烂辉煌的伟大国度,都是先从内部开始自我毁灭的,不是么?

    “……伟大的羽蛇神库库尔坎,我们世世代代赞颂着您的威名!

    您的辉煌荣光时刻照耀着万物,您的无边恩赐永远滋润着大地;

    让万物得以茁壮生长,让国家得以兴盛繁华。

    你是主宰一切的万神之神,至高无上的众神之王;

    永远护佑着您的忠诚子民,给我们带来一个个丰收和胜利。

    我们依据着那流传自远古的契约,将跳动的心脏和血奉献给您;

    祈求您将您的恩泽永远播撒给我们,让您的光辉永远照耀着我们,

    世世代代永远护佑着我们的族人繁衍兴旺…………”

    伴随着朝阳的升起,跳了大半夜祭祀舞蹈的年轻女巫喘息着停下了脚步,在乐队的伴奏下,清声唱起了古老的羽蛇神颂歌,而四周的土著人也赶紧打起精神,纷纷齐声应和。一曲终了之后,她猛地举起了石台上的黑曜石短刀,奋力扎进那名作为祭品的小男孩的心口。被麻绳牢牢捆绑住的小男孩只是略一挣扎,就不再动弹,几乎连惨叫都没有出。

    熹微的晨光中,女巫一边念诵着赞美羽蛇神的诗句,一边向下拖动着黑曜石短刀,破开了祭品的胸腹,潺潺的鲜血立刻涌了出来,在青黑色的古老石台上流淌。旁边的助手赶紧将青铜钩子探进男孩的胸膛,挖出那颗还在一张一缩的鲜活心脏,盛在雕琢精细的黄金托盘里,高高端起来朝着众人展示。而主持行刑的女巫,也趁机把沾满鲜血的猩红手掌收了回来,在脸颊上缓缓涂过,染得一片血红。

    然后,其余的几位巫师纷纷拿起刀来,很快就把一下子还没死透的活祭品大卸八块,接着一齐用力将尸骨从祭坛上抛出去,再换上另一个被用来祭祀的倒霉鬼……血腥的杀戮祭典从黎明一直持续到将近正午,五百多名奴隶和罪人在这古老的祭坛上走完了最后的人生旅程。粘稠而温热的鲜血,沿着狭窄绵长的台阶一直流淌下去,在泥地里形成一处处红色的小水洼……

    接下来,人们等待已久的羽蛇神库库尔坎,终于在这里亮相现身。

    一阵惊天动地的雷霆声轰然炸响,原本晴朗的天空顿时变得一片乌黑,太阳在天空中消失不见,一道道雪亮的闪电霹雳由远及近而来。伴随着巫师们的惊呼声,一个耀眼的紫色光团慢慢地降临在了祭坛的正上方,其中隐约可以分辨出一个金色的影子,虽然看不清具体的形状相貌,但是那一波*如浪潮般滚滚席卷而来的浩瀚神威,还是令每一个人都从心底里为之战栗敬畏,纷纷以最恭敬的姿势俯跪倒,几乎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你们准备的祭品很不错,我就都收下了……”

    一个威严肃穆的声音从光团中传来,然后耀眼的紫光瞬间消逝,显露出里面的神明化身。

    即使曾经在祖传的画像和浮雕中观摩过无数次,也私下在自己的脑海中幻想过许多回,但到了亲眼目睹的这一刻,巴加尔还是在心中感到无比的震撼——那是一条仿佛小山般庞大的巨蛇,仅仅是远远望去,就能充分感受到它那磅礴浩荡的气势。在蛇上,长着一张俊美青年的面孔,还戴了一顶华丽绚目的羽毛头冠。头部以下的躯体呈s形弯曲,没有四肢,却长满了美丽的短小羽毛,并且不断流转着蓝、绿、黄三色的圣光……让人在心中顿时油然生出一股顶礼膜拜的冲动与**。

    唯一和古代画像稍有不同的是,在羽蛇神那双让人震惊的明亮妖瞳之中,闪烁着的并非是如同太阳般灿烂的金光,也不是仿佛月亮般皎洁的银光,而是看起来不那么协调的橘红色火焰……巴加尔并不知道,这种散着红光的瞳孔,是强大的不死生物,确切地说,是巫妖的最大特征。

    羽蛇神库库尔坎在重返凡间之前,已经被人变成了龙巫妖!

    当然,在场的玛雅人中没有谁能够马上注意到这一点,即使事后知道了,恐怕也不会有多少在意——库库尔坎本来就不是什么温和善良的神,那些天性软弱之辈,也根本不可能在这片嗜血暴虐的土地上扬光大……而这正是最受龙巫教青睐的地方。

    “……赞美您,伟大的库库尔坎殿下!我们热烈欢迎您的归来!”

    在这满怀敬畏的称颂声中,所有的玛雅人都虔诚地跪倒下来,在祭坛前的广场中黑压压地跪了一大片,不住地磕头和欢呼。而羽蛇神库库尔坎似乎也对此非常满意。

    “……凡是虔诚信奉于我的子民,我都会赐福于他们,恩泽他们千秋万代;而那些一时误入歧途的人,我也会宽容地原谅他们,只要他们肯向我低头悔改;至于那些曾经伤害过我的敌人,我将会算清旧帐,一个个报仇雪恨!那些欺压**你们的家伙,纵然一时得势,也终将被我的怒火化为灰烬!不管他们是来自大海对岸的精灵,还是西方山岳之间走出来的野蛮人!你们永远要记住,在这片土地上,一切的国度、权柄、荣耀,全都应当归属于我,至高无上的羽蛇神库库尔坎!”

    通过一声声响若雷霆的嘶吼,重获新生的羽蛇神如此宣布说,出了新的战争宣言——众所周知,来自西边高原上的印加人,是这片大陆上唯一不信奉羽蛇神库库尔坎的家伙。

    随后,得到神启的巴加尔从地上站起,一步步上祭坛,抓住那把古老的黑曜石短刀,对着众人高高扬起,大声喊道:“神圣的战争即将开始了,在羽蛇神护佑之下,我们必将取得胜利!”

    “圣战!圣战!从西方野蛮人手中夺回我们的家园!”

    “赞美伟大的羽蛇神,我们永远效忠于您!”

    “羽蛇神护佑,我们必将胜利!”

    ……

    几乎没有任何的迟疑,祭坛下的众位玛雅贵族也随即举刀盟誓,乱纷纷地轰然应和。一把把雪亮的锋刃在烈日下泛着摄人的寒光,映照着祭坛上流淌的鲜血,看起来显得分外可怖。

    而差不多同样的场面,还同时生在了马兹卡大陆的其他许多地方。

    霎时间,在这片战火初熄的土地上,又一次掀起了汹涌的惊涛骇浪!

    昭示着毁灭的悠长号角,就此突然吹响。

一百二十七、得不偿失的虚假胜利

    碧空如洗,艳阳高照。

    空荡荡的港湾内,一艘仿佛小山般的巍然巨舰,正静静地停泊在只剩几根焦黑木桩的码头旁边。曾经喧嚣热闹的繁华海港,此刻却是寂静得令人心慌,纵使凝神倾听,也只能分辨得出海风与波涛的呼啸,以及偶尔响起的海鸥嘶鸣。

    在这里持续萦绕了许多个日日夜夜的烽火硝烟,终于逐渐开始消散了。

    伴随着精灵舰队的扬帆离去,战火暂时远离了通贝斯港……当然,更有可能是因为,这个被交战双方摧残到了极限的破地方,已经实在是没什么可争的东西了。

    精灵军在溃败前引爆的那些毒气仓库,几乎把全城十几万居民和数万入侵者统统熏死。而无人扑救的熊熊大火,则顺风蔓延开来,点燃了残余的建筑物,使得它们很快就变成了一堆堆根本无法辨认的灰烬和瓦砾——简单地说,这座曾经繁华兴盛的海港都市,基本上已经成了一片弥漫着冲天尸臭和焦糊味的凄惨白地,再也不值得任何人为之争斗搏杀,流血牺牲……

    打个不是特别恰当的比方,此刻的通贝斯港,已经变成了一块既烫手又臭的烂山芋,谁沾着谁晦气。

    然而,作为这块烫手烂山芋.的新主人,刚刚遭受重创的巨熊军团残部,却不得不勉强硬着头皮,在这座名副其实的死亡之城里面暂时驻扎下来——至少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他们实在是没有别处可去了。

    “……全军合计战死5535人,重伤771人,轻伤253人,.已经基本失去了作战能力。在战斗中损失战马2o匹、野战火炮25门、军用铁魔像4o具、大车12o辆、库存弹药消耗一半以上,最多只能再支撑一场大规模的地面作战。其中,以最新解救的帝**战俘为主的第二波地面攻击部队,自指挥官瑟夫提.佛斯特中校以下,四千多名战士几乎在毒气中集体覆灭,只有半路掉队的几十个人侥幸生还。我们刚才已经在废墟里找到了佛斯特中校的尸体,仅仅只过了不到两天时间,就已经腐烂得肿胀起来,还缺了半边身子……”

    站在青烟袅袅的临时火葬场.边缘,最近变成伪萝莉形态的步兵指挥官,红袍法师费顿捧着一本厚厚的阵亡人员名册,拉长了小脸,操着一种充满了绝望色彩的悲剧腔调,向上司汇报此次通贝斯港突击战的损失情况,“……这么一场战役打下来,我军的死伤率竟然高达7o!按照费伦大陆列国的近年战例,士兵们到了这个地步居然还没有当场哗变逃散,就已经可以称得上是一个相当了不起的军事奇迹了!”

    而长期保持着伪娘形态的军团司令官,还兼任魔.法女神选民和优质吸血鬼口粮的菲里.泰勒上校,则是以更加悲剧的口吻苦笑着回答,“哪儿来的什么军事奇迹啊!如果这里是在本国边境,他们恐怕早就脱下军装溜得没影了,说不定在临走之前,还会给咱们这些当官的几粒子弹做饯别礼。但我们眼下却是站在距离本土3ooo里之外的另一片大陆,中间还隔着浩瀚的汪洋大海……实事求是地说,在咱们这帮杂牌军里面,完全没想过要逃跑的勇敢者绝对没有几个,甚至就连我这个司令官,也都在心里一阵阵的直毛,但既然实在无路可逃,那么也只能壮着胆子硬撑下去了……”

    听了菲里的这番大实话,费顿当场就给噎得说不.出话来——的确,在经受了如此伤筋动骨的恐怖创伤之后,意志脆弱的巨熊军团虽然暂时还没有崩溃,但也已经是胆气皆丧,心神俱裂,纪律和秩序全都迅崩坏到了不堪入目的境地。从军官到士兵,几乎人人都是整天呆的呆,酗酒的酗酒,赌博的赌博,暴饮暴食的暴饮暴食。那些天性**的女卓尔精灵,干脆和一部分还有精神的船员没日没夜地开起了无遮大会……上面下来的命令,再也没什么人还会当一回事,而日常操练和战后整理工作,也差不多全废弛了。

    一言概之,就是在如此严重的精神打击之下,巨.熊军团官兵们的心理素质没能经受住考验,全军上下一时间都呈现出了集体废人化的景象。

    “……相形之下,倒是.那些平时最不正常的变态们,在这种时候却表现得最为正常啊!”

    带着满腔的沮丧和无奈,费顿这个伪萝莉红袍法师低声叹息着,将目光投向了正在这处火葬场里来回奔走忙碌的基佬武士们。和船舱里那些意志消沉到了极点,几乎什么事情都不愿意去做的窝囊废柴们相比,眼前这些勤勤恳恳的“清道夫”,简直就是最最典型的标兵模范了——才刚刚结束了仿佛噩梦一般的残酷战斗,还没来得及喘上一口气,他们就在黑岛忠夫大人的指挥下,没日没夜地着手清理废墟,搬运尸体,集中起来浇油焚烧,然后再从焦黑的残骸与灰烬之中,寻找死者生前藏在身上的金银……

    为了提高工作效率,他们甚至还说动了几个意志颓丧的耐色瑞尔魔法师,用预言法术帮助他们确定秘密金库或保险柜的位置,随后用手榴弹、炸药包甚至野战火炮来进行“强制拆迁”……

    幸好,全城居民都已经在毒气大爆中死得差不多了,基本上不会再有什么钉子户来碍手碍脚,否则绝对又是一场恐怖的腥风血雨……而嗅到了金钱气息的狗头人奸商德金,也趁机大肆低价收购各种战利品,尤其是那些不容易确认价值的玉石、雕塑、画像等等,同样从中分润到了不少好处。

    面对基佬武士们这种几乎是在明目张胆地独吞胜利果实的行为,菲里和他手下的高级军官们,基本上只能捏着鼻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先,这些东瀛基佬们固然贪婪无度,但他们在战场上的表现,也确实无愧于老兵本色——在参与本次作战的各路部队中,黑岛家的东瀛佣兵们是伤亡比例最小的,而战果却绝对不小。八百多名东瀛武士和忍者在混乱的城市内激战一夜,还被铺天盖地的毒气给熏了个正着,到最后居然能有六百多号活人安全地撤出来,此等保命功夫实属难得。

    其次,在经历过了此番空前浩劫之后,巨熊军团的实力已经大大缩水,残余的全部兵力合计仅有两千余人,而黑岛忠夫麾下的东瀛浪人们,就占到了其中将近三分之一的比重。在这种力量对比生巨大变化的情况下,为了稳住旗下这支半独立的武装力量,菲里必须尽可能地多给予他们一些好处,而放纵他们在城里“自由行动”,显然是最省钱省力的办法。

    最后,巨熊军团里的其余部队,目前已经是浑如行尸走肉,沦落到了彻底颓废的程度,似乎也没有了和东瀛浪人们争夺战利品的心思。

    “唉,真是没有想到啊,这些基佬们的去死去死之光,竟然还能当防毒护罩来用……要是早知道这种事情的话,我就把他们打散掺进各路部队里面了,就算还是不能全身而退,至少也不会损失得这么惨吧!”

    在听过黑岛忠夫先生详细地叙述了他们的整个脱险经过之后,菲里.泰勒上校忍不住对着心腹部下如此这般地叹气惋惜道。

    当然,在这样一场惨烈至极的“玉碎战”之中,这些来自远东岛国的基佬们,也不是没有付出代价。他们的最高指挥官黑岛忠夫,就在巷战中被流弹打瞎了一只眼睛,并且无法用治疗术复原。至于黑岛忠夫的弟弟,忍者组长黑岛孝雄,更是在中央城堡的空降战之中,不慎从某处屋顶失足滑落,被下面的守军一齐乱刀捅死——对于素称身手敏捷、灵活如燕雀的忍者来说,这可真是一种丢脸到了极点的扑街死法……根本就是连作为忍者的基本功都没练扎实嘛!

    不过,黑岛孝雄走得一点也不寂寞。因为他手下的那些半吊子忍者们,很快也在弥漫的毒气之中全部殉主而去——由于放弃了家传武道,改为修习忍术,这些半吊子忍者已经没办法出去死去死之光了。而偏偏他们的忍术又修练得很有问题,漏掉了很有实用价值的闭气决和龟息术……于是就集体归西了。

    由此可见,不清楚其中门道的外行人无论再怎么努力,也是练不出象样忍术的……尽管眼下这世道,差不多哪里都是在让外行领导内行……

    现在,头缠黑眼罩的黑岛忠夫阁下,正半跪在一片被凝结的血浆染成紫黑色的空地中,抱着他弟弟那仿佛筛子一般的残破尸体,略显削瘦的身躯不断颤抖,用仅剩下的一只通红独眼默默垂泪,让人一看就觉得很有兄弟之情,当然,也可以理解成充满了基友奸情……就看你是怎么联想了。

    至于另一位平时看起来更加变态的家伙,在这种时候就显得更加“正常”了。

    “……这个是金平胸,那个是银平胸,还有红平胸、蓝平胸、绿平胸……哎呀,这些精灵小妞们漂亮是漂亮,但问题是怎么就个个都没啥胸部呢?啧啧,那些土著女人的胸部倒是很有料,可惜皮肤实在是太黑太粗糙了,而且纹身也很难看……”

    寂寥的废墟中,肥巫妖奥沃穿着一身油腻腻的黑袍子,一边在残墙断壁之间弯着身子挑挑选选,一边在口中念念有词地嘀嘀咕咕。假如仅从他自言自语的内容来看,或许会以为这个荒yin好色的肥巫妖是在某个随军商人开办的奴隶市场内,花大价钱选购自己喜欢的新鲜“女性战利品”。但事实上,他却是在战地火葬场的堆放处,免费白拣那些比较中意的新鲜女尸……

    菲里几乎是一边翻着白眼,一边看着奥沃用亡灵法术操纵选中的艳尸从地面站立起来,然后向前平伸出双手,以最标准的僵尸跳姿势,一蹦一蹦地往码头边跳去……他居然想把这些潜在的病菌传染源带到空间狭隘的战舰上?!这可怎么得了啊!!

    “喂喂,奥沃先生,关于您到底又有什么新的异常性癖好,我并不想以上司的身份多管闲事。可您也不能把这么多尸体随随便便就给弄到船舱里去吧!万一导致烈性瘟疫爆,咱们可就真的要全军覆没啦!”

    “呵呵,小家伙,你就放一百个心好了,鄙人别的本事可能算不上很厉害,但是在有关尸体的消毒防腐处理方面,绝对称得上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无论如何也不会折腾出什么严重问题的啦!而且,咱们巨熊军团不是还缺少一支搞慰问演出的文工队吗?如果我这次伟大试验一切顺利的话,那么要不了多少时间,你就能看到一队货真价实还不用付薪水的纯种精灵舞女啦!”

    ……您还是省省吧,假如当真能凑出一队清纯可人、色艺无双的精灵舞女,那我当然会很有兴趣。但如果是一群带着浑身尸斑的精灵僵尸舞女……一想到如此可怕的噩梦场景,尽管此刻正置身于热带赤道的骄阳之下,菲里还是忍不住接连打了好几个寒战。

    不过,看看奥沃那一身拥有着三千多年悠久历史的国宝古董级死肉,对于他刚才所吹嘘的防腐技术手段,菲里还是基本持肯定态度——总之,在闹出什么问题之前,就先由他去了。

    而且,菲里目前也没有多少富余的心思,去插手干预这些无关大局的杂事。

    因为,就在这座噩梦般的死亡之城里,还盘踞着另外一帮更加碍眼的家伙……

    他叹息着略微抬起脑袋,透过焚烧尸体的袅袅青烟,注视着不远处迎风飘扬的那一排六指畸形手掌黑旗。以及仿佛夏雨过后草地里冒出的蘑菇一般,凌乱地散落在残破的街巷建筑之间,外观大小形状各不相同的一连串破烂营帐和板棚。

    那是欧凯将军麾下的队伍。

    在通贝斯港夜袭战的末尾,这些衣衫褴褛手无寸铁的流浪汉大军,突然莫名其妙地不请自来,趁着交战双方犬牙交错一片混乱的机会,杀进了通贝斯港城区大肆抢掠。虽然在之后的毒气大爆中,已经进城的先头部队一时间死伤惨重,简直是十死无生。但是等到毒气消散之后,又陆陆续续有不少新的部队赶到,很快就聚集了至少两万人,并且在城区内安营扎寨,与巨熊军团呈现出分庭抗礼之势。

    对于这支不怎么熟悉的“友军”,菲里和巨熊军团上下全都抱着相当程度的警惕之心——这年头敌友难辨,就是老乡见老乡还背后放一枪呢,更别说这些深渊恶魔的信徒和爪牙了。

    而且,这些家伙的态度也实在是很嚣张很恶劣。在未经允许就强行进入了城市之后,他们就开始在废墟间大肆扫荡,剥取尸体上的衣物的饰,搜罗遗留在各处的粮食、军械和财物,并且与正在做着同样行当的东瀛武士们生了多次冲突……

    在黑岛忠夫的强烈抗议之下,菲里几次派遣使者到那边去上门交涉,都是还没见着欧凯将军的面,就被强行轰了出来。鉴于对方如此冷漠而蛮横的态度,尽管暂时还没有搞出真正的流血事件,但也别指望双方之间能展出什么睦邻友好关系了。

    事实上,如果巨熊军团仍然保持着全盛时期可战之兵八千多人,全员将近一万的庞大实力,菲里说不定已经要准备先制人的军事行动,用武力解决这些死皮赖脸的穷光蛋大军了。但无奈他眼下拥有的筹码实在是少得可怜——在经历过了这么一场噩梦般的夜战之后,除了不能投入地面战斗的水手与勤杂人员,巨熊军团只剩下了大约五百名卓尔精灵女战士、五百名从残兵败将中凑出来的混编步兵,一百多名土著长矛手,还有半独立的六百多名东瀛武士。即使算上其他非战斗人员,总兵力也才两千出头,倒是在底舱里却关着足足三千名精灵女奴。而且全军斗志萎靡,弹药也所剩无几,实在是经受不起任何新的战斗。

    相反,欧凯将军的队伍却通过缴获精灵军丢弃的军械弹药,在装备水平方面有了很大提高。再考虑到对方十倍以上的兵力优势,纵然他们依旧是一帮号令混乱、纪律全无的乌合之众,也不是当前几乎掉光了牙齿的巨熊军团可以轻易啃动的……

    权衡再三,菲里还是选择了退缩隐忍,将部队收缩在码头附近的一小块地方,以避免冲突。同时除了少量的巡逻哨兵之外,其余士兵一律不准在岸上过夜住宿,而是必须在黄昏前收队回船舱休息,以防备对方突然翻脸袭击。

    这么提心吊胆地一连折腾了几天之后,菲里感觉越来越吃不消了。而且,同印加远征军其他部队的联络也一直没能恢复,尤其是怎么也联系不上盟友领特库姆塞,这让他对周遭形势愈加的茫然不知所措。

    所以,在利用银火通讯术联系上了帝国本土,出了占领通贝斯港并且请求增援的捷报之后,菲里就打定主意要将这个烂摊子丢给别人了——没有了居民的通贝斯港等于是已经被彻底毁灭,再没有一丝一毫作为领地经营下去的价值,恐怕只有亡灵法师才会愿意当这地方的总督。

    而且,在完全驱逐了精灵之后,他们这些耐色瑞尔人和“不死鸟”特库姆塞之间的盟约也就差不多到头了。接下来虽然多半还不至于翻脸开战,但估计也是明枪暗箭往来不休,他实在是不愿意在这个危机四伏却又很难得到支援的鬼地方继续坚持下去——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他这一次率军越洋远征,就是为了财和寻找根据地的。既然能捞的钱财现在都已经基本到手,而预想中的根据地也已经成为了泡影,那么接下来就该考虑如何风风光光地衣锦还乡了。

    “……还是多花些钱打点打点,必要时再让魔法女神殿下帮帮忙,在本国或者新耐色瑞尔殖民地设法谋一块地盘。哪怕是回到北极港那个兔子不拉屎的破地方,我也捏着鼻子认了。反正巨熊军团现在也没剩下多少士兵,而东瀛武士和卓尔精灵都是要各自回家的。假如只计算这么几百号人的话,北极港的财政税收应该也还支撑得住,更何况还有这次弄到的巨额金银,可以抵上好些年头的开销……”

    菲里如此盘算了一番自己的未来前途,似乎还不算太坏,不由得感觉心中轻松了许多。

    至于通贝斯港总督……假如还有谁想要当这个官的话,那就让他自己来吧,总之鄙人是不奉陪了。

    然而,菲里此刻并不清楚,就当他在通贝斯港遭遇到如此空前惨重的损失,最终以这种得不偿失的虚假胜利,勉强结束了战斗的同时,远在大洋彼岸的耐色瑞尔帝国本土,却也同样是生了一场天翻地覆的空前巨变。

    昭示着毁灭的另一声号角,也被潜藏在阴影中的黑手悄然吹响了。

一百二十八、耐色瑞尔的落日

    dR1992年9月3日耐色瑞尔城

    凉爽的秋风,温暖的秋日,飘散的落叶,给坐落于幽影海畔的耐色瑞尔帝国新都带来了又一个金色的秋天。

    与终年酷热高温的马兹卡大陆不同,对于绝大部分版图都位于费伦大陆高纬度地带的耐色瑞尔帝国来说,当日历翻到这一年的九月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进入万物萧瑟的秋季了。

    昏黄的斜阳透过树杈投下的阴影,将熙熙攘攘的热闹街道照耀得斑驳陆离。金色的落叶在每一条大街小巷随风飘散,与胜利广场南边的帝国席执政官府邸,人民宫(peop1espa1ace)那包裹着闪亮金箔的穹顶遥遥呼应。再配合上花坛内盛开的秋菊、天际边嫣红的晚霞,当真是一派融融的秋意,令人心醉神迷。

    然而,身处于这座漂亮官邸的人们,此时却绝无半点欣赏秋日风景的兴致,精致而奢华的庭院内,到处都人来人往,嘈杂异常。搬运工的大脚板和小拖车的车辙将花草灌木践踏得凌乱不堪,走廊中、楼梯口和大门外,都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包袱行李,整个儿一副紧急大搬家的忙碌景象,又仿佛突然被房东强行轰走的倒霉住户。

    因为,等到下一周,就是进行政权交接的日子了。

    由于叛乱、暴动、战争、政党重组等一系列原因,从去年秋天一直拖延到了上个月的耐色瑞尔帝国席执政官大选,终于在上个月得出了最终投票结果。

    试图争取连任的甘梅利尔.执政官,非常不幸地以相当微弱的劣势,输掉了刚刚结束的本年度大选。在新任执政官进驻之前,他和他的亲信们必须把一切私人物品都收拾干净,打包带走。

    捆扎好最后几份秘密文件,起草.完最后几道重要命令,接着又最后一遍环顾着这间自己待了差不多三年半的椭圆办公室,即将卸任的席执政官甘梅利尔,一时间无限感慨。对于这段在耐色瑞尔第二帝国权势顶峰上的奋斗历程,他的心中有兴奋、有疲惫、有留恋、有惋惜,有胜利的喜悦,也有挫败的沮丧,但更多的,则是那一份淡淡的惆怅和无奈。

    为了挽救这个濒临破碎的庞.大帝国,甘梅利尔自认为已经竭尽了全力,绝对称得上是问心无愧。

    在他的任期内,即便连续遭遇到天灾、暴乱和经济.危机的沉重打击,依靠着举**民的坚忍不拔和几分运气因素,耐色瑞尔帝国仍然在费伦大陆争霸战中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不但彻底击垮了精灵王国这个纠缠百年的老冤家,还使得帝国的版图又一次向南方大大扩张,将原本被精灵占据的泰瑟尔、卡林珊两大著名国度,以及坠星海北岸和西岸的全部独立城邦统统收入囊中。之后在大选前夕,他又顶着国内汹涌激荡的反对浪潮,强行出兵镇压了科曼索森林的精灵叛乱,还对这个勾结恐怖分子危害帝国的桀骜自治领实行严酷军管,有效地稳定了帝国的东部边陲。

    与同此时,甘梅利尔甚至想方设法从新耐色瑞尔.十三州殖民地拼凑了一支远征军,跨海前往马兹卡大陆,支援当地土著人的反精灵武装,去收复已经沦陷了三十余年的战略要地通贝斯港……这样一连串由胜利构成的瑰丽花环,一时间把早已风雨飘摇的耐色瑞尔帝国装饰得是如此美丽,以致于几乎彻底骗过了甘梅利尔那双理智而现实的眼睛,认为曾经困扰着帝国的危机已经过去,辉煌的再次中兴指日可待。

    然而,这一次的换届选举,却给了甘梅利尔和他.麾下那些雄心勃勃的内阁幕僚班子当头一棒。

    激动人心的捷.报并不能带来布匹和面包,铺张奢侈的凯旋式也无法解决财政方面的崩溃。一系列内外战争的胜利,仅仅是进一步加重了国家财政的负担,并没有立即带来多少显著的收益,国内的灾荒和失业问题依然十分严峻,士兵军饷和公务员工资的拖欠还是非常严重,各地到处都是一片怨声载道。

    相反,从去年开始,当精灵们气魄宏大的“再征服计划”轰然破产之际,耐色瑞尔帝国内部也因此丧失了最重要的粘合剂,诸多地方势力迅变得愈加骚动不安起来。

    这个时代所谓的耐色瑞尔帝国,事实上根本没有建立起一个强权帝国的架构。从本质上讲,它只是一个应对“精灵大侵攻”而诞生的人类国家集体防御组织。随着精灵王国的迅崩溃,异族入侵的压力骤然消失,各个主要自治领对耐色瑞尔六芒星国旗的效忠之心,也就基本上走到了头。

    毕竟,无论这些地方的统治者是谁,只要手头稍微有一点资本,都是会想要做老大,而不愿意当小弟的——对于帝国内部诸如科米尔、桑比亚、安姆这些历史悠久的古老国度来说,当精灵军不再对它们构成威胁之后,北方的耐色瑞尔帝国也就不再是它们值得感激的伟大保护者,而是需要协力打倒的邪恶压迫者……尤其是帝国政府开始策划加强中央集权,削弱地方势力之后。

    这种急剧增强的离心倾向,在本次选举中表现得尤为明显——尽管执政党联盟并没有生严重分裂,作为唯一的执政党候选人,甘梅利尔基本上获得了本土中央直辖区的全部票源。但是,在过去向来一盘散沙的各大自治领,这次却推出了桑比亚自治领的巴鲁特(Ba1ut)议员和执政党联盟打擂台,

    这位执政官宝座的竞争者,是晨曦之主洛山达的虔诚信徒,同时也是有限度无政府主义和地方自治主义的倡导者,主张在外来侵略压力消退的情况下,帝国中央政府应当放弃对各个自治领的军事、政治、外交、税收干预,并且改联邦制为邦联制,使得耐色瑞尔帝国转变成一个“独立国家联盟”。

    这已经几乎是宣扬“和平亡国”的政治理论了,但更加过分的是,他还认为原来的中央辖区和国有产业应当被看作是“公共财富”,可以由联盟各成员“共同协商支配”!

    如此一套“从地方**中央”的奇妙理论,显然很得那些地方诸侯们的欢心——几个比较有势力的主要自治领,都指示己方的选举人代表投了他的票。而相对的,中央政府的支持者们则是对他恨得咬牙切齿,甚至策划过几次不成功的暗杀行动——这混帐的逻辑说穿了,就是要把中央直辖区当成各个自治领任意榨取的奶牛啊!如此一来,岂不是要弄得上下尊卑统统颠倒,还让不让人活了?

    严格来讲,他简直比那些叛乱分裂分子还要可恶,已经是要倒过来骑在帝国头上作威作福了!

    本来,即使有了几个主要自治领的支持,巴鲁特所掌握的票数仍然远不能和甘梅利尔相比。但是,形势的进一步展却很是出人意外——甘梅利尔这边后院失火,由于各自治领分离主义者和新大陆独立党的互相串通,中央派向来倚为后盾的新耐色瑞尔十三州代表竟然有一小半临阵倒戈,导致双方差距大幅度缩水。然后,知识之神欧格玛的教会组织也不知道被灌了什么**汤,也宣布转而支持巴鲁特这边。这位老牌政治盟友的易帜,使得执政党联盟自行解体。而且,一部分中央直辖区和许多小自治领的代表,也因为本人信仰着知识之神的缘故,被迫倒戈或弃权,选战的形势越来越不妙了。

    为了保住已经很微弱的优势,甘梅利尔匆忙派人游说财富与贸易女神渥金的教会,希望与这个暂时中立的长期潜在对手化敌为友,争取到资金和影响力方面的支持。但正当双方还在无休止地讨价还价的时候,南方新征服的泰瑟尔和卡林珊领地却给了甘梅利尔致命一击——由于地理上的接近,这两地的代表都被更靠近南方的几个主要自治领拉拢蛊惑,而对遥远北方的帝国中枢则严重缺乏认同。在这种靠边站队的关键时刻,当然是更希望保持自己的独立地位。

    于是,选战的天平就此彻底逆转了,在百年以来始终执掌着帝国政权的密斯特拉教会+伊利斯翠教会+欧格玛教会“三驾马车”联盟,终于因为内部的不和与分裂而倒台下野——相当可悲,也相当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假如甘梅利尔的本事和运气稍微差上那么一点,没有在他的任期内从精灵手里夺取那么多新领地,并且过早地结束了军管,倒是说不定还能勉强保住本党派的执政地位……因为,正是泰瑟尔和卡林珊的选票,给了措手不及的甘梅利尔阵营最为决定性的一击。

    这不仅是甘梅利尔个人前途的失败,也是中央派系执政能力的失败,还是魔法女神密斯特拉这个帝国幕后Boss的失败,甚至可以说是整个耐色瑞尔帝国的历史性失败!

    在此之前,耐色瑞尔帝国虽然有过许多次最高领袖宝座的竞争,以及执政党派的轮换,但无论由谁上台组阁,其实都是在魔法女神密斯特拉的默许与控制之下,并且出身于帝国中央政府直辖的核心区域,代表着那批建国初期就存在的元老勋旧派系的利益。从实质上讲,不过是新瓶装旧酒、换汤不换药而已,远远谈不上什么真正的政权更替。

    然而在这一次,桀骜不驯的各地诸侯们却次真正地联合起来,通过合法途径压倒了中央政府!

    接下来还会生什么糟糕事情,甘梅利尔差不多闭着眼睛都能推测出来:趁胜追击、**倒算、安插亲信,将旧执政党彻底清理出实权岗位,然后联合各地诸侯,大肆瓜分包括直辖领地在内的各种国有资产……等到一切都被吃干抹尽之后,再根据“民族自决原则”,宣布耐色瑞尔帝国分裂解体……

    很显然,除非新任席执政官巴鲁特阁下彻底放弃自己往日的一贯主张,否则必然将会导致一场可怕的全面内战——没有任何势力会甘于任人宰割,更别说是掌握着全国最庞大军事力量的中央派系了。

    当然,如果现在就要调动都附近的中央军,起一场军事政变来推翻此次选举结果,虽然直截了当,但暂时还是不可取的,因为谁都没有做好内战的准备。此外,在对方做出什么危害国家的实际举动之前,政变也很难得到足够的民意支持,更会导致南方各自治领的集体脱离,而且还找不出加以讨伐的名义……在某些时候,一个恰当的大义名分还是很重要的。

    既然如此,那就趁着蛀虫们还没来得及下嘴之前,提前将每一块诱人垂涎的肥肉都统统变成硬骨头,让他们把牙齿活活咬崩!

    “理查德,国会那边有消息传来吗?”

    临出门之前,甘梅利尔最后一次摇了摇办公桌上的黄铜铃铛,叫来了自己的秘书,“有关银月联邦自治领、谷地-科曼索-东部边境联合自治军区、新耐色瑞尔殖民地诸自由州和幽暗地域各自由城市成立的议案,怎么一直拖到现在都还没有通过?莫非又有什么突性的紧急变故?”

    “唉,特别大的变故倒是没有,毕竟新一轮的国会选举要等到下个月,我们的支持者仍然占着绝对多数的议员席位,完全可以强行通过。”满脸愁容的中年秘书叹息着回答,“但是在反对党那边,到底是不甘心让快要到嘴的肉长了腿溜走,所以正在国会里面一直反反复复地磨蹭着呢!”

    “反反复复地磨蹭?”甘梅利尔奇怪地眨了眨眼睛,“怎么个磨蹭法?”

    “为了表示自己坚决反对的态度,在投票表决的时候,反对党议员在投票箱前面集体采取了所谓‘牛步战术’,具体就是走一步退两步,休息一下定定神再原地踏步,从中午拖延到傍晚还没有把票投完,看情况怕是要折腾到半夜呢!”理查德无奈地摊着手,“他们难道以为拖下去会有用吗?”

    “呃,我想他们大概也并不指望这种做法能够产生什么效果,因为在票数上差得实在太多了。”

    政治经验丰富的甘梅利尔略一迟疑,就想通了其中的缘由,“反对党议员这是在表演给自己的后台们看啊,为的是表明他们并非尸位素餐之辈,而是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所谓**政治的运作程序,其实也就是这样一个各党各派为了赢得选举,而拼命想办法推销自己的表演过程呐。”

    他叹息着回过头去,又透过窗户望了一眼官邸门前矗立着泰拉曼特.坦舒尔大帝铜像的胜利广场,以及对面那座既不华丽也不雄伟,仿佛倒扣在地上的铁饭盒一般粗笨的国会大礼堂,“各路军团的调动情况现在怎么样了?都已经脱离不稳定地带了吗?”

    “这个……”中年秘书赶紧从口袋里摸出一本小册子,略微翻了一翻,“驻守卡林珊的第十军团和驻守泰瑟尔的第十一、第十二军团已经在十天前离开营地北上,并且顺利穿过了整个安姆自治领,即将抵达银月联邦的博德之门;驻扎都的近卫军和第一军团,也已经秘密集结完毕,预定今天晚上悄悄开拔,穿越北方沙漠返回银月联邦;原本就在银月联邦重镇深水城的第五军团和外海舰队,在两天前举行了易帜仪式,正式改编为联邦军与联邦舰队;而驻守幽暗地域的第三、第四军团,以及镇守散提尔堡的第二军团,也在加紧易帜改编的筹备工作,应该能够在新任执政官正式上台之前完成……”

    甘梅利尔闻言微微点头赞许,这就是他为了维护所属派系利益,而在任期末尾所打出的最终底牌——抢在反对派领袖上台之前,提前宣布各中央直辖领地的独立自治,瓜分掉中央直属的全部军队,把交到继任者巴鲁特手中的帝国中央政府彻底掏空——在扣掉了最为精华的银月联邦、东部边区、幽暗地域和新耐色瑞尔十三州之后,耐色瑞尔帝国政府的直辖区,也就只剩下了都附近这一片贫瘠的草原和沙漠,榨不出太多的油水,其收入恐怕连维持住中央政府的正常运转都有困难。

    而且,就连这一片价值不高的鸡肋土地,甘梅利尔也没打算就这么顺顺当当地拱手相让。

    “……但是,我们对坠星海舰队,或者说内海舰队的调动和改编却生了问题。”

    报告完所有的好消息之后,理查德秘书接下来便汇报起了坏消息,“该舰队长期分散驻守在桑比亚、科米尔和巨龙海岸的各大港口城市,其前身就是这些地方的联合舰队,从建立之初就被渗透得相当厉害。调动令下达之后,过一半的船长和水兵当即抗命,还有一些战舰被地方武装部队强行扣留,最后仅有15艘战舰顺利抵达散提尔堡。再加上东方边境原有的战舰,总计也仅有35艘,还不到对方的三分之一……整个坠星海区域的制海权,已经不在我们这一边了。”

    “这也是意料中的损失,不必太多介意。”甘梅利尔很平静地淡淡说道,“这世界上本来就不可能事事顺心,能够做到这样就已经很不错了……对了,将埃诺奥克(anauroch)草原归还给帝国元老院,或者说大奥术师联席会议的事情怎么样了?那些老家伙还没有选好自己的封地吗?”

    “别提了,咱们刚把这块大馅饼给丢出去,那些道貌岸然的大奥术师就乒乒乓乓地抢破了头。这阵子元老院里天天上演全武行呢!”秘,“人人都想要幽影海或者立石平原的领地,而不愿意到别处去受罪啊!”

    所谓的埃诺奥克草原,就是原来的埃诺奥克沙漠,乃是整个费伦大陆的核心区域,也是远古时代耐色瑞尔第一帝国的所在之地。这里曾经是一片高寒的森林和草甸,但是在耐色瑞尔第一帝国覆灭之时,由于被地下怪物费林魔葵抽干了土地的生命力,结果从此彻底化作了一片全无生机的漫漫黄沙。

    耐色瑞尔第二帝国建立之后,曾经花大力气剿灭了费林魔葵,对古代帝国的故地实施绿化,但是最终也仅仅将一小半的埃诺奥克沙漠恢复成了草原。其中水草最丰美,环境最宜人的,就是都所在的这一片地方,三面环绕着高耸的弯刀锋山脉,中间则是一个碧波荡漾的巨大淡水湖——幽影海,湖畔一带植被茂密,水源充沛,可以种植一些比较耐寒的农作物。而且周边山岭间矿产丰富,出产着很多珍贵稀有的魔法材料,非常之令人垂涎。

    而北面的立石平原则要稍微差上一点,仅仅是一片普通的草原,只能放牧而无法耕种,同时也没有什么矿产。但这块地方乃是昔日耐色瑞尔第一帝国的核心腹地,各种远古遗迹星罗棋布,迄今尚未开凿完毕。如果某个家伙运气特别好,现了一个大宝藏,那可就真的是一辈子受用不尽了。

    除了这两块地方,埃诺奥克沙漠的其余部分,至今依然是黄沙万里,只有少数绿洲点缀其中。在南边的剑漠地区(Theord),更是干旱得连绿洲也没有一个。除了最北边靠近至高冰川(ThehighIce)的地方,还能依靠冰雪融水维持生计之外,基本上找不到什么居民,也现不了什么财源。

    既然这片土地是耐色瑞尔第一帝国的故土,那么从法理上讲,自然是应当属于曾经统治这里三十五个世纪的大奥术师们所有。先前,帝国政府为了防范地方割据势力进一步扩张,长期否决了大奥术师联席会议对这片土地的所有权要求,直到政权即将生更替的现在,才总算是松了口。

    对于常年面临资金匮乏的大奥术师联席会议来说,这简直无异于雪中送炭。

    现在的耐色瑞尔大奥术师,虽然大部分依旧拥有一座属于自己的浮空城,但大多数已经缩小到了空中别墅或堡垒的等级,难以实现自给自足,必须不断投入巨资来维持运转。而魔法研究又是一门非常之烧钱的行当,尽管每一位对国家有贡献的大奥术师都能享受到许多公费津贴,然而其中缺乏赞助者的大多数人依然长期苦于研究经费短少,而帝国政权的更换交替,更是使得他们对未来充满了担忧。在这种情况下,政府居然毫无征兆地砸过来这么一大笔飞来横财,大奥术师们自然是一下子就争得打破了头。

    “既然一时争不出结果来,那就把领地所有权直接挂在大奥术师联席会议名下,让他们以后自己慢慢去争吵出个结果。”甘梅利尔无聊地打了个哈欠,作出了最后指示,“除了都的地皮还有那些没人要的沙漠实在是无法可想,其它一切东西都要尽快变卖或分光,务必要做到什么玩意都别给那位巴鲁特先生留下……好了,还有什么事情吗?我该去出席今天晚上的欢送酒会了。”

    “事情倒是没什么了……”中年秘书突然之间变得有些吞吞吐吐,“但有个人坚持要得到您的接见。”

    “现在居然还有人想见我这个倒台下野的家伙?我还以为大家都该到巴鲁特那边去奉承拍马了呢!”甘梅利尔有些自嘲地苦笑着,“是哪个家伙这么没有眼力?”

    “这个没眼力的老家伙就是你的老师!”

    一个粗糙沙哑的嗓音在办公室门口响起,随即,没等到房间里面的主人开口允许,一位面容冷峻、嘴里咬着海泡石烟斗的银老人便从外面慢慢踱了进来。甘梅利尔看了,顿时苦笑得更加厉害。

    “伊尔明斯特老师,您什么时候从疯人院里跑出来了……您是来给我送行的吗?”

    “这自然是此行的目的之一,毕竟你好歹也算得上是我手下最有出息的学生之一。”

    老人从嘴里拔出烟斗,对着天花板吐了个大大的烟圈,“不过,先是有一桩公事需要告诉你。根据女神殿下经过银火而转来的最新通讯,你派遣到马兹卡大陆的那支杂牌军已经占领了通贝斯港,但是自身损失也相当惨重,基本失去了战斗力,因此向你请求更多的援军和物资援助……最好是派遣另一支远征军越洋出击,把兵劳师疲的他们给替换回来。”

    “通贝斯港夺回来了?”甘梅利尔有些惊讶地眨了眨眼睛,“这倒确实是一个好消息,但是来得实在是太迟了,要不然或许还可以在选战中拉上一点票。至于援军……”

    他无可奈何地继续苦笑,“帝国的正规军都还在大批大批地改编遣散,我又该到哪里去张罗增援兵力?更何况,我已经是即将要下野退隐的过时家伙了,怎么可能再得到国会的战争授权?至于物资援助,也难办得很,国内的形势实在是太混乱了……如果一定要做出什么表示的话,似乎只能给他们一些空头衔,多少起一点精神激励作用了。不过,具体给什么还得考虑一下,老师您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那不是我所擅长的工作,还是由你自己下判断为好,像我这种外行人就不要多搀和了。”

    伊尔明斯特有些无所谓地回答说,“说起来,我倒是刚刚从国会那边听说了帝国的几个直辖区都要自立分家的消息。当然,这种手段虽然激烈了一些,但也不失为避免下届政府打压的一种途径……可是,你确信这么做真的好吗?”

    老人的神情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双目炯炯地盯着眼前的学生,“将一个国家彻底拆分解体固然容易,但假如想要把各个部分再次重新捏合起来,可就远没有这样简单了……你难道有自信保证,这不是在给耐色瑞尔帝国开具一份死刑判决书?”

    “……早在选举结果公布的那一天,这份死刑判决书就已经被开出来了啊!”

    面对伊尔明斯特大贤者咄咄逼人的质问,甘梅利尔只是一个劲儿地苦笑摇头,“一切矛盾都已经被曝光,致命的狠招已经被对手施展出来,我们这边只能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虽然这种做法确实是在挖掘这个国家的脆弱根基,可是为了安然度过眼前这次生死危机,又还有谁能顾得了这么许多?”

    “……可是以后又该怎么办?”伊尔明斯特脸色沉重地闭上了眼睛,“中央政府从此成了徒有虚名的空壳,帝**队也从此四分五裂。纵然我们能够维持住现在的局面,并且在下一次的选举中成功得胜,帝国和平统一的道路也已经走到了尽头。之后不是全面内战,就是四散分裂……你在做出这个决定之前,难道就没有想到过这样可怕的危险吗?”

    “即使我想到过了这样可怕的危险,又能怎么样呢?这已经是无可奈何的选择了,就算明知道前面是悬崖,也只能闭着眼睛走下去。”

    甘梅利尔叹息着耸了耸肩膀,“这一个回合的较量已经落幕,而我们输了。对于现在的我们来说,只要尽可能挽回一些损失,就已经很足够了。至于以后……还是等到以后再说吧!”

    “……”

    两人沉默无语地对视了几分钟之后,甘梅利尔微微垂下脑袋,擦着伊尔明斯特的肩膀走出办公室,然后穿过门外的庭院,沉稳地离开了这座官邸。在他的背后,一轮红日正从西方的山麓缓缓落下,而天空中已经隐约亮起了闪烁的星辰。

    黑暗即将又一次笼罩大地。

一百二十九、蒂卡尔城的惊变(上)

    深夜时分的热带雨林。万籁俱寂,惟有唧唧的虫声不时奏鸣。

    清冷的月光下,萧条而空旷的蒂卡尔城,被掩映在这一片无边无际的莽莽林海之中,一座座历经沧桑的古老金字塔和高大神像,在残破的青石广场上投射出一道道长长的幽影。除了稀稀拉拉的很少几处点燃着篝火的营地以外,其余的城区都陷于一片黑暗之中,几乎看不见什么灯光,更听不到多少人声。

    经过了印加远征军和本地“义军”的反复劫掠和屠杀之后,这座位于热带雨林深处的古老城邦,已经没有多少居民还能幸存下来。如果不是西部高原上的印加人在前线胜利的鼓舞下,源源不断地离开贫瘠的高原故乡,迁移到这里殖民定居,蒂卡尔恐怕会彻底变成一座死城——即便如此,这座在全盛时期总人口过三十万的繁华大城市,如今也只有寥寥一万余名新住户,当真是萧瑟冷清到了极点。

    城郊附近的一座小庄园里,年迈的太阳神大祭司曼努埃尔独自坐在主屋的书房内,借着一盏昏黄跳动的油灯,聚精会神地埋头于一堆堆厚厚的名册、卷宗和帐簿之中。门外,一小队高大挺拔的神殿卫兵。正分成两排持枪肃立,严密警戒着四周的一切动静。还有许多文书、信使和仆役正在仿佛流水一般地进进出出,传递着各种最新的情报、公文和批示。

    事实上,作为高山之王特库姆塞任命的后勤事务总管,以及蒂卡尔城的实际统治者,曼努埃尔完全可以给自己寻找一处更加舒适的驻地,比如说往日精灵总督的府邸、本地富翁的别墅、奢华神庙的后宅等等。甚至就连精灵公主遗留下来的那座巧夺天工的树冠宫殿,他也可以放心大胆地入住,而无须担心什么逾越的问题——在率领全军出征,离开雨季营地蒂卡尔城的时候,特库姆塞就将这座城市里的一切统统赏赐给了他,用以答谢这么多年以来,曼努埃尔始终与自己并肩作战的袍泽之情。

    但是,曼努埃尔却仅仅是在蒂卡尔城贵族区的最边沿,找了一座相当不起眼的小庄园住下。

    这座庄园面积十分狭小,又被荒废已久,真的是非常不适合他这种位高权重的贵人居住——庭院内、房顶上、屋檐下到处都是杂草丛生,蚊虫成群,一百多个随军奴隶连续清理了三天,才稍微收拾出一个样子。院子里的水井早已淤塞了,因此一切用水都得到很远的地方去打,实在是很辛苦。几间房屋虽然都是石头砌成,还算得上坚固结实,但里面的各种陈设家具,却早已被蛀蚀腐朽得惨不忍睹。即使是曼努埃尔的居室,也照样是满屋子的灰尘和霉味,不时还会蹦出几只臭虫、蟑螂甚至老鼠。

    尽管如此。曼努埃尔依旧不顾旁人的百般劝阻,坚决要把这座小庄园作为自己的住处。

    因为,这里曾经是他幼时生活的老家,是曼努埃尔度过了整个童年,充满了无数回忆的地方。

    虽然,自从那一次在精灵军屠城的血与火中仓皇逃离之后,他已经六十多年没有再踏进过这里一步。

    在这漫长的六十多年时间里,曼努埃尔先是孤身逃亡到了西方数千里外的高原上,在那里娶妻生子、开枝散叶,并且通过在战火中的一次次浴血搏杀,一步步攀上了太阳神教会大祭司的高位,创下了偌大的家业。然后,又在一轮轮新的战火之中,他的家庭成员逐渐凋零亡故,最终竟然彻底绝了后代。而他所效忠和侍奉的太阳女神,也随着时光神殿的毁灭,而陷入了无止境的长眠。结果就只剩下了曼努埃尔一个孤零零的老头子,在这黄土都差不多埋到了脖颈的风烛残年,才总算是孑然一身地回来了。

    六十年前一个人独自离乡而去,六十年后又孤零零地重返故里,这六十年的岁月。仿佛一个奇妙的轮回。只是主人公却已经由风度翩翩的俊美少年,变成了脱驼背的垂死老头,还刚刚因为在战场上严重受创的缘故,而被军医开刀阉割成了老太监……老实说,这并不是什么非常好笑的趣事,而是一场令当事人禁不住要为之落泪的人生悲剧。

    时移境迁,沧海桑田,儿时的那些父老乡亲早已化作了枯骨,眼下就连他们的坟墓都不知道该往何处去寻觅。惟有这座代代相传的祖居,虽然同样在六十余年的漫长时光中变化不小,但终究充斥着他许多早已模糊的往日记忆——书房墙壁上线条粗糙的幼稚涂鸦;门厅照壁上雕刻的简洁家训;卧室地砖下埋藏的玻璃弹珠、铁陀螺和玩具锡兵……还有在庭院边缘的一个隐蔽角落,自己给某只如今已经想不起名字的宠物猫咪,亲手垒砌起来的一方小小坟墓……

    哎,不管是什么人,只要一旦上了年纪,似乎都会忍不住变得越来越恋旧……望着墙角那几处依稀可辨的陈旧涂鸦,以及同样模糊不清的署名与日期,曼努埃尔忍不住搁笔抚额,怅然叹息。

    他转身抓过一只陶瓷茶壶,往嘴里咕噜咕噜连灌下几大口凉水,然后狠命地甩了甩脑袋,试图将这一切杂乱无章的伤感思绪统统赶到一边——数十万印加大军出征在外,各种各样的后方事务千头万绪,而特库姆塞大王麾下的文官团队却已经在连绵战乱中死伤惨重,即使临时想金了一切办法到处抓差,也依然有些跟不上一桩桩任务连续飞来的度。

    作为统筹安排这一切工作的后勤事务总管,在曼努埃尔大祭司的手边,光是今天必须要处理完毕的紧急公务,就还积压着满满一桌子。

    前线的大规模战事虽然已经基本进入了尾声。但是下一步还要镇压那些拒绝臣服的桀骜部落,估计依然会是一场旷日持久的军事行动,而军火弹药却已经快要告罄了——印加人的那几个小军工作坊早已毁于战乱。近期的这些战事,全都是在依靠耐色瑞尔盟友的库存供给,以及己方在战场上的大量缴获。

    可是,这两大补给渠道,前者已经在上个月宣告枯竭,毕竟区区一艘浮空战舰无论再怎么巨大,其仓库容量也是有限的。而后者随着精灵军这个“运输大队长”的撤退,也同样是就此断绝了。特库姆塞大王在前线的催促一日紧似一日,但曼努埃尔在后方也实在是无计可施,只能尽力收集一些精灵军在溃退时散落民间的军械装备,同时通过土法熬硝等落后手段,凑一些黑火药什么的低技术含量产品送上去对付对付。至于联系海外的国际军火商……那是身在沿海的特库姆塞大王应该自己尝试着去做的事。

    除此之外,其它让曼努埃尔大祭司烦心的事情也还有很不少。

    随着特库姆塞大王率领忠于王室的部族和军队几乎全部倾巢而出,大举杀入东边的热带雨林,后方的雪域高原顿时进入了可怕的无政府状态,而严酷的灾荒也丝毫没有缓解。结果没过多久,高原腹地的社会秩序就变得荡然无存。为了搜罗维持生存所需的必要物资,大大小小的部落彼此劫掠烧杀,成群结队的盗匪四面蜂起。王室方面仅有的那么几千留守部队忙得焦头烂额,但依旧是根本镇压不过来,甚至连王室直辖领地都未能免祸——几个胆大包天的部落竟然联手行动。越过茫茫沙漠,偷袭侵占了被王室视为禁脔的食盐产地西潘港;另一伙来历不明的马贼更是不得了,居然轻易击败了三千守军的迎击,将高原上最繁华的城市蒂华纳科肆意洗劫了一遍……

    根据潜伏暗线的回报,这一系列骚乱和叛变的背后,似乎有一个信奉“死亡巨龙”的古怪教团在煽风点火、挑拨离间,而且显然和那位恶魔将军欧凯脱不了干系——那些操着奇怪的口音,四处宣扬“世间万物终将毁灭,惟有死亡的巨龙统治一切”的家伙,多半都和欧凯麾下那支废物乞丐大军有一点联系……莫非这个狡猾的恶魔过去一直是在对外示弱,想要扮猪吃老虎?

    不管真相究竟如何。等到局势稍微稳定一些的时候,自己一定要劝谏特库姆塞大王痛下决心,对这个居心叵测的“盟友”作个了断,哪怕背上骂名也一样在所不惜……随风摇晃的昏黄灯烛下,曼努埃尔大祭司如此这般地默默思忖着。

    作为一名老牌的神职人员,他非常清楚,这些不知从哪个旮旯里突然冒出来的诡异传教者,在外界环境适宜的情况下,会拥有何等可怕的煽动与破坏能力——无论这个宗教团体侍奉的是真神还是伪神——同时,他更清楚当世代信奉的太阳神陷入长眠之后,突然处于信仰真空之中的高原居民们,在内心深处又是何等的惶恐、脆弱与无助,不顾一切地想要抓到某根新的救命稻草——对于任何急于拓展势力的新兴宗教来说,这都是最美妙的羔羊了。

    所以,对于任何有理智的统治者来说,都一定要把这种危机扼杀在萌芽之中。

    然而,曼努埃尔同样也很清楚,现在并不是可以和这些家伙翻脸的时候。因为令他感到头疼的问题,还远远不止这些。遥远后方那片被王室忽视甚至是抛弃了的雪域高原,固然是天灾**不断,动乱混战连绵。但是数十万印加大军进驻占据的这片热带雨林,实际上也并不怎么太平。

    作为所有印加人、玛雅人和阿兹特克人共同拥戴的反抗武装盟主,特库姆塞大王在名义上早已是整个马兹卡大陆的合法统治者。但事实上,在这个囊括马兹卡大陆所有原住民的松散联盟之中,印加人、玛雅人和阿兹特克人三大民族之间,乃至各民族的内部,自古以来都是矛盾冲突不断,语言文化各不相同,根本就没有过什么统一国家的观念。

    仅仅是基于精灵殖民者这一强大而残暴的共同敌人的存在,以及特库姆塞大王奇迹般的煊赫武功,这么多部族才能勉强放下彼此仇怨,暂时团结在特库姆塞的黑鹰军旗之下携手抗战。

    但是到了现在,由于精灵殖民者的迅溃退,马兹卡大陆原住民独立自主的曙光似乎就在眼前,这一广泛联盟成立的最根本基础,也就从此不复存在了。相反,各地部族之间的内部矛盾和冲突。却开始一点点愈演愈烈,逐渐被正式摆上了台面——其根源就是独立之后的政权之争。

    而前不久还受到救世主一般欢迎的印加远征军,其处境也因此变得越来越尴尬——近段时间以来,曼努埃尔大祭司极为沮丧地现,由于一系列难以在短期内调和的严峻矛盾,他们西方高原来客正在越来越迅地接过精灵殖民者的棒子,成为这片热带雨林所有原住民的下一个共同敌人……

一百三十、蒂卡尔城的惊变(下)

    外敌方去。内乱便生。

    随着精灵殖民者三百年残酷统治的彻底崩溃,马兹卡大陆诸民族之间缔结的军事合作联盟,也基本上走到了尽头。再接下来,就该是又一轮彼此混战、兼并和叛变的老套戏码了。

    作为这场群雄逐鹿之中,第一回合的优胜者,以及这片广袤土地上最强大的军事领袖,特库姆塞大王无疑是当前的大陆霸主。无论是多么桀骜凶狠的地方诸侯,至少在面子上,都不得不向他俯称臣,称颂他的伟大。凭借着麾下二十多万印加远征军,以及在这二十多年间几乎独力挑战横行天下的精灵军,并且最终取得全面胜利的辉煌功绩,特库姆塞似乎理所当然地将要成为这片大陆的解放者和主宰者。

    然而,这个时候的特库姆塞大王,虽然正处于他一生戎马倥偬、征伐四方的功业顶峰,看上去仿佛威风八面,其实在根基上却是空虚到了极点——他所扎根的大后方,那片养育着所有印加人的雪域高原,已经在一系列天灾**的打击下,逐渐陷入了规模空前的全面动乱之中,再也不能为出征在外的军队提供多少支援和帮助。反倒是需要远征军设法在刚刚饱受战火蹂躏的新占领区搜罗各种物资。以解救后方故土的饥谨……毫无疑问,这必然会遭到刚刚被“解放”的热带雨林居民们最为激烈的抵制。

    那些俯身跪倒在他的黑鹰军旗之下,貌似恭顺无比的玛雅人和阿兹特克人部族领,同样也不值得信任。这些家伙尽管整天在嘴上万分肉麻地吹捧着特库姆塞大王的丰功伟业,并且自备兵器口粮,率部众随军助战,一副热心效忠的模样,其实在暗地里没有一个不是包藏着祸心。即使是在追击精灵军的过程中,双方就已经生过为数不少的矛盾与冲突,到了独立战争暂时告一段落的现在,更是处处暗流涌动,只是由于暂时无人带头挑事,而且印加军目前也还没有进一步逼迫,双方才会在表面上继续维持着一团和气。

    在眼下这个时候,特库姆塞大王真正可以视为依靠的,只有从雪域高原带下来的二十多万本族战士,以及一路随行的一百多万故土移民。这个数字看起来似乎很是庞大,但假如把他们分散在总人口过两亿的玛雅人和阿兹特克人中间,顿时就仿佛茫茫沧海中的沙砾,几乎连个浪花都翻腾不起来。

    在很多时候,远征军明明独自占领了某座重要的城镇或堡垒,但因为苦于缺乏人手去占据和控制,又不得不在搜刮完各类辎重之后,将它们拱手让给尾随而来捡便宜的本地“义军”。从库斯科到东海岸的广袤范围内,印加军和随军移民仿佛撒胡椒面一般,一小撮一小撮地四处散落着。除了精锐主力部队云集的前线大营之外,屯扎着一万多军民的蒂卡尔城。已经算是印加远征军辖下规模最大的一个据点了。

    然而,蒂卡尔城附近的玛雅人各部落民兵,总共加起来至少有十五万,并且至少有两万人装备上了缴获的精灵军装备……曼努埃尔大祭司的半秃脑袋顿时疼得更加厉害了,他简直不敢想象,如果这些“老乡”突然翻脸的话,他和他的手下人会遭遇到怎样悲惨的命运。

    幸好,玛雅人自古就是内斗内行外战外行,从来都拧不成一股绳,要不然也不会被一波*侵略者蹂躏得如此凄惨。而单个或几个部落的民兵,目前的蒂卡尔城还对付得了……作为一个在异域他乡生活了大半辈子的玛雅人,曼努埃尔大祭司有些自嘲地想道。

    实事求是地说,这个想法并不算错,玛雅人确实是极为缺乏团结精神,以至于在三千多年的漫长文明历史中,都无法建立起任何比城邦更大的国家体制。更不要说在如此短促的时间内,摆平彼此之间的深刻矛盾,串联起一个在各方面都能协调一致的武装叛乱联盟了——在地狱魔鬼的十一条基本戒律之中,头一条就是“力量在于团结”。反过来说,如果做不到团结,则必定意味着无力。

    只要能够得到一段比较长的缓冲时间。拥有着大义名分和相当实力的印加远征军一方,也不是不可能将这些潜在敌人分化瓦解,各个击破,同时一点点协调疏导各种矛盾,最终在这片新的占领区站稳脚跟。

    但是,或许是由于年龄和知识面的关系,年近八十的曼努埃尔大祭司,有意无意地漏掉了某种非常罕见的例外。在某种很特殊的情况下,无论是习性再怎么散漫的民族,也会在霎时间变得浑然一体。

    那就是为神明而进行的圣战!

    正当曼努埃尔万分疲惫地勉强结束了这一天的工作,打算洗个澡上床就寝的时候,两位突然闯进来的不之客,却让他的所有睡意统统在一瞬间彻底消失!

    “欧凯和他的盟友已经叛变了!我们和无限深渊的联系也被切断了!而且叛军马上就要杀到这里来了!”

    披头散、浑身浴血,一袭丝绸长袍几乎被染成了酱紫色的蒂娜岑小姐,这位半人半蛇的恶魔选民,深渊三巨头之一格拉兹特的得力手下,才喘息着刚一进门,就给一头雾水的曼努埃尔来了个噩耗三连击。

    “对了,向您介绍一下,这位是断域镇的魅魔领主,尊敬的红色寿衣女士。”

    蒂娜岑微微扬起下巴,朝旁边搀扶着她的魅魔术士示意了一下,“如果不是她赶来通风报信,我恐怕也不能活着逃出营地了!可惜了我的那些部下啊……”

    “彼此彼此,在这一轮的叛乱和偷袭之中,我也是一样丢光了领地和军队。”

    正用右手搀扶着蒂娜岑的红色寿衣,此刻的形象也是非常之狼狈,衣服破烂得完全无法遮体不说,额头上的一处伤口还在潺潺地流血。“奉命协防断域镇的欧凯部下,在昨天突然临阵倒戈,将死亡君王奥喀斯的军队放进了防线,结果我军坚持不到半天时间,就彻底崩溃了。作为败军之将,我实在不敢回去领受格拉兹特殿下的怒火,只好匆忙杀了几个奴隶举行血祭,打开了一道临时传送门,逃到主物质界给蒂娜岑报警……可惜似乎还是迟了一步!”

    红色寿衣回头望望尾巴上插着几根箭矢,小腹还被捅了一刀的蒂娜岑,不无惋惜地感慨道。

    “等一等,等一等,你们说的东西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欧凯将军叛离了格拉兹特?这确实是一件大事,可是这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他们来蒂卡尔城干什么?”

    赤膊光脚,仅穿了一条大短裤的曼努埃尔,在这噩耗三连击的沉重打击下,只是略一迟疑,马上就对两位逃难者滔滔不绝地丢还过去一大串连珠炮,“莫非是你们这两个漏网之鱼,把他们招惹过来了?!”

    “欧凯的叛变和你们有什么关系?这关系大着呢!”

    看着这个糟老头一副狐疑警惕的神色,遍体鳞伤的蒂娜岑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欧凯将军投靠的新主子是萨玛斯特,也就是那个龙巫教创始人。他的事情你应该也是知道吧。”

    “从海外商人那边零零星星听说过一些,据说是费伦大陆最著名的堕落选民,与魔法女神为敌的叛徒……不过他不是已经早已死了吗?还是说你在和我开玩笑?”

    曼努埃尔的眼神一时间更加疑惑,如果不是看着这两位女士已经是伤痕累累,感觉上似乎没有什么威胁性,他说不定已经要叫卫兵进来了。

    当然,他也没有立即出手给她们疗伤。

    “但事实上,萨玛斯特不但没有死,而且还把手伸到了无限深渊和马兹卡大陆。”

    红色寿衣叹息一声,脸色黯淡地补充说,“世间万物终将毁灭。惟有死亡的巨龙统治一切……龙巫教的这句根本教义,您应该多少有些耳闻吧,眼下它正在你们的土地上四处流传呢!”

    曼努埃尔大祭司终于悚然动容。

    “难道说,那些在高原上暗中捣鬼的神秘传教士,全都是萨玛斯特的手下?”一时之间,老人的嗓音中充满了颤抖,“而欧凯将军在雨季里联络交好的周围那些玛雅人部落,莫非也是一样如此?”

    “差不多吧,我驻扎在蒂卡尔城郊外的那支先遣队,就是遭到了附近部落民兵的突然袭击,营地内又有欧凯的人趁乱反水……结果只有我和红色寿衣来得及用短程空间法术传送出去,而目的地就是这里。”

    见这老头总算是相信了自己的说辞,蒂娜岑一边翻着白眼耸了耸肩膀,一边呲牙咧嘴地勉强念颂治疗术咒语,挨个儿修补自己全身的伤口——当然,得要先把伤口里的箭头和子弹给弄出来。

    “格拉兹特殿下这次进军马兹卡大陆的冒险尝试,眼下已经是彻底泡汤了。而断域镇的失守,也让任何来自深渊的增援都变得无法指望。”

    红色寿衣稍微整理了一下破烂的外衣,脸色凝重地说,“但是,你们所面对的情况,恐怕比我们还要更加糟糕。有一个更可怕的坏消息需要告诉您,那位陨落了三百年之久的羽蛇神库库尔坎,已经被萨玛斯特设法收服并复活了,而且还是以龙巫妖的形式:一条长满了彩色羽毛的红眼睛大蛇……呵呵,这可真是一条富有马兹卡大陆特色的龙巫妖啊!”

    “库库尔坎复活了!!!”

    没有在意魅魔术士的调侃,曼努埃尔那双昏黄的老眼霎时间瞪得溜圆,胸口仿佛鼓风箱一般地剧烈地起伏,一副随时都会心脏病作倒下的模样——作为一名玛雅人,哪怕是一位从少年时代就离开了故乡的玛雅人,他也非常清楚羽蛇神在这片莽莽雨林中具有何等尊崇的地位。

    那是在数千年的漫长时光里,统率着世间万物的的绝对主宰!

    作为一位向来惟我独尊的傲慢神明,羽蛇神库库尔坎绝对不会宽厚到如此程度:容许一个不供奉着他的偏远蛮族,一个不信仰着他的凡间君王,一跃而成为这片大陆的霸主。

    那么,之后等待着印加远征军的,必然将会是一场可怕的全面叛乱。

    而蒂卡尔城就很不幸地处在这场叛乱的风口浪尖上——不但是因为刚刚到来的这两位逃难者。更是因为在这座交通枢纽所囤积着的巨额粮秣、辎重、军火和运输船只……那都是叛乱者们最急需的东西。

    “……真是太感谢二位女士的紧急通告了,否则我们差一点就要不明不白地成了冤死鬼。对于这些恐怖的消息,我们的情报员居然连一丝风声都没有探听到,真是失职得无以复加……”

    勉强定下心神之后,曼努埃尔一边下令全城紧急备战,并且向其它据点报警;一边手忙脚乱地整理全身披挂,同时忙不迭地朝两位女士连声感谢,“幸好两位来得及时,我们还有一点时间去做准备……”

    “不,你们已经没有时间了。”

    红色寿衣突然沉声打断了他的话,同时眼神黯淡地伸出右手,指向窗户外面。曼努埃尔满头问号地踮起脚跟一看,登时张大嘴巴愣住了。而正在给自己施法疗伤的蒂娜岑,注意到这情形之后,也是双手微微一抖,把未拔出的箭头裹进了正在急愈合的伤口里面。

    窗外那片荒芜而空旷的田野边沿,不知何时竟然亮起了许多星星点点的火把。借助着橘红色的火焰,可以影影绰绰地看见,一队队模糊的黑影正在从四面八方渐渐逼近,其间隐约还夹杂着一撮撮利刃的寒光。再过了片刻之后,一片鼎沸的人声便扑面而来。即便还隔着一段不短的距离,也能充分感受到其中的杀意。

    那是成千上万被虔诚信仰所驱动,心中充满了嗜血**的疯狂暴徒!

    “唉,现在再讨论什么都已经太晚了……我说,还是放弃幻想,准备打仗吧!”

    当看到被派遣出城前去交涉的军使,被对方用一阵乱枪射成筛子之后,蒂娜岑叹了口气,神色平静地从腰间拔出蛇形短剑,同时对着房间内还在傻站着的两人高声说道。而从失神中反应过来的红色寿衣和曼努埃尔,也立即拿起了武器,沉着脸向屋外走去。

    一场充满了绝望的战斗,就此开始了。

    而差不多同样的场面,还先后生在了印加远征军的其他许多据点周围。

    特库姆塞大王用半生时间击败精灵殖民军,历经了千难万险才建立起来的恢弘霸业,在这短短的一瞬间,便宣告轰然崩塌!

    但是,某些耳目不灵的异国来客,对此却依然没有丝毫的察觉。

    又一轮新的危机,即将降临在巨熊军团的头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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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时空的蝴蝶介绍:
当诸神的荣光淡去,人们开始掌握自己的命运.费伦的世界又会有怎样的变化呢?穿越时空的蝴蝶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穿越时空的蝴蝶,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穿越时空的蝴蝶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