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章 自取其辱
高鸣第二天只身前往“北极熊”,想要面见洪衍武,实属无奈。
说真的,他第一时间把自己的那些“朋友”们给吓走,绝对是明智之举。
这等于用证据链条的脱扣,最大限度保证了自己的安全。
可同样也带来了作茧自缚的副作用,那就是他亲手把自己的人际网络毁了一大半。
而且别忘了,还有个词儿叫做“惊弓之鸟”。
京城商圈里的“名流”大量消失,是不可能对其他人不产生顺带影响的。
一个串十个,十个串百个。
搞批文的可个顶个都是人精儿,很快就有人发现了这种异常。
于是就在高鸣大量卖出的时候,有不少“精明人”全都变得多疑起来。
不但死捏着钱不放,甚至好些人也都学着高鸣出手了一批存货,甚至还有同样携款南下的。
这就直接导致了京城倒爷圈儿里变得货多钱少。
最终,盘条这样一个“炸子儿”,就砸在了高鸣手里。
当然,如果他要耐心点等一等,或是去奔外地找买主,当然也能出手。
以全国一盘棋来看,京城的这点异常并不算什么,仍旧是狼多肉少。
可问题是,偏偏时间对高鸣又是尤为要紧的。
他多等一天,危险系数就会成倍增加。
现在的局势,实在是事关他自身的安危与前程的紧要关头啊。
只要他扛过去,就能上一个台阶。
但相反的,一旦出事也许就是万劫不复,恶果不是他所能承受得了的。
一上一下之间绝不存在什么安全平淡的缓冲层。
那他能不着急吗?
胜者为王败者寇,只争朝夕啊。
那么毫无疑问,眼下具有解决实际问题能力的洪衍武,几乎成了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无论他愿意不愿意,哪怕洪衍武把话咬的再死,他都一定要尽最大的努力去争取。
而且既然方婷已经无意的透露了他身在幕后。
那么如果第二次再去求人,他要不亲自前往就不合适了。
必须表达出足够诚意,才能取信于人。
至于成功期望,他就放在大幅让利上了。
他认为洪衍武不动心,或许是不理解里面的利润,或许是来假招子想压价。
无非是利益的筹码还不够罢了。
另外,洪衍武还有吃捧的特点,只要他愿意低头,把这小子捧得高高的。
兴许这事儿就能成了。
过去的矛盾嘛,那都不算事儿,早都过去了。
毕竟洪衍武当初没吃亏,没必要再为那点陈芝麻烂谷子斤斤计较。
况且既然都是商场上混的,总有互相用得着的地方,谁都应该懂得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好。
从这小子对待方婷的态度就能知道,至少会给他一个谈话的机会。
当然,这样的场合也就不方便让方婷参与了。
因为他屈尊谄媚的样子肯定有损自己的形象。
另外他也怕方婷和他的关系被洪衍武看出来。
洪衍武这个人,可不像他这么大度,对女人很可能还看不开。
倒不如让方婷以为是自己怜香惜玉的好。
高鸣自以为把什么都看透了,把人心也算透了。
但他永远也不会想到,在洪衍武的心里,他和方婷完全不同,根本就是两回事。
方婷前世确实对不起洪衍武,给他下了最让男人忌讳的圈套,让他替别人养活了七年孩子。
可洪衍武却不能不承认,婚后方婷确实没什么对不起他的地方。
而且他认为很有可能,正是出于这种愧疚,方婷作为一个妻子和母亲特别称职。
甚至称得上付出巨大。
他清楚的感受到,几乎所有的事情上,她都是顺从他的。
她不像婚前那么爱玩爱乐,爱逛爱花。
只求他不亏待她的娘家就好,特别安分守己的在家照顾家事。
就连他在外面花天酒地,胡作非为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样的老婆,很有点像是一个自锁于家中的奴隶。
让他曾一度以“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来显摆自己的幸福。
何况退一万步说,尽管他们彼此的感情和婚姻都是谎言构成的。
可这种谎言里,他和孩子之间的父女感情却又是无比真实的。
这个不是自己所出的“女儿”,给他的爱都是天然的、单纯的。
这份对他的依恋,构成了他前世几乎所有的温情部分。
特别是最后,洪衍武空前的粗暴把孩子给吓坏了。
而且一个子儿没掏,还是以净身出户的方式把母女俩赶走的。
等到情绪平复之后,他不可能不对自己亲手抱大的小姑娘心生愧疚和思念。
可以说,今生的水晓影之所以如此受他的疼爱,其中就有一定的寄情原因。
他眼里的水晓影,很容易和他前世的女儿相重叠。
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不冲方婷他还冲那个孩子呢。
但高鸣就不一样了。
他自以为自己和洪衍武之间是青春期的那点小矛盾。
但在洪衍武心里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前生,洪衍武可是完全了领教了高鸣的人品,他们之间的故事太丰富了。
表面上是称兄道弟,可向来只有歧视、利用、欺骗、暗算、阴谋。
为此,说是一辈子的阴影并不过分。
也就是今生,洪衍武已经给过高鸣好瞧的,出了一些气了。
另外,他自己的日子越来越好,被亲情友情和爱情滋润的化解了戾气。
他才懒得再去计较,继续去找高鸣的不痛快。
可这顶多是懒得理会罢了,是好鞋不踩臭狗屎。
并不代表他就能忘了过去,给高鸣好脸儿啊?
总而言之一句话,他们井水不犯河水尚可,但绝对是不可能一笑泯恩仇的。
尤其高鸣是越接近成功商人,他的做派就越让洪衍武讨厌。
所以,这也就注定了高鸣这次郑重拜访必将遭受冷遇,喝上一碗闭门羹了。
实际上,高鸣在“北极熊”厂门口登记就被拒绝接见了。
可他尤不甘心,非让传达室帮忙再给洪衍武接通电话,让他亲口来说。
结果洪衍武一听是他,火气当时就蹿上来了。
那下面还能有好听的吗?
他的性子,他的口才简直能把高鸣给说到地缝里去。
“我讨厌谄媚。谄媚的姿态,谄媚的人。尤其是对我谄媚。甭以为我不知道你惦记什么,你躲方婷后面就没憋好屁。你什么人我最清楚,算计别人去,别跟我这儿自找不痛快啊!”
“你说话能别这么假模三道么?弄得咱们还挺熟似的。我讨厌你,讨厌你的一切,尤其是你每句话都想抖机灵的说话方式。累。简单的说,抖机灵的方式有很多种,你这种恰巧是其中最不招人待见的那个。”
“操!给你台阶也不下是吧?真是贱人本色。盘条?盘你大爷去。动物园看大门的怎么就把你丫给放出来了?那人应该抽死。”
“有脑不用,纯属有病。你有这磨磨唧唧跟我扯淡的时间,真还不如买瓶儿八四消毒液自个儿找地儿涮涮脑细胞儿去呢。”
“甭废话了啊,听不懂人话是吧?跟你好好说要不行,再废话我就骂大街了。滚滚滚,快滚!哎哟呵,还不信是吧?那好,五十六种语言汇成一句话,你这狗xx操……”
没法再听了,面如土色的高鸣果断挂了电话!
而电话对面,作为洪衍武的妻子,水清也极度惊愕。
她还从没听过洪衍武的嘴这么脏过,不能不过问。
“怎么了?你这是冲谁啊?太过分了吧?到底怎么回事?”
没想到洪衍武一点也不想说这个话题。
特别不客气的一摆手。
“没你事儿!不要提这个人,扫兴!”
不过这话一出口,看见媳妇不高兴了,他又后悔了。
也是,人家招他惹他了?不过关心嘛。
于是心里骂着高鸣,他又瞬间转脸,赶紧设法哄人。
他就像说书的一样冲水清一拱手。
“这位看官,你道这锦鳞大王何许人也?却原来,他乃是混沌初分之际须弥山中一条草履虫儿,苦心修炼了三亿多年,这才成精作怪,化作人形,荼毒百姓……”
这一手很及时。
水清尽管嗔怪的一瞪他,随后却又被他耍宝给逗笑了。
第三百二十一章 又见光明
在高鸣和洪衍武曾有过的历史里,除了那一次被拍照胁迫的事件。
可以说高鸣一直是把洪衍武玩弄于股掌之间,几乎就没有落过下风。
哪怕连上一次的失利,反被洪衍武算计了。
高鸣也仅仅认为是自己做的太着形迹,才会引起洪衍武的剧烈反弹。
而且要不是洪衍武“折”进去了,在里面或许受了哪位高人的指点,懂得用计策了。
高鸣觉着自己也不至于被制住。
所以他所总结的失败经验,并不是从此放弃背信弃义、玩弄人心的手段。
而是更要提高演技,且永远都不能得意忘形,放弃伪装。
着重点在于哪怕算计得逞也一样不能露相,一定要时刻牢记要维持好人的身份,才能获得最大且长远的好处。
正所谓,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嘛,要演就把戏演到底。
只要熟悉、掌握了人性的弱点,再加上严格遵守的表演纪律,就能轻而易举实现人生的辉煌。
往后的日子里,高鸣总结的理论很大程度上获得了事实的验证。
他越来越能准确发现人们内心的欲求,他也变得越来越能投人所好,获得别人的信任。
从而更加善于掌握和利用人心,真正达到卖了别人还让别人帮自己数钱的境界。
这样的他,左右逢源,很顺利的平步青云,吃尽了甜头。
而一帆风顺的成就,也进一步助长了他的野心,造就了他的自信。
这让他自以为成熟后的自己,已经足以应付任何局面,哪怕是让与其有过龃龉的洪衍武对他重生好感。
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嘛。
只要他拿**汤一灌,再把充足的利益摆上台面。
很有可能,洪衍武会欣然忘记就怨,接过他手里拿含着砒霜的蛋糕。
可这一次他真傻眼了。
怎么也没有想到,会遇上了唯一不吃他这一套的硬茬子!
洪衍武一点不按常理出牌,根本都没容他发挥所长,直接就把蛋糕摔在了他满面堆笑的脸上!
难以承受的羞辱和失败同时袭来,这样的突然打击不但把他打懵了,也差点就把他的心智完全搅碎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是这小子太聪明,慧眼如炬,看穿他骨子里的东西?
还是他心性睚眦必报,莽撞暴躁,纯属由着性子胡来?
完全摸不清头脑!
但这两条却又是他最怕的。
说真的,没有人比高鸣自己,更清楚自己的优劣之处。
如果拿动物比喻,他对自己的评价,就是一条毒蛇。
他是靠温柔的吐着信子,隐藏起恶意,趁猎物不备,一口咬下的猎食者。
所以如果别人知道他的危险,刻意防范,他就很难再进行成功的偷袭了。
而没脑子的蛮干者呢?
对他而言很有点危险。
这样的人易走极端,动辄就掀桌子,气性来了更敢于干出损人不利己的傻事来。
必须得慎重,否则一个闪失,他就得把自己赔进去。
但最让他畏惧的,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就是既有脑子又狠毒的人。
这样的人就像恶狼一样,是真正迅猛的猎食者,是食物链里真正的上层位。
不但眼光敏锐毒辣,能准确发现对手弱点,并且出击狠毒果决,具备一击必杀的能力。
而偏偏……偏偏洪衍武就给了他狼一样的感觉!
高鸣突然无比悲哀的发现,这种感觉并不是毫无理由萌生的。
或许正是最有可能性的答案。
因为他清楚,没有人的成功会是偶然,人的成就必然需要相应的能力来匹配。
以洪衍武自身条件来说,怎么可能毫无理由爬到目前这个位置?
一定是靠了非常的手段。
他不知道究竟发生过什么,但能确定的是,往日他曾经看不上的穷小子洪衍武,如今的地位和能力,都已经不容小觑了。
想到这里,他的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儿。
这叫什么他妈事儿?
我一个正正经经的干部子弟竟被一个胡同长大的玩儿闹给超越了。
当初何曾会想到会有这么一天,他和洪衍武的处境居然完全调转过来。
他深陷困境陪着笑登门求助,而对方却像成功人士一样高高在上,对他不屑一顾。
甚至还毫无顾忌的伸手一个响亮的耳光抽在了他脸上。
这让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地位卑微,往日的沾沾自喜和自尊、自信一扫而光。
恨吗?
当然恨!
可他又能怎么样呢?
且不说他目前必须想解决快要爆炸的麻烦,没空去打击报复。
就是腾出手来,他也不会干这样纯粹损人不利己的事。
聪明人应该尽量趋利避害,不该挑衅实力雄厚的人,这点用脚趾头都可以想清楚。
他的时间是用来赚钱的,往上爬的。
斗这样的气儿,不但没意义,也会引火烧身。
而且他的父亲有一点没说错,他也知道自身最大的弱项,那就是他没有破釜沉舟的勇气。
偏偏这一点又是洪衍武的强项,
这小子不但对自己狠,对别人更狠。
这样的嗜血狼性让他充满了恐惧。
真要给自己树立这么一个对手,那不纯属有病嘛。
他只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到自己远比对方强大,能吞并对方强大自己的时候再考虑此事。
总之,这回他实在是不该来。
除了自取其辱,还恶了这么一个人,提醒了人家往日的怨隙,实在是太不值当了。
惹不起躲得起啊。
还是老老实实的离开,尽量把今天的挫折忘记,赶紧去考虑其他的办法,争取生机才是。
永远都这么理智,高鸣不难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判断。
只是这脸也打得忒疼了点儿,这滋味仍旧是他难以消受的。
当他挂上电话之后,几乎能断定自己脸上一定是如同吃了屎一样的表情。
克制不住的气喘和羞耻感,甚至让他不敢抬眼去看传达室里接待他的人。
丢人啊,像他这样西服革履的体面装束,被这样痛骂却不能为力。
让他显得尤为可笑,像极了一个愚蠢的小丑。
于是“掩面而别”四个字,就被他本能的演绎了出来。
可世上的事儿还就是这么有意思。
往往在人以为什么都已经注定的时候,命运偏偏会生出额外的兴致去干预一下,通常就能让事情的结果起了奇妙的变化。
比如说,就在高鸣即将一步跨出传达室的时候。
刚才为他拨通电话的人意外出声了。
“先生,先生,请您留步。”
跟着还主动笑着提问,“您手里有盘条?有配额还是现货?什么价儿?”
这时的高鸣其实已经毫无耐心。
可表面上还是不得不糊弄几句。
因为人家管着大门呢,他还得靠人家放行,才好把开进厂里的汽车开出去。
没想到那个人一下过来就把屋门关上了。
跟着神神秘秘地小声说,“您别急着走啊,我有路子。您不是想找买主吗?您要信得过我,我就给您张罗张罗。”
“不不不,不用了,我的货不愁卖。你还是帮忙把大门打开吧。”
高鸣的眼神明显带了轻蔑和怒意。
不为别的,现在外面这样做梦想发财的“口儿贩子”太多了。
他再走投无路,也不至于乱抓药,去相信这类侃爷。
没想到对方下面的话却让他大大的意外。
“您别急啊……怎么跟您说呢?说白了吧,洪衍武那小子刚才给您难堪,我都听见了。这么好的事儿,这小子这么对您太不应该了!”
“我是看不得您白跑一趟,替您受他的腌气不平,才多一句嘴。我知道您不信我,谁让咱是个看大门的呢?可我到这一步也是拜洪衍武所赐,原先我可是保卫科的骨干。”
“所以这么跟您说吧,‘北极熊’各部门的事儿我最清楚。我还可以告诉您,不是所有人都看得惯洪衍武那小子。‘北极熊’也不是就他一人,有权做买卖……”
高鸣此时似乎把握住了一些值得期待的东西。
“你……真行?”
对方再次露出了笑脸。
“我不敢打包票,不过于您,让我试试也没损失。无非也就多耽搁会儿工夫。办成办不成的,半个小时就见分晓。您就看我本事了。”
别说,这样的态度,还挺靠谱。
高鸣确实感兴趣了,他递过去一根烟。
“您怎么称呼?”
对方也来神了,一边接过烟来,一边说。
“我呀,叫尹光明。”
高鸣真的高兴了,听这明儿,多吉利?
真是又见光明啊!
第三百二十二章 牵线搭桥
俗话说,臭鱼找烂虾,乌龟找王八。
尹光明想为高鸣牵线搭桥的买主,不是别人,正是董乾达那几块料办的“第二服务公司”。
说实话,打当初董乾达他们蹿腾郭书记发难,成功霸占了洪衍武的“糖葫芦”业务。
尹光明就暗地里拍手称快,大叫“痛快!”
随后他还想投奔“第二服务公司”,为董乾达效犬马之劳,共谋大业。
只可惜,董乾达这个“大头领”比王伦还不如呢。
人家王伦多少得为个“义”字儿装装样子。
不收林冲,还得赠人家金银呢。
可董乾达他们就只认得“钱”字儿。
入伙的指标居然是要收费的,纯属是“唯财是用”。
像尹光明这就靠看大门挣几十块死工资的主儿。
就想靠两盒点心两瓶酒巴结上他们,哪儿可能啊?
所以后这小子便只能悻悻而归,就着点心喝闷酒,兀自哀叹英雄无用武之地了。
当然,随后“第二服务公司”经营不善,董乾达他们越来越玩不转。
尹光明也觉着挺解气。
可同时,他却因为“第二服务公司”管理松弛,对那些肆意侵占公家利润“第二服务公司”职工大感羡慕。
于是今儿撞见了高鸣,这小子灵机一动,觉着这简直是飞来的运气啊。
虽然吃公家的回扣他还没那么大胆量。
可要真能当个纤儿,把这买卖撮合成了。
不就算有了进“第二服务公司”的投名状了吗?
今后自然也就能跟着大称分银,小秤分金了。
同时还能给洪衍武添点儿堵,报一箭之仇,何乐而不为呢?
这么着,他才伶牙俐齿的留住了高鸣进行说项。
不得不说,这小子这脑子真不慢,抓机会抓得够准的。
他这个时候抻这个茬,不仅仅是急高鸣之所急,而且也是董乾达他们的及时雨。
敢情从三月份以来,董乾达他们几个人经济上的压力越来越重,想钱都快想疯了。
没辙啊,上面政策趋紧,厂里内部管控也越来越严。
而市场上最先丰富起来的物资就是吃的东西。
所以他们想从糖和原料、水果上薅双轨制的羊毛已经不可能了。
另外夏天卖汽水零食的利润本来就比不上糖葫芦。
何况底下的那些职工又没几个真勤快的主儿。
这样能交上来的钱也就越来越少,几乎就将将够董乾达他们几个吃饭喝酒抽烟的开销。
偏偏郭书记大权旁落,为了争取基础,拉拢人脉。
还硬逼着董乾达他们给厂里一些干部按月发补贴。
那么实际上,“第二服务公司”冬天千方百计攒下的几万块底子,到这个月差不多就都要耗尽了。
眼瞅着就是海枯石干的局面了,他们能不急吗?
要是再惹得郭书记为此暴怒,那可就不是挨烟灰缸的事儿了。
乌纱帽丢了,被撤职才是天大的祸事。
所以当尹光明找到他们告诉说,他搞到了几百吨的盘条现货,价格还不高,问他们愿不愿意要后。
这几块料立即都被这传说中的甜买卖惊得目瞪口呆。
“发了,要发了!如果买卖成功,咱们按议价卖出去,至少能挣三十万!”
戴副经理最先按捺不住,摇臂欢呼。
“没错!好几百吨哪!光车皮就得有至少十节,整整一个专列。”
展副经理也很激动。
倒是董乾达年龄偏长,又或是最近受挫折太重了,他还比较稳得住。
就关注一点。
“你这事儿靠谱吗?现在骗子可多?”
而尹光明就像刚才对高鸣的表态一样。
“嗨,真的假的我说了不算。您得亲眼去看看才行,反正人家同意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您给钱的同时就可以装车把货拉走。这还能上当吗?我现在就关心一条,这事要成了,我能不能从传达室调您这儿来,干外卖?”
这话让董乾达一听,确实有理,也就把心放下了一半。
“行行行,只要事成了,马上就给你调过来,发你辆新的三轮车。我绝不食言,这总行了吧?”
尹光明不失时机又抬高了要求。
“那……您能不能再免我三月份儿钱……”
董乾达不耐烦了,满应满许后就催问。
“那人在哪儿呢?什么时候我们能见面谈啊?”
好,尹光明的包袱这时候抖出来,让董乾达鼻子差点没气歪喽。
“啊?合着就传达室呢,你这便宜占的可够方便的。”
尹光明赶紧赔笑。
“您多体谅,等我真挣了钱,回头一定跟别人一样,补上一份厚厚的心意。”
这话董乾达爱听。
颇为嘉许的点点头,终于不再说什么了。
接下来的,自然是由尹光明赶紧去传达室请人。
而等到他带着高鸣再到“第二服务公司”的时候,董乾达他们已经在包间等着了。
不过这时他们可没有刚才时迫切的表现了。
这帮人也有他们的狡黠,故意摆出了无所谓的样子。
只可惜,这样的小交锋他们完全不是高鸣的对手。
在彼此的审视里,不但几个人的眼神在高鸣炯炯的目光中退缩了。
他们也因为高鸣那一身进口名牌西装而自惭形秽。
而等宾主落作,随着高鸣的纵横谈笑、逸兴湍飞。
则更显得董乾达几个相形见绌,语仅唯唯。
相互一比,董乾达几个简直像是土得掉渣的乡镇企业家。
反过来,高鸣华尔街大亨一样的外表,几乎让他看起来就是金灿灿的财神爷下凡。
再等到双方去看货,这种对比就更悬殊了。
因为高鸣的桑塔纳轿车和盖着重要部门大红章的提货单,就是最具震撼力和说服力的保证。
反过来真到了存放货物的露天货场,董乾达他们几个倒现了大眼。
因为一进去,高鸣就亲自带路,把他们带到了堆着好多带着红锈的钢筋面前。
结果这几位还自顾自往里走。
高鸣只能无奈的悄悄拉住最后头的尹光明,小声说。
“哎,你,让他们别往前走了,这就是盘条!”
尹光明一脸纳闷儿,也低声说,“这不是钢筋吗?”
高鸣便又悄悄地回答。
“盘条盘条,钢筋盘起来就叫盘条!”
这下子尹光明才明白过来,原来世上还有如此顾名思义的东西!
他见董乾达他们还在往里走,很认真地寻找心目中的“盘条”。
顿时知道了这三位也是棒槌,于是忍住乐。
赶紧跟过去拽衣服。
“别走了,别走了,盘条在这儿”。
那几位回过头望这边一看,眼里似乎有着跟尹光明刚才一样的迷惑。
怎么钢筋换个姿势躺在这儿,就变成盘条了呢?
但在尹光明再三确定和小声解释下,他们很快也醒悟了。
于是明显的就有些不好意思了,赶紧尝试着打马虎眼。
“噢……这……这个就是盘条?对对对,当然是。”
“嘿,我……我今儿怎么了?晒花眼了。瞧这眼神,怎么就没看见呢?”
“你……你这数落够吗?我们上一笔买卖过手的数目差不多,看着就要多不少呢?”
瞧瞧吧,这事儿到底有多么的荒唐!
买卖做到现在,合着这几位大经理,还不知道他们要交易的货长什么样?
这种不合常理的场面,可能也只有那个全民倒钢材的特殊年代才会出现。
也只有拿着公家的钱,不虞赔本亏损的倒买倒卖中才会出现。
那后面的事儿还用说吗?
对这几位刚学会几下狗刨的那种商界新手,高鸣跟本不用把他们当成认真对待的对手。
他只需用以退为进,假装质疑他们的诚意和实力。
就轻而易举的就挑动了他们的贪念和脆弱的自尊心。
俗话说,“架秧子”啊。
任嘛不懂的人一但利欲熏心,又有好面子的毛病,就什么都不顾了。
当场双方就草拟了具有强制性法律效力的合同。
合同约定,高鸣的公司以九十二万的价格,把四百吨盘条全部转让给董乾达的“第二服务公司”。
交货方式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额外还做了有关时间补充条款,约定最晚交易时间不能超过七天。
假如一方反悔,不能履行合同,就要兑付五万元的罚金。
第三百二十三章 财帛动人心
董乾达虽然自己账上一塌糊涂,可想要筹措这笔资金还是有办法的。
因为没有人会对金钱板着脸。
当他绘声绘色描述了这笔买卖的丰厚利润后。
一辆皇冠车的许诺,足以打动郭书记的心。
并让他对扬眉吐气的一刻,感到迫不及待。
而这位曾经说一不二的“全厂第一人”,尽管已经大权旁落,但暂时却还保有着一定的影响力。
他硬是让财会室的副主任,从厂里抽调出了九十五万元,借给了董乾达。
所以说,这就是背靠大树的好处了。
都没用七天,董乾达仅用五天时间,就拿到了履行合同的资金。
而最让人提心吊胆的最后一关也进行的很顺利。
果真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当董乾达派车把四百多吨盘条都拉到自己找的新仓库后,他再无半点疑虑。
此时,他已完全确定这笔买卖的真实性。
于是他不但心情放松的兑付了全部款项,而且还盛宴款待了高鸣一次,以庆祝彼此合作成功。
这段宴席果然没有白请。
杯斛之间,董乾达不但从高鸣口中了解到,外地钢材行情比京城更火爆的信息。
他还知道了我们这样一个泱泱大国的钢产量比起日本、南韩,少得简直可怜。
所以这批货绝对是属于越压着越值钱的好东西。
要不是人家急着去做对外贸易的大买卖,是不会放弃这笔触手可及的利润的。
而最让他惊喜和释怀的,是高鸣居然声称就是因为知道他们与洪衍武不对付,才会这么痛快的把这笔甜买卖交给他们来做。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啊。
董乾达认为这话真没错。
从这一点上来看,他恐怕最应该谢的人倒是洪衍武呢。
要不是这小子这么招人恨,他又怎么可能白白捡到这笔甜买卖,得遇高鸣这位贵人呢?
再之后的几天里,董乾达确实履行承诺,把尹光明吸纳进了公司。
可一时却顾不上给他划定地盘、分配三轮车,让他真正过上在公家身上揩油的美好生活。
因为此时董乾达的眼里只关注着一件最重要事儿,就是盘条的行情。
他的两个副手都被他发往外地摸底去了。
只有得到他们反馈回来的信息,才能让他确定高鸣提供的信息属实,并算出自己能得到的大致利润。
所以好几天他都没能吃好睡好。
他的心情与诺曼底登陆前的盟军司令艾森豪威尔将军颇为酷似。
紧张中透出一种兴奋。
不过好在他很快就得到了想要的东西。
当这一天他早上来上班,发现案头摆着展副经理从“泉城”发来的电报后。
这种亦苦亦甜的折磨结束了,全都变成了吃了蜂蜜一样的滋润。
因为上面精炼地写着几个字,“人傻钱多,每吨三千一”
说巧不巧的,就跟凑趣似的。
此时“铃铃……”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响起。
戴副经理居然也从“石城”打来了长途电话。
“喂喂,老董吗?”听筒里传来戴副经理急赤白脸的声音。
“怎么了这是?”
“嗨哟,老董啊,好事,涨了,又涨了。盘条这边现在一顿都三千三了,人都疯了,只要有货,是有多少要多少。看这意思,可能还有上升空间。您可千万别轻易出手,卖之前千万千万跟我打个招呼,我怕许了别人做不到,再让人给我撕巴了……”
“哈哈哈……”
董乾达挂了电话,简直是美透了。
实际情况远比他想象中还好,按三千一的价儿,就是三十二万的利润。
三千三那就是四十万。
高鸣说的没错,这批货恐怕还真是越留越值钱呢。
到底要不要往外出呢?
不不不,这样的好买卖可是可遇而不可求啊。
真草率卖了货,他就没处补去了。
哪儿能干这么傻的事儿?
四百吨硬货捏在手里,似乎让董乾达看到了成捆的钞票进入了自己的保险箱。
他顺流成章的开始考虑如何能把利润最大化。
在这笔贸易里,出了货硬,他最大的便宜就是占用的资金是无偿的。
从厂里支取的钱,因为有着郭书记的面子,是没有利息成本的。
不过是送了几瓶好酒好烟而已。
但问题是,他许诺那个管财会的副主任最多月底即可还款。
嗯,现在这笔生意的潜力这么好,要想囤货居奇。
那就得再私下里跟副主任沟通沟通了。
看看许他些额外的好处,能不能再拖上那么几个月。
不行就拿钱砸,一千不行就两千。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相信副主任看在钱的面子上,会领悟“沉默是金”这个道理的。
而只要货价涨一百那就是四万啊。
他真要能从这笔买卖弄个五十万的利润,那可算行了。
到时候,别说孝敬上头一辆皇冠了,他自己也能弄辆桑塔纳坐坐。
就像高鸣开的那一辆一样。
那才是真正身份的象征。
还别说亲手去摸摸方向盘了,只听着那“砰砰”关车门的响动,他就羡慕得难以克制。
对了,还有高鸣那一身透着洋气的大亨进口装扮,不管是卖多贵,他也要弄一身。
在今后重要的商务场面上,他不能再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土得掉渣的业余商人。
人家说的有道理啊。
体面就代表着实力,要想做大生意,就得让别人一样就敬畏你。
他的年龄已经快有半个世纪了,够了!他必须要开始享受真正体面的舒坦滋味了。
他要有属于自己的汽车,他也要去长城饭店逛一逛。
而这笔买卖做完了,就凭他购买的两辆汽车,兴许也能贷款去兴建自己的一栋大厦。
就像洪衍武那栋一样。
这样他今后的办公室就能设置在属于自己大厦顶层了。
而不是这用厂里仓库的小平房临时凑合……
美梦当然是越作越美,这一刻,董乾达办公室外面的人,都清楚的听到了一声悠扬的口哨声。
只是可惜啊,美梦毕竟是梦,是梦总有醒来的一刻。
董乾达不过才幸福了两周,九月中旬的一天,两个穿着工商制服的不速之客突然来访,出乎意料的碾碎了他的一切指望。
两位公务人员进了“第二服务公司”的门,稍问一句就直奔董乾达的办公室。
然后连门都没敲,推开就不客气的质问。
“你是这家公司的法人董乾达吗?”
惊慌失措的董乾达不顾被茶水烫了一口的疼痛,赶紧站起来。
“我就是我就是,同志,你们什么事儿?”
“我们听说你们公司进了一批盘条,四百吨,有这事儿没有?”
“有啊,有啊……可我们手续俱全,是合法交易。”
“是不是合法不是你说了算的,是规章制度说了算。你们合法?你们公司有经营此类物资的资质吗?我看你是法盲吧!我不妨再告诉你,这批货的来源也有问题。在查清相关问题之前,暂时先封存,不许再交易了,否则唯你是问。听见没有?货在哪儿呢?快带我们去看!”
“啊?!完了……”
董乾达在无可辩驳的犯罪事实面前,脸色一白,哀嚎了一声。
跟着“噗通”,就跌坐在了椅子上。
傻愣愣的,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第三百二十四章 清查
什么都不怕,就怕国家来真的。
随着货物被贴上了封条,工商部门进一步的深入清查。
“盘条”查封事件,把“第二服务公司”自公司成立以来,大部分违规经营的错处,都像牵线的蚂蚱一样一样给揪出来曝光了。
别的不说,光有关“盘条”的“超范围经营”,以及一定程度的偷税漏税问题,就够董乾达和他那两个副手喝一壶的了。
另外谁也没想到的是,居然从这事儿里,还又牵出了倒腾糖和水果批件的事儿,以及挪用公款的事儿。
竟然把厂财会室的副主任,连同郭书记也都给卷进去了。
这下子,这帮人算是彻底撞枪口上了。
别说“第二服务公司”注定要瞎,面临着倾家荡产的巨额罚款。
甚至这些牵涉到职务犯罪的相关人等也面临着法律严惩的严重后果。
而董乾达他们是真吓傻了。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钞票倒计时转眼间就变成了传票倒计时啊。
这时候的他们,往日威风全都不在了。
这几块料,天天装着可怜样儿纠缠杨厂长和魏大姐来搭救。
郭书记也急得跳脚了,见天儿往局里跑,求老上级搭救。
要说最后还得亏杨厂长和魏大姐极力斡旋,局里也派人出面与工商局协商解决。
才算把这件事恶劣影响控制在了最小程度。
这件事的最终是以“第二服务公司”经营资质被取缔,相关涉案人员的职务一抹到底而结束。
其中董乾达和戴、展两个副经理不但从此没了职务、办理病退回家。
他们还需共同承担一万元罚金。
具体金额是董为六千元,戴、展各两千元。
就这几位爷,干公司干成这样,那可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赔到姥姥家去了。
但能“幸免于难”,没“折”进去成为真正的罪犯,他们自知已经够不错了。
谁都没敢再闹妖儿,老老实实的认罚了。
比他们更冤的倒是财务室副主任。
一时心软碍不过情面,才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
可这时候后悔也没用了。
有了这样的污点,副主任肯定是没法再干财务工作了,只有去传达室看大门兼任收发员。
那他能不恨郭书记和董乾达吗?
天天嘴里骂骂咧咧,几乎把这两位的祖宗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而尹光明则更惨,他本来就是犯过错误的人。
这次“第二服务公司”出事,他同样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于是厂里干脆不留他了,经局里批转,同意取消厂籍做清退处理。
从此,这小子的饭碗算是砸了,关系直接退到街道去了。
他就跟那些两劳人员一样,成了最不受待见的社会闲散人员了。
唯有郭书记的下场还算好一些。
上面考虑他没有功劳还有苦劳,而且认错态度较好,特别因此事还“急病了”,对他倒比较宽宥。
只让他对此事写了份检讨,全局通报批评就算了,没做另外的处罚。
但此事之后,郭书记当然也没有颜面再回厂里摆领导架子了。
他很无奈的以“疗养”的名义,彻底退出了厂里的权力角逐。
所以实质上,尽管这场风波闹得不小,导致全厂人心动荡。
还让“北极熊”在轻工局里出了不该出的“风头”,成了反面典型。
甚至厂里还要替这帮蛀虫承担罚款,以及盘条被罚没的经济损失。
可好的一方面是“北极熊”迎来了真正齐心协力的高速发展期。
从此厂里再无人可以抗衡、悖逆杨厂长的命令了。
他不费吹灰之力掌管了“北极熊”的全部权力。
今后他大可以安心把全部精力投入在“北极熊”的品牌塑造和生产经营上。
洪衍武呢,也坐享其成,重新收回了“第二服务公司”的全部外卖零受业务和地盘。
甚至还看了一场哈哈笑的好戏。
为这几号蠢货自作自受把他们自己给玩儿死,好好乐了一场。
可问题是,这不代表着他就不明白是高鸣从中捣鬼,坑了“北极熊”一把啊。
更不代表着他就能忍得下这口气,让这小子拿着“北极熊”的钱逍遥自在。
于是他也很大方的,为高鸣准备了一份出其不意的礼物。
没几天,因为受“热心群众”举报。
宋国甫带着人,在高鸣公司暂存于城西货运仓库的一批货物里查出了形似爆炸物危险品。
于是针对高鸣公司的调查就此展开。
董乾达他们刚刚遭遇的全部待遇瞬间落到了高鸣的头上。
只可惜啊,高鸣可不是董乾达,他的账目早已经被其修补的天衣无缝了。
哪怕是宋国甫有意把清查方向往“盘条”买卖上倾斜也不行。
因为“盘条”这件事的问题,在于货源不正,是被骗子诈骗来的。
而从中已经过好几次手了,责任再难判定。
所有中间人做过的交易,只要公司具有相关资质那就是合法的。
用今天的话说,属于善意取得。
因此董乾达他们倒霉,其实是倒霉在击鼓传花的最后一棒上了。
这就跟一个想开饭馆的人接手了一个马上就要拆迁的饭馆类似。
反过来高鸣把货一出手,就一点麻烦没有了。
另外除此之外,高鸣的经营业务牵扯面比较广泛,他的上级单位也是很有份量的。
查他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于是就在两天之后,在各方势力的强烈暗示下,宋国甫接到来自分局领导的一个电话。
他的调查不得不宣告终止。
为此,宋国甫给洪衍武做了一个生动的比喻。
他说高鸣就像一根高压电线,他们公司的交易就是一条利益链,与许多单位丝丝相扣,紧密相连。
在有绝缘橡胶做表皮的隔绝下,这条电缆是安全不伤人的,还能给各方面输送电力。
但谁要有心让其内心裸露,去追查里面的东西。
那就等于要给各方面断电,甚至还有操作失误,引发火灾的可能。
所以他也很无奈,只能遵命而行,到此为止。
对高鸣的追究,顶多也就罚点款而已。
对此,洪衍武表示理解,他懂得这里面的凶险,当然怕宋国甫引火烧身。
想了想,反正自己也没吃亏,也就懒得再理会高鸣这块臭肉了。
没想到宋国甫又说了,他倒是很感谢洪衍武给了他这么一次出风头的机会。
因为他在方婷面前,这回可是把架子摆足了,一雪前耻啊。
跟着当他细说起,自己是怎么把高鸣和方婷训得唯唯诺诺,把他们整个公司弄得天翻地覆的情形。
逗得洪衍武情不自禁又哈哈大笑了一气儿。
但不得不说,无论再怎么狼狈。
高鸣能安然挺过了这一关,他的个人成长远不是洪衍武所能想象得到的。
尽管这小子从中没捞到什么属于个人的具体的好处。
可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他这条毒蛇渡劫成功,已经隐隐有修炼成精的趋势了。
就比如说吧,当走投无路的尹光明给高鸣打电话,诉说难处,求其帮助。
高鸣就二话不说收留了他,准其第二天来他的公司报道上班。
而且给出了二百元的高薪,简直让尹光明美坏了,真把他当成万家生佛了。
这一点连方婷都不明白,很不解的问他。
“这样的人你要他干嘛?不是养废物吗?干嘛装这样的好人?”
可高鸣却说。
“你懂什么?废物也有废物的用处。一是我对洪衍武很好奇,可以通过他,多了解一些情况。二是我还可以用这个尹光明来给咱们挣钱。”
“你说什么?这人不是在‘北极熊’看大门的吗?还能给咱们挣钱?”方婷不明白。
而高鸣却阴险的笑了。
“哈哈,你有所不知。他来公司,我打算给他一个采购的差事,但实际上也就给他采购办公室用品和劳保用品的权力。”
“公司不是要做十万元奖品吗?这件事你拿五万块去办,要十万的发票,剩下五万元就是咱俩的。”
“另外,那五万元买奖品的钱你和他们讲讲价,看能得多少回扣,一部分给会计,另一部分是你的零花钱。”
“而最终,这些单据你就让这个尹光明签字。这样,假如真出了事儿,我们就一点责任没有了。”
“啊?”方婷不仅惊呼。
她简直为高鸣的算计不寒而栗。
一想到尹光明毫不知情绝对会踏入陷阱。
她有些良心过不去了。
“这好吗?这是不是太狠了点?他要知道了,会不会……”
而高鸣轻轻搂住了她,却做出不在乎的态度。
“这算什么?你说的,他是废物,一个废物懂得什么?初进公司肯定晕头晕脑,而他签的字越多,就越被我控制得死死的。何况世界上哪儿有那么好的事儿啊?他要工作,我给他工作了,那这就是他要付出的代价。没事就算他捞着了,有事自然是活该。”
眼见方婷还在为自己的居心不良迟疑,高鸣不高兴了。
但为了安她的心,还是耐心的又换了另一种角度去说服。
“你犹豫什么?你可怜他谁可怜我们?咱们也一样,都是岌岌可危的蝼蚁。”
“像这次,如果没能过关,我们现在已经失去了一切。你,我,加上高放,都会被扫地出门。我们又去哪儿哭啊?”
“跟你说,给公家干就是这点不好,赚再多也不是自己的。我现在听说,上面已经有了政策,说鼓励个人开公司了。我自然得给咱们的今后,做重新的考虑。而这一切,当然需要资金积累。”
“五万不过是小钱。等我们有了一百万,我们就会拥有自己的公司,会开自己的汽车,住上自己的别墅。到时候,咱们就什么也不怕了。你明白吗?我们现在就是为了这一天在努力啊。”
高鸣的话无比诱人,方婷彻底被打动了。
想想也是,转手之间就能赚五万元,还说是小钱!
要以这种赚钱的神速和爽快,他们期盼的那一天并不太难实现。
于是,与她自己美妙无比的未来相比,良心似乎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何况这个尹光明,和她又是非亲非故的……
对,管他呢。
第三百二十五章 好处多多
洪衍武之所以懒得跟高鸣再去计较,其实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忙。
作为一个生活充实,位置重要的人。
于公于私,家里家外,洪衍武时时刻刻都有事要忙。
哪怕回京之后,处理好晋城之行的首尾,他也是不可能享受太多清闲的。
那么假如连正经事儿都干不过来。
他当然不会舍得把自己的时间浪费在无意义的事儿上。
比方说吧,进入九月,洪衍武的精力就重点放在了公益事业上。
敢情这一年的9月10日,是我国的第一个教师节。
洪衍武自从报上看到了国家高层极为重视,首都要举办隆重的集会庆祝的消息,他就动了心思。
随后他策划了一次无偿捐赠的爱心活动,并主动联系了玄武和重文两个区的区教育局。
希望能借着这股“尊师重教”的东风,举办一场免费捐赠的慰问活动。
说白了,具体内容就是“北极熊服务公司”作为爱心企业,打着为感谢教师们的辛勤奉献的旗号。
要为两个区所有中小学教师赠送一箱汽水和一打方便面,以示慰问。
说到这个活动的好处,那可是太多了,远不止表面上落一个好名声那么简单。
首先洪衍武清楚的知道,教育行业今后会飞速发张成为利润极为丰厚的产业,其中的商业潜力无限。
而既然“北极熊”的主要消费群体是儿童,他自己手里的“皮皮鲁”、“鲁西西”,注定要向专业的儿童商业品牌去发展。
那么无论于公于私来讲,他都很有必要和教育口儿打好关系。
因为一旦获得教育工作者们的好感,有了教育局到学校的配合和帮助。
那他今后要想从孩子身上赚钱就太容易了。
别的不说,未来承包学校食堂、承接营养加餐的业务。
“北极熊服务公司”要能掺和一脚,就足以吃肥了。
而他本人可以和教育口合作的方向与内容更加广泛。
文具、食品、服装、娱乐、培训……想象空间太大了。
这就叫长远性的战略布局。
作为唯一可预见未来的人,他要不把教育口这根本无人发现的优质商业渠道占下来,不太傻了嘛。
其次呢,这个捐献慰问活动因为是具有社会公益性的活动。
如果通过这种方式为“北极熊”的产品做一次软广告和推广活动。
不仅有利于“北极熊”企业形象、品牌形象的塑造,也能给水清的事业添砖加瓦,为她增加新的荣誉和工作成绩。
另外也别忘了,“北极熊”的厂址就在重文区范畴,重点经营范围又直指京城火车站。
那么有了好事自然要第一要想着重文区啊,这就叫投桃报李。
让区里满意,无论对厂子还是服务公司来说,都有利于今后工作开展。
差不多同样的道理,洪衍武还能假公济私,顺带满足一下额外的私心。
要知道,洪家的孩子可都在玄武区上学,学校方面的关系当然要尽量交好才是。
而且洪衍武自己的两位班主任,常显璋和顾凌烨全在玄武区的中学、小学任教。
教师节嘛,他当然也得为自己的老师做点什么呀。
想来他要借这个机会为两位班主任戳戳腰杆子。
那么无论是局领导还是学校领导,多半会对常、顾二人,在分房、职称方面多加照顾。
至于说到这件事要投入的成本和所达到的实际效果,更是极为划算的。
为什么活动范围只针对南城的两个区先行“试点”,而不是全市一举铺开啊?
就是因为洪衍武打一开始就考虑到了,“北极熊服务公司”因为兴建“北极熊大厦”,所承受的资金压力。
他很清楚,如果面对全市范围,那就要对十万教师进行慰问。
而换成这两个区,差不多也就两万多人,成本直接省掉了七成呢。
还有从产品来讲,“北极熊汽水”和“熊师傅方便面”都是自家生产的产品。
在外人看来,虽然是价值十六块六的“吉利大礼包”。
但真正付出的实际成本也就是十一块。
这么一来,既显得大方,又减少了实际付出,绝对一举两得的便宜事啊。
他算了算,不超过三十万,这事儿就能办下来。
甚至,就连这笔钱也不用“北极熊服务公司”马上掏出来。
因为肉烂在锅里啊。
这些东西都是厂里的,杨厂长满可以在不违反财务制度的情况下,变相帮他们一把。
把这笔款子押后到“北极熊大厦”盖起来再说。
那对“服务公司”而言,在资金上那还会有什么负担啊?
简直不要太舒服了。
偏偏这个时候,又是刁买人心的最佳时机。
要知道,虽然一直都在提倡重视知识份子,重视教育的口号。
可因为种种原因和客观条件的限制,知识份子和教师的实质待遇能落实的程度很少。
这些口号差不多也只是口号罢了。
特别是对于从事基础教育的中小学教师们。
在社会上,“家有五斗粮,不当孩子王”才是普遍的看法。
没人把中小学教师当回事,他们几乎等同于清贫的代名词,什么好事也和他们挨不上。
所以洪衍武和水清能想到他们这个群体,代表“北极熊”给他们送这样实质的“温暖”,那就是雪中送炭。
是最容易激发教育工作者们好感和信任的。
因此,当活动开展起来,洪衍武和水清不但受到了教育局干部的热情接待和配合。
他们下到每一所学校也受到了热烈的欢迎和感谢。
人家真是把他们当成了道德高尚,无私奉献的大好人啊。
以至于洪衍武尝试着跟几所学校校长试着建议。
说能不能在校内合办专营的小卖部。
他们可以以优惠价批发给学校“北极熊”和“义利”的食品、零食。
几乎现场就获得了良好的反馈。
不但教育局的干部表示应当支持,许多学校领导也都表示很有兴趣。
这就意味着,很短的时间内,洪衍武他们轻而易举就能为“北极熊”铺设出一条属于自己独家垄断的零售渠道来。
而这既能给学生们提供安全早餐和零食。
学校也可以通过贩售给师生,从中获取一定的利润。
如此一来也就真正的实现“商学挂钩”了。
利润的薄寡先放一边不论,关键是就此渗透进学校的意义重大啊。
今后假如再有其他方面可以合作,就成了事半功倍,自然而然的事儿了。
说白了,如同去年伟人提出的那句名言似的,“教育从娃娃抓起”。
对于洪衍武而言,这句话已经变化为“客户从娃娃抓起”了。
但说到这里,以上这些好处,仍不足完全展示洪衍武的精明算计。
他最牛的地方,而是在于他看准大势的超绝眼光,给软广告内增加充分的新闻素材。
最终,才花小钱办大事,获得了全方位立体轰炸的广告效果。
敢情作为率先而起,唯一用实质行动响应“尊师”倡议的京城企业。
“北极熊”特立独行的捐赠慰问活动,本身就具有强烈的新闻要素。
再加上两个区的教育局很重视,不但上报给了总局,最后还惊动了市政府,引来了一位大官儿来参与。
结果这就彻底挠到了媒体的“痒处”,
新闻报道的规格和规模,由记者们自发性的追捧,不断提升。
在临近教师节的9日和教师节10日两天,不但京城日报、晚报、青年报、少年报、文艺报、文化报等诸多报纸以重要的版面报道了活动举行的相关消息。
就连京城电视台的午间新闻和晚间新闻也给了长达一分半钟的专题报道时间。
总而言之,洪衍武相当完美的抓住了这一次发展事业良机,为“北极熊”和他自己的事业铺了路。
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料到,最后新闻媒体们会这么不遗余力的为“北极熊”鼓吹和宣传。
而且作为意外惊喜,他还捞了个华夏人民共和国京城中小学小卖部部长当呢。
这可不是谁都能掌握的实权,享受的荣誉啊。
第三百二十六章 味儿事儿
几乎就在洪衍武荣升小卖部部长的职务同时。
福儒里和盆儿胡同那两个由洪家投资捐建的新厕所,也眼瞅着要竣工了。
毫无疑问,这对两条胡同的居民来说,绝对是一件关系到切身利益的大好事啊。
无人不盼着早点开放,尽快将新厕所投入使用。
只可惜保洁人员还没有到位,相关工作条例也没有制订。
而边大妈对如何解决这些问题又毫无头绪,很难满足大家的热情愿望。
不过好在老太太倒懂得用人。
她心知自己不行,也不费心了,只着洪衍武去解决。
如此,这小子算是官运亨通了。
因为他的脑袋顶上,一下子又被边大妈给戴上个公共厕所所长的头衔。
而对于边大妈这份器重,洪衍武本人简直哭笑不得啊。
他真没想到自己光出钱找人修建还不行,连雇人带管理还得他来。
心说是不是日后的保洁用品也得他来采买啊?
这可真成作茧自缚,自己给自己找“味儿事儿”了。
(注:味儿事儿,京城土语,不怎么样,不地道,恶心事)
只是尽管他相当不情愿,却也并不傻。
他知道自己不能硬推,否则边大妈肯定会不高兴。
弄不好就要跟他聊聊当年被他剥皮抽筋的那只黄狸猫。
而且老太太找他爸也方便得很,也就是当院儿一嗓子的事。
就他那已经完全被赤化的爸爸,是真不亏被邻居们称为“老洪(红)”。
早就没了半点资产阶级的丑恶灵魂,在这事上绝对会向着居委会。
那既然怎么都得干,又何苦得罪人,去兜这个圈子呢?
可别出了力也不落好啊,那才叫傻呢。
就这样,无论他情愿不情愿,也只有专做情愿的兼上这不在编、没工资,甚至说出去还有点丢人的“所长”了。
不过话说回来,后来他自己倒是想通了,觉得如此也好。
因为厕所不是盖完就完了,管理方式才是大事。
真要是让别人经手,再给弄走了样,回头依然脏乱差,厕所也就等于白盖了。
倒不如等一切上了正规,有章可循,他再彻底撒手不管。
就这样,他一不叫苦,二没喊冤,尽心竭力铺在了为胡同公厕升级的高尚事业上。
很快有关厕所工作的规章制度出台。
而“北极熊餐厅”老曲因为对他信任,也把自己亲戚介绍过来。
那是今年刚到京城打工的一对夫妻。
都是老实人,能干,却没技能。
所以这一男一女,干这个再合适不过了。
而两口子听说能每人能开八十块工资,也都乐意着呢,
全都拍胸脯,表示不怕脏臭,保证按规章制度做到位。
这样又经过对几天简单的培训,在他们熟悉了工作要求之后,9月15日这个星期天。
福儒里和盆儿胡同的居民们终于等到了两处新厕所正式开放的日子。
必须得说,事实证明,以洪衍武的见识、眼界。
在规划厕所方面,他完全可以称得上是这个时代国内的第一专家。
这由他一手操办厕所在投入使用的第一天,就好评如潮。
只要体验过的人,就没人不夸的,相当轰动啊。
因为别看新建的厕所外观简单得不能再简单。
就是青砖造就,直棱直角的火柴盒房子。
连天顶都是平的,压根没什么造型。
可那是因为洪衍重里不重面,把钱全都花在了刀刃上了。
真等人进去了才能深刻体会到,这两处厕所有多么的高级。
实际上里面无论布局、设施,还是功能性,都堪称颠覆性的进步。
与过去的土茅房相比,根本就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首先来说,过去男女两个露天的入口。
就被洪衍武彻底放弃,改成了一个出入口。
如今进去之后,先是个过间,再分左右进男厕女厕。
而过间的中间呢,还多了一个镶嵌大镜子的洗手台。
洗手台的后面,是保洁员待的地儿,还有一个工具房。
这样的好处是,不但把露天入口改为室内,防风防雨,还节省了空间。
同时有了洗手和照镜子的功能,无疑是更体贴、更卫生了。
哪怕人们在大晚上急茬找厕所,也无虞认错标识,走错门儿了。
其次,男厕女厕面积的划分上,洪衍武也改变了以往平均分配的死板做法。
搞商业地产的经验让他知道,女性上厕所,远比男性要麻烦得多。
商场里经常会是女厕门口排大队。
所以真正施工时,他就把女厕面积和男厕面积维持在六比四的比例,多安置了四个蹲位。
这点改变虽然看起来没什么,却能大大缩减早上高峰时间,缓解女性居民的排队入厕之苦,无疑是更科学了。
此外,洪衍武还考虑到老人和残疾人的使用问题。
因此他彻底把厕所的台阶、门槛取消,而是统统采用斜坡方式,实现了无障碍出入。
而且无论男厕女厕,他还专门设置了两个抽水马桶专座。
并在旁边的墙上安设了扶手,通道也体贴的铺设了塑胶地面。
就是着重防范老人、残疾人滑倒摔跤,方便他们使用。
虽因客观条件所限不能设置真正的专用厕所。
可此时,这无疑已属划时代的进步了。
最后,洪衍武还考虑到了当时的国情和普通居民的入厕习惯。
虽然在每个蹲位前设置了隔断,却没有安装门
就是为了给大家提供一定**的同时,还能满足人们上着厕所聊天的习惯。
同时由于大多数百姓习惯蹲便,他在厕所安置的大多也是蹲便池。
与这样周到的人文关怀相比,其实什么瓷砖贴面,拉绳抽水箱,厕所顶部推拉式的窗户来通风,反倒是次要的了。
至于保洁员,按照规定,不但要身着工作服,而且全面性的打扫也有硬性要求。
应该是一天完成四次,分别定在早九点,下午一点,傍晚五点和晚九点。
由此可知,功能性如此完善,规划又如此合理的公共厕所,会对这些普通老百姓产生什么样的震撼效果。
这真是当时的老百姓连想象都想象不出的事物啊。
而具体的,其实只要好好听听厕所里的聊天,就知道每个人的大体感受了。
比如男厕,有蹲着一位就说了。
“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厕所啊?这也忒干净了。我都不好意思上了……”
另一位则逗闷子了。
“不能吧?我猜你今天还是憋得不厉害,才拉不出来。”
那位当然不能挨数落啊。
“嘿,瞧您这话,您就不觉得新鲜吗?要我说这厕所呀,有坑,隔开男女就行,哪儿用的了这么些讲究。可您瞅瞅,这至少四星级,居委会是真没少下本儿啊。我就觉着,为了大家伙的屁股花费这么多,是不是有点亏啊……”
另一位马上反驳。
“得了,您要说这也算毛病,那您真是鸡蛋里挑骨头。就咱这厕所,全市独一份还不好?难道让您不舒服倒好了?不说别的,我们老爷子上厕所算是容易多了。为这个,我就感谢居委会,感谢街道,这才是办实事的呢。您呀,才应该觉悟一下呢。吃喝拉撒,最后两样一样是大事。”
说到这儿,旁边一位也忍不住插嘴了。
“就这厕所,咱能用上,真是福气啊。我就没想过,上厕所能舒坦到这个地步。照我看,四星都打不住,得五星。甚至就连外国人也值得参观参观,为什么?你们看看,墙上有挂衣钩,墙角还有置物台,下面就是垃圾桶,地上铺着胶皮垫儿。这也太周到了,赶明儿赶上雨天,咱再上厕所再也不发愁了。挂伞有地儿,走路不打滑,这里还没味儿,这厕所谁设计的呢?真是高人啊!”
而这么一来,大伙儿都咋呼起来了。
都说还没留神,这么一看,确实是够周到的。
恐怕就是想改进,都没能再改进的地方了。
要跟过去比,岂止好啊?好太多了,是天壤之别!
没想到,这时候有人又来了个岔曲儿。
有个小子突然叫上了。
“哎哟,坏了,今儿蹿了,手纸不够了。这可怎么办呢?哪位大哥,行行好,谁有富裕的给咱匀匀啊。哪位有,帮帮忙……”
可这一嗓子倒好,还没等大家伙儿作答呢,扫厕所的那个男的听见竟然进来了。
直接就一句。
“哪位要纸啊?这儿可以买啊,两分钱一份儿……”
那小子简直大喜过望啊。“我要我要,赶紧给我来四分的。”
大家嘛,当然又吃一惊。
心说了,喝,连这也管啊?
第三百二十七章 另辟蹊径
洪衍武的厕所出名了。
就因为太好了,一传十十传百,影响力迅速扩大。
很快超出了盆儿胡同和福儒里范围之外,成了整条“白纸坊东街”口口相传的新闻。
而兹要体验过的人,几乎都被这样高级且人性化的厕所征服了。
于是不局限于两条胡同内,越来越多的人,把这两处的厕所当成了首选的方便地点。
特别是女人和为了“上大号”的人。
只要时间允许,哪怕自己家离得远一点也要来这两处厕所解手。
其实这样的追捧很正常,因为这可是蝎子拉屎独一份儿啊。
谁不愿意上干净,舒适的厕所啊?
谁又愿意待在臭气熏天的地方找虐啊?
哪怕是这时的人们,卫生习惯还难以与厕所设施配套。
在新厕所仍旧会普遍发生烟头随处扔,随地吐痰,有人不冲水的现象。
那这样的厕所也是堪称享受,比那些待着纯属受罪的地方强太多了。
所以边大妈作为居委会负责人,算是真正露脸了。
她被福儒里的老百姓当成了筹划此惠民之事的大功臣,天天上街都被人夸。
老太太自然是容光焕发,笑得嘴都合不上了。
街道李主任也是相当高兴,尤为自得。
因为年底写工作总结,他可是有拿得出手、实实在在的工作成绩了。
受上级表彰是大概率的事儿。
只是话说回来了,什么事儿终究是难尽善尽美。
就因为这两处厕所档次太高了,与别处差距太大了,也由此产生了新的矛盾。
比如说,白纸坊街道范围里其他居委会瞅着眼红啊。
也纷纷来街道申请资金,要求照样改建厕所。
可李主任手里哪儿有钱啊?
他就不得不跟这些嘴皮子颇有功夫的老太太们去解释,费的吐沫多了去了。
而清晨、傍晚属于人们如厕高峰时段。
由于知道厕所好处的人越来越多,每天这两个时间段,两处新厕所都是几乎不歇气持续的排队等候。
厕所保洁员的工作负担更是由此骤增。
于是盆儿胡同和福儒里两条胡同的居民不满了,看厕所的两口子也有点不乐意了。
边大妈和洪衍武一商量,只能根据新形势采取了新对策。
那就是一边给盆儿胡同和福儒里的居民们颁发免费入厕证。
另一边开始实行厕所收费制度,来控制人流。
具体说来,就是盆儿胡同和福儒里的居民每户发两个带绳的免费票证。
上厕所可以带在脖子上去,谁要是没有呢,那就得收费。
金额是每人五分钱,用以贴补厕所保洁员的额外工作。
这么一来行了。
尽管不满的声音喧嚣一时,有人嫌带证上厕所太麻烦,有人想不通为什么上个厕所也要花钱。
可如此,总算维持了厕所的良性运转,把人流降低了下来。
而走到了这一步,洪家做善举不出风头,让功于居委会的好处,也同时显现出来了。
否则,别看就收这么几分钱。
绝对会有人怀疑洪家人别有用心,说他们盖厕所是为谋私利。
同样是这个九月,洪家年青一代的境况也有了很大的改变。
洪家孩子们在学业和事业上开始升级,几乎都由此步入了新的人生历程。
就拿洪衍茹来说吧。
这丫头大学四年上完,终于迎来了毕业分配的时刻。
这也就意味着她要走上属于自己的职业道路,开始为社会创造财富了。
那么作为班里二十六名学生里成绩最好,屡次拿奖,深获纺织部青睐的高材生。
洪衍茹因此还享有一种其他同学比不了的特殊待遇。
就是在学校分配的工作里,她可以优先做选择,任意挑自己想去的地方。
当然,以她从小乖巧、听话的性情,这件事肯定是要先询问家人意见的。
结果,恰恰是因为洪衍武给出的建议。
她出乎所有老师、同学意料,竟然去了几乎没人愿意选择的京城童装三厂。
而且一意孤行,任谁劝都不愿意改变主意。
这既让关心她的人感到可惜,也让嫉妒她的人意外欣喜。
可事实上又怎么样呢?
只有洪家人才知道,这个冷门儿的去处对于洪衍茹来说,才是真正从方方面面都有利于她发展的地方。
敢情不同于大多数人的看法。
洪衍武可不认为工资多、福利好、能分房、单位级别高,就是好工作。
因为洪家压根不缺这些东西。
而以洪衍茹的才华和条件,注定今后会创办经营属于她自己的服装品牌。
所以洪衍武考虑更多的,是如今服装行业限制太多的问题。
尤其是国营单位出品的服装,无论男女,仍旧很大程度上受着政治性影响。
因此在设计上都有较为死板的硬性要求。
比如裙子不许短过膝盖,比如不许裸背,比如袖长多少,裤长多少,那太多了。
如果在这样的单位待长了,一定会把洪衍茹的想象力和才华毁掉的。
但无奈的是,洪衍茹又必须走这一步。
因为只有进入国家单位才能拿到学位证书。
这样一来,洪衍武经过仔细斟酌,最后就找到了一个可以钻的空子。
他认为妹妹大可以先去设计童装。
他说什么服装都有限制,唯独童装设计没约束,大可以随意发挥妹妹的想象力。
于此同时,他也会通过自己的资源和职务之便。
为妹妹继续安排成人时装、乃至工作服的设计机会。
比如红叶、培斯他们拍的电影,就能采用她设计的服装。
而“北极熊服务公司”也不断在发展,今后自然少不了各色的工作服。
这样一来,不但不会限制妹妹的设计范围,反而为她提供了更多元化的选择。
不得不说,世上没有最好的选择,只有最适合自己的选择啊。
像洪衍武这番另辟蹊径的建议说完。
洪衍茹什么犹豫都没了,欣然从命。
而洪家其他人听了也都是肯定性的点头。
王蕴琳笑着还说呢,“小茹你是该谢。也就是亲哥哥,才会替你想到这一步。”
结果吧,这一句反而弄得洪衍武心虚了。
硬生生把后面想要说的话给咽了下去。
不为别的,敢情原本他还想顺带提一句,他手里还有“鲁西西”和“皮皮鲁”的事儿呢。
想说假如妹妹什么满意的设计,单位要不采用。
大可以交给他,让他发展自己的品牌,也免得埋没,浪费了设计。
可有了妈妈这句话,他当然就不能这么说了。
真说出来这事儿就变味儿了,好像他存了私心,实际上为自己打算似的。
那多有损人品和形象啊,该给老大留话柄了。
要不说做人难呢,做男人更难,做有一个本事的男人尤其难上加难啊。
哎呀,他还是只能偷偷摸摸捶着床,自己夸自己几句“英明神武”。
真他妈痛苦……
第三百二十八章 入学
洪家除了洪衍茹上班了,水晓影和洪镒也上学了。
应该说,做为人生历程里重要的初体验。
第一次上学,无论对谁来说,都是件永生难忘的事情,都应该留下一份美好的回忆。
可惜的是,尽管两个孩子都是一年级的小学生,都是念半步桥小学。
却因为年龄上足足差了将近一岁。
结果导致这两个孩子的记忆和感受,完全成了悲喜两重天。
怎么呢?
敢情水晓影是1977年年底出生的。
按当时七岁入学的通例,她足足超龄了十个月呢。
而洪镒呢,却是1978年10月29日的生日。
距离正常入学年龄,还差着两个月呢。
说真的,还千万别小看这点年龄差距,里外里差远了。
因为孩子的时间和成人的时间完全是两个概念。
许多家长应该都有过这样的体会。
或许头几天他们还发愁孩子摆不稳积木呢。
但一个月俩月后,小孩儿已经懂得横平竖直的拿积木搭房子了。
兴许头几天他们的孩子还分不清颜色呢。
但俩礼拜后,小孩就已经自己懂得去追求颜色分门归类了。
而孩子时不时冒出惊人之语,更是会让天下的父母都惊喜的产生自己孩子是语言天才的错觉。
这些现象便足以说明,时间对孩子能力表现的重要。
更何况从生理特点上讲,女孩的心智本就发育比男孩较早。
从性格上看,水晓影外向,洪镒内向。
从身体上看,水晓影足吃足喝,运动充分。
洪镒不但挑食得很,往往吃了零食就不吃饭了。
而且就爱窝家里看小人书,摆弄老物件,不爱出门儿。
那么以他们姐弟俩而论,这种差距无疑就更加显著了,根本差得不是一点半点啊
所以说假如这两个孩子要真是分两届入学倒好了,那么或许谁都会感到很轻松、很愉快的。
可偏偏当时入学条件教为宽松,这一年社会上又开始流行“孩子越早上学越占便宜”的理论。
而洪镒的爸爸洪衍争,既不听洪衍武的好言相劝,也不懂得吸取洪衍文身上早就发生过的教训。
(注:洪衍文按岁数应当是七零届,是“运动”中唯一分配工作留城的一届人,正因为早上学一年,才成了知青)
反倒听信了碌碌之口,硬是赶鸭子上架,把洪镒从幼儿园中班儿逼到了学校。
于是乎,天壤之别、事与愿违的情况也就难以避免的出现了。
对水晓影来说,她入学正当其实。
这天的记忆相当浪漫完美。
那一天清早起来,她是自己穿衣、洗漱、吃早点、收拾书包的。
从小把她看大的水婶只负责给她梳辫子。
而新书、新包、新铅笔盒,一切都是新的。
白衣、牛仔裙、白球鞋,衣服更是干净又漂亮。
去学校时,还是水清亲自领着她的手去送她的。
母女俩是带着极为愉快的心情,一同走在幽长的胡同里,走在斑斓的树荫下。
直至到了校园门口,水清的手才将水晓影松开。
这时,水晓影有点不舍了,背着书包一边走一边回头看水清。
而她美丽的妈妈就站在早晨柔和的阳光里凝视着她。
浑身就像散发着光芒一样,微笑着向她挥手,鼓励她自己走进去。
这时在蓝天白云下,一群鸽子盘旋着正好掠过……
虽然没有照相机可以把此情此景拍摄下来。
但这美好,很有意境的画面还是成了永恒的一瞬,永远的深深嵌在水晓影的脑海里。
以至于今后的日子里,她只要想起第一次上学的这天。
都回想到一个堪称神圣的一幕,想起母亲一个很清晰很美好的形象。
可是反过来,洪镒上学的第一天简直就算是一场闹剧了。
这孩子有点杵窝子,对学校怕得很。
所以从大清早起床就开始耍赖。
不起床,不穿衣服,不吃早点,不乐意上学。
他是被他爸教训过几脖儿拐,又在妈妈用“糖油饼”外加“糖耳朵”的诱惑下,才委委屈屈的勉强从命的。
而且出了门儿之后,因为耽误了时间,也只能是把吃食拿在手里,便吃边走。
这样不但不雅观,也显得埋汰,到了学校门口,这小子是满嘴满手都是油。
徐曼丽只能一边嘱咐儿子进学校要听老实话,别丢东西,一边给他擦手擦嘴。
可这时候,洪镒怕了,他没见过这么多孩子,死活不让妈走。
而且嚷嚷着要上厕所。
徐曼丽就说你在家不是尿过了吗?
他说尿过了还想尿。
于是徐曼丽就带着他进学校找厕所。
越找他越急,急得直跺脚,好像一泡尿立马就要装到裤子里了。
徐曼丽比他还急,好不容易找着了。
可因为需要他自己一人进去,他又说没尿了。
天知道他肚里那泡等不及的尿,这儿功夫都化到哪儿去了。
当妈的自然是又窝火又担心,只能带着洪镒硬着头皮去找顾凌烨托付。
临走的时候,她把儿子的裤子往上提了提,充满了担心。
不为别的,这孩子动手能力很差,都这么大了。
还不会系裤带,不会系鞋带。
还要穿松紧带的裤子,小孩子没有胯,裤子就老爱往下掉。
就怕他上课的时候想尿,又不敢言语的硬憋着,那可就……
徐曼丽的忧虑不是白担心。
这天洪镒果然在第三节课尿了裤子,是顾凌烨给他换下来清理的,还去家给取了裤子。
这也是一种上学。
但无论对大人,还是孩子,显然都与美好不沾边了。
至于学业上的差距就更大了。
水晓影因为水清督促的原因,从五岁起就开始识数、认字、背诗了。
洪衍武和陈力泉还时不时教她咕噜几句英语。
那一年级的课程对她简直是小菜儿啊。
这丫头还真不愧姓水,完全秉承了水家女孩儿心灵手巧的优良传统。
功课门门优秀,是班里学习成绩最好的孩子,连小测验都不带错的。
可反观洪镒呢,认字就是简单的几十个,数数勉强从一到三十。
说实话,连笔还拿不利索呢,天天写作业慢得跟猫爬爬似的。
要说他跟洪钧也不愧是哥儿俩,也是在汉语拼音上直接就“触礁”了。
可区别又在于,当初洪钧纯是不用心学,脑子和理解能力不差,后来只要他用心就能学会。
但洪镒可不是不认真,他是心智压根混沌未开,学着实在太吃力啊。
在班里,他是个儿头最矮的一个,这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嘛。
所以即使是他没偷懒,也难达到什么理想的学习效果,及时弥补上这种差距。
像9月8日,开学的第一个周末,徐曼丽就发了这个问题相当严重。
那天她看见洪镒正在卖力地写作业,本来很欣慰。
可当她翻开第一页语文书,想考考洪镒的本事,指着那个大大的拼音字母q让他读。
没想到他居然不认识。
跟着问他后面的o、e、i、u、v也都读不出。
于是徐曼丽当场就火了,一拍桌子。
“你上课都干吗去了?”
哪知洪镒却愣愣地看着她,好像也在问她呢,“是啊,我干吗去了?”
徐曼丽从儿子的迷糊里这才感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于是开始了全盘性的检查。
好嘛,而这一下更难过了。
因为他的儿子不但不认识字母,也不知道四声。
一个最简单的a的四声,让他开口,竟如哑巴一样,发出了含混不清的“啊……啊……啊……”
教了七八遍四声还是不会。
徐曼丽逐渐的耐心全无,一拍桌子吼了他。
“你又不是外国种,自己的话还不会说吗?”
洪镒委屈地哭了,他说“话我会说,可四声我不会。”
“不会说也得说,跟着我学!念错一次,我打一下手板儿。”
当妈的有自己的理,所以接下来便是洪镒带着哭腔的,战战兢兢的发声。
没有什么悬念,自然是错的多,对的少,“啪啪”的手巴掌声相间其中。
可一会儿不到,就连徐曼丽自己个也扛不住了。
“不成,打你,我手还疼呢。”
而这时候,洪镒智商不足的弱点,也就显露得更明白了。
他居然主动给递上了刑具。
“妈,您用尺子吧。”
不过错有错着,徐曼丽竟有点不落忍了。
只摇摇头,叹了口气。
但没想到啊,后面的事儿更让人恼火。
洪镒的这份孝心算是白饶,一顿更严重的惩罚终究没逃过。
“我说,你这个e的发音怎么老“饿、饿”的?”
“老师就是这么教的。”
“胡说,你们语文老师又不是陕西人,还能把‘我’说成‘饿’”。
“我们老师……嘿嘿,她是……是山西人。”
“山西人?”
“对啊。您老家也是山西人。我姥姥和姥爷都不会发e,他们管e就叫‘饿’。您也老叫‘饿’……”
“我,我……”
训斥的**终止是因为厨房里飘来一阵黑黑的呛人烟雾。
这直接引发了徐曼丽惊慌失措和恍然大悟。
“净他妈训你了,我火上的一锅肉可都糊啦!臭小子!待会咱再说的……”
第三百二十九章 不适应
洪镒的下场相当悲惨。
因为在这个年代,对于学习吃力的问题。
无论是老师还是家长,通常只有一种极为残忍的解决办法。
那就是“勤能补拙”,又或是“笨鸟先飞”。
于是他受到了“惨无人道”的对待,每天放学先要去找顾凌烨补课。
然后回家吃饭,饭后写作业。
写完作业得等父母检查,纠正。
最后过关之后,才算是真正完成这一天的任务。
这样一来可算完喽。
洪镒几乎彻底丧失了全部的课余时间。
别说玩儿了,连每天看晚六点的《动画世界》都成了遥不可及的梦想。
于是日子过得没滋没味,学习的心情更是全无啊。
对于学业,他甚至都可以称得上是痛恨了。
这样一来还能有好啊?
最后也只能造就出“快鞭打牛牛不走,人看牛哭更发愁”的结果来。
而这事儿当然也不单孩子痛苦,当爹妈的也累也愁。
可他们错就错在没想过自己是否拔苗助长,竟然怀疑起了儿子的智商。
所以洪衍争千方百计的,托关系请了一个儿研所的专家来给儿子做智商测试。
结果不查还好,一查他更郁闷。
因为洪镒的智商一点没事儿。
倒是作为参考数据,专家顺手给水晓影一查,查出了一个分数一百六的“天才儿童”来。
而反过来,专家对洪镒身上的症结得出的结论是什么啊?
居然说这孩子太乖,太老实了,不好。
说他就是不爱运动,也不淘气,老爱屋里待着看小人书,才导致大脑刺激不充分。
建议今后一定让孩子多在不同的环境下运动,寻找多种多样的刺激,才是对脑力开发的真正帮助。
最可气的就是举的一个的例子。
这位专家居然说小孩吃面条,比看书还对大脑有益。
给出的解释是因为看书只用眼睛和大脑,而吃馄饨还用到了手。
天哪岂有这样狗屁不通的道理?
淘的孩子居然比乖的更聪明?
难道像国家的未来都得让他们家老三这样的人肩负不成?
他是有点小聪明,可能干大事的还得是老二、小茹、水清这样品学兼优的人。
吃面条都长智商?也太荒唐了。
那拉屎是不是也比看书还有益大脑啊?
那可是全身性的运动。
于是乎,洪衍争就对这位专家的能力起了本质上的怀疑。
但偏偏洪镒还因此得着理了,他咬死了专家的话,不许父母再拿他跟水晓影这样的天才比了。
而洪衍武更故意显摆似的,哪怕知道水晓影智商超常,居然只是置之一笑,根本不当回事。
更不肯听专家的建议给水晓影开小灶,让孩子跳级。
这真应了那句话了,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
眼瞅着儿子找着了自暴自弃的理由,要看电视,要玩儿。
洪衍争也不知是该去羡慕人家的孩子,还是该恨儿子的不争气,内心充满了悲凉。
哎,幸好是俩儿子,还有个考上了重点中学的洪钧算是争气的。
确实,洪钧在学业上是挺让他的爸妈骄傲的。
小升初的考试,他居然考了满分。
毫无意外的考进了玄武区范围里最好的中学“时达附中”。
而假如他高中还能照样留在这里继续念书的话。
那么到时候就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跨入大学校门了。
只是洪衍争丝毫也不知道,其实这样的机会洪钧本人一点也不稀罕。
甚至他本人正在后悔呢。
后悔自己实在不该为了贪图赚取三叔开出的一千块奖金。
考进了这个几乎每个家长都挖空心思想把孩子送进来的市重点。
因为首先最让洪钧别扭的是孤单。
这里是精英的聚集地,半步桥小学三个班的毕业生,连他在内只有两个人考上这儿的。
那个人还是个他不认识的女生。
而学习成绩一直与他不相上下的丁玲,却因一分之差,去了排名稍差一点的“十五中”。
所以他在这儿连一个认识的朋友也没有,十分怀念小学里的那些同学们。
其次呢,是这儿的课程非常紧张。
名校嘛,哪儿能和普通学校的学习标准一个样。
早上七点十分上早自习,晚上加课到五点半才正式放学,回家还有一大堆作业。
三天一小考,五天一大考,做不完的习题和卷子。
而且人人都是尖子生,无论洪钧怎么努力,成绩再也不可能名列前茅了。
要是不松懈呢,他兴许能争取到班里前五名。
只要稍一松劲儿就得落到十几名去。
所以到了新环境里,他就感觉活着特别累,比他弟弟洪镒也强不了哪儿去。
总觉得老师就像资本家的监工一样,恨不得用鞭子抽人了。
要是一直这样下去,他恐怕连做人的时间都没了。
最后还有一条他最适应不了的,就是这里几乎已成成人社会的缩影。
要知道,作为历史悠久的名校,“时达附中”设施、环境、师资力量,毫无疑问在整个京城都拔尖儿。
所以因此,哪怕隔着区的,分数不够的,家长们也是各显神通、不择手段也要往这弄。
这一是导致了生源分外复杂。
学生按照家长社会地位物以类聚,兽以群分,自成泾渭分明的圈子。
二是导致这里的人自觉不自觉的变得现实和势力眼了。
无论师生几乎都习惯了以分数货家庭背景来决定对人的态度。
进而更导致了老师对学生的区别对待,和拍老师马屁“汉奸类”人物大行其道。
因此,这所中学的风气让洪钧总觉得自己上了贼船。
老师都是大灰狼,成绩不错的同学都是不共戴天的敌人。
他与这里的格格不入,就好象是一个鸭蛋装在鹅蛋筐里。
所以他能不郁闷吗?
真想着干脆砸了砂锅,索性转到三叔的“气死八中”(七十八中)念书去得了。
可惜啊,不但他爹不答应,就是洪衍武对此也不支持。
洪衍武笑话洪钧这样的想法是得便宜卖乖,是没出息。
说人的命天注定,什么事儿都永远不会按人想的那样来。
人必须有随遇而安,适应环境,见招拆招的本事才行。
只有能在不喜欢的环境里混得好的人,今后走上社会才能混好,
要光吃瘪子,那就是废物点心一块。
以后就老老实实混吃等死得了,也别干什么了,免得给家招灾惹祸。
也正是因为受不了洪衍武这份挤兑,洪钧才算勉强把心落定了些。
不过说来,人生的峰回路转恐怕还真是个规律。
开学俩礼拜,一个转来的插班生成了洪钧的朋友,让他多少觉得这所学校有了点意思。
至于这位爷的出场方式,那可以说是相当惊艳。
他跟着他爸爸来学校的第一天,就成了全校的瞩目人物。
敢情当时他爸先去见了校长,然后跑前跑后的开始办理相关手续。
而这小子呢,无聊等待中,就在办公楼下玩儿。
楼下有几间屋子,可能是仓库和存储杂物用的。
都是两道门,里面一道是木门,外面一道是栅栏型铁门。
这小子很无聊,挨个拉门。
可真没想到有一个屋子外面的铁栅栏没锁上,居然被他拉开了。
他觉得很奇怪啊,跟着就走进两道门中间去看了看。
木门是推不动,他回头就尝试着的拉铁栅栏门。
结果一用力过度,铁栅栏门“砰”一声就关上了。
当时就把这小子关在两道门中间了。
可怕的事情就这么发生了!
这小子发现这道铁栅栏门居然被他撞死了,竟然再也打不开了!
于是他就这样被陷在大约三十公分的缝隙中间,再无多余的扭转余地,连转头翻身都费劲。
很快又打了下课铃。
这小子立马就现了大眼了。
他双手抓着铁栅栏,无助的看着老师学生从教室中纷纷涌出,继而被他吸引过来。
围观的师生们先是大笑,然后就有老师帮忙去打开门。
没想到拉也拉不开,还必须得去找钥匙。
完,这里顿时一片热闹,不知多少围观者我们肚子都痛了
而这小子那无助彷徨的眼神,紧抓栅栏的双手,当时给所有人就一种感觉。
动物园关笼子里的活猴儿啊。
后来这小子的爸爸也闻声找来了。
看到自己儿子干出如此傻事,差点没气背过气去。
劈头盖脸好一通臭骂,跟着就火急火燎的去找拿着钥匙的人。
这下幸灾乐祸的人更多了,直到打了上课铃还笑声依旧呢。
因为这小子虽然孤零零地留在了楼下。
可有上体育课的人啊,还有去音乐教室的。
谁只要经过那里的,望着他的样子都得乐一气儿。
结果已经进了教室里面的同学,一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又一阵此起彼伏的大笑声。
又忍不住笑起来了。
所以毫无疑问的是,这小子比谁都可怜,都背。
从他入学的第一天起,就要受声名所累了。
第三百三十章 没事儿
有关这件“自囚于牢笼”事件的具体的细节,之所以洪钧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全来自于日后,这个名叫吴大可的插班生,主动对他坦白。
那时他们已经是知无不言的朋友了。
也同样是因此,洪钧才清清楚楚知道了这小子的底子。
知道了他原本情况其实跟丁玲差不多。
小学学习成绩固然不错,却于关键考试失利了一分,按说应该是无缘进入“时达附中”的。
可偏偏夏日伏天是“收人”的季节。
阎王爷非得这时候,把市教育局的某位干部七十三岁的丈母娘给“收”了。
而这小子的爹,又正好在“八宝山”干火化工。
别的权力没有,专有殡葬死者的权力。
火葬的时间、仪式的安排、炉子的清理,都得由他点头才行。
就这样,借助了死人的关系,动用了活人的权力。
吴大可才终于得以跨过这一分的天堑,荣幸的进入到这块大学苗子的培育田。
只不过,由于这事儿实在是不光彩,一点都没法端上台面。
他人是来了,可中学三年中,一直都心虚得很。
而且正因为父亲从事殡葬业不大光鲜,甚至让大多数人忌讳、厌弃。
从小也没少让他横遭白眼。
别的孩子一见他就喊“火葬场的来了,快跑”之类的情况,已经极大的影响了他的性格。
所以,这样的他到了班里,很快就呈现出颇具自卑感一面。
多么难听的话,多么不公平的事儿他也能忍。
就比如说吧,班里的体育科代表刘勇,就挺老早看出了吴大可好欺负。
为了从他身上找点便宜,竟故意借走了他的英雄钢笔不还了。
而在吴大可催要的时候,还朝他晃晃拳头,然后就得意洋洋把他的钢笔插在胸口显摆。
结果这吴大可就怂了,不但再没敢开口要过钢笔。
今后对刘勇还老陪笑脸,很有点奴颜婢膝的样子。
以至于让吴大可反倒成了班里众所周知的软蛋,还被人起了个“没事儿”的外号。
所以他这窝囊劲儿,一开始让洪钧相当反感,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可世上的事儿还就是这么绝。
偏偏全班所有同学,唯有洪钧是自己一个人坐在最后一排的。
那老师不把吴大可安排给他做同桌怎么可能呢?
这么一来,完全是命中注定,不论他愿意不愿意。
打吴大可来到这个班的第一天起,他就必须得天天面对这小子了。
不过话说回来了,也正是因为这样有了被动的接触机会。
洪衍武很快发现吴大可身上也有让他喜欢的地方了。
比如说看课外书这件事吧。
班里的很少有人,愿意把时间花在这上面。
这帮尖子生,都懂得“合理”利用时间,知道应该把精力更多的投入在课本上才是正科儿。
况且还是刚入校的初一学生嘛,和小学生也差不离儿。
即使有人看,无非也就是什么《格林童话》、《一千零一夜》、《宝葫芦的秘密》还有《童话大王》而已。
太幼稚了,口味也相对单一。
但洪钧有一堂植物课上却意外的发现。
吴大可的书包里露出了一本黑色封皮的外国小说《教父》。
于是俩人因为这本小说,第一次有了可以在课堂上窃窃私语的共同话题。
而当天,吴大可还很大方的把书借给了洪钧,让他先睹为快。
那么作为公平回报,洪钧就在第二天给吴大可带来了一本《假如明天来临》。
俩人由此建立了初步的书友关系。
从此换书看,交流读书体会就成了常事儿。
再后来没几天,洪钧又因为一次语文课上吴大可帮他说话,发现这小子也并不是全然的废物。
不但有仗义的时候,而且还具有相当的口才,挺有点诡辩的本事。
这就更为俩人之间增进了友谊的基础。
这事儿又是怎么回事啊?
敢情起因是一篇作文《一件好事》。
相信所有的人恐怕都写过这样的命题作文。
像捡钱包、做家务、帮妈妈洗洗涮涮、扶老奶奶或残疾人过马路,几乎是每次写这个题材,都一定会发生的好事儿。
恐怕也正因此,大家都会觉得这题材俗得不能再俗了,很难写出新意。
而这次洪钧班里四十三人,也依然是老套路,光捡钱包的就有二十多个。
其中有一打人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还都是公园门口捡的。
好像周末除了去公园就没地方可去了,他们能做的好事也就是捡捡钱包了。
最逗的是一个人居然写自己被钱包绊个跟头。
好像自己轻若鸿毛,好像天下的人都是睁眼瞎一样。
不过唯一的偶然性却发生在洪钧身上。
这小子出乎所有人预料,成了班里独有创意的人。
他模仿着《水浒传》、参考了金大师的《飞狐外传》。
把自己教训了一个欺负弟弟的坏孩子,除暴安良的过程写成了作文。
当然,重点还在于美化自己,
文章里他把自己的本事吹成了天下无敌手的大侠。
自己三叔教给他的“背挎”、“手别子”、“羚羊挂角”全使出来了,揍得对方连连求饶。
只是由于作文要求是真人真事,丢人的结局终归不可避免。
别忘了,江湖之上可还有朝廷的法度呢。
那挨打孩子的妈妈一来告状,大侠便被大侠他爹缉拿归案,狠狠修理了一番。
悲乎?哀哉!
语文老师不懂跤术,所以并不知道这些招式能把人活活摔死,她没看出虚张声势的毛病。
倒是以洪钧的文笔生动,题材新颖为由,给了较高评价。
而就她要继续点评的时候,事情偏偏出了点波折。
班长兼语文课代表戴红红突然举手发言了。
“老师,洪钧作文写他打人,这不是坏事吗?是欺负小同学啊!而这既然不是好事,那作文也就跑题了呀!”
这一下,语文老师还真思考起来了,似乎也意识到了有点问题,开始犹豫不决。
给洪钧恨得啊,因为要照戴红红这意思,这篇作文别说高分了,就得不及格了。
可他冥思苦想竟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结果出乎意料的,这个很关键的时刻,倒是吴大可鼓足勇气站起来撑了他一把。
“老师,一件好事是作文命题不假,可没说必须自己做好事啊。只要有关一件好事的事儿都可以写,别人做的也是好事,对不对?”
“当然,我也觉得洪钧打架有问题。可别忘了,他出发点是好的,只是采取方法有误。而且回到家,他的爸爸还教训了他,不但纠正了他的错误,主持了正义。还教会了他什么才是真正的好事。”
“要照我看,这篇作文立意好,主题深刻,引出了“好心会办坏事”的道理,阐明了坏事和好事会相互转化的辩证法。提醒我们做好事的时候要懂得先思考。所以我认为,这比那些表面上平铺直叙的作文强多了。您说是不是?”
好嘛,这番臭拽,角度刁钻啊。
立刻让戴红红撅着嘴巴哑口无言了。
语文老师却由此全盘打消了顾虑,给洪钧的作文定了个五分满分。
最绝的是许久之后才传出一个能笑死人的消息,原来戴红红就是那位作文里写自己被绊倒的主儿。
毫无疑问,洪钧当然是懂得投桃报李的。
所以第二天上学,他就把刘勇拿走的钢笔,插在了吴大可的衬衣口袋上。
而收到这份意外的礼物,吴大可喜则喜矣,但很快又呈现惊慌。
“你不会为了拿回我的钢笔,打架去了吧?你这么干是自己往枪口上撞啊!回头大班长又该有话了。”
他这样的反应,自然比表现得单纯欣喜,更让洪钧熨帖。
他就仔细解释。
“瞧你说的,都同学,哪儿能打架啊?我不过就是放学,拉着那小子比了比跑、跳、投、引体向上什么的,顺便打了个赌而已……”
吴大可依然不解,瞪着眼珠子插口。
“啊?那也不行啊,回头该说你赌博了。”
洪钧这下真正笑了。
“我哪儿那么傻啊?你听我说完啊。我跟他打赌其实是弹脑嘣儿,这不算赌博吧?搁谁也只能是游戏。”
吴大可还不明白。
“那……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他输不起了。咱谁啊?我作文不写了嘛,我有功夫啊。就那么轻轻弹了他一下,这小子就顶着大包,热泪盈眶的求我罢手。我再问他什么时候还你钢笔。他就很主动的把笔交出来,托我转交给你。整个过程既文明,又友好。”
“啊?!……”
这真不怪吴大可太吃惊,因为就跟印证洪衍武的话似的。
此时此刻,恰逢刘勇正好进门儿。
吴大可一眼看到,这小子那额头上就跟撞了似的,还紫着呢。
而且眼神还躲躲闪闪,似乎不敢怎么正视洪钧了。
好家伙。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为自己拔闯。
吴大可立刻激动上了。
虽然不敢明着夸,可是冲洪钧默默竖起大拇指表示崇拜。
当然了,洪钧对他也很欣赏,同样小声捧了他几句。
“你也挺有急智啊,你的嘴我看能把死人给说活喽。还辩证法?你说你怎么想的?这样的道理都能让你找着。”
而吴大可是这么解释的。
“嗨,什么辩证法啊?其实灵感全来自于课外书。这小说一看多了吧,我就发现生活里什么事儿,敢情都是正着说一个理,反着说是另一个理。”
跟着压着声音,还举例为证。
“你别笑啊,我没瞎说。你看,俗话说‘好马不吃回头草’,可俗话又说‘浪子回头金不换’,俗话说‘兔子不吃窝边草’,可俗话又说‘近水楼台先得月’。俗话说‘宰相肚里能撑船’,可俗话又说‘有仇不报非君子’。俗话说,‘男子汉大丈夫,宁死不屈’,可俗话又说‘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可俗话又说‘杀鸡给猴看。你说矛盾不矛盾?”
这话给洪钧逗得肚子都疼了,不能不再夸他几句。
“你可真能举一反三,这心得可是独特啊。我估计,你以后就是当官儿的命了。官字两张口嘛,怎么说都是理。你前途不可限量啊。”
没想到吴大可嘿嘿一笑摇头,并不满意这种规划。
“不瞒你说,我的志向其实是律师。我知道跟人讲道理,那是我擅长的。所以我经常会设想,今后熟知法律的我,站在法庭上慷慨直言。用我的专业知识,揭露真相,保护弱者。我要用我的智商挣钱,要让我爸以我为荣……”
说这话的时候,吴大可神采飞扬。
那股子认真劲让洪钧很有些感动。
而这番话,假如要让洪衍武听见,让他知道是由谁说出来的,恐怕还会生出更多吃惊。
因为他绝对想象不到。
一个在前世曾经帮着高鸣虐待他、折磨他、算计他,毫无职业操守的人。
在少年时代,最初的从业志向,竟然会是如此的单纯和光明。
第三百三十一章 刚刚开始
1964年东京奥运会,被无数日本人视为国运昌隆的开始。
那是人类历史上第一次用卫星转播奥运。
现代奥运发起人顾拜旦说,“生活的本质不是索取,而是奋斗。”
日本人自此便骄傲了十余年,一直亢奋地走入八十年代。
他们靠着先进的管理方式和勤奋工作,以钢铁、汽车、机电和半导体行业作为对外贸易主要方向。
用极短的时间就就完成了经济转型,从一个农业经济型国家变身成为工业现代化国家,实现了迅速崛起。
当全世界各个角落都能见到“madejapan”时,世界开始为日本的奇迹所惊叹,人们普遍认为“今后将是日本的时代”。
为此,美国本土开始出现“美国硅谷企业应该向日本企业学习”的观点。
“丰田管理学”和“松下幸之助”成了各国商界最热衷研究的课题。
同时,希望今后能在日本公司就职的人也越来越多。
这让本是小语种的日语,也随之变得炙手可热起来。
就连海外的日本留学生都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不但日本国内有能力奔赴美国、欧洲学习的人越来越多。
而且这些留学生也越来越抱团。
他们不再热衷与其他种族的国家交流,学业结束后往往也会选择回到国内。
这是因为他们都清楚,身边只有本国同学才会成为今后的人脉资源。
而他们回到日本的收入,将远比留在海外要多得多。
有意思的是,恰恰在日本崛起的时候。
美国却反向而行,深陷制造业的衰退之中。
其贸易赤字与日本的贸易逆差以日本强盛的同等速度在迅速增大。
于是在制造业正面争锋失利的情况下,美国决定动用汇率工具了。
如此,1985年9月22日,在纽约广场饭店。
也就有了美、英、法、西德、日等五国财政部长共同发表的《广场协议》。
以此诱导汇率向日元和德国马克升值,美元向贬值的方向发展。
值得一提的是,后世有关这个协议,在我国普通人眼中几乎毫无争议。
许多人认为是美国精心策划实施的狙击日本崛起的一场惊天大阴谋。
《广场协议》就是日本经济陷入“失落十年”的罪魁祸首。
日本则被迫在美国的套路下,输掉了自己的底裤。
可事实上只要仔细思考一下,就会发现这样的观点经不起严谨的推敲。
一是因为当时正值冷战高峰。
虽然美日贸易摩擦日趋激烈,但双方仍是安全盟友关系。
美国面临的第一威胁仍旧来自苏联,不具有全面遏制日本的动机。
二是协议导致日元升值不假,因为这正是协议目的所在。
但是别忘了,《广场协议》却并非单一针对日本的协议,西德也被囊括在内。
那么西德的马克与日月同样是大幅升值,却没有出现日本的经济问题呢?
三是日元如果是因美国干预造成过度升值的话。
那么长久来看,这种强加的因素不可能对汇率长期有效。
日元迟早会向均衡汇率靠拢,必然会有贬值的一天。
可这一幕也并未出现。
反倒是美元贬值、日元升值的趋势从协议起,就一直坚定的朝着一个方向前进。
哪怕是经济泡沫破裂后,也没有走回头路。
所以这也就意味着,《广场协议》后,日元虽然大幅升值,但并未偏离均衡值,反而是在向均衡汇率靠拢。
从而说明日元升值和日本经济陷入“失落十年”之间却并没有因果关系。
这个协议只是美国为挽救自身经济,采取的一种尝试性的举措。
不公平是不公平,霸道是霸道。
可山姆大叔一开始,最大的期望不过为了增加美国出口商品竞争力,和其他国家对美国商品的进口。
还谈不上借此彻底席卷日本政府和国民的财富。
而这件事的性质,若是以洪衍武对历史演变了解和他跟着父亲学到的东西来进行分析的话。恐怕也只能得出一个结论。
那就是日本人受寡国小民贪婪成性和缺乏大局观的本质所限。
有可能创造财富,却没可能守住财富。
实际上日元升值既有坏处也有好处。
如果日本可以适时抓住良机,进行整体的经济转型。
不但依然可以继续兴盛下去,甚至可能比目前还要好。
只可惜他们的文化底蕴不足,又永远不懂得从历史中吸取教训。
白白经历过“二战”的一场失败,就连贪心不足、物极必反、量力而行、适可而止的道理都没学会。
就更别说认知到“利益平衡”和“追求人和”的必要了。
于是一朝暴富害了他们,他们根本无法驾驭从天而降的财富。
他们就像一个辛辛苦苦挖出金矿的穷人,手拿黄金就忘乎所以了。
反倒嫌弃起挖矿太累,把这笔堪称可以买下世界的财富投入到了不知节制的消费和赌场一样的投机交易中去。
而政府对此不但不加以警示与控制,还一样疯狂的推波助澜。
这才导致整个日本坐失经济转型良机,输光败光了所有积蓄。
又能怪得了谁呢?
当然,既然是这样的民族。
那么事后装作受害者的姿态,把责任全都推给别人,不去检讨自己的过错,也属必然。
这或许才是“阴谋论”大行其道的真正原因。
不过话说回来,无论事实真相究竟怎样,对洪衍武其实都是无所谓的。
因为他只要知道终于如其所愿,准时拿到了时代给予他的第二份大礼包就好。
尽管获得这份红利,与唾手可得、躺着就能升值的猴票、文玩字画和古董这些东西比起来,要费劲不少。
财富增长也不会有成千上万倍这么夸张的空间。
可种资本滚雪球的游戏,胜在财富容纳资金量大,翻倍的速度快,融资杠杆和投资工具多。
而且洪衍武对日本股市、楼市的大势掌握在手。
他知道无轮涨跌都是长期的,转折时间点也相当明确。
完全可以利用这点吃两头儿,把金钱的利用率提高到传奇程度。
那么所能获取的财富依然会是惊人的庞大。
最关键的是,他收割的可是日本韭菜啊。
但凡是共和国的子民,干这一票,绝对会有报复的快感加成。
更何况这么千载难逢的机会,仅仅就赚点美金不太傻了嘛。
和无心的美国佬相比,他才是真正磨刀霍霍、落井下石的主儿,要收的利息可不会是钱这么简单。
绝对得好好谋划目标和套路,把狗日的牛黄狗宝都掏出来才行呢。
至于说到同样牵涉到这件事里的其他人。
或许是没法看清未来,眼界局限的原因,也或许是身在投机现场第一线的缘故。
《广场协议》几乎带给身在日本的所有投机客宛如海啸一样的大震荡。
没有人能保持着镇定,情绪不可避免的由此变得亢奋起来。
因为9月24日,就在日本政府如约开始抛售美元,引发日元迅速升值的同时。
本就出于上升通道的日本股市也立竿见影开始了井喷似的上涨。
而且最大的影响,也集中反映在了金融业和房地产行业上。
当日,日本最大的房屋建造商大和房屋株式会社上涨百分之五。
最大的地产公司三菱地所上涨百分之六。
最大的房屋中介公司三井不动产上涨百分之三。
但这也只是开始,因为随后一周内,这些公司天天都在涨。
房地产板块累计平均涨幅高达百分之十五,成了所有版块里最璀璨的明珠。
这让一周前才刚刚完成了股票买入的洪衍亢不禁大叫侥幸。
为此,他很快联系上洪衍武。
先是激动的夸他料事如神,然后就幸福的报告喜讯。
说他们的资产已经达到了十一亿日元了,如果刨除欠款,按照汇率那已经赚了百分之五十了。
足足一百万美金啊。
却没想到洪衍武特别沉得住气地告诉他,这还仅仅只是开始。
而与洪衍亢相比,早进入市场两三月的“糖心儿”一伙儿就更得兴奋了。
因为她的两亿六百万资本到如今已经变成了三亿一千万,收益百分之五十。
要是按照最新的汇率,那就是赚了五十万美金。
这可比偷省事多了,也快多了。
所以作为参与了这项投资的股东,人人都感到很幸福。
大家情不自禁的纷纷夸赞“糖心儿”的英明果决,按洪衍武的主意办,算是对了。
唯独郁闷不已的只有“伸手来”。
他身处一片欢腾,喜气洋洋的东洋证券公司营业厅,却几乎把拳头都要攥进肉里了。
因为“糖心儿”只要在目前的基础上再上涨三成,他们之间的赌约就算是他输了。
他当然对这样的上涨恨到了骨子里,哪怕是赚钱也没法让高兴起来。
毫无疑问,在整个日本对股市做多的一方里,他是最特别的一个。
第三百三十二章 不和谐
与身处噩梦起始之中,却犹然不觉。
正为日元购买力大增,举国欢腾的日本人完全不同。
进入十月,真正处于经济腾飞前夕,已经开始向一个现代化都市彻底转变的京城,却处处充斥着不和谐。
像本月,在大北窑已经盖起十层的“北极熊大厦”旁边。
那占地更为庞大,即将成为京城地标的“国际贸易中心”建筑群已经破土动工。
于此同时,为京城主办“第十一届年亚运会”的各种配套工程也纷纷开始上马,北四环的路段率先开工。
但无论是在未来注定成为京城东区商业、生活和夜生活的中心地带。
还是今后为百姓提供了偌大方便的马路。
此时却统统没有获得老百姓由衷的赞誉。
反倒因为大兴土木导致的暴土壤烟、路况颠簸,让往来的行人和骑车人咒骂不迭。
郭大亨和城建负责人是没听到啊。
否则他们一定会为此,感到愧对自己八辈儿祖宗的。
同样的,老话讲,民以食为天。
但恰恰就是这一年,京城的餐饮业,整体上呈现出一个不好的趋势。
物价不但更贵了,而且菜肴品质还出现了较大的滑坡。
为什么会如此?
除了通货膨胀把餐饮业的经营成本提高之外。
那就是经验丰富的老厨师,年龄不饶人,逐渐退下来了。
要知道,老师傅们的徒弟几乎都是建国以后收的。
这和过去旧社会,当师傅的动辄能打,生死不论。
徒弟为学艺,得给师傅当牛做马,当亲爹一样奉养的师徒关系怎能一样?
确实是变得文明了、平等了、人道了。
可话说回来,成人不自在,自在不成人啊。
师傅懒得教,徒弟懒得学,逐渐成了勤行里的通病。
大家无非都是一起挣公家的钱混口饭吃罢了,谁也犯不上跟谁较劲。
那这帮接班人的本事还能强到哪儿去?
“老鼠下崽儿,一窝不如一窝”就成了必然。
这帮徒弟,别看也是好几十年炒勺耍下来,却未必及得上他们师傅五六成的本事。
而这样的差距肯定是骗不了舌头的。
花大价钱吃次东西,那花钱吃饭的人还能乐意啊?
于是乎,京城老字号饭庄,便自此开始了名声衰败的过程。
几乎垄断京城餐饮业的长达三百余年的传统鲁菜饭庄走上了下坡路。
这也就给了私营餐馆和异地美食的后来者居上提供了可能。
此外还有呢,偏消极的娱乐形势也开始在社会上泛滥。
除了各个公园里的游乐场附近出现了用“水管兄弟”、“大蜜蜂”、“打老鹰”、“青蛙过河”,这些虚拟游戏勾搭孩子,以两毛一个币的“小刀儿”割家长肉的电子游艺厅。
只需一台电视、一台录像机、一个场地就能开张,以开枪似炒豆儿,练剑如神仙的港台片来吸引青少年的录像厅,也于突然之间遍布街头。
甚至不乏有人为了牟利,改变原有的一部片子,偷偷改放精彩刺激的“*****”。
同时,各种非主流的、否定人们习以为常的高大全英雄形象小报和书籍,也开始出现在书报摊儿上。
比如《野人的x生活》、《特大抢劫案》、《震惊世界的奇闻》等等。
当然,不同于这一年同样因敏感内容而热卖的张贤亮的小说《男人的一半是女人》。
这样的书刊丝毫也不具有半点文学意义。
纯粹是以杜撰的抢劫、凶杀、婚变等内容来挑动人们的猎奇心理。
说是低级下流、庸俗不堪,并不为过。
所以这一时期,群众意见很大,老百姓对这些新生事物都很抵触,生怕把自己的孩子给带坏了。
于是治理文化传播途径种种违规、违法行为再次成为工商部门的工作重点。
宋国甫便又成了让游戏厅、录像厅、书摊儿老板战战兢兢的瘟神。
只可惜禁得了行为却难禁胡思乱想,也恰恰正是在这个时期。
“陈世美”和“第三者插足”竟然变成了“婚外恋”。
接着,又继而诞生了“情人”的说法儿。
这些时髦新名词儿虽然仍属于不正经、被鄙夷的范畴。
但如果仔细品味,却不难发现。
从人们的口里说出来,已经多少有了点儿浪漫的味道了。
不能否认,有人在暗中希冀着什么,而这或许就是世风日下的苗头。
最后的一条是,由于外地人口持续流入京城,京城环境难以避免的变得越来越复杂、难以管控了。
像善于经商的维族同胞,就是在这一时期开始陆续进京的。
这些头戴小帽儿的维族同胞,除了把葡萄干、哈密瓜、杏干、纱巾等商品带进了京城。
还用车条磨的钎子,把“羊肉串”这种美食也一起引入了这个城市。
这毫无疑问,确实是他们丰富首都市场,所带来的好处。
可反过来讲,由于语言不通,生活习惯不同,甚至文化信仰不同。
他们不但在经营上存在很大程度的违规情况,在用电和用火方面安全意识不够。
身在异地聚居在一起产生的抱团心理,也与本地居民也在生活上生出些许多龃龉和摩擦。
再加上进京人员素质优劣不等,群体流动性强,这就更增加了治安上的难度。
像在魏公村附近形成的“新(江)村”,很快就沦为了盗窃和拎包的重灾区。
甚至之后,与之类似在大红门附近形成的“浙江村”,也一样是这样相当混乱的状态。
这直接引发了一系列的社会问题。
总之,对于大部分的普通人来说,发现这些变化的坏处,远比感受到带来的好处更容易。
那么怨声载道也是自然而然的事儿。
或许只有多年之后,他们才能真正看清这些变化的实际意义。
当然,肯定不是所有人都是这样的,总有例外。
像洪衍武就对这些变化就完全是另外的一种态度。
比如说对于国贸中心的建设,他就举双手支持。
他把“北极熊大厦”盖在国贸的旁边,原本就是想借人家的东风,在这片炙手可热的区域里沾沾光嘛。
而有关城市道路升级改建,他也绝对没话说啊。
道路变宽阔变平坦了,作为已经可以用汽车代步的人,当然是好事。
虽然洪衍茹上班路较远,目前吃着点苦头,可也没关系。
因为不过是暂时性的。
他已经为此,让妹妹挂靠在“北极熊服务公司”的名下,去报名学车本了。
只要等她考试通过,他就会买辆汽车送给她,也就再无虞路上受罪了。
当然,肯定不会是什么好车,洪家人讲究低调嘛。
顶多也就是个菲亚特126p送给洪衍茹。
俗称“大头鞋”、“小土鳖”的。
这车是从波兰进口的,因为排量只有0.65l,售价只有七千元。
可别看小归小,却五脏俱全,能坐四个人。
不但座椅是真皮包裹,方向盘很大,并且它还带有音响,暖风空调,点烟器等配置。
让洪衍茹一个女孩子用,其实挺合适。
最关键就是汽车在当时绝对是身份象征,尤其是私人汽车。
所以当时这车因为价廉物美,卖得可特别好,受演艺明星们的追捧而长期断货。
也就是洪衍武路子野,不,是杨卫帆路子野,他才能轻而易举的以没经过炒作的价儿拿到现货。
而且还能给妹妹预先指定颜色,要了个红色的小车儿。
至于洪衍茹当然为此高兴坏了。
学车可用心了,晚上还常拿水清的车来练习。
真恨不得第二天就能开上属于她自己的汽车,加入到京城第一批私家车主的行里中。
第三百三十三章 同行衬托
说到有关老厨师们批量退休一事。
虽然对京城的勤行、对京城的老字号饭庄、对花钱吃饭的顾客而言,都是毫无争议的一件坏事。
可对洪衍武而言就未必了。
说起来还挺有意思,对他反倒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怎么呢?
因为首先,全靠那些不争气的同行衬托。
京城整体餐饮业厨师素质下降得越厉害。
一直在努力提高手艺、坚持传统、着重菜品质量的“北极熊餐厅”也就越能脱颖而出,展现出与众不同的优势来。
事实上,伴随着老字号的口碑下降,他们的买卖反向而行。
那是口碑上扬,天天爆满。
如今尽管名气还只限于城南,可每天热闹的景象已经堪比前门的“聚德全”总店。
不但包间必须得提前预定,餐厅门口的空场也有点满足不停放汽车的需要了。
于是为了维护秩序,保障安全,餐厅不但专门在地上画好了停车线。
还专门增设了两个调度员,分头来负责协调汽车停放以及商店门口的自行车存放事宜。
想想吧,才这个年头,又是这么偏僻的地方。
天天餐厅门口能停满十几辆汽车,有人大老远的专门来这儿吃饭,真的足以自傲了。
但不好的地方就是,由于餐厅门口的空间变得紧张。
水清不好再把自己的汽车停在餐厅门口了,只能转而停到厂里去。
这样一来,出入都得绕个大弯子,多少会有点不方便。
另外营业额迅速暴涨,近乎翻倍,也加重了洪衍武和陈力泉的工作量。
虽然这有利于他们哥儿俩的手艺增长,可也给他们累得够呛。
显然和洪衍武所追求的生活幸福有点悖逆了。
不过这倒也没太大的关系,因为人是可以想办法的嘛。
洪衍武下一步就有一手堪称精彩绝伦的妙棋,足以改变这样的窘境。
那就是大举招人。
不但招年轻力壮的普通厨工。
更主要的是,他打算借着这个好机会,以重金尽量多招揽些老字号饭庄退休的“灶上神仙”,来“北极熊”教教徒弟,发挥余热。
说真的,大食堂那帮过去的同事跟洪衍武关系挺不错,他知道不少人挺好学。
特别是跟着他靠手艺挣钱之后,在学以致用的激励下,这帮人就更对厨艺有了进一步的追求。
只可惜,庞师傅和苟师傅都是“口子行”的,小炒是短板。
“张大勺”又敝帚自珍,不轻易教人。
这些人的职业天花板就一直没有办法突破。
而现在就好了,这帮小子一旦遇到了名师,也就有了从炊事员转为真正厨师的机会。
完全可以预想一下,甭管是厂子的大食堂还是餐厅,要是能把不同饭庄的高手汇聚在此。
那未来将会是一副多么美好的景象啊。
往近了说,肯定会让“北极熊餐厅”买卖更好,厂子食堂水平更高。
他和泉子也可以从繁忙劳累中顺带解放了。
往小了说,像他这么馋的人,要得了这些好厨师在身边。
那往后可有口福了,还不想吃什么有什么?
往大了说呢,有了这些名厨在手,真要能好好教出几个有出息的来。
“北极熊服务公司”在餐饮业进一步的发展就有了基础。
那能开拓的业务自然就多了,弄不好今后真能发展成一个“餐饮集团”。
往远了说呢,帮人就是帮几。
别看他眼下是帮“北极熊服务公司”聚敛人才。
可公司的一把手是谁啊?
他媳妇儿。
再说这些名厨肯定是他亲自聘请。
跟他们学手艺的主儿,也是他来安排。
那谁能不念他的好?没有几分香火情?
今后他把自己家的老号重张,要是需要人来帮忙,必然一呼百应,大获助益啊。
退一万步讲,即使以后的事儿说不准。
可但凡有真本事的主儿,谁还没点儿压箱子底儿的玩意?
他只要能从各位名厨的身上弄到一两手,就是受用一辈子的事儿啊。
说到这个,其实洪衍武身边就有一个现成例子。
那就是厨房里那位擅长川菜的华英华姐。
华英的手艺来自家传,洪衍武和陈力泉又是“张大勺”的徒弟。
尽管碍于祖训和勤行的规矩,她不好真正教他们些什么。
可平日里干活,加上随口指点就已经让这俩小子获益良多了。
别的不说,鱼香肉丝、宫保鸡丁、和回锅肉这三道川味儿家常菜。
洪衍武和陈力泉就算得了真传,已经基本能达到“四川饭店”的水准了。
而正宗“四川泡菜”秘方,华英虽然不得不藏着。
但是却教给了他们用白糖、白醋、白酒制作的“三白泡菜”。
这玩意是简易速成的法子,十天就能入味儿食用。
不管是胡萝卜,鲜辣椒,心里美,洋白菜,白萝卜,莴笋什么都能泡。
最大的好处就是省时间,原料要求比较宽松,便于大量制作。
口味虽然要差一些,可比起普通的川味儿馆子,已经不逞多让。
反正要让洪衍武来说,灭高丽棒子的泡菜是绰绰有余。
于是不但洪家现在是顿顿离不开。
如今这个泡菜也成了“洪记大酒缸”和“北极熊餐厅”当家小菜儿了。
“红葫芦”是一人白送一小碟儿,引得好些顾客专奔这口儿来喝酒、吃面的。
要是来晚了没有了,就会感到无比遗憾。。
“北极熊餐厅”是卖五毛一份,好些客人竟然不吝价钱,十份八份的买回去。
所以这泡菜这两家店都是越做越多。
拿“北极熊餐厅”来说,现在每天光靠卖这玩意,就能挣出个百八十的。
所以说,这笔账无论怎么算,于公于私,于人于几都合适。
洪衍武岂能不对那些名厨垂涎欲滴,欲得之而后快啊?
而且说实话,这是千载难逢,再也不会有的良机啊。
若不是历史跨越了新旧社会,经济体制的巨大变动。
怎么可能会出现这些名厨如此不受重视,如此“价廉物美”的好时机啊。
而且雇人的钱甚至不用服务公司来承担。
相关花费,完全可以规划在厂里大食堂的成本上。
反正如今杨厂长说了算,洪衍武又是行政副科长,不过一句话的事儿,不可能通不过。
这就叫天若予之,必当取之!
没有比这个更合适的。
要是不动这心思,他不就成了最大的傻瓜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