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零七章 良酝署之因
沈则熙和郡主的事情已经过去好几天了,魏法仍然因为私置外室的事情被家中妻子责骂,一时恨恨不已。
他虽心阴奸诈,却对家中的母老虎甚是畏惧,因为他的位置正是妻子娘家出了不少力才得到的。
不止如此,京兆许多官员都暗地里笑他连自己的外室都管不住,是不是那方面不行,所以外室受不住寂寞私逃了等等,那样的话语不断地传到魏法的耳中。
家中妻子的责骂和官员们的耻笑,令魏法对沈则熙和沈家的怨恨到达顶点,都是因为沈则熙,他才变成如今这样!他想着一定要报今日之辱,一定要做些什么,让沈家也尝尝这么难受的滋味。
接连几天,魏法都不眠不休地在查看沈则敬经手的卷宗,就是为了想找出沈则敬的把柄!
可是他失望了。沈则敬为人小心谨慎,魏法根本就没有发现他有什么渎职的地方,想来沈则敬在京兆府的时间也短,一时也不会做什么手脚,所以没有可以下手的地方。
魏法心中恨极,却无法可想,不由得心情更加暴怒。
这天他在京兆府的时候,有一个冒失的府吏往他这边快步走来,若不是他眼明手快闪开了,那府吏就会撞上他了,尽管如此,那府吏手中拿着的文书卷宗却散落了一地。
魏法遇到这样的事情,原本就暴怒的心情瞬间爆发了,狠狠地喝骂着府吏:“你是干什么的?怎么这么冒失?干什么去!”
那府吏畏畏缩缩地说:“属下是府中执杖刑的,府外刚刚有文书送给少尹大人,刚好文书吏有急事,让我将这些送给少尹大人,属下匆忙了,请大人责罚!”
那府吏说罢,而且还递过文书卷宗打开给魏法看,以证明他说的是真话。就是因为急着送文书,他才差点撞上魏法。
魏法正想说什么,却在见到其中一张文书时,笑了起来。
他的怒气瞬间就平息了,反而很好心地说:“没事没事。以后小心些就是了。别的大人可不会像我这样好说话的。你退下吧,不要这样慌慌失失的,正好我去找少尹大人。我帮你将这些文书送过去吧。”
那府吏一听,也不疑有它,便将这些文书卷宗交给了魏法,还不住口地多谢魏法的帮忙等等,等魏法示意后,他就忙不迭地告辞了,生怕魏法心情不好又追究刚才差点撞到一事。
待那府吏走远后,魏法阴测测地笑了起来,他从这一叠文书和卷宗中抽出了几页纸。细心地藏好。
然后吩咐功曹文书顺路将这些文书卷宗送去沈则敬那里,而他自己则拿着那几页纸,心里得意起来。那眼神也变得凶狠,鹰眼如闪电一样锐利吓人。
沈则敬,你就等着吧!我要沈家也像我一样,这么难受!
魏法这样想着。再次小心翼翼地把这几页纸收好,既然事情是这样,那么他还得好好谋划一番才是。
接下来几天,魏法又去了京兆的各个酒肆喝酒,再从一个老朋友那里得知了良酝署的近况。便知道那几页纸说的都是真的了。才最终下了决定,一定要打沈家一个措手不及。
八月初,京兆司录参军魏法通过通过御史台,上疏弹劾京兆少尹沈则敬渎职,指沈则敬自上任京兆少尹以来,通过沈家子侄沈则熙任光禄寺丞之便,收买、威胁良酝署令戚信,使沈则敬之弟沈则远经营的酒坊“还来醉”取得良酝署的专供权,同时打击其他酒坊酒肆,使得沈家从中牟取巨利!
这等官官相卫、官商勾结的恶劣行径,已经扰乱了京兆府的正常运作程序,在京兆地区造成了极坏的影响,请长泰帝将沈则敬撤职查办,同时追究沈则熙、沈则远等人的责任。
魏法的弹劾折子写得极有水平,在折子中他申明了自己的弹劾不是为了外室和沈则熙的私怨,而是他在京兆府的职责就是监督、就擦府事,只是尽忠职守,绝对不是挟私报复,有良酝署诸官员和酒坊的主事人可以作证,请皇上和御史台明察云云。
魏法的折子说得言之凿凿,并且一下子将沈家的三个子侄牵涉其中,沈则敬和沈则远更是沈华善的嫡子,朝官们的目光一下子就集中到沈华善身上了,想听听他怎么说。
最近沈家的事情太多了,郡马和郡主的事情过去还没几天了,魏法就算要报复,也不会挑这么个时候来弹劾沈家,看来这个事情是真的了?
沈华善听了这样话语,也并不着急,皇上都没说话呢,他这个臣子有什么好着急的!
况且事涉及的是沈则敬,又不是他,也论不到他先说话,所以他一副老神在在的淡定模样,又令朝官们心生疑惑,难道魏法真是报复诬告?
有人告,自然就要有人回答,长泰帝令沈则敬当众自辩,所有官员的目光又集中到沈则敬身上了。
沈则敬微微一笑,心想戏肉来了,原来是这样啊!沈则熙都被沈家圈禁了,这里面还有他的事情,看来,设局的人还是想通过沈则熙那一条线将沈家拔起啊!
这一步三策的本事,这隐忍谋划的本事,令沈则敬忍不住想鼓掌。
鼓掌就不必了,但廷辩则是要的!而最后一击嘛,当然是要留到最后了!
沈则敬朗朗声音自辩起来,称绝对没有这样的事情,自己从来没有和良酝署有过接触,也没有和京兆众酒坊当家人有过联系,说他不知道魏法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弹劾。
当长泰帝宣召良酝署令戚信问及良酝署的专供酒时,戚信一副懵然不知的样子:“什么专供酒?微臣任良酝署令多年,并没有听说过什么专供酒!魏大人是不是弄错了?”
戚信的话语令朝官一愣,弄错?京兆录事参军事怎么会弄错这一件事了?这么说来,良酝署的事情子虚乌有了?
“你胡说!我早前明明打探过了的,良酝署丞廖勇就说过,良酝署的酒只从‘还来醉’进,根本就不给京兆其他酒坊有任何机会!”
“魏大人你就不知道了,良酝署丞廖勇因失职被我责骂了一顿的。对我一直心怀怨恨,这是良酝署诸官员都知道的,想必他是在外散布关于我的谣言,魏大人切勿相信!”戚信皱着眉头说道。
“回禀皇上,‘还来醉’的酒的确有送来良酝署。因为它的酒的确不错!但是其他酒坊的美酒。如‘杯莫停’酒坊、‘将进酒’酒坊,都有送酒来良酝署的,良酝署还有相关记录呢。”戚信继续不紧不慢地说道。
“皇上。良酝署的美酒是专供皇家之用的,所以从外面送进来的美酒是严加检查的,数目虽然多,却不会从多家酒坊选酒!想必魏大人因为不熟悉良酝署的规定,所以才误会了。”戚信又说道。
表面上是为魏法说话,实则是在点明魏法弹劾沈家及良酝署的种种事情,都不是真的,魏法这是在诬告!
“禀告皇上,要想知道这是不是实情。只须召唤京兆给良酝署供酒的五大酒坊主事人,就可知道一二了。监察者,以多闻为上。”见此,监察御史罗有度这样说。
听了罗有度的话语,魏法眼神一亮,对了。那几个人!那几个人他已经跟他们说好了的,他们都对沈家的“还来醉”怨声载道的,这一次,沈则敬肯定跑不了了!
然而,结果却令他的鹰眼猛地睁大。简直不能相信自己耳中听到的!他们在说什么?他们怎么可以临时翻供!怎么会这样?
这五个认证,也就是原本给良酝署供酒的五大酒坊的主事人,称良酝署也会从他们的酒坊选酒的,良酝署和各酒坊的关系也很好,根本就没有什么扰乱秩序、恶劣影响等,他们来到作证之前,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们……你们之前不是这么说的!你们之前已经说了,万一有人问话,定会把沈家往死地里说的……”魏法很想喊出这样的话语,但是他不敢。
他知道自己这话一出,就证明自己已经私底下找过这些认证了,这等于是自己打了自己一巴掌,并且告诉所有人,这就是他倒腾出来的事!所以他不敢!
见到魏法颓败的表情,沈则敬心想,这个戏,应该再加二两戏肉了,不然多没意思!他似看死人一般看了他一眼,然后缓缓说出早已准备好的话语!
“如果不是魏大人挟私报复,那么就是魏大人有一些事情想错了。‘还来醉’酒坊曾经是臣弟则远经营的没有错,但自从沈则熙上任光禄寺职位一来,‘还来醉’酒坊去年就已经转让出去了,就是为了避嫌,去年京兆府备案的出售文书肯定还会有这个记录。请皇上明察。”
最后这几句话才是最重要的,如果“还来醉”不是属于沈家的,那么良酝署只收“还来醉”的酒,就和沈家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也就说,魏法如今在做的事情,就是挟私报复!
众所周知,沈则熙在光禄寺只是任闲职,怎么可能影响得了良酝署的决定?
所以“还来醉”转让出去了,才是关键啊!
“不可能!我掌管京兆过往文书,我从来没有见过‘还来醉’的转让文书!这肯定是捏造的!”一听到文书,魏法深知自己掌握的正是这一点,他绝对没有记错的,沈家根本就没有这份文书!
“魏大人不必如此急着反驳。至于有没有那文书,只须让监察御史去查看一番,就知道了!”沈则敬轻轻松松地抛下了这句话。
那文书,有还是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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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零八章 绝地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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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御史台的官员就回复了,他们从京兆府去年的文书中找到“还来醉”的出售记录,证明了“还来醉”酒坊在去年就已经易主了,接手的人是个蜀地客商,和沈家完全没有姻亲和故旧关系。
“回禀皇上,这想必就是一个正常的交易。‘还来醉’早已在沈大人未上任京兆少尹的时候,已经转让出去了!”监察御史许中这样说道。
听到这样的回答,魏法瞪大了鹰眼,颓败地跌坐在朝堂上,他不知道怎么办了!文书,竟然会有文书!
朝堂上的李斯年听到真的有文书,原本就已经灰暗的脸色,更是猛地沉了下来。坏了,这一局,已经被破了!
早前,他戚信和酒坊主事人的临时翻供,也瞬间睁大了眼睛,不明白为何事情会这样急转直下。
凭借魏法的本事,还不足以设计这样的事情,所有的人证、物证和线索,都是由自己和五皇子府诸人准备好了,然后一一送到魏法手上的!
就连这些酒坊的主事人,李斯年也暗地派人去拉拢了。允诺道:只要他们咬住沈家不放,那么京兆府和朝中高官就会保住他们,还会让他们取得良酝署专供酒之权,他们怎么会翻供呢?
戚信那里也瞒得好好的,他怎么就能换掉良酝署的酒了呢?魏法只是担任个首告角色而已,所有的事情都是李斯年早就安排好的,只要顺着路子走下去,那么沈则敬就完了!
但是,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了?
沈华善则冷冷地剃了一眼站在他前面的李斯年,在听到酒坊主事人说话时,自己这位同僚紧紧地握住了拳头,不用想针对沈则敬、沈家的这个毒计,是这位中书侍郎的手笔了!
不用想也知道他此刻正迷惑不解。不过沈华善此刻没有兴趣为他解惑!他要的,是绝地反击!
只见沈华善出列,跪伏在宣政殿内,状似哭泣,形容哀戚地向长泰帝禀告道:“皇上。臣沐浴皇恩。不料竟成为他人挟私报怨的利器,臣愧疚啊!说到底,是犬子任京兆少尹职才招致他人嫉恨报复。皆因京兆少尹乃敏感要职,幸得皇上明察,不然臣及犬子就含冤莫白了!请皇上为臣作主、为犬子作主,还沈家一个公道!”
说罢,沈华善重重地一叩头,而沈则敬、沈则儒也早就跪在了沈华善身后。这是在说,有人看不惯沈家沐浴皇恩啊,也就是说,有人看不惯长泰帝如此看重沈家啊!
随即。吏部郎中张澍、侍御史梁万诚等官员也陆续跪在长泰帝面前,陈说道此风不可长。尤其是魏法身为京兆府的录事参军事,本是监督纠察京兆府不法之事的,却因为私怨怀恨在心,诬告主官,情节恶劣。建议罢黜其职,交由京兆尹褚时秀发落等。
沈家众人安然无恙,反而魏法被长泰帝问罪,这样的消息传到了没有上朝的上官长治耳中,他差点怀疑自己听错了!
首告、人证、物证都准备齐全了。就等着治沈家的罪了,到底是哪一个环节出了差错?本该被下狱问责是沈则敬啊,怎么会是魏法?!
上官长治恼怒不已,李斯年曾誓言旦旦地说此计划绝对会将沈家众人一网打尽,可是现在赔了夫人又折兵,他向李斯年咆哮道,恨不得赏他几个耳光。
且不管五皇子府是怎样的震怒愤恨,沈家众人堪堪逃过了一劫,但大家的兴致都不高。这一局,虽然已经顺利脱身了,但是想到这中间的过程,实在不容易!
这次的事情,是因为陈成找到了白如嫣,沈则敬挣得了一线生机,才有后面的急转。
如果按照李斯年的计划发展,沈则敬现时已经在牢里了,一想到这里,沈家众人就忍不住后怕。
“幸得陈师傅找到了白如嫣,从她那里推测到了李斯年的计划,我们才能反将一军,转败为胜。宏儿,好好犒劳陈师傅一行人,他们辛苦了。”沈华善说道,神情疲惫。
他毕竟年老了,一晚没有歇息,就熬不住了。现在最紧要的就是休息去,至于残局,就留给后辈去收拾吧!
所有的事情,还是得从昨日沈宁在青竹居里说起。
“魏法这些天就只是去这几个酒坊喝酒?沈家的‘还来醉’也去了?”沈宁听着如流处的报告,心里的忧虑也没有停止过。
设局人是冲着父亲而去的,沈宁自然无比着急,可是她知道越急越乱,强迫自己静下心来。
沈家众人没有想明白有什么危险在前面等着,既然设局人处心积虑要白如嫣成为魏法外室,那么沈则敬的危机一定是跟魏法有关的!
如流处已经密切监视魏法的动向,却没有多大的用处,沈家众人还没想明白针对沈则敬的究竟是什么。
“姑娘,好消息!找到白如嫣了!”秋歌没有向沈宁打招呼就冲了进来,脸上带着明显的喜色。
她刚刚接到兄长秋梧的消息,连基本的礼仪都忘记了,就飞快地来向沈宁说了,她也知道沈家所有的主子们都在等待这个消息。
“真的?在哪里?祖父和父亲知道了吗?”沈宁也喜形于色,在这个时候找到白如嫣,真是太及时了,如流处和蚍蜉刚刚才来汇报过,说都没有白如嫣的消息的,怎么突然间就有消息了?
“不是蚍蜉,是陈成,应公子的仆从找到的!兄长说,晚上白如嫣应该就押到了!”
秋歌气喘吁吁地说,跑得太急,她气都透不过来 ,现在这个时候老太爷和老爷还不知道个消息,她第一时间来告诉姑娘的。
陈成?沈宁有些呆愣,没想到竟然是应南图的属下找到了白如嫣,更没有想到应南图远在西燕,也能帮上自己。
想到应南图,沈宁就忍不住露出了一丝微笑,在她需要的时候、有难的时候,应南图都能及时鼓励她、帮助她,这一次又是如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不过现在还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沈宁肃整了脸色,吩咐道:“赶紧去通知老太爷和老爷!晚上我们等着陈成将人送到!”
当陈成带着白如嫣来到沈宅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早前,陈成知道沈家正在找白如嫣,他留在京兆就是为了沈宁办事,因此也带着一群属下加入了搜寻的行列。
陈成原是军中斥候出身,很快就找到了白如嫣的蛛丝马迹,原来她早就离开了京兆,来到了直沽,陈成就在那里抓住了她。
先是,白如嫣作柔弱状守口如瓶,陈成也不废话,直接拿了满是倒刺的匕首就要往她脸上划去,她才交代了。
白如嫣说她祖籍徽州,却一直居住在濮阳,是李斯年找到了她,令她成为魏法的外室,又令她去引诱沈则熙的,而且为了让沈则熙入局,白如嫣的确对沈则熙用了燃情香。
至于李斯年有什么计划,针对沈家的是什么,她真的一无所知。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他只叫我引诱沈则熙制造郡主府的混乱,离间沈则熙和郡主,其他的事情我真的不知道!”白如嫣哭喊着说道,脸上惊惧不已。
那倒刺匕首就一直横在她脸上,而沈家众人都神情冷淡,显然一点也不相信她说的话。
“对了,我想起来了。有一日我偷听到他们说什么酒、酒坊这样的词语,但什么计划怎么计划,我都不知道!我说的是真的,只求你们放了我!我已经知错了,我就想离这一切远远的,所以我没有按照他们的要求指证沈则熙,这是对沈家的功劳了,求你们放了我!”
白如嫣哭得梨花带雨,在场却没有一个人怜香惜玉。
直到再也问不出什么了,沈华善才吩咐如流处将人带了下去,开始和沈则敬等人思考白如嫣说的话。
如果白如嫣说的话是真的,酒、酒坊应该是指沈家经营、这两年在京兆扬名的“还来醉”酒坊,酒坊和沈则敬有什么关系呢?设局人会怎么做,才能将污水泼到沈则敬身上呢。
“光禄寺,良酝署!”沈则敬和俞正道对望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道,他们都想到了同一点。
沈则熙在光禄寺任职,沈则敬在京兆府任职,沈则远经营酒坊,只有光禄寺属下的良酝署才能将这三人联结起来!
设局人先从沈则熙那里着手,引起郡主府的混乱,吸引沈家的注意力,使沈家无暇旁顾别的事情。这个时候,沈则远的酒坊就成了他们设局的把柄。
他们最终的目的,就是要将渎职、谋私利这盆污水泼到沈则敬头上!以断了沈家的根基!
沈则敬和俞正道理顺了其中的脉络,分析出了其中的勾连,恰在此时,沈宓也来紧急求见沈则远,原来她发现“还来醉”的账目有问题!
这两个多月往良酝署送去的酒大大增加,而她也核对过了,良酝署这两个多月推掉了原本供酒的五家酒坊,就只收“还来醉”的酒,因为恰是一年数目核对之际,所以她到现在才发现这个问题。
听到沈宓的汇报,沈则敬和俞正道更加确信之前推测的脉络并没有错,很快就制定了应对办法,沈家人兵分几路行事。
这一次反击能不能成,就要看这三路行事结果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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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零九章 通天之手
话说沈家为了从这局中挣得一线生机,分了几路行事。
一路,沈则敬秘密约见戚信,表示良酝署有人在设局,暗中利用戚信的名义推拒了京兆所有酒坊的酒,只收“还来醉”的酒,目的虽然是针对沈家,但是此事一出,戚信也必定受牵连,最轻的都是下狱,让他做好应对准备。
戚信听闻此言,是心焚如火,这事一出,那么他的官涯也到头了!他一方面准备好辩解的说辞,另一方面连夜将良酝署的酒运出,又将其他酒坊的酒运入良酝署。
二路,沈则远和沈余守逐家联系另外五家酒坊的主人,诱之以利。表示愿意转让“还来醉”的招牌酒“瑶池液”的制作配方,还另外附赠沈家几种秘酒的配方!
“瑶池液”使得沈家的“还来醉”酒坊一跃成为京兆最大的酒坊,是这五家酒坊眼红至极的物件,这样大的诱惑,是可以见得到的实在利益,比别人承诺的保护、良酝署专供等更有吸引力,商人重利,当然会翻供了。
三路,沈华善和沈余宏等人想办法将“还来醉”从沈家剥离开去,让“还来醉”和沈家完全没有关系,只有洗清了这一点,沈家就能脱身了!
恰好陈成有个亲戚是蜀地客商,正好转给他以脱手,只要把出售文书日期提前到沈则熙和郡主成亲之前就可以了。
其中,这第三路要做的事情是最困难最重要的。
因为保管京兆府往年备案文书的正是魏法。就连沈则敬这个京兆少尹也没有办法解除到这些备案文书,有他在那里盯着,沈家自然就不可能在其中做手脚了。
但是对这最困难最重要的一点,沈华善表示一点压力都没有,他只是笑了笑。
随即,他拿出了一张纸条,上面只写了两个字“浩浩”。这两个字,是沈家在长泰三十六年初,花了三十万两从前京兆尹罗士敬那里买来的。
事隔三年多。现在,罗士敬也要还了这一个人情了!
这个人情,沈家原本是打算用在十二皇子夺嫡之时的。随着罗士敬提前致仕,沈家人以为这个人情没有实现的机会了的,现在,终于有机会派用上场了!
沈余宏带着那两个字。去向罗士敬讨这个人情,要求就是将“还来醉”的出售文书送进去年五月份的备案文书里面,而且必须在明日早朝结束之前。
京兆府往年的备案文书是由魏法保管,沈则敬这个京兆少尹是没有办法做手脚,但沈华善相信,罗士敬出任京兆尹这么多年。一定有办法的,就算他致仕了。他也一定有办法完成沈家的要求!
沈家不知道他有什么办法,也不想知道他有什么办法,沈家要的只是结果。这是三年前就已经买来的结果!
最后罗士敬传来了回音:事成了!
沈家用了三年前的布局应对李斯年这次的布局,用了三十万两,在罗士敬那里暴露了身份,还断送了“还来醉”这个生财之道,才换来了一纸去年文书!
付这样大的代价。用这样大手笔,如果还不能从李斯年的布局中挣得生机。那么沈家就不用活了!还不如趁早辞官举家返回江南为上!
沈家堪堪逃过了一劫,连到来的中秋节也没有心思过了,长泰三十九的年的中秋节,沈家一片冷清。
沈俞氏虽则吩咐厨房煮了极为美味的团圆饭菜,但是大家都觉得这些美味的饭菜味同嚼蜡。
这短短一个多月,沈家就发生了许多事情,沈家虽然暂时无虞了,但并不表示事情已经结束了,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沈开善从岭南来到京兆了,他请求致仕的折子很快就被长泰帝批准了,广州刺史现在已经由原成州刺史梅百川担任了。
沈开善和梅百川交接完职务之后,就出发来京兆了,从此他就闲下来了。
他回到京兆的第一件事,就去思过处将沈则熙拎了出来,他二话没说,就一脚踹向沈则熙,让他跌跪在沈华善等人面前。
“你这个逆子!你这个蠢货!你知不知道你闯了什么祸?沈家和容妃之间的结盟有失,等待沈家的就是抄家灭门!白如嫣就是个诱饵,通过你这个蠢货,来钓起沈家的!家族培养你有什么用!?”沈开善说着,再一脚踹向沈则熙,尤不解恨。
“为了供养你,为了助你取得文名,沈家暗地里做了多少工夫!会读书能作诗的人多了去,为什么偏偏就是你素有文名?没有沈家,你屁都不是!若是沈家倒了,你连粒饭渣都没有!”沈开善气得口不择言,忍不住再踹了沈则熙一脚,而后感到深深的失望和无尽的冷意。
这个自己最疼爱的嫡幼子,竟然会犯下职业的错误!那么,自己对他早些年的保护和期许,都是错了吗?我怎么会养出一个只知文章不知世事的儿子来?
这一瞬间,沈开善对自己过往的教导,产生了怀疑。
“我……我只是想纳个妾而已……我不知道会这样的……”沈则熙惊惧地说道,边躲闪沈开善的狠脚。
这些日子他在思过处想来想去,也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要被逐入思过处,还要被终身圈禁!
他只是想纳个妾而已,伯父就这么狠,那么他不纳了,不就可以了吗?为什么要圈禁在思过处?他反复这样想着,怨恨伯父的狠心,同时寄希望于沈开善,好让他从思过处出来!
却没有想到父亲是把他从思过处拎出来了,却是这样往死里踹他!他真的不明白啊!
“原来,我竟养出了你这样一个废物吗……我这个做父亲的。真是太失败了……”见到沈则熙犹懵懂不解的样子,沈开善的暴怒冷静了下来了,他喃喃地说了这么一句,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光了!
沈开善语气中的失望和冷意,听得沈则熙心里开始有无尽的恐惧。
“沈家先祖几代积累,饶天大幸在承平之年加上风调雨顺,才能攒下一点根基。是沈家一代又一代人的努力,才有如今的局面!吴越沈这三个字,用了沈家百余年近六代人才成就的。险些就毁在你手上了!”
“沈家支持十二皇子,已经势成骑虎,你今日闯下之祸,等到十二皇子登基之后就会出现!沈家百余口男丁,就会因为你这一个纳妾的小小错误而全部丧命!你还懵然无知!”沈华善补充说道。
这个侄儿已经废了,但是他犯下的错误已经足够警醒沈家子侄!他到了现在都还不知道自己闯了什么祸。
看来二十多年来。沈家的教导实在太失败了!这一点,沈华善和沈开善一样,开始自责了。
“你纳妾没有错,但是你令得郡主小产、容妃有怨,令得你父亲丢了官职,这是不可原谅的!你身为沈家子侄。所言所行都关系着沈家,沈家供养了你。你就有责任为沈家的昌荣去做事,而不是这样,随意而行。一百多口人命,这个祸还不够大吗?”说这话的,竟然是一直神神叨叨的沈余乐。
沈则熙是他的小叔,但是沈余乐认为沈则熙已经没有资格做自己的长辈了!这么简单的道理,自己都早就知道了。这个小叔比他还大几岁,竟然会这么糊涂?
从进入司天台任职后。沈余乐就开始明白一个家族对于一个人的重要性了。
他在这个家族的庇佑下,能够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反之,他就要给这个家族做应该要做的事情。这样,才算是正道!
可是,沈则熙做了什么?
沈则远也欣慰地看了自己的儿子一眼,再失望地看了沈则熙一眼,这样的蠢货,他都不想再看第二眼。
沈华善看着沈余乐,也点点头。看来沈家的教导,也不算失败到底,这个神神叨叨的孙儿都能明白,都能领悟,为什么那个读书聪慧的侄儿沈则熙不明白呢?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做事三思而行绝不能肆意而为。这样的道理,是沈家一直灌输给家族子弟的,就连鉴华堂里面的小姑娘们都深知。
沈则熙的书真是读到狗肚子里面去了!
“将白如嫣带进来,让那个他好好看一看,他迷恋爱护的人,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沈华善说道,已经打算借着沈则熙这件事来教训族中子弟了,。
会将沈则熙的事情公布全族,这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没有比这个事情更有说服力的了,相信经过沈则熙这件事,族中子弟会警醒很多了。
白如嫣一直被如流处看管着,虽然她逃离了京兆,使得李斯年不能指正沈家,但这不是她有功。
说到底,她是一个贪生怕死的人,她怕出现指正沈家,沈家的人不会放过她,也担心事后李斯年会杀人灭口,干脆趁乱逃走了。
或许她对沈则熙也有一丝情意,但这样的情意在利益面前不堪一击,不然白如嫣最初就不会为了十万两而去引诱沈则熙了。
不管白如嫣是可怜还是可恨,沈家最后决定还是饶过她,沈则熙的事情已成定局,她对于沈家来说,没有什么意义了!
现在,就要她完成最后一件事,就是让沈则熙绝望,痛到极致才能反弹,将来说不定他在思过处有什么造化。
说到底,沈华善还是对沈则熙存了一丝不忍和慈爱,愿意给他一个将来的机会。
白如嫣见了沈则熙说了什么就不说了,只知道当沈则熙被送回思过处时,好像失了魂一样,嘴里喃喃地说道:“我错了……我错了……”显然受到的打击不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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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一十章 韬光养晦
沈宓发现了“还来醉”送到良酝署的酒数目不对,为沈家应对李斯年立下了大功,沈华善当众赞赏了她。
他还表示在亲事上,绝对不会亏待她,这令李姨娘高兴莫名。这让鉴华堂其他姑娘看到了努力的方向,也暗自松了口气:只要不糊涂,赵雨华的事情一定不会在沈家发生。
沈家收拾的残局之一就是修复和容妃的关系。
在荣平郡主出事之后,容妃选择了偏向沈家,这是因为目前容妃还需要沈家的支持,但这不代表着她对沈家没有看法,沈家怕的,就是容妃秋后算账。
须防人不仁,这是沈华善心头一直浮现的想法。所以一定要消了容妃心里的猜忌,沈家一定要做些什么。
沈家一方面派沈俞氏给荣平郡主送去调理身体的补品和药材,一方面让沈宁去钟粹宫给容妃请安,向容妃和十二皇子表忠心;另一方面向容妃表明,设局的人正是五皇子上官长治,如果我们两家生怨,那么得益的就会是五皇子云云。
带着沈华善的吩咐,沈宁进了钟粹宫,向容妃口头请罪,说出了沈家的意思。
没想到容妃笑意盈盈地扶起了沈宁,笑靥如花地说道:“本宫道是什么事呢,沈大人真是多虑了。郡主和郡马的事,本宫既知道了是别人设计,那么郡马就是冤枉的,此事就过去了。当此夺嫡之际,还要沈大人为十二皇子尽力才是。”
她这副热情毫不介意的样子,令沈宁颇有些奇怪,容妃的态度和她想象的不一样,原本她还想着容妃起码会敲打一番的。
恩威并施,这才是主子之道。容妃怎么会将此事轻轻放下了?难道有什么事情忽略了吗?
没过几天,沈宁就知道容妃为何会有这样的态度了。原来自己这些天事情太多,她倒算漏了一件事。想一想,陈老太君过世,现在已经足足三年了!
前兵部尚书陈知浩三年丁忧结束。长泰帝特别开恩,让他官复原职,还是任兵部尚书一职,二皇子最大倚仗之一的陈家,准备重返京兆朝局了!
现任的兵部尚书卞之和,则荣升为尚书右仆射,叶正纯致仕之后一直空缺的尚书右仆射之位终于落定了。
这个结果,令容妃又喜又忧,而且以忧居多。
随着陈知浩官复原职,陈家的子弟陈知阔、陈书舟等人。也都深受皇恩。陈知阔还是任岑州刺史一职。陈书舟更是高升到尚书省任尚书郎中了。
陈知浩是二皇子妃的嫡亲祖父,陈家是二皇子倚重的势力,现在陈家得势,二皇子府又诞下了两个皇孙。二皇子已经走在五皇子和十二皇子之前了,怪不得容妃这样热情和心急。
沈华善对于陈知浩的重新上位,并没有什么忧虑,反而认为是最好的时候。
现在二皇子势力猛增,五皇子必定会心急的,两者必定会对上的。十二皇子正好退一步,沈家正好休养生息。
而且从陈知浩一事中,沈华善悟出了一个道理,找到了应对容妃秋后算账办法。
因此。当如流处禀告陈州刺史柳审为其子求娶荣平郡主而皇上已经应允了,沈华善并不着急。
他知道这是李斯年此举是想离间沈家和容妃的关系。陈州刺史柳审祖籍濮阳,和李斯年有同乡之宜,又曾是李斯年的属下。
这柳审,就是五皇子府的一步棋。但是沈华善认为这步棋最多只能使沈家和容妃有些芥蒂,却不会影响沈家和容妃的结盟,除非十二皇子无意帝位了。
不然,容妃绝对不敢轻易舍了沈家!
果然,长泰帝应允了荣平郡主的亲事之后,容妃给沈宁和沈家送来了很多赏赐,明言表示就算荣平郡主嫁给了柳审之子,也绝对不会影响沈家和钟粹宫的良好关系。
容妃的示好,令得沈家众人一头雾水,沈华善则微笑地揭晓了答案:
“这就是实力!必须拥有足够的实力,你的盟友才不会轻易舍弃你!只要我们沈家拥有足够的势力,让容妃和十二皇子离不开我们,我们沈家就可以安然无恙!这个道理就是一力压千会!”
一力压千会?!
沈则敬、沈余宏和沈宁等人听了沈华善的话,都有一瞬间的沉默。
实力、势力、盟友,这些的字眼在他们的脑海中飘来荡去,他们思考、认同这个道理,只要沈家拥有足够的实力,就不用害怕容妃的过桥抽板,也不用害怕这京兆险恶的局势了。
所以,提升沈家的实力,就成了现在最迫切的事情。
怎么才能提升沈家的实力呢?沈宁和沈家其他人一样,也在苦苦思索,然而这不是个简单的问题,一时半刻不会想得清楚,还好,沈家还有时间。
陈知浩重新上位,二皇子如虎添翼,二皇子府的皇长孙已经出生过白天了,二皇子府的形势是一片大好。
不过,这一次,二皇子一系的官员不敢那么轻忽大意了,再也没有请立太子这样的言论出现,所有人都在等待长泰帝的心思。
五皇子府也在中秋过后传出了好消息,五皇子妃郑少宜有身孕了。这个好消息一出,长泰帝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对五皇子府也赏赐有加。
只要是为绵延皇嗣有功的,长泰帝都会多加赏赐。原先长泰帝还担心皇孙的问题,现在一下子就要有三个皇孙了,而且还会陆续有来,长泰帝自然开心不已。
德妃、慕妃和容妃等人听到这个消息反应不一。德妃冷冷地“哼”了一声说道:“脉象才一个多月而已,生不生得下来还难说呢!”语气的恶毒之意令心腹宫女也不寒而栗。
慕妃因为兄长卞之和高升,近来心情一直很好,听了这个消息也没有多大的反应。
容妃则让十二皇子去紫宸殿请安的次数多了起来,她自己去朝暾宫的次数也多了。
总之,各有心思和谋划。
沈家对五皇子府的好消息反应十分平静,自从魏法之事后,沈家就沉寂下来了,对京兆的局势、夺嫡之争似乎也没有多少上心了。
沈华善和沈则敬在朝中越发低调了,沈开善和沈则远似乎有事情要做,而年轻一辈都在思考着沈华善那“一力压千会”的道理,各人有所得不论。
沈宁的青竹居却颇为热闹,在这段时间里,青竹居内接连办了几件喜事。
春夏秋冬四大丫鬟都已经十八岁了,春诗、夏词和冬赋早已经定下了婚事,沈宁在请示过沈俞氏之后,就作主让这这三人成亲了。
春诗、夏词等人自是不舍的,春诗还好,嫁给了秋梧,还是在沈家后院里,她也还是留在青竹居,只不过是由大丫鬟变成了管事娘子。
夏词和冬赋,一个配给了外院的管事,一个许给了“龙井斋”的掌柜,以后就要离开青竹居了,夏词和冬赋成亲之前,哭得像个泪人似的。
这些丫鬟陪伴了沈宁这么多年,一直在她身边,现在要离开青竹居了,沈宁心中也是充满不舍,但更多的是开心和欣慰。
这几个丫鬟都找到了各自归宿,以后会儿孙满堂,再不会像前世一样惨死在坤宁宫,这是沈宁最想看到的事,她给这几个丫鬟备下的嫁妆都很厚重。
“秋歌,你还是没有喜欢的人吗?还是不想成亲?”青竹居内,沈宁慎重地问着秋歌。
春诗几个人已经出嫁了,只有秋歌还没有着落。这些年来,秋歌为她做的事情最多,和她的关系是最密切,感情自然是最深厚,沈宁很想让秋歌也有一个好归宿。
“姑娘,我真没有喜欢的人。也不想成亲,就想跟在姑娘身边,这样很好。”秋歌笑着回答沈宁的问话,边为她拆下发髻,心中也深感无奈。
这样的问话,自从春诗几个准备婚礼以来,姑娘就已经问过好几次了。每次秋歌的回答都一样,她真是不想成亲。
成亲有什么好?想郡马和郡主那样,怨恨收场,她看着都害怕。
“姑娘,等我找到喜欢的人,想成亲的时候,一定会告诉您的。我现在真没这样的心思。琴棋书画这四个丫鬟虽然升为大丫鬟了,但毕竟稚嫩,我还要留在青竹居教导和提点他们呢。”秋歌说道。
随着春诗等人出嫁,秋歌也从大丫鬟上退下来,琴棋书画四个丫鬟成了沈宁的大丫鬟。
琴棋书画是沈宁一手训练出来的,在青竹居已经四年了,自然熟悉青竹居的运作,升为大丫鬟除了感到责任重大之外,倒没有出现其他问题。
“姑娘,瑶姑娘的及笄礼已经准备好了,你要不要再看一看?”秋歌说道。
沈则远的嫡长女沈瑶就要及笄了,沈家这段日子在外面极其低调,但这个及笄礼也是办得隆重的。
沈则远和沈胡氏有的是家财,这又是沈则远一房这些年来办的第一件喜事,自然是十分看重了。没办法,谁叫沈余乐迟迟不肯成亲呢!
沈宓及笄过,沈宁也是欢喜的,只是这欢喜还没有散去,就即将面对一场离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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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
第两百一十一章 露端倪
沈宓的及笄礼过后,俞正道就准备返回溪山了,这是沈宁即将迎来的离别。
俞正道留在京兆要办的事情早就办完了,和江家已经交换了庚帖,又行过了纳吉礼。
这事完了之后,他就打算返回溪山的了,因为发生了沈则熙的事情,他又在京兆逗留了很长一段时间,就是为了助沈家一臂之力,助沈家安然逃过危机,也是为了用实例来教导自己的外甥女。
现在沈家已经平静了,对沈宁和沈宓的教导也暂告一段落。他要做的事情,其实都已经做完了,也是时候回去了。
沈俞氏心中不舍,却也知道俞正道在京兆的时间太长了,溪山还有那么多事情,必须是要回去的。她强忍住不舍,准备俞正道离去所用的物品,这路上要用的,还有沈家送往俞氏的礼品。
打点行什,也是极耗精神的,这样一来,沈俞氏心中的不舍倒也消弭了一些。
知道俞正道即将离去,沈宁心中也有说不过的不舍和难过。这是她的至亲舅舅,又是她授业的师傅。虽然俞正道在京兆的时间不长,但是他教给沈宁的东西,却很多!
现在他要回溪山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他,沈宁觉得自己有止不住泪意。
原以为经历了一世,自己性情会冷清的了,却不料对着至亲至敬的人,仍然会有这样激烈的感情表现啊。
俞正道对沈宁这个外甥女兼学生是很满意的,尽心竭力地将自己所知的纵横之术和人生经验教给她。而她在纵横一道,也颇有天赋,掌握得也很好,这令俞正道无比欣慰。
在离开京兆的前一晚,还特地叫了沈宁陪他在翠湖边散散步,对她作最后的提点。
“所谓纵横之术,谋算的其实就是人心!只有你了解了每个人的心思,才能把握到每个人的弱点,才能找出他做事的漏洞。这样就能立于不败之地。这次沈家能够脱险,就是因为掌握了皇上和李斯年的心思,知道他们在意什么,知道他们欲谋算的是什么,最后才能反败为胜。这一点,你以后定要勤加体会。”俞正道这样说。
所有的纵横术。只有在掌握了人心之后,才能够起作用,希望这个外甥女能够领悟到这一点,也不枉他来京兆一趟了。
“多谢舅舅!宁儿一定会记得这话!定不会让舅舅失望。”沈宁说道,感激不已。
从帝王心术到魏法事件,俞正道一直在提点她、教导她。用实际的事例来给她上课,她得益甚深。也对自己很有信心,一定不会让俞正道失望的。
俞正道离开京兆之后,沈宁觉得自己的心更静了,完全没有受到京兆硝烟的半点影响。
人一旦静下来,就会发现许多之前无意忽略的细节,原先走进死胡同里的想法,也能转出来。柔弱觉风平。无路处自有升平,正是此理。
沈宁就是这样。她将李斯年、上官长治、李妃这三个人之间的联系联结起来,问了自己最简单的一个问题:为什么李斯年会这么落力帮助上官长治?
李斯年这是为什么?是为了从龙之功?还是为了别的什么?能不能找出这点,来击破李斯年和上官长治的结合离间他们的关系?
这些疑问,以她的性子,本应早就想到了的,只是这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她根本就静不下心来想这个问题。
如今这个简单的问题,她静下心来问自己,却也一时没有答案。
直到秋歌无意中说了几句话,沈宁才从白如嫣身上得到启发,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秋歌说:“姑娘,那白氏已经离开了。听说她不准备回徽州了,而是去濮阳。”
哦?这是为什么?
“那白氏祖籍徽州,却是一直居住在濮阳的……”秋歌边收拾东西,边说道。这一点,是负责监看白氏的婢女告诉秋歌的。
是这样吗?沈宁忽而灵光一闪,觉得自己一直以来似乎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因为太过简单了,自己反而对这个事情视而不见。
白如嫣祖籍徽州,却一直居住在濮阳,所以李斯年回乡祭祖的时候才会看到她,从而令她引诱沈则熙。
因此,沈宁想到了查探宫中李妃的身世籍贯。虽然沈宁知道李妃所在的李家世居郑州,但郑州和濮阳都属河内道,李家有没有在濮阳呆过?
李妃和李斯年都姓李,如果李家和李斯年早就有联系,识于微时交情甚深,那么李斯年会这么尽心尽力帮助上官长治就是必然的了。
当宫中的蚍蜉探听出李妃所在的那一支李家族人的确在濮阳呆过很长一段时间,沈宁就肯定了这个可能性,那就是李斯年和李家一定是早就认识的,所以李斯年才会选择了上官长治。
在濮阳那一段生活,是李妃及其兄李逸昇最为颠倒流离的时日,也是最为卑贱的时日,所以他们闭口不提还极力掩饰,所以没有人知道李妃和李逸昇在濮阳呆过。
就连自己,前一世也不知道李妃竟然还在濮阳呆过!可见,李家人对这一段经历是多么避忌,连提都不想提!
“李斯年和李家识于微时,李斯年落力帮助上官长治。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可以发掘的地方?”沈宁自言自语。
就是因为识于微时,才会帮助上官长治?沈宁觉得这理由有点单薄,却一时无法想通。
她想起了负责监视李斯年的沈余乐,十个多月了,不知道他那边是否有收获?
沈宁得到的回复是否定的。沈余乐也很苦恼,他知道李斯年有不对。可是经过了十个多月的观察,他也找不出不对在那里!
沈余乐不仅找不出李斯年的不妥,甚至觉得李斯年的为人为官是很好的,因为他的表现,的确很好啊!
就像之前如流处汇报过的一样,李斯年为官清廉,和同僚和属下的关系都不错,表现虽不特出,却也有令名。不然也做不到中书侍郎一职。
他私生活也很简单,既不好色,也不纳妾,一妻两嫡子,李家后宅也没有什么淹渍事,李斯年甚至对仆人都不错。
他整天笑眯眯的。一副老好人的样子,为人和善,所以大家对他的评价都是中上。
综合此种种,沈余乐真的说不出他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兄长,你再想一想。比如他有没有遇到过后宫妃嫔,有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特别是见到李妃时?”沈宁问道。
若她的猜测没错。李斯年和李妃早就认识的,按道理说会互通消息什么的。怎么可能会什么都没有呢?
她担心沈余乐会观察得不够细致。会错过了什么。这不是说他粗心大意,而是男人天生在敏感上,就逊了女人一筹。
可恨自己无法得见李妃和李斯年相遇时的表现,不然自己一定会发现些什么的,沈宁这样想道。
“不一样的地方?没有啊!中书省到紫宸殿这一段距离不短,李斯年也时常碰见后宫妃嫔的,德妃、容妃、慕妃都见到过的。李妃也自然见到,真的没发现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啊!”沈余乐苦恼地说。忍不住挠挠头。
他其实也很想发现李斯年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只是这十个月以来,他看来看去,观来察去,都没有找到这点啊。
沈余乐不相信是自己眼睛出了问题,那么就只能说明李斯年掩饰得真的很好了!
和李妃见面时,两人有没有互通消息?没有啊,后妃和朝臣相遇,周围都会有那么过宫女和内侍的,怎么可能互通消息呢?李斯年见到李妃,有什么不一样呢?——沈余乐在努力地回想。
“若真说有什么奇怪的,就是有一次李斯年碰见了李妃,笑容顿了顿,眼神变得有些不一样,有什么不一样,我又说不上来。”沈余乐继续苦恼说道。
想起了早前见到的一幕,这可以算是不一样吧?
“不一样?是什么不一样?”沈宁追问道,这或许是个线索。
沈宁问得急切,沈余乐便努力回想当时的情景,然后打了个比喻:“呃,就好像,就好像应南图看你的眼神一样……”
这话一出,两个人都惊呆了,瞬间苍白了脸色,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不会……不会吧?……应该不可能吧?”沈余乐结结巴巴地说,被自己的比喻吓了一大跳!
应该不会吧?李斯年比沈华善还大三岁,现今都六十岁了,李妃才三十八岁,这岁数差太大了!
而且李斯年是臣,李妃是长泰帝的宠妃,就是李斯年的主母。身份地位有别,不是那样的!不会的,这怎么可能?如果是真的,那就太匪夷所思了!
沈宁却知道,这可能是真的!她想起上一世上官长治登基后的举动,不,不是可能,而是绝对是真的!
原来是这样啊,这样才说得通。敢肖想太后,上官长治必定要第一时间铲除李斯年了,就算落下诛杀功臣的恶名也不在乎!
或许,不仅仅是肖想,还有其他?或许那一世,李斯年对太后真的是做了什么?
沈宁被自己的想法惊到了,如果真是这样,那这样就太有趣了,她低低地笑了起来,想到了一个办法。(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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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一十二章 仅此而已
(从今天开始,第四更的时间将会推迟半小时,晚上10点发,请亲们注意哦~)
春熙宫中,李妃听着宫女和内侍的汇报,道是太医已经给五皇子妃诊过脉了,脉象清晰有力,五皇子妃的胎像很妥当,请主子娘娘放心,再过几个月,主子娘娘就可以抱皇孙了。
李妃听到这里,轻轻柔柔地笑了起来,为这样的汇报感到高兴,长泰帝因为五皇子府的喜事,对春熙宫的赏赐也不少。
就算长泰帝很少宿在春熙宫,李妃也不以为意,现在她只为五皇子妃的胎儿感到高兴。
宫女和内侍们看到自己的主子娘娘如往常一样笑意盈盈,觉得此刻李妃特别看好,怎么个好看法,却说不上来。
李妃因为保养得当,虽然已经年近四十,却仍然像二十来岁的姑娘家一样。她笑容羞涩目光婉柔,从不拿捏小性子,顺意顺情。这一点,是长泰帝对她最满意的地方。
“皇上今晚宿在哪里了?”待小宫女和内侍退下去之后,李妃脸上轻柔的笑意也慢慢隐了下去,她吩咐大宫女秋芒帮她卸妆拆髻,边问另外一个大宫芍药。
芍药是和灵芝同期的宫女,在李妃身边已经好多年了,在灵芝死后,她最得李妃看重。
而为她梳头的秋芒,在她身边三年多了,年纪虽然不大,却聪明伶俐,三年来也为李妃出谋划策,李妃对她也颇为看重,仅次于芍药。
“回主子娘娘,皇上宿在了承乾宫梦贵人那里。近来皇上去喜欢去梦贵人那里,据说梦贵人调的香能让皇上安神入睡。”芍药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长泰帝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宿在春熙宫了,就算有五皇子的喜事,也只是赏赐,主子面上虽然总是笑着,但不知道她心里会不会觉得失落,所以芍药也不敢多说。
“知道了。你们伺候本宫安歇吧。”听了芍药的话,李妃并没有什么表示,脸上也看不出什么情绪。
芍药和秋芒恭恭敬敬地伺候李妃躺下之后,便退了出去,在外间守着。主子要安睡,这两个大宫女也不敢出声,互相倚靠着,度过这漫漫长夜。
第二天,李妃带着芍药、秋芒两个大宫女在御花园散步。近来后宫和朝廷都颇为平静,没有什么让李妃忧心的。她欣赏着御花园的玉簪花。心情颇不错。
这玉簪花真是好花。李妃想起几年前,用玉簪花解决了一个隐患,不由得扬了微笑。忽而,她听到了一阵银铃般的笑声。还伴随着声声娇嗔,还听到了长泰帝“哈哈”大笑的声音,想必是长泰帝带着哪个妃嫔在御花园游玩了。
“本宫累了,切勿扰了皇上的兴致。回宫!”李妃远远地看见长泰帝身边那一个娇艳如花的年轻女子,李妃认得那是梦贵人。
梦贵人不过是十七八岁的年纪,正是一个人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刻,她或许是听了长泰帝什么话语,娇嗔着说些什么,随即跺跺脚。不住地向长泰帝撒娇,而长泰帝则宠溺的看着她。
不知道为什么,李妃看到这么温馨的一幕,只觉得刺眼,心中的冷意不断地涌上来。让她下意识就想逃离。
她匆匆带着芍药、秋芒,赶回到了春熙宫,直看到春熙宫熟悉的摆设,李妃才微微松了一口气,只有在这里,她觉得自己是能主宰自己的。
这晚,李妃早早就吩咐芍药、秋芒退到外间守着了,她孤寂地坐在妆台前,一点睡意都没有。
妆台上有叠放得整整齐齐的日用首饰,那亮光映衬着她悲喜莫明的脸,就像以往无数个相同的夜晚,她坐在这里出神。
长泰帝没有翻她的牌子,她已经年近四十,虽则保养得很好,但眼角额间,有着怎么都抹不去的岁月痕迹。
这后宫里多的是鲜嫩娇艳的女子,她们像刚刚摘下来的新鲜水果一样,等候着长泰帝的品尝,自然,她承恩泽的时候就很少了。
这寂寞的深宫啊,李妃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不知道是在感叹还是在遗憾。
大多时候,她都是独自一人数着春熙宫宫的夕照和晚月,寂寞如初雪。她十五岁进宫,这样的日子,已经过了二十几年,还将一直这样过下去,直到她老死,直到她被抬出这层层重影的深宫。
长泰帝既不宠她也不爱她,这一点,李妃很早就知道了,他会来春熙宫,只是因为她听话乖巧,还曾为他孕育了一个皇子。
最初的时候,她对长泰帝有过憧憬和期待的,那话本小说里“只羡鸳鸯不羡仙”的句子,她曾偷偷对长泰帝默念过的。
但随着后宫一个又一个年轻的女子抬进来,她渐渐冷了心弃了情,后来更是死心无望,最后定意把有限的精力投入到无限的宫斗中去,把自己的儿子扶上帝位,这样,她才觉得将来有希望。
这就是李妃在后宫之中乏善可陈的寂寞生活。原本,她以为会这样一辈子下去的,一辈子过着这样寂寞的生活,除了自己的皇儿,生命中不会再有别的惊喜。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有一个人默默关心她,在她看得见或看不见的地方,默默地为她做事。
他帮助她从最初的李贵人成为现在的李妃;他全心全意地培养、支持她的皇儿,用尽他所有的谋略和势力,帮助他从一个默默无闻的五皇子变成如今有一争之力的夺嫡人选。
他看她的目光是这样炽烈而爱慕,却从不开口说什么,只是默默付出。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她记得了,那是自己刚进宫不久,还只是个贵人,那是她都还没有皇儿呢,整天受着妃嫔们的闲气。在后宫中,不得势的低等妃嫔,比一个二等宫女还不如!
那日,她被当时的德嫔也就是后来的德妃无故责罚,当时自己等级低下娘家又无势无力,连哭泣都不敢。只敢事后偷偷躲在宫墙下低低哭泣,不知道这样委屈艰难的时日何时才到尽头。
那个时候,他刚好从宫墙下经过,就那么突兀地,看见了哭泣的自己。记得当时自己是匆匆别过,不敢让他看见眼泪。
那时,他职位也不算高,只是个刑部郎中,尚未到不惑之年。
想到这里,李妃孤寂的脸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意。很轻。然而很实在!
原来这些事情。自己一直都记得啊,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记得这么清楚,竟然觉得就是眼前发生之事一样。
再次见到他是什么时候呢?好像是因为娘家兄长出事那一次。当时七品县令的兄长李逸昇被无端卷入一宗鬻官案里,自己接到娘家求助的书信,却没有任何办法,自己去向长泰帝求助,却被德嫔阻扰,长泰帝根本没有听到自己说的话。
他是刑部郎中,刚好和御史台的官员负责此事,是他一力为兄长奔波,兄长才洗脱了罪名。在紫宸殿不远处的柳树下。他对自己微微一笑:“不用担心,李大人的事情已经解决了,鬻官案和他没有关系。你放心。”
其时,他风华正茂,长相儒雅。这样微微一笑的时候,自己觉得那柳叶也在轻轻地颤动,与他相和。
就这样,他一直默默帮助她,这样目光缱绻追随她,却又克制有礼,还不敢让人看见,在所有人面前都掩饰得很好。
其实,他们之间有什么呢?什么都没有!
他一直帮助她,后来又帮助她的皇儿,原因是什么,她知道得很清楚。从他的目光里,她看到了他对自己的情意。
可是他从来没有说过,她也什么都没有说。
如今他徐徐老矣,而她,脸上也刻上了岁月的痕迹。可是他看向她的目光丝毫不变,还是那么情深缱绻。
被这样的目光长久地注视着,她觉得自己寂寞而干枯的心会变得欢喜温润。
一晃眼,就二十余年了,二十余年,就这样过去了,他一直陪着她,为她分忧解难,在她需要的时候,他都会出现在她身边,虽则他们极少几面,可是她却时时感受他的存在。
对她来说,他比长泰帝还要亲密。她也知道,就算长泰帝会背弃他们母子,他也不会,比起长泰帝,她更信任他。
幸得有他,才有自己母子今天的局面。如今她是后宫中高高在上的李妃,德妃虽然比她位高,却再也不能随意言行轻侮她,皇儿娶了户部尚书的嫡女为妻,还获得了许多助力!
如果没有他,他们母子今天是怎样的境况都难说。所以她多次对皇儿上官长治说:“李斯年可用可信,不可相负。”
他为自己母子做了太多,所求的太少。不,是他所求的,永远无法得到。
李妃脸上的轻柔的笑意一直在持续,因为有他,自己才觉得这春熙宫中寂寞的岁月才不会难熬。
这么多年来,他们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或许在彼此心目中思绪里,早就将对方当做最亲密的人,但实际上,她和他,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她是皇上的妃子,他是皇上的臣子,仅此而已,她是主,他是臣,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李妃默念着这个四个字,心中涌起无限的愧疚,或许,还有无限的遗憾。
他老了,她也不再年轻了,回想起这些往事,她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受。
窗外月明,照应出春熙宫里重重叠叠的树影,见证着她如初雪般的寂寞。或许,也附和着她心中早知却不能宣之于口的眷恋。
思往事,渡江干,青娥低映越山看……小簟轻衾各自寒。
小簟轻衾各自寒,说得真是好啊。李妃微微笑着,眼角的泪终于滴了下来。
月明夜寒,已经是深秋了,一年将过了。一年又一年,她和他,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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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更!(从今天开始,第四更的时间将会推迟半小时,晚上10点发,请亲们注意哦~)
第两百一十三章 开始布局
当沈宁将沈余乐的发现告诉沈华善和沈则敬的时候,他们两个久经朝堂波澜的官员也忍不住一愣。
他们不可置信也想不明白,这两个人,一个是皇帝的宠妃,一个是皇上的重臣,难道竟然会有私吗?
李妃,虽然不及慕妃和容妃那样深得长泰帝的宠爱,但是比起其他的妃嫔来说,得到的待遇就算很好了,不然也不可能做到一宫之主。
李斯年,是长泰帝的老臣,也是甚得帝心的。从县令、郎中、刺史到中书侍郎,若没有长泰帝的看重,他也不可能进入中书省,还是中书省的副官,官居三品。
这两个人,一个是长泰帝亲密的,一个是长泰帝看重的,这两个人,怎么会是那样的关系呢?
“李斯年今年已经六十岁了……六十岁了,还能做些什么?”当沈宁离开书房之后,沈则敬这样说道,实在是想不明白啊。
作为一个男人,他很清楚年龄对一个男人来说意味着什么。年纪越大,就越有心无力。如果余乐看的没有错,李斯年现在还用那样的目光看着李妃,他想做什么?
这令沈则敬震惊不已,这李斯年,不会那么强悍吧?
“关键不是他想做什么,而是他做了什么……”沈华善沉吟片刻,这样说道。
他的想法和沈宁的一样,如果李斯年真的做了什么,那么事情就太有趣了!
若是皇上知道了这两个的关系,甚至,如果长泰帝当场发现这两个人的关系,那会怎么样呢?
沈华善也被自己大胆的猜测吓住了。在呆愣过后,他马上就判断出这个事情对沈家来说最有利的方向,沈家可以顺着这个方向去做事了!
就算李斯年没有做过什么,沈家也一定要做实了他过什么和做着什么,这是唯一可以对付他的办法。
关键不是他做了什么,而是皇上知道他想做什么啊!若是皇上亲眼见到他做了什么,那就完美了!
想到现在致仕在家中的沈开善和被圈禁在思过处的沈则熙。沈华善的眼神就黯淡下来。李斯年,是一定要对付的了!
经过这么多事情之后,李斯年和他身后的五皇子已经是沈家的死敌,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了,所以无论如何,这次对付李斯的计划一定不能出现任何纰漏!
“孩儿晓得了。请父亲放心。”沈则敬说道,这事是要好好谋划才是,一击不成,以后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了,这事绝对急不得。
沈则敬想起自他上任京兆少尹之后沈家遭受的损失。断手折臂。沈家在那一局中元气大伤!现在。也是时候向李斯年和五皇子讨回利息了。
一连几天,沈华善和沈则敬都在思考如何对付李斯年的事情,沈余宏也在一旁出谋划策。
事涉男女之事,他们不会让沈宁这个姑娘家参与到这个事情中来。
沈宁也很听话很配合。在她将沈余乐的话语转告沈华善等人之后,就没有再向沈华善等人打听过此事了,只专心在鉴华堂上课,还有在青竹居内提点刚升为大丫鬟不久的琴棋书画四人。
“人送进去了吗?”沈宁问着已经作妇人打扮的春诗,她已经嫁给秋梧了,现在是青竹居的管事娘子了。
她和秋梧成亲之后不久,就回青竹居办事了,有她在,沈宁觉得自己省了很多心。更重要的是。青竹居和秋梧之间的联系就更方便了。因有春诗在,秋歌也不用再借故去找她堂兄了。
“回姑娘,相公说已经送进去了。走的是门下侍郎左良哲家仆的路子,兜了好几个圈的,手尾都做全的了。不会有什么错漏。送进去的人虽然是进了李夫人院子,不过时间紧短,目前只能做个粗使丫鬟。”春诗将秋梧的话语转告给沈宁。
在她还是青竹居的大丫鬟的时候,她就知道秋梧一直在为沈宁办事.成亲之后,秋梧对她一直很好,也告诉了她这个事情。所以现在,她负责传递秋梧和青竹居的消息了。
“没事,粗使丫鬟有时候也能派用上场的,关键是要看看什么样的时机。且让她在李家蛰伏,也不用做什么,等小五那边有动静再说。”沈宁说道。
只要人能送进去就好了,就算是粗使丫鬟也没有所谓,只要能见到李夫人就行了,以后一定会有作用的!
沈宁相信,作为李斯年枕边人的李夫人,一定会知道些什么。李斯年这么多年都恋慕李妃,可以瞒得过天下人,但沈宁相信一定瞒不过朝夕相对的结发妻子!
因此,她才将人送去李府,打算从李夫人那里下手,看看能否找到一举击败李斯年和五皇子的机会。
“奴婢知道了。另外,相公说,宫中蚍蜉传来的消息,李斯年极其谨慎,就算见到李妃,也是匆匆点头打招呼,根本就不会长时间接触,更不可能会去后宫的。说机会很难找。”春诗继续说道。
虽然春诗不知道“蚍蜉”是什么,却也一点也不好奇,只是尽责地复述秋梧的说话。她一直都清楚,尽可能地少好奇心,才是最佳的生存之道。
“机会难找也没有关系,就算没有机会,那么我们给他们制造机会就是了。且先准备着,等待我的吩咐。”沈宁说道,对这一点倒不着急,反正目前有的是时间,只须慢慢等待就是。
“我会告诉相公的。对了,春琴刚刚来报,说五皇子妃给姑娘下了帖子,邀约姑娘去五皇子府一聚,姑娘看这个帖子该怎么处理?”春诗想起了春琴刚刚说的事情,向沈宁请示道。
春诗成亲之后,春琴就接过了她原本的工作,负责青竹居的文书出入,成为了青竹居的居正了。
“少宜?”沈宁有些奇怪。自从郑少宜嫁给上官长治之后,偶尔还和沈宁有书信往来,但毕竟五皇子府和沈家有怨,郑少宜和沈宁夹在其中也很尴尬,两个人的关系就慢慢淡下来了。
特别是在郑少宜有身孕之后,两个人都没有联系过了。现在郑少宜突然给她下帖子相邀见面。是为了什么事?该不该答应呢?
“就说家中事忙,推了吧。”沈宁想了想,这样说道,不打算去赴这个约会。
沈宁是一定要对付上官长治的,不只是为了前世的仇恨,还是为了今生的局面,她都不会放过他!
郑少宜是他的正妃,不能说恨屋及乌,但见面了始终免不了尴尬和嗟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能说什么。
大家已经选择了不同的路。以后只会越走越远。赴约又有什么必要呢?还不若大家从此不见面。在彼此心中留有一份情谊会更好。
“推了吧。以后五皇子妃的帖子,一律都推拒了。”沈宁又补充道,心中有淡淡的失落和歉意。
郑少宜怀有身孕,想必现在正憧憬着腹中孩儿的到来。可是自己要做的事情就是要想方设法毁了她的一切。想到这里,沈宁就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郑少宜,以后,还是不见的好吧。
尽管对郑少宜有歉意,但是对即将要做的事情,沈宁坚定不已。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是十一月了。越是临近年末,沈俞氏就是最忙的时候,尤其是今年没有嫡长媳沈安氏帮忙。她觉得更加忙碌了。
二媳妇沈成氏要照顾孩儿,帮不了多少忙,所以沈宁、沈宓和沈瑶等人都被叫来了和鸣轩,开始跟着沈俞氏正式学习管家事务,也是为了帮助沈俞氏处理些琐碎事。
“十一月最紧要的事情就是冬至了。宁儿。你处理冬至礼,想想为各家备下什么礼为好。宓儿,冬至礼的账目你都要看顾了。至于瑶儿,你就协助大厨房打理冬至宴会事宜吧。”
沈俞氏一一交代道,这些都是琐碎事,以这几个姑娘的本事,应付是卓卓有余了,沈俞氏很放心。
“母亲,今年冬至会办宴会吗?”沈宁问道。奇怪,冬至是合家团圆,沈家以前过冬至以前都是和年节一样的,只是一家人聚在一起热闹热闹,却没有办宴会的。
“冬至的隆重仅次于年节,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设宴呢?母亲是邀请各管事娘子,整几桌好酒席给她们,以慰劳她们这一年的辛苦。你父亲也会在前院宴请各主事掌柜的。冬至日,热闹团圆是最好。”沈俞氏说道。
原先有感于沈家这些管事娘子很得用,才想着慰劳她们的。不料沈则敬听了她的想法后,觉得此举甚好,也学着沈俞氏一样,准备在前院做类似的事情。
“各管事娘子也说,要在冬至日那天祝贺太太顺心顺意呢,冬至日是个好日子,太太受她们的祝福,最好不过的了。”俞妈在一旁笑着说道。
“好日子?受祝福?”沈宁听着俞妈说的话,脑中灵光一闪,对了,冬至日!
俞妈说的么有错,冬至日的确是个好日子。称贺时节,团圆时节,有些人也应该在一起了。不然,就是辜负了这等好时节啊!
沈宁笑了起来,她想,秋梧说的那个艰难时机终于来到了。
“冬至之日的隆重仅此于年节,皇上若是在这一天受各地使者和朝廷百官的称贺,那么所得的福分和运气自然比一般的日子要来得深厚。当然,皇上是天子之尊,洪福齐天,自然不会在意这一点福分。那么就当是慰劳群臣,让群臣感念皇上的恩德也好啊。况且,臣妾也没有好好参加过一场宴会了,不若请皇后娘娘也在坤宁宫设宴吧,帝后同心同德,百官也会称颂不已的。”钟粹宫内,容妃在和长泰帝撒娇。
她这一番说话虽然是娇嗔着说出来,不过却有道理,长泰帝听了有丝心动,面上却不动声色。
福气这种东西,谁会觉得足够的?就算是天子也不例外。
长泰帝还在想着容妃那一番说话的时候,恰逢司天丞沈余乐来报:“冬至日,在十二辟卦中为地雷复卦,称为冬至一阳生。易曰:先王以至日闭关,商旅不行。但是今年冬至日和往年不一样。是九星连珠,紫气东来,乃是可喜可贺之祥瑞,这一日,宫中宜热闹兴盛,以接这祥瑞之气。”
沈余乐占卜的本事长泰帝在东郊大地动中已经见识过了,对他的话语自然是无比信服。
长泰帝想到容妃说的话,又想到沈余乐说的祥瑞,长泰帝就有了一个决定。
他却没有想到,这个决定,让他看见一个帝王这一生中最难堪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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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一十四章 冬至夜宴
冬至前夕,长泰帝下了一道口谕,令朝廷众臣在冬至日进宫赴宴,还令众臣携家眷参加,道天子与民同乐。
殿中省传来的意思是长泰帝和皇后为了犒劳朝臣和命妇这一年来的兢兢业业,特地在冬至日设了夜宴,这一晚的夜宴是由殿中省官员亲自主持的,可见帝后二人对这次宴会的看重。
设宴的口谕下来之后,不少官员都感到有些奇怪。往年冬至日,长泰帝都会下令休沐,让臣下合家团圆共庆吉日的,今年怎么会在宫中设宴款待群臣呢?这与皇上一贯的做法不符啊,难不成当中有什么事情?
这个时候,就有官员在说了:“今年皇嗣有继,二皇子府的两个皇孙,还没有正式在群臣面前露过脸呢。皇上或许是打算在冬至夜宴上展示这两位皇孙了?”
更有好事的官员顺着这个话语说下去:“皇孙有继,或许皇上会在冬至夜宴上宣布太子人选?”
其余官员则是哈哈大笑,说不无可能,虽然皇上现在立太子之心不是很明显,但也说不准,不无可能不无可能。
这些话语,倒说不上妄测帝心,只是长泰帝这次设宴,跟往年做法实在太不一样了。朝臣对宴会种种话语倒也无可厚非。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中书侍郎李斯年笑呵呵地听着朝官的话语,心里则是提了起来:不会是二皇子府想要趁着冬至夜宴再提请立之事吧?
现在二皇子府有两个皇孙,五皇子妃虽然也有了身孕,毕竟还没有诞下来,这个局面对五皇子是大大不利!若是皇上在这个时候立太子,五皇子真没有多大的胜算。
二皇子身后有势力,又居长,还有两个皇孙,怎么想,这二皇子都是储君的最佳人选啊!李斯年想到这点,心里便沉了下来。
“李大人。你怎么看?”猛地,李斯年听到一个和煦的声音在问自己,他转头一看,原来是自己的同僚沈华善。
沈华善也听着朝官们关于冬至夜宴的讨论,正在问李斯年见解呢。
“皇上圣明烛照,自然有用意,为人臣子的,不敢妄论。”李斯年笑着说道,看样子和沈华善处得也不错。
他和沈华善,两个人官职一样。都在中书省任职。韦景曜又不经常在中书省内。反倒是两人的关系亲近了不少。
但对着沈华善的时候,李斯年会提起十二分精神的。虽然他不知道沈华善是否知道了自己和五皇子府的关系,但是沈华善此人殊不简单,他不敢掉以轻心。生怕沈华善在话语中设什么圈套。
“私底下说说而已, 圣明烛照什么的也牵强了。李大人就是太小心了。”沈华善笑着说道,对李斯年倒颇为熟稔。
“不过也不用想了,到冬至日那天就知道了。不过我想他们说的也很有道理,皇上说不定真想让两个皇孙露脸呢。如果进一步,说不定我们能知道储君人选呢。”还没等李斯年说话,沈华善继续说道。
他就不信,听了这些朝官的话语,李斯年会不考虑这个可能!他一定会去找五皇子商量此事的。只要他们把注意力集中在二皇子身上,那么自己这边要做的事情就顺利很多了。
果然,到了晚上,如流处就来汇报了,说李斯年去了五皇子府。至于他们商量些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不用管他们商量什么,就按原计划办事就可以了。敬儿,殿中省那里的手尾抹去了没有?”沈华善问着沈则敬。
他想起孙女沈宁和侄孙沈余乐做的事情,他的眉头就忍不住皱了起来,这两个孩子,竟然这么胆大妄为,做这样的事情竟然想瞒着他们!
幸好君复乐来告诉他,沈余乐在长泰帝面前说的那一番话,不然他还不知道皇上之所以设冬至夜宴,是这两个孩子谋划的结果,真是太大胆了!
“已经抹去了,刚好陈修齐那天没有当值。乐儿在殿中说的话没有传出去。”沈则敬说道,对沈宁和沈余乐两个人做的事情,他也感到很无语。
原本他是想着这些始终是男女私情之事,不想让沈宁这个姑娘家参与到这事里面的,没想倒好,她自己去捣鼓了这样的事情出来!
“抹去了就算了。既然机会已经出现了,就好好利用这个机会!这两个孩子虽然心急了一点,但这个计划没有太大的漏洞,这两个孩子能做到这一点,很不容易了。”沈华善说道。
事情已经开始进行了,那么他们就要接手下来,将此事尽量办得完美。
“已经吩咐各方都在准备好了,现在就等冬至夜宴到来了。”沈则敬回道,对即将出现的事也感到有些期待。
此事若成了,李斯年必死无疑!少了这样一个人,沈家就不会觉得芒刺在背了。
到了冬至夜宴那一天,沈华善、沈则敬和沈俞氏、沈宁进宫赴宴去了。
这次冬至夜宴是设在重华殿的,朝臣带着家眷进入殿中之后,就会男女宾分席而坐,中间还隔着厚厚的屏风,虽则可以听到男女的说话声,却是看不清屏风对面的情景的。
沈家一行四人,在进入重华殿后,就分开而坐了。
当沈华善在男宾席位看到已经落座的李斯年时,脸上原本的笑意就更深了,对于今晚的事情,他也感到很期待啊。
今晚的重华殿是热闹兴奋的,除了朝廷众臣及他们的家眷外,长泰帝的后宫妃嫔也参加了,当然还有长泰帝的诸皇子和皇子妃,可谓济济一殿。
当帝后二人联袂而来的时候,原本就热闹兴奋的重华殿氛围更是到沸腾了,所有人都站起来给帝后两人行礼,长泰帝对这一殿的热闹感到很满意。
“朕尝闻古礼云:冬至之日,挑选有能之士,演奏黄钟之律,以示庆贺。朕效古礼,宴席重华殿……诸位畅饮,共聚同乐。”
长泰帝的话刚下,殿中就响起了一阵祝福称颂的声音。又一次推高了重华殿的热闹。
沈宁坐在一众大臣家眷中间,感受着这殿中的笙歌燕舞和觥筹交错,也、和身边江侍郎的嫡孙女江芝兰小声地说着话,仿佛也享受这殿中的欢欣热闹。
她的目光落在远处的郑少宜身上,她尚未显怀,然而脸上散发着温柔慈爱的光芒,早前见到她的时候,沈宁和她也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也没有话可说了。
再看一看她旁边的李妃,脸上是一贯轻柔的笑意。在这灯光映照下。显得娇艳如花。
李妃并不知道有人暗暗打量着自己。她的心情此刻却是说不出的难受。她又见到那个女人了!
他名义上的妻子,和他一同赴宴了,她再一次看见了她!当李妃看见那个女人在一种夫人中淡然地笑着的时候,当听得别人叫她“李夫人”的时候。李妃总会下意识地拧了拧帕子。
那本该是……
本该是什么呢,李妃顿了顿,心中知晓答案,却说不出口了。
这重华殿内,让人真难受啊。李妃不由得多喝了几杯酒,很快,她就觉得有些醉了,头有点晕眩,嘴巴也干得厉害。肚子也涨得厉害。
这重华殿内的喧闹和那个女人影影绰绰的面容,让她的头也隐隐痛了起来,觉得更加不适,恨不得马上就离开这重华殿,然后回春熙宫好好歇上一会。
实在坚持不了下去了。李妃为免在这么多命妇面前失仪,匆匆向皇后告了罪,先行离席了,她觉得头真是晕得厉害,也很想逃离这重华殿内的一切。
沈宁见李妃在宫女的搀扶下离开了重华殿,轻轻地抬起了胳膊,不着痕迹地遮住了嘴角的一抹笑意。
没过多久,坤宁宫的大长秋就从殿外进来来,神色显得很紧张,她径直走到皇后身边附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
众命妇随即看见皇后的神色也有些呆愣,一时间惴惴,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皇后娘娘,没有事吧?”一旁的德妃和慕妃看见皇后这副样子,关心地询问了几句,现在还在宴会中呢,底下那么多命妇看着,皇后怎么就呆愣起来了?
“本宫没事。诸位开怀畅饮,切勿拘谨。德妃,你代本宫好好招待各位夫人,本宫有事离开一会儿。”皇后匆匆说了这么几句话,就跟着大长秋离开了重华殿,更是令诸命妇感到有些奇怪,皇后娘娘神色匆匆的,不会是发生了什么事吧?
皇后离去之后,德妃得意地扬了一下头,热诚地招呼着众命妇及家眷,皇后不在,后宫妃嫔之中就她的位阶最高了。
她挑衅地看了一眼慕妃和容妃等人:看你们怎么和我争!
慕妃和容妃根本就没有理会德妃的得意,她们在意的是皇后为何这样神色匆匆地离去,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大长秋说得太小声,她们听不清楚是什么。慕妃想到这里,眼波流传了几下,也借故离开重华殿了。
离开之前,她还邀了容妃一起:“要不要一起去看看?”容妃笑着拒绝了,她觉得留在重华殿挺好的。
慕妃不一样,她膝下没有孩儿,正好可以去凑凑热闹,而自己嘛,身份敏感,当然是越少参合就越好。
话说皇后跟着大长秋出了紫宸殿,匆匆往春熙宫走去,边问道:“皇上为什么这么着急让给本宫去春熙宫?”
刚才大长秋在她耳边说,皇上有急令,让她马上赶去春熙宫,并且千万不能声张,她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情。
大长秋眯了眯眼睛,看了一下周围,见宫女、内侍和侍卫都没有离得太近,她想到了刚刚听到的事情,自己心中也是惊乱不已。
她的脚步没有听,只悄声地说:“来报的宫女只说皇上要气晕了,听说是看到了这个。”大长秋做了两个食指碰在一起的手势,然后低着头不敢再言语。
“什么?”皇后惊叫一声,猛地刹住了脚步,不可置信地看着大长秋,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春熙宫,李妃,皇上气晕,难道是那样的事情?皇后正想说什么,却看到了身后也跟着停下来的宫女内侍。她想起了这是什么场合,也不再言语,只是往春熙宫赶的脚步加得更快了。
而远处的慕妃听到皇后的一声惊叫,便知道她们在哪里了,那是往春熙宫和钟粹宫的方向!
容妃还留在重华殿,难道是春熙宫出了什么事?慕妃想了想,对着身边的青鸢吩咐了几句话,就在原地等着了。
有好戏,当然是要大家一起看了,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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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
第两百一十五章 有奸
当皇后匆匆赶到春熙宫时,尽管她早有心理准备,却仍是被春熙宫的情况吓了一大跳。
从春熙宫外墙乃至前殿,都看不到一个人影,平时守候在春熙宫众多的宫女和内侍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整个春熙宫有一种死寂,仿佛从来没有人在这里居住一样。
如果不是内殿隐约透出来的灯光,皇后和大长秋等人以为这就是一座冷宫。人呢?人都到哪里去了?
这令皇后不寒而栗!
皇后心生警觉,吩咐跟随而来的宫女和内侍守候在春熙宫前殿,自己只带着大长秋一个人往内殿里面走去,心里却止不住地惊惧,仿佛内殿里面有什么洪水猛兽一样。
内殿的烛光越来越亮,却让皇后和大长秋的心跳得更快,来到内殿门外了,仍然看不到一个人影。
她们对望了一眼,“吱呀”一声,推开了春熙宫内殿的大门。
待皇后看清楚里面的情况时,猛地抽了一口气,瞪圆了双眼,脸上一贯端庄大气的表情,此刻也粉粹了,忍不住双腿抖动起来。
这,这是什么情况啊?
内殿里,李妃跌坐在床边,她衣衫不整,襦裙堪堪地披在身上,露出了光滑白皙的香肩,连亵衣都看得见了,可是李妃浑然不觉,也没有用手去上拉一下。
她就这样跌坐着,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神色木木,恍如无生息的雕像。
而她的旁边,则有一个人,一个男人,同样是衣衫不整,只不过不是坐着,而是跪着,双手被捆绑在身后。
当皇后看清楚那个男人时,觉得自己的一口气堵在喉咙里,她也想昏倒算了。
怎么回事?怎么了这是?这不是中书侍郎李斯年吗?他不是应该正在重华殿饮宴的吗?怎么出现在春熙宫中?还是这样的一副情状?
皇后再细看李斯年。他的外衫也是披在身上的,摇摇欲坠,如果不是被绳索捆绑着,早就掉下来了。他只穿着一条单薄的亵裤,就这样跪在那里,神色不似李妃那样木呆,却是惊慌不已。
在两人的身边,跪着的是李妃最倚重的心腹宫女芍药,她的衣着道是很整齐,只是脸上似乎有被狠打了一巴的伤痕。而且神色慌张恐惧。跪在地上身体抖得像筛糠。嘴巴不断地开开合合,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可见内心是极度恐惧,以致失声了。
在三人右上侧的。是坐着的长泰帝,他嘴巴紧闭,眼神似乎要喷出火来,而他放在椅边的手,也紧紧地握成拳,整个人散发着重重的威严和怒气。
他身边站着的张盛则低着头,看不清是什么表情。
整个春熙宫内殿,就这几个人,每个人都不说话。皇后甚至可以听到每个人的呼吸,也感受到长泰帝的怒气如同重山一样压下来,令她差点站不住。
皇后走近长泰帝,便看了跪着的李斯年一眼,不小心瞥到他胀鼓鼓的裤裆。心都漏跳了几拍,觉得额角有止不住的冷汗。
天啊,这是怎么回事?李斯年今年都有六十岁了吧?看到这种情况,皇后根本不用问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难道李妃和李斯年竟然做了那等大逆不道之事?还被皇上亲眼看见了?
皇后小心翼翼地开口道:“皇上……”想问,却不知道该怎么问。
李妃是后宫妃嫔,归属坤宁宫管辖,是皇后的份内事务,可是这样的事情,**宫闱,还被皇上亲自看见了,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才好!一个是皇上的宠妃,一个是皇上的重臣,怎么会这样?
长泰帝见到皇后来了,也没有说话,只觉得心口的怒火刺得腹腔都生疼,他给张盛使了个眼色,张盛便将事情简短地皇后汇报了一遍。
皇上宴会中途出了重华殿醒酒,不知道怎么的就来到了春熙宫外,结果就发现李妃和李斯年正在行那苟且之事,皇上震怒不已,故请了皇后娘娘来处理此事。
张盛还说,皇上震怒之下,已经将春熙宫的宫女和内侍全部秘密处决了,就只留下这跪着的芍药一个,待她交代完事情之后,也逃不过一个“死”字。
“芍药,你快从实道来,这是怎么一回事?不然,死罪难逃!”皇后听了张盛之后,也没有说什么,只看了大长秋一眼,大长秋便对芍药喝道,让她赶紧说出真相!
死罪是难逃的了,但说出真相,或许会死得痛快一点,不然,有得她受的。
“……”芍药摇摇头,然后拼命地叩头,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她很想说话,却发现自己什么都不说不出来。
她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她陪着李妃从重华殿回来之后,就去了一趟茅厕,当时秋芒和所有的宫女、内侍都在的。她从茅厕出来的时候,就没有人了,她正感到奇怪呢,皇上和张盛就出现了,然后……
然后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当她知道秋芒和所有的人都被皇上处决了,更是气都透不过来了,她不知道为什么李斯年会出现在这里,也不知道皇上为什么会在这里,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芍药说不出话来,只一味地惊惧地叩头,那“砰砰”作响的叩头声似乎唤回了李妃的神智,她似乎猛然记得了什么,三步两步地跪爬到长泰帝身边,抓住了长泰帝的裤腿,大声地哭喊道:“皇上,皇上,臣妾是冤枉的,臣妾什么都没有做过!臣妾是冤枉的,是有人设计臣妾的,皇上,臣妾是冤枉的啊!”她的眼泪滴在长泰帝的裤子上,却被他险恶地一脚踢开。
“皇上,臣是冤枉的,臣是冤枉的啊。是有人设计臣啊!”李斯年也惊惧地大叫,试图挣脱被捆绑的双手,他也向长泰帝跪爬过来,想向长泰帝求情。
可是他一动,身上的衣衫就落了下来,露出了光裸的上身。
“冤枉?设计?你敢说这是冤枉?!”长泰帝猛地站起来,狠狠一脚踢向李斯年的裤裆,这一脚用尽他全身力气。李斯年被他一脚狠狠地踢到在地,还往后翻滚了几下,刚好翻到在芍药的身边。
芍药被他这样一吓,又想起李妃和李斯年的事情,心中的惊惧一下子已到达了顶点,她“啊”地大叫一声,终于能发出声音来了。
但是她却往一旁的柱子冲了过去,“砰”的一声,她软软地倒在了地上,头上、柱子上满是喷射出来的鲜血。甚至有几点滴到了长泰帝的裤子上。
“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对于芍药这样的贱婢。长泰帝心中没有半点惋惜和在意。他冷冷地问着李妃。
他想起刚刚进来时看到的情景,喉头里感觉到一阵腥甜,却硬是把这一口心头血给压了下去。
高高在上的李妃,数不尽的锦衣玉食和荣华富贵。这些还不足够?她竟然在春熙宫中和别人苟且?长泰帝觉得自己是被人兜头兜脸甩了几巴掌,说不出的难堪和愤怒。
“臣妾无话可说,但臣妾是冤枉的,臣妾是冤枉的!”李妃狂乱地喊道,芍药一死,其余春熙宫中又全部都被处死了,就更没有人可以证明她的清白了!
她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这样,她看了李斯年一眼,她也不知道。李斯年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来到春熙宫,更加不知道自己怎么会他做了那样的事情。
被踢倒在地上的李斯年嘴角慢慢流出了一丝鲜血,心中也是一片死寂。他知道是中计了,是别人设计了自己和李妃。
在长泰帝看到那一幕时,自己就已经是死罪了。他知道自己是冤枉,但这冤枉,却什么辩解的话都不能说。他是被人设计了没假,但和李妃做了那样的事,却是千真万确的!
他在重华殿接到陈修齐暗中传来的书信,书信是李妃的笔迹,上面写着让他速来春熙宫,有十万火急的事情相商,事涉李妃,又是陈修齐暗中传递的书信,他想到没有想就借口离开了重华殿,冲到了春熙宫。
结果一到春熙宫,李妃就过来抱着他贴上他了。这是他想了一辈子的拥抱和亲密,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一刻,他觉得心痒难耐,欲火一下子就被点燃了!
他什么也来不及思考,就这样抱着李妃到了床上,正颠凤倒凰之际,长泰帝进来了,并且没有任何宫女通报,就这样,被长泰帝看了个正着。
这一切,他都不能向长泰帝解释,他不能解释陈修齐为什么会给他传信,也不能解释李妃为什么会给他传信,更不能向长泰帝解释,当他进入李妃时,感受到的全身心的颤抖和满足,这一切,他都不能说!
冤枉?就算他说了这一切是被人设计的,没有人会相信,皇上亲眼见到的,就是他和李妃在床上的一切,而他和她,当时是那么投入那么享受,根本就没有发觉,整个春熙宫已经空无一人了。
这一切?怎么解释?无可解释!想到这里,李斯年终于“噗”的一声喷出了一口心头血,那血也溅到了李妃的身上。
李妃呆呆地扭头看着李斯年,看着他喷出一口鲜血后,闭上了双眼,头这样低着,也不知道是生是死。
在这一刻,李妃觉得心里有什么被掏出来了,她紧张而惊惧地大叫了一声:“斯年!”,然后冲上去,紧紧地抱住他,眼泪不断地落下。
皇后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李妃前一刻还喊着冤枉,下一刻却紧紧抱住李斯年。这是什么情况?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看见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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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一十六章 错了!
“啊!这怎么了?”“这是怎么回事?”“那是谁?”皇后还呆呆地看着抱着李斯年的李妃,耳边却听到这样一阵阵吵闹慌乱的声音。
她下意识地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时,却看到了德妃、慕妃和、梦贵人等一大群妃嫔!
她们打扮光鲜华丽,站在内殿门外,脸上也都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显然,她们也看到了内殿里的情况。
“谁让你们来这里的?你们不是在重华殿内饮宴的吗?赶紧给本宫退出春熙宫!大长秋,关上内殿的门!张盛,吩咐人将这些主子们送回重华殿,谁若敢多说一句话,格、杀、勿、论!”皇后一字一顿的地说道。
她语气里凛然的杀意,让原本就惊诧的妃嫔心里一凉,有不少胆小的人已经在不断后悔了,来春熙宫做什么!
看见了这样的事情,不知道皇上和皇后会不会怪罪,若是追究起来,就麻烦了!
这些妃嫔这样想着,就如同她们出现得突然一样,猛地就从内殿门外退去了,只有德妃、慕妃两个人留在后面,她们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却什么都没有说,跟随着所有的妃嫔一同离开春熙宫。
而张盛,已经吩咐侍卫,除非皇上有旨,不然任何人都不能再进入春熙宫!
虽则这样严声吩咐,但他的眉头已经皱了起来,不知道这事该如何处理,那么多的妃嫔,人多口杂,而且,法不责众,皇上也不可能像处置春熙宫的宫女和内侍一样,将所有的妃嫔都处死。
这事,肯定掩不住的了!
后宫妃嫔虽然神色匆匆地离开了春熙宫,但是她们不小心看见的那一幕,却深深地印刻在她们的脑海中了。
皇上的妃子。皇上的重臣,妃子正紧紧搂着重臣,妃子衣衫不整,重臣光裸着上身,若是这一切传了出去,那么,前朝会有怎样的震动?
德妃和慕妃这样想着,脸上的笑意再次扬了起来,冬至日,真是个好日子啊!
当德妃和慕妃等人回到重华殿的时候。见到容妃还在尽责地招呼着众命妇和家眷。见到她们这一行人回来了。容妃还笑着问道:“皇后娘娘叫各位姐妹去,所为何事?”
一众的命妇也有些好奇,皇后娘娘离开重华殿之后,慕妃娘娘也跟着离开了。没多久。德妃娘娘和一众妃嫔贵人也离开了。
如今,这些主子们又回来了,而且脸上的的神色都很奇怪,似是慌乱又似是庆幸。这些朝廷命妇都暗地猜测,难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在男宾席的沈华善看到旁边的位置一直空着,早前离开的李斯年迟迟没有回来重华殿,而外出醒酒的长泰帝也没有再回来。
他便知事成了,他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意。继续和身边的官员敬酒。这殿中省准备的宴席,都是好宴席,要好好享受才是,不然就浪费了!
没多久,内侍首领张盛就出现在重华殿了。他和殿中省的官员说了几句话。
随即,沈华善和一众官员便接到了散场的旨意。
“皇上喝多了,已经回紫宸殿休息了,今晚冬至宴会到此就算结束了,诸位大人和家眷可以出宫了。!”殿中省的官员这样高升唱道。
沈华善和沈则敬等人当然是随官员大流离开了重华殿。
在离开重华殿之前,沈华善还回头看了一眼留在原地不动的五皇子,对这之后发生的事情再没有兴趣了,回到沈家安安稳稳地睡了一觉不论。
原先上官长治还以为张盛让他单独留下,是长泰帝有话单独要和他说,可是在看到郑少宜和李斯年的夫人也被留了下来,他心里就“咯噔”一声,知道有不妥了。
李夫人为什么也留下了?难道是李斯年出事了?
上官长治这才想起,似乎下半场宴会,自己就没有见到过李斯年了,之前他一直和别的官员寒暄,也没有在意这个事情。
他去了那里?
上官长治很快就知道李斯年去了哪里!
当张盛带着他和郑少宜往春熙宫走去时,上官长治心中就开始忧虑了,心则是不由自主地快速跳了起来。
他带着和善亲厚的笑意问道:“张首领,不知道这么晚了,父皇找本皇子是为了何事呢?李夫人为何还留在重华殿?怎么是往母妃的宫殿去的?”
说罢之后,他还不着痕迹地往张盛袖中塞了好几张银票,他想从张盛得知发生了什么事,好提前做应对准备。
张盛神色淡淡,没有回到上官长治的问话。
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那原本在他衣袖的银票“倏”的一下子,就从他的衣袖里滑到了上官长治的衣袖中,动作干脆,手段利落。
见到重回自己袖中的银票,上官长治的脸色变得难看了,张盛不肯收他的银票,难道出了大事?!这是通向母妃宫中的方向,难道母妃出事了?还是父皇有了什么旨意?
张盛连银票都不肯收,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事情不好了!
上官长治这样想着,脚步不由得加快了,而张盛还是稳稳地在前面带路。
当上官长治看到春熙宫里全是长泰帝的侍卫,而不是原来春熙宫的人时,他心里不祥的感觉更强烈了。
这些人,没有一个是春熙宫的,甚至,一个宫女也没有,春熙宫的人都到哪里去了?
上官长治忍住心中的惊恐,跟着张盛来到了春熙宫内殿门外,只见张盛通报了一声,待到里面传来准许的命令后,才语气淡然地对上官长治说:“殿下,请进去吧,皇上和皇后在里面等您。”
说罢,他推开了内殿的门,让上官长治和郑少宜两人走进去。
上官长治一看到里面的情况,脸色就变得煞白,刚跨过了门槛,他就跌跪下来,不住地请罪!
虽然他都还没有看清长泰帝是什么脸色,但是除了下跪请罪。他已经没有什么能做的了。
跟着他进来的郑少宜,也和他一样,跪在长泰帝面前,不住地请罪。
时间仿佛过去了挺久,但仿佛又凝结不前,春熙宫内殿里的情况,和早前众妃嫔到来见到的并没有多大的差别。
只是李妃已经不再抱着李斯年了,她跪坐在李斯年身边,眼泪也干了,只双眼通红。头发也凌乱不堪。
而李斯年。被捆绑着双手。上身光裸,双眼紧闭,嘴角有血,也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活着。
芍药的尸体。还在内殿里,柱子上的鲜血已经凝固了。她倒下的地方也有一大滩血。
长泰帝和皇后静静地坐着,脸上甚至没有怒气,只有平静,让人惊惧的平静。
上官长治看着眼前的一切,无法将他们组合成一个合理的事件,他知道这些组合会代表着什么事情却不能够相信!
怎么会?怎么可能?一直辅助他、帮助他的李斯年竟然会趁着冬至宴会之时来到春熙宫,还和他的母妃做那等苟且之事?这怎么可能?
这个事情对他的打击太大了,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该做些什么!
长泰帝用着看死人的眼光看着李妃和李斯年。甚至用这样的眼光看了一眼上官长治。
在李妃冲上去抱着李斯年的那一刻,长泰帝已经当这两个人是死的了!并且,一定要让他们死得极其凄惨!
凌迟?剥皮?还是炮烙?不好,不好,这些都太简单。该想些别的,长泰帝心中在想着这样的问题,心中的暴虐之气“噌噌”地上升。
“母妃,您说话,母妃,您说话啊!您快跟父皇说,这是怎么一回事?”上官长治心中的慌乱无法形容。
如果真是他想的那样,母妃和李斯年**宫闱,那么自己就永远和那个位置无缘了!不止如此,性命能不能保住,也是未知之事!
母妃怎么会这样?!
李妃听到上官长治的大吼,也没有回过神来,似是没有发觉这个就是她一直以来最慈爱的皇儿,是她一直以来的希望,她和李斯年做了那么多事情,都是为了将他扶上那个位置。
可是,现在,一切都没有意义了,她和李斯年做了那样的事情,长泰帝不会放过他们的!是自己连累自己的皇儿的,可是,她能说什么呢?
她酒醉眩晕之时,他出现在春熙宫中,不管是梦境也好现实也罢,不管是醉酒也好清醒也罢。在那一个时刻,她只想仅仅抱住他,从他身上汲取到一点点温暖。
这春熙宫中,真是冷真是寂寞啊,她已经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几年了,也度过了这二十几年孤寂的日子。
幸好有他,他一直在她身边陪着她,就算他徐徐老矣,她也觉得他似初见时那样俊雅那样温和,那是她一生记得的最好风景。
终于,能够一尝夙愿了,在他进入她的那一刻,她觉得自己这一生都完满了,在这个被宫墙围困终生不能挣扎的自己,终于可以松动一下了!
虽然他已经头发斑白,可是她觉得他就是自己一生的良人,她是这样满足这样愉悦。
她十五岁进宫,到现在,已经二十三年了,在这二十三年里,她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除了皇儿出生之时,就是刚才和他在一起的时刻,虽然那么短暂,可是她已经觉得够了。
良久,李妃的眼神动了,她慈爱地看了上官长治一眼,却没有回答他的话,也没有向长泰帝伸冤,甚至,没有再看长泰帝一眼!
她的目光落在李斯年身上,情深缱绻。
她轻轻张嘴,也不知道在说话还是在吟唱:“思往事,渡江干,青娥低映越山看……小簟轻衾各自寒。”
思往事,渡江干,青娥低映越山看……小簟轻衾各自寒。
ps:
一更!
第两百一十七章 一个女人的怨恨
上官长治看到李妃这样看着李斯年的时候,简直不可置信!
自己的母妃一向是个聪明的人,怎么到了现在还这样糊涂呢,她在做什么啊?
他扭头看了一眼长泰帝,看见长泰帝脸上清白交错,他心里的惊惧到达顶点,这下完了,什么都完了!
皇后看着这内殿中的乱象,长泰帝的旨意未下,她也不敢去安置这内殿的一切,她想起还有李斯年的夫人在等待接见,便巍巍颤颤地开口:“皇上……该如何处置,还请皇上示下。”
如果是一般的妃嫔,皇后早就吩咐侍卫将两人乱棍打死了,但是宠妃和重臣,又该怎么办呢?况且宠妃身后还有一个成年的五皇子!
皇后心里在想:五皇子已经完了,当务之急就是通知兄长这个事情,千万别留下什么把柄在五皇子那里才行。
就在这个时候,皇后看见上官长治给她使了个眼色,他嘴巴张合,却没有发生声音,皇后从他的唇形很轻易地分辨出几个字:“蒋家把柄”!
皇后心里是又惊又怒,知道上官长治这是用蒋家的事情来威胁她,让她在长泰帝面前求情,但她无能为力!
这是什么情况,是**宫闱,还被皇上抓了个正着,她怎么敢跟皇上求情呢?!
到时皇上疑心自己在其中掺了一手,那就水洗都不清了。所以她装作没有看见上官长治的眼色,低着头等待长泰帝的旨意。
上官长治看到皇后的样子。便知再无周转之力,仿佛全身力气都被抽光了,他怨恨地看了李妃和李斯年一眼,恨不得当场就将这两个人乱刀砍死!
在这之前,这两个人是他最敬重最亲密最倚仗的两个人,一个是生身之母,一个是再生之助,他相信,就算天下人都与他为敌。但这两个人都会全力支持他的,不离不弃!
但是,这两个人现今在做什么?是把自己硬生生地拖进了地狱,再无生还的可能啊!
还谈什么大宝帝位!自己这一生,因为这两个人,全部都毁掉了!
而郑少宜。则一直惊惧地跪着,她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是她不知道该作什么反应!
良久,长泰帝看了一眼还在低低吟唱的李妃,再看了一眼上官长治,竟然下了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旨意:“将李斯年抬下去!李妃关押!春熙宫封宫!查!查李斯年是怎么来春熙宫的。中间有什么人在勾连,给我查!”
下完这个旨意之后。又和颜悦色地对上官长治说:“老五,你们夫妻二人今晚就宿在宫中吧,等查清楚这个事情再出宫!放心,若是朕查出了真相,一定会给你一个公道的!”
上官长治听到这个旨意,喜出望外地抬起头,目露希冀。父皇的意思是他相信母妃是被冤枉的吗?难道自己还有一线生机?难道父皇不打算追究这事?
这怎么可能?这样的事情,是任何一个男人都受不了的事情!可是父皇的旨意听起来就是这个意思啊。他想不明白。只能惴惴地叩头道谢恩。
而李妃,听到了这样的旨意,却还是呆呆地吟唱,就连李斯年被抬出去,上官长治夫妇退下去,她都浑然不觉。
当帝后两人离开春熙宫时,长泰帝对张盛使了个颜色,随即吩咐道:“张盛,你随皇后去重华殿一趟。再回来禀告朕。”
长泰帝回望了一眼春熙宫,他还有一些事情需要核实,所以暂时放过这两个人一马,待他核实过那件事后,他一定会剁了这两个人去喂鱼!
张盛跟在长泰帝身边几十年,挑通眼眉。长泰帝的眼色是代表什么意思,他知道得很清楚,便恭恭敬敬地说道:“奴才领命!”
皇后原本还不喜张盛跟着去的,以为长泰帝对她也信不过了,派个心腹内侍跟着,想着心里就不舒服。
但她转念一想,这样正好,有张盛在一旁听着,李夫人说了什么话,长泰帝就会知道得清清楚楚,自己正好翘起双手置身事外!
这样想着,皇后便笑着说道:“有张首领在,臣妾也放心了。”
当皇后和张盛来到重华殿的时候,见到李斯年的夫人李许氏神色淡然,仿佛一点也不担心被单独留下来会有什么事情。
她嘴里似乎还在念念有词,待皇后走近了,才听得她是在念着佛经。怪不得,李许氏甚少参加京兆宴会,原来是喜佛之人。
“你可知道本宫留你下来是所为何事?”在李许氏请安行礼过后,皇后给她免礼赐座,便开口了。
她看着李许氏脸上安然的神情,心想她知不知道李斯年在春熙宫和李妃私通?应该是不知道吧,不然她怎么还这么平静和淡定呢?
“回皇后娘娘的话,臣妇多少也猜到一二了。定是他又做了什么糊涂事了,想必这次是犯了大错,才会被留在宫中了。他犯下的错事,臣妇早就劝说过的了,但是他都不曾听。他犯下的错事,一概和臣妇、和臣妇的儿孙无关的。请皇后娘娘恕罪,请皇后娘娘恕罪!”
李许氏“扑通”一声又给皇后跪下了,脸上淡然的神色已经变成了请罪的惶恐。
她这一番说辞和神色,让皇后和张盛的眉头都皱了起来,难道李许氏真的知道李斯年和李妃的事情?
“定是那殿中丞陈修齐叫他去的,我都已经说过很多次了,这是大逆不道的死罪,他都不肯听!求皇后娘娘开恩,饶了臣妇和儿孙的罪。臣妇愿意供出他的罪行。”尚未等皇后娘娘问话,李许氏就继续叩头说话了。
她说她隐约知道李斯年的心思,也知道是殿中丞陈修齐暗中帮李斯年和李妃联系的,还首告了李斯年许多不法事,包括与五皇子勾连,打击、收买朝臣等等。
最后她还道李府中的假山有个密室,里面就藏着李斯年不法的许多证据,只要皇后娘娘派人去一查就知道得清清楚楚了!
“臣妇和儿孙都是与这些无关的,我所知的,什么都说出来了。请皇后娘娘开恩!”
所有的事情都说完之后,李许氏说出了她的愿望,就是希望以首告之功赎罪,换自己及儿孙的无罪。
皇后听了李许氏的话,心中觉得无比疑惑。
亲亲相隐,这李许氏怎么会首告李斯年这么多不法事呢?李斯年倒了,对李许氏及她的儿孙没有一点好处,反而可能会召来祸害!
李许氏虽有首告之功,但是李家遭到清算是一定的,说得难听一点,家破人亡也是有可能的事,这李许氏为什么要这么做?
皇后看着李许氏斑白的头发,这是一个为人妻子、为人母亲、为人祖母会做的事情吗?皇后觉得难以理解!
皇后不理解,是因为她不知道,一个女人的怨恨之念,经过二十多年的累积发酵,会到达一种什么程度,当这个怨念到达极致爆发的时候,其毁灭力量会有多惊人!
首告又算得了什么呢?家破人亡又算什么?挫骨扬灰也只是小事一桩了!这些年她遭受的,她要他一一偿还!
只见李许氏跪在殿中,状似惊恐地说:“我记得长泰十七年暮春,他曾在书房欢喜若狂,说了一句话:我又有儿子啦……”
这一句,给李斯年定下万劫不复之罪!
你不是心心念念要守护那个女人和她的儿子吗?那么,我就要毁了他们,让你也和我这样,永生永世承受这锥心之痛凌迟之苦!
李许氏微微一笑,跪伏在地,再不言语。
将近二十三的时间,李许氏看着自己的相公日日珍惜抚摸那个女人的画像,却一眼都不曾落到自己身上;
二十三年里,李许氏看着自己的相公为那个女人悲,为那个女人喜,为那个女人谋划,为那个女人思虑,却从来没有关心过枕边人是欢乐还是惆怅;
二十三年来,李许氏看着自己的相公日日为了那个女人的儿子筹谋思虑,看着他处心积虑为那个女人的儿子拉拢各种势力,助那个女人的儿子一步一步踏上青云,却从来没有在意过自己两个儿子的出路,自己的儿子,有一个三品大员的父亲,却只能在京兆外任个小官;
就连那个女人即将抱孙子了,他都欢欣得连喝了三杯酒,可是自己的孙子就日日绕在膝下,却连抱他们一下都不曾……
这些事情,是过去二十三年里,李许氏几乎日日见惯了的事情!
睡在自己身边、本该属于自己的相公,他的人、他的心、他的一切,却是属于另外一个女人的!
这一点,令李许氏悲痛欲绝。
她和他本是少年夫妻,也曾眉含情意心相印,也曾清早画眉妩,也曾恩爱异常羡煞旁人,当他心心念念的只有那一个人,李许氏就被他弃在一边了。
偏偏那一个人,如花隔云端,他只可以想象却永不能得到。这种求不得之苦,反衬着李许氏那相公远离永不可再得的已失去之苦,过往的恩爱甜蜜就成了砒霜之毒,日日凌迟着她的心
她日日煎熬,日日怨憎。这样的苦,这样的恨,在二十多年的时间里,不断起伏,不断累加,不断发酵,终于爆发了出来!
以致,最终说出了那一句话!
佛曰:人生八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五阴炽盛。一苦又一苦,谁都逃不过啊!(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ps:二更!
第两百一十八章 斩尽
李许氏的话一落下,皇后就猛地站了起来,她的神情比看到李妃和李斯年私通时更加可怖!
李许氏在说什么?她知道她在说什么吗?
李斯年没有妾室,他只有两个儿子,都是李许氏所出。而长泰十七年暮春,五皇子上官长治出生,李斯年和李妃私通,这,这,混淆皇家血脉,这是天大的死罪啊!
张盛也张大了嘴巴,久久没有合上。
这位年已六十多,久经前朝和后宫斗争考验、深得长泰帝看重的内侍首领,也被吓到了。
宠妃和重臣私通,被皇上当场看到,这事虽不可置信,但历朝历代也发生过这样的事,但是混淆皇家血脉,还瞒了二十多年,这真是闻所未闻的事情啊!
张盛虽然知道这就是长泰帝给自己使眼色的原因,就是为了求证李斯年和李妃私通的时间,求证五皇子上官长治究竟是不是皇家血脉。
但是,此刻,他知道了求证的结果,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只迷迷糊糊想:若是五皇子登基,那这天下就不是上官氏的天下,而是李家的天下了!
重华殿内的氛围一下子凝结住了,幸好皇后为免出现春熙宫中其余妃嫔闯进来的情况,早就屏退了留守的宫女和内侍。
这重华殿内,只有区区四人,李许氏的话,除了他们这四个人,就没有人再听到了,不然这事就当场就扬了出去。
“李许氏。你在说什么?你知道不知道,此事干系甚大,若你说的是谎话,诬蔑皇室,那就是弥天大罪!”皇后厉喝道,
她身为后宫之主,此刻质问李许氏,那威严就像有形的一样,压得李许氏抬不起头来。
“回皇后娘娘的话。臣妇记得很清楚。那一天,正好是臣妇的长孙出痘,臣妇惊惶无措,冲进书房才听到这句话的。臣妇家中的老仆都会记得是哪一天的。”李许氏的话语没有变,依然清晰地指出是哪一天。
“你暂且留在宫中,此事。没有本宫的吩咐,不得向任何人透露!”皇后原本是来询问李斯年和李妃私通的事的,却没有想到听到这个震撼的消息。
这事太过重要,还有张盛在一旁听着,容不得她有半点犹豫,她必须马上就去面见皇上。将此事报告给皇上知道。
当皇后和张盛匆匆来到紫宸殿的时候,长泰帝看到他们惊恐异常的脸色。再看到张盛对他点了点头,他便知道自己要张盛求证的事情是真的了!
他的眼神迅速暗了下来,双手别在身后,紧紧地握成了拳。
当他听完皇后磕磕碰碰的报告后,反而微微笑了起来:“皇后真是大意了。那李许氏怨恨丈夫,或许他们夫妻不和,两人又私怨。故意说了这些话来报复李斯年。一介恶妇的话语,怎么能够相信呢。李许氏在胡言乱语。皇后怎么也这么糊涂了?”
皇后瞪大了眼睛,不明白长泰帝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那李许氏时间事件都记得那么清楚,长泰十七年暮春,怎么会胡言乱语呢?
随即,她就反应过来,连忙跪下来请罪道:“皇上说的是,是臣妾大意了!明知道那李许氏在胡言乱语,还心急火燎来告诉皇上,是臣妾糊涂了!”
待起身过后,她笑着说道:“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呢?五皇子是天潢贵胄,怎么可能会受一个恶妇人的污蔑呢。是李夫人身体不适,李大人特意去请了太医来为李夫人诊疗,所以才迟了出宫。本宫体恤,特令宫中侍卫送李氏夫妻回。皇上,臣妾说得没有错吧?”
长泰帝满意地笑了一下,他知道自己这位梓童,是最识事务的,实情就是这么一回事!
随即,他对皇后说:“梓童真是深得朕心,这样说很好,很好!张盛,派人送李氏夫妻回去。另外,今晚春熙宫中的妃嫔,一个个都给朕看实在了,若是有什么话传了出去,她们身后的父母宗族就一个都不能留了。”长泰帝语气平静地说道。
不管事情的真相是什么,但是他不要听到半句关于这些事情的讨论,这事,就给皇后和张盛了,相信他们定会办得妥妥当当的。
在皇后和张盛离开紫宸殿各自去办事后,紫宸殿内只剩下长泰帝一人了,这时,他所有的不甘和怒气才散发出来!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漂杵,但是他的怒气,却只能发泄在这空无一人的紫宸殿内。
自二十岁登基以来,长泰帝就没有今日这样难堪和难受的时候,自己的宠妃竟然和自己的大臣私通,甚至自己的皇儿也有可能不是自己的骨肉!
这对他来说,是最大的耻辱,身为一个帝王,身为天下至尊,他竟然比不过一个年老的臣子,这是他最大的难堪!
想到李妃那低低吟唱的什么“小簟轻衾各自寒”,长泰帝就觉得嘴角有血要流出来!
到了那个时候,她都还在想着李斯年,似是疯魔般!这让长泰帝如何接受得了!
当皇后说道李许氏那一番话时,长泰帝心中已经认定上官长治是李斯年的骨肉而非自己的血脉。但是他不能认,还要极力遮掩这个事情!
这顶绿帽,绝对不能落到一个帝王的头上,哪怕是他自己亲眼看见了那一幕,他都不能认!
这对他的帝王之威,是一个侮辱,是一个污点,他绝对不能让臣下、让百姓质疑他的帝王之尊!
他又想到此刻还留宿在宫中的上官长治,越想越觉得他不像自己!
上官长治长相儒雅温和,李斯年就是那儒雅温和的人。而自己从来都威严克制,可是上官长治总是面带笑意,对人热诚亲切,那李斯年可不就是老好人吗?
到了最后,他觉得无论是样貌还是性格,上官长治和李斯年都是十足相像。列子所谓“疑邻窃斧”的道理,在长泰帝身上完全体现!
但是这一刻,长泰帝所念的就是要怎么收拾了这个局面,绝对不能让自己的帝王之威严有失!
第二天一早。张盛就前来回复长泰帝,他已经将长泰帝交代的事情都办好了。
那天进入春熙宫中的妃嫔已经被金吾卫严密监控起来了,而他则带着长泰帝的暗卫去了李府。
他从李府的密室里找到了许多李妃的画像,这些画像有贵人时的李妃,也有嫔时的李妃,记录了李妃不同的时期。而且每一幅惟妙惟肖,仿佛李妃笑意盈盈要从画上走下来一样,除了看得出画艺高超之外,更看得出画画人倾注的感情之深。
另外张盛还从密室中找到了李斯年和陈修齐、方从哲等一众官员的密信,知道了李斯年一直暗中为五皇子办事,就是为了让五皇子登上皇位。
张盛已经连夜审讯五皇子府的幕僚李可安、许三思等人。在严刑逼供之下,他们也供认了当年姜选的事请、二皇子妃灵前小产的事都有李斯年的手脚。
甚至。十皇子也是死在他们的毒计之下,李可安、许三思等人已经畏罪自杀了。
陈修齐、方从哲等五皇子府一系的主要官员,也都被暗卫拿下了,陈修齐承认昨晚夜宴之时,是代李妃将一封书信交给李斯年,但是他不知道信上写的是什么。
至于和五皇子有关系的另外官员,则等待长泰帝的旨意后再行处置。
当长泰帝看到这样看到那一幅幅李妃巧笑倩兮的画像。再听了张盛的报告,终于忍不住了。将画像和文书从书案上一扫而下!
他咬牙狠狠道:“朕的宠妃,朕的皇儿,朕的重臣,真是好啊!这些年朝廷中发生的事情都和他们有关!朕的亲生皇儿,朕的嫡亲皇孙,竟然是他们的毒计陷害啊!他们真是好啊!真是好啊!”
猛地,长泰帝一口气提不上来,他紧紧捂住心口,似乎要站不住了,踉跄了几下。
“皇上保重,皇上保重啊!宣太医!宣太医!”李斯年见状惊恐地大叫,生怕皇上气急攻心,连忙吩咐了小内侍去奉药局宣太医了。
他自己则不断地顺着长泰帝的胸口,让他把那一口怒气消散开去,这个时候,皇上千万不能出事啊。
在太医没有到来之前,皇后就跌跌撞撞地冲进来了,她刚刚得知春熙宫中的李妃已经自缢身亡了。被人发现的时候,李妃已经断气了,死状十分可怖,守在春熙宫的侍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现在吓得不知如何是好。
昨晚长泰帝交代了皇后要好好看着李妃,绝对不能让她有任何损失。长泰帝还不想让她死得那么便宜,却没有想到她将自己的衣衫扭结成布条,就这样自缢身亡了,甚至她还用藏起来的护甲刺穿了喉咙,可见是一心求死。
“死就死了,何须慌张!报个暴亡的理由上来,将她剁了喂给永巷中的饿狗就罢了!”长泰帝淡淡地说道。
他语气也听不出有什么怒意,显然是不打算追究皇后的失责,而对于李妃的处置,他说得这么平常,就像每天洗漱一样。
这令皇后觉得心中发毛,那惧意像蚂蚁爬一样,瞬间布满了她的心。
“是……是,臣妾,臣妾遵命!”皇后强压着惧意,结结巴巴地地说道。
在后宫这么多年,她虽然也非良善之辈,手里沾的人命也不少,却从来没有亲自动过手。那等血腥的事,宫女和内侍也不会在她面前多言,现在长泰帝说什么剁了喂狗,她就觉得喉咙一阵翻滚,想要吐。
“不过,面上做得体面一点。”长泰帝又说话了,皇后止住了自己的作呕,忙不迭地领命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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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一十九章 围绝
冬至这一晚,上官长治是宿在宫中的。
自从出宫开府之后,这是他第一次留宿宫中,这本该是极为留恋和高兴的事情,但是他却是惊惶不已。
他一晚上都想着李妃和李斯年的事情,又担心长泰帝会罪责他,直到子时才入睡,也睡不踏实,一大早就醒过来了。
当他睁开眼的时候,闻到了十一月深秋的气息,水仙花特有的清香,让他头脑也为之一清,脑中浮现出种种应对的办法。
他却没有想到,当他踏出五皇子所的时候,所有的事情都变了。
李妃昨夜在春熙宫中自缢身亡,对外的理由是:暴亡。
李斯年及家眷被圈禁在府中,虽然李家的下人一切如常,但是金吾卫已经乔装守在李家主子身边了!
更重要的是,五皇子一系的势力,方从哲、陈修齐、卫尉少卿董凌因为不同的原因,被夺职下狱,其他一些和五皇子过从甚密的官员,虽然还没罢职,却已经被严加看管起来了!
五皇子府的幕僚许三思、李可安等人,在供认五皇子府的事情之后,畏罪自杀。
郑州刺史李逸昇因渎职下狱,连他属下的一干人等,全部都被牵连。
户部尚书郑濮存,也在早朝之上被长泰帝申斥,言其“教女无方,家训有失”。
这一切,不过是短短一个早上发生的事情,发生得如此迅速,让上官长治如同大寒天跌进冰窖里,全身冷得瑟瑟发抖,自己完了,什么都完了!
上官长治在一切清晰地感受到死亡的临近,他知道自己这一次在劫难逃。再也翻不了身了!
父皇虽然让他留居在皇子所,没有处置他,可是却把他身边的势力剪了一干二净。不管是明的暗的,都无法藏匿!
现在。上官长治除了空有一个五皇子身份,什么的没有了!
不,或许,自己这个五皇子的身份都要保不住了,上官长治嘴角溢出了血,觉得心焚如灰。
他太清楚若是对手设计了李妃和李斯年私通,就一定不会放过将污水泼到他身上的机会。或许。在父皇心目中,自己早已不是他的皇儿了。
“不!不!”上官长治大吼道,对这一切都不能相信,不过是短短一个晚上。怎么就会这样了?
他是五皇子,将来会承继皇位的人,这一切都不是真的!他大吼之后,就觉得眼前一黑,终于承受不住昏了过去。留下郑少宜惊恐的尖叫。
当他幽幽转醒的时候,环顾了一下四周,看到是在自己熟悉的五皇子府寝室内,暗暗松了一口气。
再看到自己皇子妃坐在床边,一脸担忧地看着他。上官长治呼了口气。笑着说道:“少宜,本皇子做了个梦,说是母妃出事了,我还在五皇子所呢,真是一个噩梦!幸好是个梦,醒来就没事了。”
他这样自我安慰道,却见郑少宜大滴大滴的眼泪落了下来,脸色惊慌悲痛。
“这些,都是真的?”上官长治的笑容凝住了,一点一点地收了起来,脸色也一点一点地白了起来。
他想起来了,那不是做梦,那都是真的!他是昏过去了,不是做梦!
但是自己昏过去的时候,不是在宫里的吗?怎么会在自己府中了?父皇让自己回到府中,难道是顾全父子之情,不会问他罪了?
郑少宜含泪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说道:“父皇……是父皇派侍卫将我们送回来的,还说……还说……若无他的传召,我们以后都要留在府中不得外出了。府中的人都换上了宫中的侍卫。殿下,怎么办?……怎么办?”
郑少宜大哭着说道,她肚子里还怀着皇孙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以后都要被圈禁在五皇子府了吗?
上官长治的手垂了下来,眼神也黯淡无光了。
若无传召,不得外出,这就是说自己和老三一样,已经被父皇圈禁了,就要老死在这小小的一片地方了,这怎么可以!
他志在天下,还要征战地方的,怎么可以被圈在这一个小小的地方?上官长治猛地站了起来,冲出寝室外,大吼道:“来人!来人!本皇子要见父皇!我是五皇子,我要见父皇!”
声音在五皇子府上空响彻,可是府中的侍卫却像木偶人一样,没有半点反应。
他们早就接到通知了,无论五皇子说什么,他们都可以不用理会,不用回答不用担责,只需,好好守着五皇子府,让五皇子和五皇子妃不得外出就是了。
所以,他们也就当上官长治的大吼当时蚊蚋哼哼,继续面无表情守着五皇子府。
冬至夜宴之后的早朝,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令得朝官们因为昨晚喝醉有些混沌的心神瞬间清醒过来,今早那一丝宿醉也都全没有了。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陈修齐、董凌和方从哲是五皇子的人,这个事情没有多少人知道,李斯年是五皇子府的人,更是没有人知道,皇上怎么会突然办了这些人?
原因他们不知道。但是他们知道李逸昇和郑濮存是五皇子府的势力,现在李逸昇被夺职,郑濮存被申斥,这是表示皇上对五皇子不满了?
当下朝之后,他们互相交流所知,才知道李妃暴亡、五皇子被圈禁的事,才将早朝的事情联系起来,难道陈修齐、董凌和方从哲都是五皇子一系的官员?
皇上办了他们,又将五皇子圈禁起来,这是表示五皇子已经玩完了?五皇子出了什么事?
最惊喜的莫过于二皇子一系的官员,他们没想到一觉醒来,就会有这么大的一个馅饼从天上掉下来,以至太惊喜了反而不相信这个事情是真的。
“诸位大人说的事情是真的吗?李妃暴亡、五皇子被圈?”太仆少卿张星华说道,虽然他早从属下那里知道了这个事情,但是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属下消息有误,这怎么可能?
昨晚的夜宴。皇上还赞扬了五皇子呢,还道五皇子妃腹中皇孙的名字都已经想好了,事情怎么会变化得这么迅速和怪异?这才短短一个晚上啊。
那边陈知浩也和朝臣们说着差不多的内容。当他也得到肯定的回答时,忍不住和张星华对望了一眼:真是有这么大的馅饼从天上砸下来的!
他们最大的对手五皇子。已经成年的五皇子,又获得了户部尚书支持的五皇子,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倒下了!
就连宫中颇受皇上宠爱的李妃,也都暴亡了。这个朝廷,已经和五皇子没有什么关系了!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惊喜?!
陈知浩和张星华又对望了几眼,想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原本他们还想着等陈知浩将兵部的局面稳住了,才对五皇子下手的。现在他们都还没有任何部署,五皇子就倒下了!这真是太惊喜太意外了!
然而让他们惊喜和意外的还在后头。
随着李妃暴亡、五皇子被圈禁,对于他们被皇上这样处置的原因,也在朝臣中传来传去。现在最新的原因是:李妃和李斯年**宫闱,还被皇上抓了个正着!
有人描述了当时春熙宫中的情况,说李妃借口不适离开宴会,就约了李斯年去春熙宫,两人颠凤倒凰之际。皇上就进来了,所以皇上才会办了五皇子。
这事,还说得有板有眼,连那李斯年的裤裆是怎样鼓掌都说得一清二楚,由不得别人不信服。
参加宴会的官员想起了李斯年中途离席后。好像真没有见过他了,这该不会是真的吧?
当他们回去询问他们的家眷,得知李妃的确身体不适提早离开了宴会,还得知皇后和众妃嫔曾神色匆匆地离开重华殿,不过很快就回来的,她们的脸色都很奇怪,当时她们这些命妇都在猜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事情全都对得上了!不少官员都相信了这个事情是真的。
有官员想起了宴会时正是沈华善坐在李斯年旁边的,而且他们都是中书侍郎,平时知交的时间和机会都很多,沈华善会不会知道些什么?
对这些疑问,沈华善笑着说道:“我那晚就顾着喝酒了,也没有注意到李大人是不是离开了。不过这都与咱们无关。皇上圣明烛照,做这些事自然有原因,我劝各位大人也别猜了,万一皇上不喜,那不是自惹祸了?言多必失啊。”
不少朝臣都想起了现在正是夺嫡之争的敏感时期,又是头上那顶绿帽的敏感事,想想沈华善所说的确很有道理,便都不敢再问了,甚至勒令属下和家眷都不能再说半句或许打听半句这样的事情。
不过还是有一两个不长眼的监察御史,上书长泰帝,请求长泰帝审查真伪,以防以讹传讹,免得污了后宫和五皇子清白,请求皇上彻查等,却被长泰帝廷杖了三十。
审查真伪?怎么审查?还担心这个事情影响不够大吗?现在长泰帝遮掩这个事情都来不及,还彻查真伪,真的要让百姓都知道皇上皇冠上的颜色是绿的吗?真是不知所谓!
所以那监察御史被廷杖的时候,朝臣都噤声不语。这三十廷杖,是他自己讨来的,谁叫他不长心眼呢?
长泰帝震怒又难堪,他已经让皇后和张盛对后宫妃嫔和李家严加看管的了,竟然还会有这样的流言传出去,什么“李斯年鼓胀的裤裆”这样的话语,竟然也能传出来!
到底是谁?!谁会那么大胆竟然敢在京兆散布这样的流言?他一定要查出,是谁放了这流言!他一定不会饶了这散播流言的人!
长泰帝下令朝臣噤口,任何人都不得对此事再发表看法,否则,廷杖三十!
御史台官员要在京兆监察,若是发现有人再胆敢对李妃和五皇子不敬,立即依法下狱!
依法下狱?依什么法?朝臣心中嘀咕道,却再也不敢对此事说什么。
流言总有消失的一天,没有人再提李妃和五皇子,也就是这么一下子,李妃和五皇子就从朝臣的心中离去了。
的确,虽然皇上下令不得对李妃和五皇子有任何不敬,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五皇子,已经玩完了,他的戏,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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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二十章 利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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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李妃暴毙,五皇子被圈禁,朝官也不太敢讨论那个流言。”青竹居内,秋歌正在向沈宁汇报京兆的各种消息。
秋歌虽然知道主子一出手,就一定会有成果的。但是现在的发展之快,真的令秋歌惊异。
现在,离冬至夜宴仅仅三天,京兆格局已经变成这样了。五皇子一系的官员基本被剪掉,只除了户部尚书郑濮存。不过估计郑家也就是这两三天的事情了。
秋歌对于京兆的动态已经娴熟于心,这些年跟着沈宁,她已经可以基本判断事态的发展趋势。
听了秋歌的话语,沈宁点点头,脸上的表情甚是平静,这些都是意料中事,并没有特别值得欣喜的地方。
冬至夜宴之时,当皇后匆匆离席之时,她就知道事情已经成了,现在,只不过是那件事的后续结果而已。这些推进,都是沈宁闭上眼就能推测出来的。
皇上为了遮掩住悠悠众口,不会将上官长治赶尽杀绝的,尤其是在处置郑家的时候,皇上会犹豫谨慎,怕落人口实。
毕竟,谁都知道,郑家和五皇子府联系在一起的时间还不长,甚至说时间很短。这么短的时间,郑家就算为五皇子谋划,所做的也甚少,自然,不会在监察御史的调查那里留下什么把柄。
只要这个时候有官员上书为郑濮存求情,皇上顺水推舟,或许郑家就能保住了。
沈宁想起自己对郑少宜的承诺,想着要去祖父书房跑一趟了。
“小五的事都安排妥当了吗?”随即,沈宁想到了自己最关心的事,紧张地问道。
虽然她已经拜托容妃收留小五了。但是不知道小五是否能逃过一劫,又不知道陈成能否及时接应到小五,能否将小五救出来安置好。
在长泰三十八年的及笄礼上。沈宁认出了中书侍郎李斯年,但在更早之前。在她刚刚建立蚍蜉不久的时候,她就已经认出了陈修齐!
长泰三十五年的花朝节,是由淑和长公主支主持的,但是长泰帝为了感念长姐的厚意,特地派出殿中省的官员代为协助,派去的官员就是殿中丞陈修齐!
沈宁就在那个时候认出了陈修齐是经常出入上官长治书房密室的官员!
那一刻,她对上官长治真是由衷佩服。竟然在殿中省安插心腹亲信,这是多大的本事啊,说是通天之手也不为过了!
殿中省,殿中丞。虽然位阶不高,可是日日陪伴皇帝吃饭穿衣,谁能比他们消息更灵通?谁比他们更能知晓皇帝的心思?
所以在前世时,上官长治能这么及时地知道长泰帝病重的消息,还能这么顺利地灵前即位。就是有殿中丞陈修齐给他暗中传递消息!
有陈修齐的消息,还有李斯年的辅助,在加上整个吴越沈家的人才和势力,那一世,他才会那么顺利登基!
长泰三十六年秋。沈宁让蚍蜉辗转送了一个人到陈修齐身边。在陈修齐看来,此人年纪很小,却颇为聪明伶俐,办事小心谨慎却又十分圆满,是一个值得培养的好苗子。
因此,陈修齐把她送到了春熙宫中,送给了当时的李嫔,以为李妃效劳。
按照那一年春熙宫中宫女的排行起名,那个人在春熙宫中得了一个名字,叫做秋芒。
秋芒,在春熙宫出事之前,是李妃得信得用的大宫女。她在短短三年的时间里,从一个粗使宫女做到了大宫女的位置,除了她办事妥当、聪明伶俐之外,还因为她是陈修齐送给李妃的人,李妃对她极为信任!
可是陈修齐和李妃都不知道,在去到陈家之前,秋芒还有一个主人,她还有另外一个名字,那就是小五,沈宁身边那个已经病亡的小五!
所谓芒,即刺也,是其用,也是其功!
秋芒,是用来刺穿春熙宫和上官长治这个堡垒的利器,是沈宁倾尽心力培养的最优秀的蚍蜉!
在沈宁得知李斯年对李妃有那等隐秘的心思时,她就想到了终于到了秋芒出场的时候了。
冬至夜宴,秋芒通过陈修齐给李斯年送了一封密信,以李妃的名字约他去春熙宫。忘了说,李妃那一手簪花小楷,鉴华堂内以模仿为天赋的沈佳已经模仿得能够以假乱真了。
接到陈修齐送来的信,李斯年不疑有它,迅速匆匆赶到了春熙宫,却没有想到李妃竟然抱住了他。
那一晚,李妃因为腹中胀痛提早离席,芍药内急去了茅厕,秋芒给李妃点上了能够舒缓心绪的熏香。只不过,在里面加了催情香,又以李妃的名义屏退了其余宫女和内侍。
这才有了后来的事。
殿中丞,又不是只得一个,除了陈修齐,还有高伯钧。上官长治可以收买陈修齐,宫中的慕妃就可以利用高伯钧!
当长泰帝离席醒酒时,便被高伯钧有意引到春熙宫。高伯钧是尚书右仆射卞之和曾经的属下,这种举手之劳,他自然愿意办的。
慕妃与上官长治、李妃,是有杀子之仇的,对于容妃提议的计划,她怎么会不配合、怎么会不积极呢?
京兆流言所描述的内容,关于李斯年那肿胀的裤裆,大部分还是出于慕妃口述呢。
至于众人津津乐道的李斯年那鼓胀的裤裆嘛,不过是敬酒之时,集贤殿修撰楼盛怀往他酒杯了弹了一点壮阳粉末而已,不然,以李斯年六十岁的高龄,怎么可能那么快就硬得起来,还能一直维持着让长泰帝看到?
那壮阳粉末,可是尚药局奉御孙伯扬的得意之作,据说专治不举难起的,这样一实验,也可知确实有奇效了。
yinluan宫闱。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又岂是那么容易的?这当中集合了多少人的心力?一丝一环,紧扣连接。丝毫差错都不能有啊!
沈宁,不过是站在背后。将这一丝一环都紧紧握在手中,然后拉扯驱使这些丝环发挥他们的作用。
她所凭借的,就是那一点已知先机和俞正道教导的谋算人心之道,托的,是重生之福!
“小五的事都安排妥当了,陈成已经将她送出京兆了,会按照原计划送往陇右道。以后都不会再回来了。”秋歌回答道,语气是钦佩的。
这些年来小五做的事,让她心生敬意。
这些年,小五一直隐藏在春熙宫中。为沈宁传递有关李妃和五皇子的消息,个中的艰险就不用说了,她为沈家做的贡献是巨大的。
尤其是这最后一击,如果没有她传信、燃香,李妃和李斯年根本就不可能入局。沈家,也就不可能击败五皇子了!
所以不特秋歌,就连沈华善等人,都对小五心存敬意,虽然他们对小五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还有秋实。该让她从李家撤出来了。皇上对李家的圈禁,不会持续太长。解封之际,正好趁乱脱身。”沈宁又交代道。
先前放置在李家的粗使丫鬟秋实,已经完成了她要做的事情,可以功成身退了。
沈宁只给秋实交代了一个任务,就是要她想办法在李夫人面前讲一则八卦。
这八卦是说河内道某个县令宠妾灭妻的事情。这则八卦中,那县令妻子被冤死的时候,吟唱的一首诀别乐府流传大江南北!
其言云“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今日斗酒会,明旦沟水头。躞蹀御沟上,沟水东西流。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这是世间夫妻最美好的愿望,又是世间夫妻最残酷的悲哀!
当李许氏听到这段吟唱时,更觉得现实的千疮百孔,也更显现李斯年的残忍无情。
二十三年的时间,一个女人,能有几多个二十三年?永不可能实现的愿望、已失去之苦、不再得之恨,这三者交织炽盛。一句“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引出了李夫人内心最深处的怨恨,这怨恨爆发起来的时候有毁灭一切的力量。
有小五,有秋实,有容妃和慕妃的推助,还有沈家那么多人的谋断,李斯年和上官长治落到如此田地,也不枉了!
想到如今上官长治正被圈禁在五皇子府,真是巧,前一世,自己是被囚禁在长春宫十七年的呢!
谁说这不是冥冥中有注定呢?天理循环,有因有果,一切都有定数啊。
不知道,这被圈禁的日子,他可接受得了?
“如流处汇报说,五皇子府外面能听得见五皇子的怒吼,却不知道在怒吼些什么,现在五皇子府是只许进不许出。李妃暴亡,身后事办得也仓促,短短三天,就已抬棺出宫了,不过却没有人敢说什么。只是抬棺的人说,那棺材极轻,好像没有人一样。”秋歌继续说道。
她知道沈宁对五皇子府有一种刻骨的仇恨,现在五皇子有此下场,姑娘应该会很高兴吧?秋歌想道。
沈宁却没有感到高兴,而是一种深深的惆怅。是的,惆怅,无关悲喜。
这一世,她终于击败他了,这么轻易,这么简单,就让他落了这样一个下场:终身圈禁。
想必此刻他正在咒骂咆哮吧,除了咒骂几句咆哮几句,他还能有什么办法呢?想必那些侍卫像木偶泥胎吧?这样的滋味,他是不是很难受?但是还不够,这样难受的滋味还不够!
还没有人日日在他耳边咒骂说你怎么还不死你怎么还不死?五皇子府也不似长春冷宫那样幽深昏暗永不见天日,五皇子府也没有馊得发臭的剩饭剩菜,他除了不可以离开五皇子府外,和以前没有什么两样!
锦衣玉食、奴仆伺候,他所遭到的一切,和前世的自己比起来,已经置身天堂了!
自己竟然也熬过了十七年,不知道这一世他可以熬过多少年呢?
她要他眼睁睁地看着,他最想得到的东西终生都与他无缘,他只能像个阴沟老鼠一样,只敢躲在暗处垂涎那个位置,却不敢见天日半步!
是的,这一辈子他都和那个位置无缘了,她把他拉下了那个位置,用一则yinluan宫闱的丑闻,让他有口却苦不能言,就似她前世一样。
即使他日皇上心软或查清真相将他放了出来,他也没有机会登上那个位置了!就算登上那个位置,朝臣和百姓也会质疑他的血统,名不正言不顺,通奸恶妃之子,怎么可堪帝王?
她做到了她一直想做的事情。她重生以来,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击败他,报了前一世抄家灭族之仇。
可是现在,他是被圈禁了,事情到此就结束了吗?自己真的赢了吗?
沈宁不知道,但是她知道一点,他一日不死,自己就一日不得安宁!
惆怅过后,沈宁下定了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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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更!小五就是秋芒,相信很多人都猜到了,但我认为这章还是写得很好!偷笑中~我觉得写文最难的,不是写奇巧的情节,而是将这些情节合情合理又紧凑地拼接起来,我正在往这个方向努力!请各位亲继续支持!
第两百二十一章 全义
十一月末的京兆,压抑着一种异样的气氛,若有若无的流言已经隐去,朝臣对李妃、五皇子之事讳莫如深。
就连是二皇子一系的官员也没有痛打落水狗的动作,陈知浩和张星华在春熙宫这事上保持了沉默,京兆官员们都有一种异乎寻常的沉寂。
这个时候的朝堂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有序、安定,实因每个人都在观望紫宸殿的动静。
冬至夜宴后第三天,中书侍郎李斯年自杀身亡,死状安详,甚至嘴角还含着一抹笑意。
在得知李妃暴亡的消息后,他也没有了生的意趣,趁着长泰帝的侍卫放松的时候,用匕首割破了自己的喉咙,没几下就咽气了。
他一死,侍卫们自然就从李家撤了出去,他们还得向长泰帝复命和请罪。
因为李斯年的死,李家上下一片动乱惊慌。李夫人听到李斯年的死讯,跌跌撞撞地闯进了书房,眼眶有泪在打转,却迟迟没有落下。
当看到李斯年嘴角的笑意时,她瞪大了双眼,泪水打转得更厉害了。
割破喉咙那样的剧痛,他竟然还会笑着!就算是死,他也心心念念地追随那个女人,这是他觉得幸福的事情!以死徇情,却是为了另外一个女人,到死,他还要在自己心口上再插一刀!
人之已死,其情也悯,其言也哀。但这一刻,李许氏不知道哀悯些什么。
她看着李斯年的尸体,心里空空落落的,耳边仿佛听到有人在吟唱“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这一生,她都不可能等得到了。李许氏缓缓合上了眼。一直打转的眼泪终于从眼角落了下来,不止不绝。
这眼泪,是哀悯自己啊!
李家发生的事情。已经没有多少人会在意了。在朝堂官员的心目中,李斯年及其相关的一切。已经从朝堂抹去了,对于一个戏份已经结束的人,他们不过多投半点关心。
就连是五皇子,他们都不再提及了,何况只是一个中书侍郎?他们更关心的,是冬至夜宴后京兆的格局,他们更关心。是谁将会坐上那个位置。
被圈禁在五皇子府的上官长治,终于结束了多日的哀吼,他已经声嘶力竭。而那些侍卫,竟然像个聋子瞎子一样。不管他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他们都不曾说过一句话也不曾有过半点色动。
在挣扎不甘了这么多天之后,上官长治几乎要崩溃了,他知道自己被长泰帝厌弃了,甚至遗忘了。不然这些侍卫不会是这个样子。
“殿下,别这样子了,我们安安稳稳地在府中住下来吧,等皇孙生下来,皇上说不定就会改变主意了。何况还有父亲呢。父亲一定会想办法救我们出去的。”郑少宜哭着说道。
这几日,她的眼泪水就没有停过。明明前一刻她还在重华殿参加冬至夜宴的,皇上也当众期待了皇孙的出生,怎么现在就被圈禁在府中了呢?
她想不明白,自然就不可能有任何办法。惊惶无措之下,她只能想到自己的父亲。在她的心目中,她最依赖的父亲一定会有办法救她们出去的。
“对,还有岳父,岳父一定会想办法救我们出去的。一定会有办法的,你说得没有错。”上官长治听到郑少宜这句话,眼神猛地亮了起来。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越是情势艰险,就越要冷静,他要冷静下来,只有冷静,才有可能挣得一线生机。
现在,他只能寄希望于自己的岳父,户部尚书郑濮存,户部尚书掌天下之财,他一定会有办法的。
原本上官长治对哭哭啼啼的郑少宜很不耐烦,现在自己能不能出去,就靠自己这位皇子妃的娘家了。想到这,他小意地安慰她:“你也别忧心了,好好养胎,我们一定能出去的!”
只要还能出去,只要还活着,就一定不会输,就还有希望!上官长治这样告诉自己,冷静下来的眼神越发阴鸷。
上官长治正满心希冀着的郑濮存,终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感受着这满室满府的沉寂,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对面的夫人,叹气之后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和夫人,已经这样坐了两个时辰,相顾无言。
冬至夜宴后发生了那么多的变故,郑濮存早就打听到了事情的缘由,他怎么都想不到李妃竟然会和李斯年私通,现在五皇子和五皇子妃已经受其累,被圈禁在皇子府中了!
他相信这一定不会是真的,这肯定是有人在设局诬陷,就是为了往五皇子身上泼污水!
出事的第一时间,郑濮存就已经给长泰帝上书,为五皇子请罪和求情,可是长泰帝却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当众斥责他“教女无方,家教有失”。
尽管如此,他还是为五皇子四处奔走,联系原先五皇子府的势力,想要集合他们的力量,去向皇上求情,只求五皇子不被圈禁。
但是那些官员个个都闭门不见。墙倒众人推,事涉宫闱**,谁敢再沾惹半点?就算是为了从龙之功,也要有命去享才是!
这些官员袖手旁观,郑濮存也认为是理所当然的事。如果不是为了自己的女儿,他又怎么会这样落力为五皇子府奔走呢?
明天,再去奔走奔走吧。如今只能尽微薄人力了。
想起那个自小备受宠爱的小女儿,郑濮存再次深深地叹了口气,她的一生也就这样了,他们身为父母的,连再见她一面都没有机会了。
如果不是她执意要嫁进五皇子府,又怎么会有今日之祸呢?皇家是是非艰险地,自己一早就对她说过了的啊。可是她偏偏不肯听!
赐婚,这哪里是君恩,分明是催命符的!郑濮存第一次痛恨自己的小女儿,也第一次怨恨长泰帝为郑家赐婚。
“老爷,中书侍郎沈大人求见。他道有急事,早前没有帖子的。”门外,管家这样禀告。打断了郑濮存的思虑。
沈华善?现在已经是戌时了,沈华善是为了什么事情上门?自己的小女儿和沈家姑娘交好。但五皇子府和沈家却是隐隐敌对的。
这些,郑濮存都知道,沈华善是为了什么上门?郑濮存皱起了眉头。
第二日早朝之上,户部尚书郑濮存给长泰帝上了一道请罪折子,自言“教女无方,家教有失”,向长泰帝请罪。道自己有负皇恩,恳请致仕。
退朝之后,郑濮存又去紫宸殿求见了长泰帝,将折子的内容再陈述了一遍。
“臣多年来沐浴皇恩。愧疚无以为报。如今又因为臣女一事,未能为皇上分忧,臣心有惶恐,更觉恩深罪重。臣是耽于骨肉之情了,请皇上恕罪。”说罢。郑濮存伏地不起。
这是在解释他为五皇子府四处奔走的原因,乃是为了骨肉之情,全无半点势力纷争,也没有,为五皇子拉拢什么残余的意思。
长泰帝面色不显。他看着跪在地上的郑濮存,他的头发斑白,动作微颤,这是自己的老臣了,长泰帝想起自己和郑濮存君臣相交的画面,心里也叹了一口气。
自己是对郑濮存信任的,不然那也不可能提拔他为户部尚主掌全国之财,原先自己想着老五有郑家做后盾,做个安稳的富家翁不是个问题,自己是为老五的长久考虑的,谁料那贱人……那贱人!
想起李妃,长泰帝的怒气又浮了上来。他看着跪在地上的郑濮存,只淡淡地说了一句:“卿请起吧,此事朕自有决断。”
郑濮存离开紫宸殿后,中书侍郎沈华善就来到紫宸殿了。李斯年出了事,原本李斯年份内的事务,现在都是沈华善在负责了,所以他来紫宸殿的次数比以往多了不少。
这一次,他就是为了五皇子的事情而来的。
“皇上,朝官人心惶惶。韦大人嘱咐微臣将京兆动态向皇上汇报,请皇上定夺。”韦景曜之所以会这样说,是有根据的。
因为冬至夜宴一事,原本和五皇子府有来往的官员都惶恐不安,生怕皇上会追究牵连,再这样下去,恐怕会有别的变故。
在长泰帝问起中书省有何建议的时候,沈华善说了:“现在京兆官员都在观望郑家的动静呢。毕竟郑家是五皇子妃的娘家,如果皇上连郑家都不追究的话,京兆人心可定。微臣私以为,郑大人一向忠心耿耿,他在打理户部期间,国库年年有盈余的。互市之事、河内水患、东郊地动,幸有郑大人坐镇,才会这么顺利解决这些事情。韦大人也认为此事不可牵连过大,人心安稳为上。”
他这是在为郑濮存求情了,想起孙女沈宁跪在书房跟他说的一番话,沈华善硬着头皮向长泰帝说了这个建议,就是请长泰帝顾全大局,将郑家轻轻放下。
听了沈华善的话,长泰帝沉吟不语。
户部官衙内,郑濮存正不紧不慢地收拾公文,刚才他离开紫宸殿的时候,见着了中书侍郎沈华善,对方微微点头,他便知道,自己请求致仕的要求很快就会被批准了。
当他惆怅离开官衙的时候,浮上心头的,不是这些年在京兆的宦海浮沉,也不是最牵挂的被圈禁的幼女,而是那一晚,沈华善上门说的那一番话。
“谁无骨肉之亲?谁无父女之情?但是,郑大人,您为了这个一个女儿,做的事情已经够了!您身后还有郑氏一族,怎么能因一人而招来一族之祸?听说你还在四处奔走,游说五皇子一系的官员向皇上求情?郑大人,我来,是为了劝说你一句:此乃招来大祸之举,死路已经不远了!难道你真要为了一个不孝女而将全族带上死路?”
沈华善一来,就是这么指责郑濮存,让他忍不住要发火。
“你可知,李斯年和李妃私通,是实情?而且还被皇上亲眼看见了!没有诬陷,这就是实情!”沈华善沉沉说道。
“想必郑大人也知道沈家还有一两个得用的人。我可以告诉你,这就是真相!如果不是令嫒和宁儿交好,让她无论如何都要保存郑家,今日我是不会来走这一趟的。郑大人,想想身后的宗族。赶紧上折子请求致仕,从此远离京兆,这是生路!我会为你求情,保你全身而退!”沈华善又说话了,语气凛然。
如果不是为了孙女,他才不会提点郑濮存,由他自寻死路去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该做的他已经做了,郑濮存还是想不透,那就由他了!
一人,一族,如何取舍,他郑濮存要是不懂,那么就枉为户部尚书这些年了!
沈华善离去之后,郑濮存一宿不睡,第二天,就递了请罪折子,向长泰帝请求致仕。
致仕之后,他举家搬离京兆。终长泰一朝,他都没有再踏入京兆一步,这位显赫的全国财政大臣,因为最钟爱的幼女,就这样黯然退场。
沈华善因为沈宁的一念之慈,去了郑家一趟。这一点善因,却为沈家日后带来无穷的福祉,这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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