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盛怒
冬草眼睛珠子直转，软软对木香说道：“木香姐姐，你冤枉我了……这个我看错了，一定是看错了，这不就是普通的魏紫吗？我知道错了……”
木香狐疑地看着她，盯着她看了半天，慢慢地松开了手。
“这是你要的花样子，就这些了，你先回去交差吗。”木香说着，将刚才翻出的那些花样子放她手上，寸步不离地送着她出了魏紫院，眼睛都不敢离开她半秒。
出了魏紫院，木香想想，还是觉得不放心，跟守门的山果打了声招呼，自己亲自将冬草送到了余容院。看着她走了进去，木香这才放下心来，急急回去，打算收拾那朵魏紫。
不能再放在房间里了，迟早会被发现的。只要被夫人知道，她就惨大了……
木香急急忙忙离开，冬草却从余容院又转了出来。她将一直捧在手中的花样子胡乱塞到了怀里，快步向外跑。
走了几步，她又犹豫起来。魏紫院……自己现在能够进去吗？只怕自己一踏进魏紫院的门，木香就会知道了吧？有她在，自己根本就见不到夫人。
不行，得另想办法。冬草想了想，直奔十娘所在的千金阁。
“你当真？”顾蕊听完冬草的话，当即就震惊地站了起来，大声问道。
冬草肯定地说道：“十娘您放心，奴婢看得清清楚楚，一点也不错。”她想了很久，想到了这个办法，来告诉十娘。
顾蕊站起身来，心情复杂，来回走了两步，犹豫不决。
“夫人好不容易培育出了千叶魏紫，不管怎么说，总得让她知道才是。”冬草见顾蕊犹豫不定，马上又加了句。
顾蕊听到这句话，才总算是下了决断：“你这话说得不错，千叶魏紫是我娘多年的心愿，现在虽然被掐下来了，不能再请人来欣赏，可是总归得让她知道这个消息。”
顾蕊觉得，娘知道了这个消息，一定会很高兴的吧？这证明了她的成功啊！
“可是十娘您得快一些，奴婢刚从木香那里来，感觉到她可能会毁掉那朵……”冬草开始为她刚才受的那个巴掌报仇了。
顾蕊很认同她的话：“你放心，我叫人去拦着她。”马上就扬声唤来白苓，让她带几个人手，去将木香控制住，免得她将花毁掉了。
白苓得令，匆匆点了几个人手离开。
然后顾蕊则自顾自地去寻姚氏。冬草跟在她身后，来到魏紫院后，她怕木香，不敢进去，只在门外等着。
顾蕊进屋找到姚氏，如此这般地跟她一说。姚氏大怒，又心痛难抑。她费了十几年的功夫，好容易才养出一株千叶魏紫，谁料竟叫她连根砍了！
心痛得快要吐血之余，她恨上了收藏那朵花的木香。
“这个丫头现在在哪里？给我押上来！”姚氏恶狠狠地说道。
顾蕊补充道：“还有那朵魏紫，也要一起拿来。”
木香被几个如狼似虎的婆子们押上来，整个人都绝望极了。刚才她正要将花扔掉的时候，十娘的几个丫头突然赶过来，将她控制住，她便知道坏了。
与姚氏带着很明确的目的性喜欢魏紫不同，木香，她是真正的喜欢魏紫。姚氏那么多的丫头下人，个个都喜欢魏紫。可是真心的，却只有木香一个人。
冬草那个贱妮子，果然靠不住。没有想到，自己还是被她出卖了。
她咬着牙，恨恨地瞪着畏畏缩缩站在门边的冬草，被身后的人用力一推，推进了院子。
“夫人，魏紫都被这个小妮子毁了。”有个婆子拿块青布兜着一堆东西，放到了姚氏跟前。
顾蕊看到，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那里面，全部都是紫红色的花瓣。这么大一堆，那、果然便是千叶魏紫了吧？
“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姚氏气得直哆嗦。她好不容易才培育出来的千叶魏紫啊……她连一眼都没有见到，就成了这么一地的碎尸！
木香沉默，事到如今，还有什么话好说？只能说，她认输。
可是这件事，到底是谁在后面算计？竟然将她算计得这么狠？木香迷茫地思索了半天，一点答案也没有。
魏紫是夫人自己要砍的，花苞是自己动心摘下来的……冬草告状这样的事情，哪件也不是人为能够控制的吧？木香感觉自己好像掉到了一个网里，越是挣扎，便束缚得越是紧。
她觉得自己被束缚得太紧了，都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所以姚氏与顾蕊对她大声叫嚷着，到底说了些什么话，她一个字也没有听到耳朵里面去。她只是面带怜悯地看着她们。她们已经被网子网获了，可是却毫无知觉，反而还在那里拼命蹦达。
难道不知道，越是蹦达得厉害，报应就会来得越快？
真是可怜，倒霉在即，她们却是什么也不知道！
姚氏大声喝骂了半天，没有想到木香整个人却跟个木头人一般，什么反应也没有。姚氏喝了杯已经凉了的茶，补充了一下刚才消耗的水分，气大地说道：“叫人牙子来！将她拉出去卖掉！”
“夫人！”一直躲在后面不敢吱声的沉香几人被吓得大声叫了起来。兔死狐悲，虽然四个人平常为了争宠，也没有少相互下绊子，可是那都只是一些小事。
而现在，夫人却是要将木香卖出去。
像木香这个年纪的人，一旦卖出，下家会是什么地方，可想而知。人家要买小丫头的，不会要这个年纪的。或者可以卖给讨不着媳妇的光棍们当媳妇，可是卖光棍们怎么及得上卖给勾栏院钱来得丰厚？
而一入那种地方，这辈子便都毁了。
大家都是一起生活多年的姐妹，怎么又能够忍心看着她落到那种地方去？再说了，今天木香能够因为这样的事情就落得这样的下场，谁又能知道来日自己不会也如此？
于是一个个都跪在姚氏面前，苦苦哀求。
看着自己面前跪下一堆的丫头，姚氏的脸色更难看起来。木香却是恍若慢慢地恢复了一些生气，眼睛转动着，看向了面前坐着的姚氏，还有一脸愤怒瞪向自己的十娘顾蕊。
“夫人……求您放了奴婢回家吧！奴婢让家里娘老子来赎……”木香突然便活了过来，用力地磕起头来。
发生了这种事情，她肯定是没有办法再留下来了。可是她也不能真的让姚氏将自己卖给人牙子。
倒不如回家，让家里给自己挑个好点的婚事，以后再也不会侍候别人。
第77章 送礼？
姚氏听到木香的话，狠狠地盯着她。
木香再次重重地磕了三个头，抬头看向姚氏，说道：“夫人，奴婢服侍您这么多年，现在就要离开，最后想对您说几句话……”
“想说什么？”顾蕊代替姚氏问道。
木香一脸悲惨，说道：“夫人，这件事……奴婢也说不清楚，可是感觉这事不会那么简单，还请您多多在意，不要被小人蒙蔽……”
已经偷偷摸到姚氏房间门口处站着的冬草听到这话，便突的脸色大变。
小人？难道是指的她？
“你不要再找借口了，明明就是你做错了，为什么不敢承认？”冬草站在门口处，大声地喝骂道。
檀香猛地回头瞪她，怒道：“你是哪个院子里的人，我们魏紫院的事，关你余容院什么事？”说着就冲了上来，一把掐住冬草，开始撕她的嘴。
冬草用力挣扎，却挣扎不出来。一时间，现场闹成一团。
最后姚氏好不容易将现场控制住，可是她的房间已经是一片混乱。
事情闹得太厉害了，已经完全脱离了掌控。姚氏只好各打三十大板，木香与冬草每人罚三个月的月钱，木香被贬成二等丫头，而冬草则被贬成了三等丫头。
又因为冬草是余容院顾茗的人，姚氏还派了个人去通知顾茗。
顾茗得到消息，吃惊极了，带着丁香急急地赶了过来，连声向姚氏还有木香道歉，说不知道冬草会这样做。又向姚氏保证，将冬草带回去后，一定会好好地教训她的。
姚氏恶狠狠地盯着顾茗半晌，才终于放她离开。
“冬草，你今天犯了大错，你可知道？”回到余容院，顾茗将所有的丫头们全部都叫齐，一起开会。她当着所有人的面，问冬草道。
冬草垂头丧气站在下面。她今天本来是图在姚氏面前好好表现一番的，可是没有想到，却反而将夫人气得很厉害。偷鸡不成，反而蚀把米，说的就是她吧？
看来自己只有将契书偷到手，才能挽回在夫人心中的地位了。她暗暗地谋算着。
“十四娘，奴婢哪里错了？”她还觉得很不服气。
顾茗叹息道：“你还没有错？你错得实在离谱！回房间了你去照照你的脸，都成了什么样子！今天都有哪些人打了你？”
冬草想起这桩事便恨意难平：“沉香、檀香、藿香、还有秋实、秋华……”一连串的名字都数了出来。
“也就是说，魏紫院的所有人都打你了？”顾茗问道。
冬草一愣，这才发觉，自己似乎真的做错了什么……犯了魏紫院的众怒了。
那以后，自己还怎么回去？
“好好地想想吧……你一心为夫人，结果却是什么样的下场？”她从冬草脸上抬起头来，又将下面的所有丫头们都看了一眼，说道，“现在你已经是大丫头了，还叫个粗使丫头的名字不好，我给你换个名字吧……你以后叫‘山琴’如何？”
冬草……现在应该叫她山琴了，她失魂落魄地，什么也没有听清楚，只是木然地应了下来。
顾茗的兴致很好，又开始给另外四个粗使的小丫头起名字。
那个脸上有着红红脸蛋儿的那个，便叫“红梅”；那个皮肤雪白的，便叫“雪梅”；那个脸色黄黑，显得总是没有洗干净的一样的，叫“腊梅”；最后那个长相平常，但是气质偏冷的小丫头，便成了“寒梅”。
起完名字，她便挥挥手，叫她们下去了。
这四个小丫头里面有没有姚氏的人，顾茗暂时还没有办法知道。不过，今天将冬草的问题给解决了，还是让她大大地松了口气。
后院不靖，何以有精力在前方征伐？
“山琴，你好些了没有？”金菊进了屋，有些担忧地看向舍友。余容院只有她们两个是二等丫头……当然了，现在是一个二等一个三等了。
山琴这才发现金菊进了屋，勉强笑笑，可是却又扯到了脸上的伤口，痛得倒吸一口凉气。
“十四让我送些药膏给你擦擦。”金菊说着，帮着山琴擦起药来，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那么多人打你一个人？”
山琴摇摇头，不愿意再多说什么。
她满心以为夫人会奖赏她的，结果却只得到这个一个下场，更兼将魏紫院的上上下下得罪了个遍，一时间，心冷如灰。
“既然你不愿意说，那我也不多问……魏紫院的人一向爱欺负你，你以后少去那边。要有什么事非去不可，你就叫我，我帮你去……”金菊一边给她擦着药，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
山琴垂眸听着，眼睛里却突然闪过一道光。
七哥将这事看了个结结实实，回去后，便告诉了余钦。
“她用这样的手段来对付嫡母安插的人手？”余钦哑然失笑。
他知道她是很有办法的人，没有想到，她还真的不辜负他的期待。多亏有了她，这枯燥的生涯，多了很多的趣味。
七哥也是笑：“不然她还能怎么样呢？”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庶女，挂着个嫡女的名头，可是住的院子都叫“余容院”，可见顾府人对她**裸的贬视。
但是她偏偏凭借自己的本事，在这样复杂的后院里，闯出了自己的一片天来。
“七哥，你觉得有用吗？”余钦抬头看着七哥，笑着问道。
七哥很认真地考虑了一下，才说道：“姚氏为人面甜心苦，刻薄寡恩，无出其右者。今天她对几个丫头的处分，完全不讲一点情义，实在是令人寒心。在下想着，只要那个丫头不是个傻的，应该都能做出选择来。”
这就是说，十四娘的办法有效喽？余钦突然地一笑。
既然她做得这么好，那么自己应该如何奖励她才是呢！要不，赏四合铺一桩不大不小的生意做做？
“对了，七哥，我出来这么久了，应该回去一趟的……但是现在学业正紧张，不如七哥你替我跑一趟吧。嗯，那些礼物，你就直接在四合铺里采购好了。这数量大，你好好跟那个佟掌柜说说，叫他打个折。”余钦说道。
七哥听到这话，不由得哭笑不得。什么优惠啊，说到底，给四合铺送钱呢！
大少爷也真是的，看戏都看上瘾了，还“打赏”呢！
可是这又不是真正的戏！
第78章 自作孽
董姨娘在门口停了下来，整了整自己的衣襟，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才举步走进了魏紫院。
“夫人……”她谄媚地向姚氏讨好地笑着，殷勤地服侍着她。十五娘顾茵跟着九娘十一娘已经先到了，手里捧着梳子衣服什么的，正等着服侍姚氏。
但是董姨娘一来，便将这些活计都抢了去，包括顾茗手里的毛巾也抢了去，一个人卖力地表现起来。
十五娘转过脸去，背着人，在脸上擦了擦。
九娘与十一娘是知道那天江姨娘与何姨娘跟董姨娘说的那番话的，本来以为能够看到董姨娘仗着宠爱大战正室的戏码。没有想到，董姨娘这个人真是烂泥糊不上墙，被姚氏那样羞辱了，还是这样老老实实的，守着她的本分。
她们两个看向董姨娘的眼光便有些鄙夷，就连同为姐妹的十五娘，她们都避开了些，不想理她。
顾茗却是一直很平静，没有什么感觉意外。上辈子，董姨娘就是一直攀附在姚氏身上而活，为姚氏的事情，出过不少的力。只是可惜在顾氏最后风雨飘摇的关头，姚氏连自己都已经顾不好了，又岂会在意她？
这辈子她这样做，岂不是很正常的事？
只是上辈子一直到顾茑搬上楼，顾茵才住到小姐院的。而这一次，因为自己的缘故，提前了数年。会给董姨娘的未来带来什么变化吗？
顾茗非常的期待。
等姚氏终于在一堆人的服侍下吃完了饭，她接过董姨娘递上的帕子，轻轻地擦了擦嘴。那些庶女们便都走到她的跟前，向她行礼，轻轻告辞。
但是董姨娘却并没有走，她留了下来。
“你是还有什么事？”姚氏淡淡问道。董姨娘今天突然这么殷勤，肯定是有所求。
董姨娘听到她问，“卟嗵”一声便跪了下来。
姚氏脸色仍然是波澜不惊。今天董姨娘这么卖力，肯定是有所求的，这不用意外。
“夫人，上次奴婢跟您说过的，那个娘家的侄儿的事……”董姨娘恳切地说道。
姚氏一愣，问道：“什么侄儿？”
董姨娘心中一凉，但是还是说道：“就是上次夫人生病之际，奴婢跟您提过，娘家有个侄儿在读书上面颇有些天分，想进族学……”
“胡闹！族学是那么好进的？”姚氏低骂道，满意地看到眼前跪下的这人脸色忽地便变得苍白，身子也摇摇欲坠。
人辛辛苦苦一辈子，到底是为的什么？有些人为的是钱，有些人为的是名。但是姚氏觉得自己这辈子，图的便是对别人生杀予夺的那种快感。
她最喜欢看到别人因她的一席话而喜不自禁，或者悲从中来的那种急剧的情感变化。
“好啦好啦，就看在这段时间你态度还算不错的分上……我会叫大郎去跟夫子说一声的。不过到底能不能入学，还是要看你家那个侄儿自己的本事。”姚氏觉得逗够了，自己也过了瘾了，这才大发慈悲，放了董姨娘一马。
董姨娘神色悲凄地向姚氏磕头道谢，慢吞吞地走了出去。
“这些下贱胚子，真是给脸不要脸！”董姨娘才出门，顾蕊便大声地斥骂道。
她的声音很大，董姨娘听到了，身影停了一停，然后姚氏却并没有对十娘那不得体的言论进行斥责。董姨娘脸上露出苦苦的笑容，继续慢慢地走了出去。
“好了好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叫大郎去帮忙问问好了，反正娘也没有跟她说，保证能够进去。”姚氏也笑着说道。
董姨娘慢慢地走，她的大丫头樱丹急急从外面撵上，心疼地问道：“姨娘……您还好吧？”请安的时候，姨娘与庶女的丫头都是不能带进去的，她们只能在外面等着。
“还好还好……”董姨娘两眼茫然，慢慢地说道，“扶我一把……我腿软得快走不了路了……”
樱丹赶紧一把扶住她，又问：“姨娘，咱们回去吗？”
“不，去小姐院。”董姨娘说到这里，才仿佛恢复了一点精气神，“去找十五娘。”
樱丹扶着她，慢慢地向前走。
谁也不知道这天，董姨娘到底跟十五娘说了些什么。就连她平常最贴心的丫头樱丹，也被支到了门口守着，不要让人靠近。
而这天过后，董姨娘便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还跟以前差不多，每天都殷勤地服侍着姚氏，哄着姚氏，让府里有些安了心想看戏的人真是小有些失望。
顾茗却并不着急。董姨娘为人小心谨慎，聪明低调。这一招不成，下次有机会了，再想法就是了。她就不信了，董姨娘真的就那么傻，完全不替自己与十五娘考虑。
上辈子她那样的结局，完全是因为姚氏拿十五娘的事，将她制住了。
而这辈子，姚氏已经自己将一手好牌都打臭了。如果有一天她落得众叛亲离的下场，也怪不得谁。虽然自己一直在算计她，可是这些事情，却没有一件是自己替她做的决定。
丁香的利用价值结束了，便将她卖掉了。
林恩之跟自己订了亲后，叫下人使劲的做贱他。
那株魏紫也是她自己叫人砍掉的。木香偷偷将花苞带回来，她却迁怒木香，差点将被她卖掉。
就连一心以为立了大功的山琴，也是被扣月钱、还从二等被贬成了三等。
现在对董姨娘又这样子。
她这真是叫自作孽，不可活！
这几天顾茗也没有闲着，她获得了顾望的同意后，带着自己的这么多丫头，满府里乱窜，到处寻找梅花。只要是没有主的，她就叫人带泥挖出来，然后移回余容院。
就连长房与二房那边也听说这事了，长房那边没有将这事当多大事，曹氏送了三株带泥的梅花过来。顾茗看了看，只是最普通的腊梅。不过她还是回了份礼品过去，感谢大伯母的美意。
二房就有些意思了。赵氏叫人送了十株梅花过来，竟然都是比较罕见的一种红梅。这种红梅顾茗知道，她上辈子养过，开的花鲜红如血。如果正好下雪，衬着洁白的雪，那是非常的漂亮。
更叫人吃惊的是，二房还不止当家的赵氏送来东西。就连二郎顾朴也送了一盆养在盆里的梅花盆景过来。曲曲折折的，形态非常不错。这是个重礼呢。
二房的九郎顾杜年纪还小，但是也送了一些礼物过来，说是恭贺她乔迁之喜。就连八娘顾英也送了几条小手帕过来。
这叫顾茗不由得暗暗疑惑，二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对自己突然这么热情起来？这里面，一定有什么缘故？可是，她却又无处问起，只能放在心底，暗暗地揣测。
第79章 拿钱砸人
不过对她热情和气，总比上辈子她举目无亲无人相助时候要强。顾茗专门关注起自己的事来，只是仍然还叫着手下的丫头们多多留意姚氏与董姨娘之间的事情。
最出乎她意料的，竟然是山琴。虽然她还在姚氏与十四娘之间有些摇摆不定，但是，明面上，已经很明显地向她示好。
比如说现在她想搞清楚姚氏与董姨娘之间事情的进展，但是以前她都只能让金菊悄悄地打听消息，信息滞后不说，费了很大的力气，有很多消息还并不太好打听。
山琴便主动出面，要将这事揽下来。可能她觉得，这件事做起来比较轻松，又能够显露出自己的能力吧。
因为她是魏紫院出来的，里面人都很熟，顾茗想了想，便将这事交给了她。
山琴为了讨好顾茗，果然很卖力。自掏腰包请二门处的小厮帮她买了些小零嘴，然后揣在身上，到魏紫院去找人。
魏紫院的人看到她哪里会有什么好脸色？她也不在意，知道这个地方自己是肯定回不来了，只是说了几句话，便离开了。
然后她就在魏紫院外不远的一处亭子处等着。
果然没有多久，山果便来寻她了。
“你怎么这么大胆，这个时候还来魏紫院？你知道不知道，那天，她们都在说，下次有机会，要打死你！”山果责怪她道。
冬草真的是太胆大了，竟然连木香也敢出卖。虽然沉香她们四个人之间平常撕得也是很厉害的，可是被外面的人出卖，这却是她们不能忍受的。
山果今天来，可是冒着风险的。她有些不安，不时地向周围张望。
“山果姐姐，我知道你对我好，放心，以后我绝对不会忘记你的。”山琴说着，往山果手里塞了个小小的荷包。山果手里捏了捏，这才满意下来，也坐得住了。
“你是想知道什么？”山果知道山琴肯定不会无缘无故地送自己钱，直接问道，“不要再耽搁了，我是借口找东西才出来的，不能浪费太多时间。”
山琴也不多说废话，直接问道：“我就是不理解，那天夫人为什么生那么大的气？”问话也是有技巧的，当然不能一上来就将自己的意图透露了，那就会什么也问不出来。
“这几天夫人脾气都不怎么好。”山果说道，“不止是你那天撞到了夫人的铁板上，这几天，董姨娘也是倒霉透顶……”然后她便将这几天董姨娘的事情，也详细跟山琴描述了一遍。
山琴听完，长长松了口气：“知道夫人不是对我不满就好……这样的话，也许我以后还是能够回去的。”
她还想着要回来呢？山果愕然，心中对她充满了怜悯，却又不知道直接跟她说实话，会不会太打击她。算了，还是不说吧，让她心中还有个念想也挺好的。
山琴回来后，匆匆忙忙地，便跑来找顾茗，将刚才她打听到的消息，告诉了她。
“你做得很好。”顾茗点头道，向她微微一笑，示意丁香给她打赏。自从得了四合铺的那笔利润，现在她手头上也活泛多了，平常打赏丫头什么的，也不像以前，只能拿些堆花什么的，太寒酸了。
虽然现在她还没有能力拿银子砸人，但是她已经能拿铜钱砸了。
山琴接过丁香递来的那一小串钱，高兴得不得了。刚才她买东西加贿赂山果，大概花了百来文。可是没有想到十四娘竟然这么大方，一下子便是这么大一串，这得有两百文了呢。果然还是打赏钱多，现在的十四娘，可不是以前那个穷酸的庶女了。
要知道，就算她现在是三等丫头，每个月的月钱也不过才300文。现在打赏得的钱，一下子就超过月钱一半了！
“多谢十四娘！十四娘，以后还有什么事，只要奴婢能够做到的，您尽管吩咐！”山琴高兴得只见牙不见眼，喜孜孜地出去了。
山琴走了，顾茗含笑看着丁香，打趣问道：“怎么了，你好像有点不高兴？”
“十四娘，对她这样的人，根本不必这么客气。”竟然还拿这么多钱赏她。十四娘的钱是她在管着的，别看着好像很多，可是余容院上上下下这么多人，开支也大。山琴本来就是余容院的人，怎么做点事，还要给赏钱呢？
最让她生气的是，给她，她竟然也接了。
顾茗意味深长地向她说道：“能够用钱解决的麻烦，便不是真正的麻烦……可是如果舍不得钱，那就真正成了麻烦了。”
丁香听到这话便仔细地咀嚼起来。
顾茗没有再多说，丁香是她的贴身丫头，很多的事情，她得自己要想通。虽然以前她是够寒酸的，周身的配饰，还没有有些人家家里体面的丫头的多。但是，那是以前。
她有这个信心，自己的未来，一定是非常的辉煌的。这样一来，她身边的人，便一定要跟得上她的脚步。
如果跟不上，落伍了，那么，她也不能等候太久。
她的时间非常的紧迫，她不能也不敢，耽误太多的时间。
回头一看，丁香竟然还在那里苦苦思索，顾茗又不由得笑了起来，唤道：“你这个傻丫头！来，这对丁香的珍珠耳坠你拿去戴吧……丁香戴丁香，还蛮有意思的。”
这对丁香的珍珠耳坠，上面的那两颗珍珠，黄豆大小，光泽非常好，是品质非常不错的东珠。在顾茗那些少得可怜的首饰里面，算是上品了。丁香没有想到，顾茗竟然无缘无故就要送给她。
她给吓到了，连忙摆手不要。
“拿着！如果说连山琴我都能打赏，为什么你这样忠心的大丫头，我却要小气呢？”顾茗笑着，将那对耳钉塞到了她的手里。
丁香手里握着那对耳钉，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整个人都想得入痴了。
顾茗也开始考虑起下面的计划来。
听刚才山琴那话，董姨娘与姚氏已经起了冲突。董姨娘现在还没有跟姚氏翻脸，很可能是因为还要拜托姚氏解决她娘家侄子到顾氏族学求学的事情。
看来，自己得出手帮帮董姨娘才好。
真期待以后董姨娘的表现啊……顾茗微微笑了。
她提起笔，给二郎顾朴写了封信。这段时间，二房对她非常热情的样子，她也想要借件事来试探一下，二房对她，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态度，关键时候，能不能用上？
第80章 顾朴
董姨娘的琴园就在余容院的旁边，顾茗便吩咐金菊去跟董姨娘打听她那个侄子的事情。
董姨娘听金菊说十四娘要帮她，当即就是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反应过来，知道自己耳朵没有出问题，又觉得十四娘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了，族学里面的事，她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能帮上什么忙？
但是她也知道，这事要拜托姚氏，希望真的是很渺茫。顾望不会愿意沾麻烦，本来姨娘的娘家，就不算正经亲戚，他不理不睬，也不会有人说他的不是。董姨娘虽然是现在姨娘里面最得宠的一个，但是，这样的事情，却是也请不动顾望。
现在，突然出现一个人说她能够帮得上忙，董姨娘虽然怀疑，但是想着死马当活马医，就真的将侄子的一些事情，告诉了金菊。
金菊拿到了消息，便回去了。董姨娘冲动之下想要跟着去余容院，但是想了想，又忍住了。十四娘到底是什么用意，她还没有搞明白呢，暂时先不要行动为好。
顾茗得到了金菊的汇报，将信写完了，封好了，交给金菊，让她拿去交给二门处的小厮，让他们转交给二郎顾朴。
二房对她到底是什么样的态度，就看现在这件事，他们会如何处理了。
顾茗非常的期待。
没出五天，董姨娘便提着丰厚的礼品来拜访顾茗，口称顾茗搬到余容院已经这么多天了，她来帮她贺喜的。
其实余容院到现在为止，还很有些破破落落的，九娘几个来过一回，看了一圈，便再也没有人吵着贺喜请客这事了。这事董姨娘也是知道的，所以现在她来，自然不是真的来贺喜的。
果然，顾茗让几个退下去了，董姨娘便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感激地说道：“十四娘，姨娘多谢你了。董家来人报信，说我那个大侄子，已经到族学上学了。”
让她吃惊的是，兄嫂的信里，说是顾氏二房的二郎出面引荐的，在夫子面前，还颇替侄子说了些好话。夫子出题时候，便没有特别的刁难。
董姨娘就想不明白了，为什么二郎会替十四娘办事？要知道，二房与三房，本来交情就不是特别的好，而二郎更是?嫡出的子弟。嫡支的庶女，与庶支的嫡子之间，能有什么交情？
但是不管她如何想不通，她也知道，这事她费了老鼻子的劲，都没有做到。而十四娘，连门都没有出过，便将这事做好了。不管是从哪方面考虑，她都需要去向十四娘道谢。
两人住得又近，像十四娘这样的能人，自己以后应该好好巴结才是。
这才是她的来意。董姨娘固然是满脸的笑，顾茗也不差，也是亲切和蔼。董姨娘是妾，妾即半奴。而她，名义上，现在已经是嫡女了，是主子。
所以董姨娘对她，态度非常的谦逊。
两人宾主言允，气氛热烈。会谈结束，两人的感情，得到了进一步的加深与巩固。
送董姨娘出门，顾茗脸上的笑容迟迟没有落下。
自己的处境，同上辈子，已经是越来越不同了。对她未来的命运，她也有了更积极的期待。
而更让她欣喜的是，二房的态度。本来她揽下董姨娘这事，只是想要试探一下二房的态度，没有想到，他们的态度，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料。
为什么上辈子她头顶着一个“贵人”的名头，在顾府中反而有如瘟神一般，人人躲避。而这辈子，她明明普普通通，平平凡凡，反而有这么多人相帮？
也许，这是她心态上的变化，反应在现实中，而得到的来自他人的反馈。她帮了董姨娘的侄子，所以董姨娘便回馈了她。
顾氏的族学，董春晖并不陌生。整个汝南最著名的私学，不，就算是在全国，顾氏族学，也是有知名度的。到这里来求学的外地学子非常的多，但是顾老夫子这个人并不太好说话，不是每个人的面子都会给的。
他以前曾经来过多次，但是才是站在族学外面，隔着围墙向里张望，想象着，里面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他也知道自己有个小姑现在是顾氏嫡支的三房当姨娘。只是姨娘在家里，并不算什么正经主子，所以其实也没有多少的发言权。以前家里也托过小姑帮忙，但是这么长时间，一直没有动静，便也可以知道，小姑其实在顾府，地位也很尴尬。
但是没有想到，他突然便经由顾氏二房的二郎顾朴出面引荐了。
他还记得当时顾朴找到自己，问道：“你就是董家春晖？”
他当时不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呢。没有想到他得到自己肯定的回答，便径直带着自己找到顾老夫子，说要引荐他入族学就读。
当时他还很是惴惴，觉得顾朴也不提前通知自己一声，如果表现不好，那自己岂不是再也没有机会了？
幸好幸好。
一直到现在坐在这明亮的教室里，他的心中还有些做梦般的飘浮感。
午间休息的时候，他按照父母的吩咐，拉上顾朴，非要请他吃饭。上次太突然了，他身上没有带钱，只能尴尬地看着顾二离开，但是今天他是有备而来的。
顾朴也不是别扭的人，叫上他另一个好友，一个叫余钦的少年，便一起赴了他的宴。
“不知道顾兄是怎么认识在下的小姑的？”董春晖终于将这个问题问了出来。他想了好多天，怎么也想不通，小姑是怎么同顾朴联系上的。
要说引荐，也应该是顾杉顾枞几兄弟的事吧，为什么小姑不找他们三房的子弟出面，反而求到了二房的人呢？
“你小姑？你小姑是什么人？”顾朴的回答就更让董春晖吃惊了。
“是顾家的十四娘给我写了一封信。她是我妹妹嘛，总要给她点面子的。”顾朴告诉他道。
顾家的十四娘？难道自己猜错了，小姑求的人并不是顾府的老爷或者夫人，而是一个还在家中待嫁的姑娘？
“那……顾兄你能帮我说说，这个顾家的十四娘，是个什么样的人吗？”他顿时对这个帮了自己的人感兴趣起来。
顾朴便将顾茗的事情，挑了几件不要紧的，说给了董春晖听。而一旁，那个叫余钦的同窗，也是听得津津有味。真是个奇怪的人。
没有想到，她竟然还好帮人？帮一个姨娘的侄子入学，这样的事情，也只有她能够做出来吧!
第81章 相约
顾家十四小姐……董春晖默默地将这个名字在心底念了好几遍，才笑着向顾朴与余钦说道：“来，咱们吃菜吃菜。”
回家后，他向父母说明了这件事。董家父亲是个小生意人，虽然没有赚多少钱，但是却是一个难得厚道的人。他沉吟着说道：“这样的人家，肯定什么也不缺，不过，这不代表咱们就不用感念她的恩情。以后每年过年的时候，咱们家都给她送份礼吧。也算是替你小姑在顾府结交一个人情。”
如果说以前董春晖并不太懂得他与顾家十四小姐之间的区别，那么现在，父亲这一番话，他懂得了。他默默地将这个名字在心底念了又念，然后，再将它深深藏起。
余钦没有回自己住的地方，反而是到了顾氏二房。却是悄悄找来了和玟，问她这段时间可还跟那个叫金菊的丫头有过联系。然后让她这两天想办法跟她联系上。
和玟不知道大少爷要找那个叫金菊的有什么事，不过她还是很快就找到了她，并叫她这几天有空就到二门处，她可能会有事找她。
金菊不知道是什么事，不过她跟和玟联系的次数多了，便也没有在意，点头答应下来。
第二天，余钦又陪着顾朴到了顾氏二房。顾朴不知道他有什么事，还开他玩笑说道：“你看你，整天往我家跑，还不如直接住我家得了，反正还有空房子住。”
顾氏二房不像三房人口那么兴旺。当年分家的时候，老宅子是平分的，各家分了三分之一的样子，然后中间砌起了围墙。只是在外为了显示还是一家人，所以大门还是共用的。但是二门，就是各用各的了。
三房共有五子七女。房子就已经非常的紧张了，不得不将以前的一些院落分开，拆成两个院子，这才堪堪够用。
相比之下，二房只有二子五女，姨娘什么的，也没有三房多，房子什么的，自然要松绰得多。
顾朴这话并不是完全的玩笑话，他这话是真心的。越跟余钦相处时间长，他便越觉得这个人不简单，而且为人爽朗，很值得相交。
父亲常说，自己没有什么本事，也没有什么要紧。只要能够结交到有本事的朋友，并且真心相处，那也是一样的。
他在族学里这么长时间，通过细心观察，感觉唯一值得他去用心交往的，便只有这个叫余钦的少年了。族学里也有一些文章做得惊材绝艳的外地学子，要不就是因才放旷，要不就是营营苟苟。
这样的人，他不想与之相处。而且他也觉得，这些人，应该不能算是父亲说的，那种有本事的人。
现在见余钦喜欢往他家来，他便非常的高兴，当即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提出这个请求来。
更加出乎意料的是，余钦竟然就真的一口答应了下来。
“行啊，我也觉得这样很方便。”他爽朗地回答。
顾朴高兴极了，马上就叫了几个小厮，到余钦租的那个院子去，将他的东西全部收拾打包，给带了回来。天还没有完全黑，东西已经都带回来了。
赵氏听说了，也是极支持，那边东西还没有运回来，她就叫府里的丫头婆子们收拾了个空院子出来，安排余钦入住。
顾朴本来还有些不高兴，因为他本来是想要让余钦跟他住一起，这样讨论学问什么的，也方便一些。但是赵氏点着他的额头骂道：“你这个傻孩子。你看余钦这个孩子，一看便不是普通人家的……那周身的气质，咱们汝南，遍地也寻不出一个来。这样的人，你要不就不请，要请，那就客气点，宽绰点，别花了钱，出了力，结果还不讨好。”
顾朴这才恍悟。
对于赵氏的安排，余钦还是很满意的。他搬到顾氏来住，只为了方便联系顾十四娘。如果顾朴真的要自己同他同住，他自然也不会拒绝，但是，就要麻烦很多。
现在多好!
向顾胜夫妇道了谢，他便非常坦然地住了进来，仿佛这里就是他家一般。他这个气度，也叫顾家人心惊。顾胜夫妻两个，不由得暗自揣测，他到底是什么人，他家，又是什么样的人家？
而和玟，则偷偷去找到了正焦急地等候在三房二门处的金菊。
“你现在方便吗？方便的话，跟我走一趟。”和玟对金菊说道。
金菊有些迟疑。和玟一看她这个样子，也不逼她，只说：“要不，你带我去见十四娘也行，我有话同她说。”
金菊这才点头，带着她去了余容院。
和玟抬头看着“余容院”有一个字，又仔细地看了看里面那表面还过得去，实质却是破破烂烂的院落，没有吱声。金菊却是羞得脸都红了。
不过能够从挤得没话说的小姐院搬出来，她们所有的小丫头，也还是乐意的。至少，现在她再也不用同七八个人合用一个房间了。现在她住的房间里，大小同以前差不多，但是却只住了她与山琴两个人。而她们三个人是轮着侍侯小姐的，所以其实她需要与山琴一起住的时间也不多。
金菊对现在的生活还是很满意的。当然了，如果院子能够修葺得更结实漂亮一些，下雨的时候不会漏雨的话，她们会更高兴了。只是想想也知道不可能。
除非十四娘能够拿出钱来自己修……可是这么大一个院子，修下来得多少钱？十四娘就那么一个商铺，每年的利润也没有多少，哪里够用？
看来是没有什么指望的了。
她将和玟带到了十四娘的门口，说道：“你在这里先等着，我进去跟十四娘说说……”然后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和玟便安心地等待着，也不四处张望，只是安静地站着。
很快金菊又掀开帘子，对她说道：“进来吧，十四娘要见你。”
然后金菊自己走出来，站在了门口，目光冷冷地看着从她面前经过的每个人。有几个小丫头有事从门口经过，个个都被她看得心惊肉跳的。
“你找我有什么事？”顾茗看着这个长相文文静静的站着，惊叹她周身的气质，如此沉静，倒不像个丫头，而像个大家闺秀。
这是什么样的人家，才能养出这样的丫头来？
“我们大少爷想见你。”和玟语不惊人死不休，一句话便将站在外面的金菊给惊到了。
第82章 生意
顾茗却是非常的冷静。她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里间不是震惊，而是飞快地思考起来。
余钦想见自己？他有什么事找她？见不见？
被姚氏发现了怎么办？
一连串的问题在她脑海里划过。
“怎么见？”她开口问道。
和玟看着她如此冷静，心中不由得涌上一股认同。
“如果十四娘同意，这点我们大少爷会安排。请您放心，一定不会让人发觉的。”和玟微笑着说道。
顾茗淡淡一笑，说道：“那我就静候消息了。”
和玟圆满完成任务，回来向余钦汇报。
听她说起顾茗的反应，余钦就更觉得有趣起来。他也见过不少闺阁中的小姐，一个个不是娇滴滴，就是矫揉造作，或者野蛮成性。
但是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冷静这么有趣的女子。
她是错生为女儿身了。如果她是个男儿，那他肯定会同她交朋友的。几个知交好友一起出去玩耍，游山玩水，赏天下美女，看天下风景……这是多么美好的事情呢!
真是让人想想就觉得向往!
在他的安排下，顾茗真的见了他一面。两人是在花园里面“偶遇”的。虽然三家已经将各自的房子都重新砌过，但是，总有一些不太方便的地方。
比如说余钦现在找到的这个地方，就是花园处。
当年的顾府，有个全汝南城最大的园子，里面种了颇多的花草，里面不少是珍稀品种。后来分家，一个花园平分成三份，一下子就落了下来了，连前十都已经进不去了。
但是，有一处，却是没有办法分割的，因为那个地方，正好是座假山，而且是一整块名贵的上等湖山石所制成。正好处在这座假山两侧的二房与三房，谁都舍不得让步，最后只好在这里建了个小门，而不是完全地砌起来。
不过这个小门，却是一直有人看守的，很难混过去。也不知道余钦是给了那个看门的婆子什么好处，竟然让他进来了。
顾茗来不及细看他，便向他深深行了一礼，说道：“十四娘多谢余公子前段时间的出手相助。”
“那是小事，不值一提。”余钦微笑着，回答道。看着顾茗垂着头，他微微有些肆意地打量着眼前的少女，姿容尚幼，但是长眉飞扬，神情自若，便知道眼前这不是一个普通女子。
“对于余公子可能是小事，但是对于十四娘来说，却是一件绝对的大事。”顾茗微笑着，抬起了头来，“不管怎么说，一声谢谢还是要说的。”
上次出游，他们虽然也见过面，但是人那么多，并不敢多加相处。不像这次，花园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而所有进出的门，又都被两人的丫头看守。
余钦看着眼前的少女，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开口说道：“我有一个生意想找人合伙，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什么生意？”顾茗抬头问道。
余钦本来是一冲动之下脱口而出。但是再想想，却是越想越觉得妙，于是很认真地跟她解释起来：“我家有做布庄的生意，不过还没有开到汝南来。我现在在这读书，可能还要读上几年的时间，开一个布庄，这样，我以后花钱，也方便点。而且这个是我自己的生意，我家长辈都不会插手的。”
布庄的生意？顾茗到是真的想要做生意，不然她前段时间也不会费了那么大的劲，冒着损失闺誉的危险，精心策划，将四合铺与西石庄拿到了自己的手里。
不就是图个本钱？
可是她想做的生意，却并不是布庄的生意。
顾茗仔细想了想，虽然不是自己想要做的生意，但是，现在这么好的机会，自己真的要放弃吗？
“多少本钱？”顾茗开口问道。
余钦大喜，他就知道顾茗会动心。他很欣赏顾茗，可是他也知道，女子都是养在深闺的，这次她能够出来跟他见面，不代表以后他还见得到。
可是他再到哪里找这么有趣的人？合伙做生意，到是一个好办法。
“嗯，几千两的小生意。”考虑到顾茗的实力，余钦尽量往小里说。只是他还是没有料到，他说的这个数目，仍然难住了顾茗。
几千两？合伙的话，就算占的份额再小，总要拿个几百两上千两出来吧？不然，那也不叫合伙了。
可是她现在去哪里找几百上千两？现在她手头全部的钱，凑在一起，也只有几十两了。也差得实在是有些远。
就算她去将自己的首饰什么的全部当掉，那也没有几个钱……
差这么远，看来是没有办法了。
顾茗有些惋惜，这么好的机会，就要这么放弃了。
但是她突然间心中一动。她记得上辈子的时候，在她入了京后，听人说过一件事。一个姓胡的徽州商人，跑到京城到处找人筹钱——不是他向别人借钱，而是他借钱给别人。
而借钱的人，不必像以前，必须要有人作保，而是只要拿出合适的抵押之物，由他核实后，便可以借款了。利息非常的低，低到让人几乎不敢相信。
一时间，很有些想占便宜的破落户纷纷找上门，拿出一大堆的东西来漫天要价。但是这个胡姓人却也不是冤大头，认真地核实物件的价值，然后按所值七成放贷。好几个到期偿还不起借款的人，所抵押的东西便成了胡姓之人的。闹也没有办法，他的后台虽然一直没有显露过，但是吓吓这些破落户还是没有一点问题的。
几次下来，便再也没有人敢打他的主意了。然而京城里的人也习惯了有事找他了。导致后来，京城里都有一句话，“穷人典当，富人抵押”。
最最方便的便是做生意的人。以前如果手中没有闲钱，只能找熟人借钱，或者将房契典当。但是那利钱太高不说，十瓜当不出两枣，实在是不划算。
而去向他抵押则不同，胡姓者会很认真地给抵押物估价，并放出约值市价七成的款子，利息也比当铺要低很多。
很多人便将祖产抵押给他，然后拿着钱去做生意。
但是别以为他是在做善事，事实上，他赚的远远超过贷钱的人。
顾茗便想到了她手里的四合铺还有西石庄。四合铺每季度上交一次利润，大概每次百两左右。西石庄是每年年底的时候交一次出产，粮啊菜啊油什么的……还有平常时候的新鲜吃食，他们若有，也会送。
对?于出嫁女来说，这些东西虽然不多，但是胜在是活钱。手头有钱，心中不慌，不必可怜兮兮伸手向丈夫向婆婆讨钱花，活得大气。
但是对现在的她而言，这点点东西，却是绝对不够的。
第83章 余钦的身价
顾茗想要做的，是在顾氏翻覆前，她能够有足够的实力。然后，她再为顾家的败落，贡献一份自己的力量，或者，代替那个背后的神秘力量。
是的，她并不打算挽救顾家。不管是前世还是这辈子，她都没有任何理由也没有想法，要去费大力气拯救即将败落的顾家。
上辈子，顾家败落，是在顾望死后发生的。顾望死得突然，家产还没有来得及分割，家里子弟众多，为了争家产，简直就是丑态百出。
就算没有外人算计，他们自己也迟早会将家业败光。
“余公子……”顾茗想到这里，抬起头来，开口正欲说道。
余钦却是摇头打断了她的话：“你总是余公子前余公子后的这么叫我，不觉得太生疏了吗？不如，你唤我余大哥吧。”
“余大哥……”顾茗从善如流，“还有一件事要麻烦你帮帮忙。”她将抵押的事情向他说了一遍。现在早了几年，那个姓胡的人也许还在徽州呢，而这个生意，也不知道他开始做了没有。所以，她需要余钦帮忙，去打听打听，是否有别的票号愿意接这样的生意。
余钦听到她这样一说，赞叹她心思灵巧的同时，也有些不解：“你本钱不够，可以跟我借，又何必去做什么抵押？”
顾茗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余大哥你既然不缺钱，又何必要合伙？”
余钦马上闭嘴。
两人又说了几句，顾茗便向他告辞离开了花园。余钦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意味十足，说道：“抵押……蛮有意思的嘛……”
和玟已经过来了，听到他的话，摇头说道：“大少爷，老爷若是知道你不仅在读书，还在做生意……”
肯定会气得咆哮如雷吧？
“老头子爱怎么做，是他的事，我怎么管得了他？”余钦摆摆手，说道。
和玟?无奈摇头。只是家家都有难念的经，大少爷家的事情，她一个外人，又怎么能插手？
七哥前段时间被余钦支使着回去了一趟，现在才赶回来。结果还没有来得及休息，余钦便又有急事找他。
七哥擦了把脸，就赶紧赶过去，却见余钦一脸兴奋，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大少爷？”七哥很郁闷地问道。
“我现在有了一个赚钱的好主意，不过本钱有些不够，七哥，你帮我回去找人筹筹……”余钦越想越是高兴。找谁，当然是能够帮他的人了。
七哥才回来又要跑不趟，不过他在意的也不是这一点，而是有些奇怪：“大少爷，什么生意，让你这么高兴？”
“抵押借贷！跟当铺有些像，但是又有不同！而且规模大得多！”余钦兴奋地说道。
七哥闻言，倒吸一口凉气，比典当行还要规模大很多？那得要多少本钱往里面投？
大少爷不会上了别人的当吧？这样的生意，能行吗？
余钦见他面露犹豫之色，便将这个抵押借贷的事情，详细地跟他解释了一遍。
七哥到也不是笨人，余钦一跟他解释，他马上就明白过来。这里面所蕴含的商机，也惊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只是有一点，大少爷，这个本钱，实在是有点大……”但是他还是有些犹豫，“属下觉得，如果跟票号的联合，这生意会容易一些……”票号是富人将钱往里面存的，而大少爷提出的这个生意，是往外放钱的。结合起来，岂不是正正好？
余钦也正有此意，于是跟他细细地讨论起来。
两人越说越是兴奋，一直到了鸡鸣声响起，这才醒悟过来，他们竟然讨论了整整一夜。
“不行了大少爷，属下实在熬不住……今天上午先睡一觉，下午再动身回去吧。”七哥铁打的人也有些熬不住了。路上跑了几天几夜，几乎没有睡觉不说，昨天又是兴奋地聊一夜。这下子，真的是再也不能多坚持一下子了。
余钦从兴奋从清醒过来，看着两眼红得跟兔子一样，精神有些奇怪的亢奋的七哥，倒是不好意思起来，说道：“七哥……你还是赶紧去休息！这事不急！你好好歇上几天再说！”
他只是听到顾茗说的这个生意，感觉到太兴奋了，一时间没有把持住自己。
而现在，他对顾茗也就越发地好奇起来。一个养在深闺的少女，年纪又小，她怎么能有这么多惊人的想法呢？
别的像她这么大年纪的女孩子，一般都是在那里设想着，未来的夫君，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未来的生活，会不会美好吧？
如果不是这么早熟，那么，关注的东西，便应该还是衣服、首饰、点心……还有父母的宠爱，家里的兄弟姐妹什么的东西。
可是，真的没有看到过，竟然有个闺中女子，能够想出这样的好点子来。真是商业奇才啊！
他自己就不说了，七哥是什么人，是大哥特地交到他手中的能手，让他来保护自己、帮助自己的。七哥这个人虽然不是生意人，可是眼界开阔长远，远远超过世间绝大部分的商人。
他这样的人都夸赞并且为之兴奋的点子，能够差到哪里去？
这个顾家十四娘……才是一个真正的宝贝啊！
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越跟她相处，便越为她倾倒？
余钦陷入了深深的迷惑当中。
余钦的动作很快，没有两天，和玟便通过金菊告知顾茗，说是那个愿意接受抵押贷款的票号已经找到了。
这么快？顾茗有些吃惊，她本来还以为会有点麻烦呢。
或者，是余钦这个人能量比较强大？
可是他到底是什么人呢？
这几天，她很仔细地回忆了一下上辈子的事情，怎么也想不起这个人上辈子在她生意中留下过什么印记。
没有，应该没有，她是真的对他一点印象也没有。但是他的到来，应该跟自己没有关系才是。她打听过，余钦到汝南来，还是去年的事情，远在她重生之前。
所以说，他的出现，应该不是她改变的缘故。
那么，这么厉害的一个人，为什么上辈子她没有听说过他呢？
第84章 绝路
顾茗已经搬到余容院整整一个月了。她一点一点地做着自己的事。而这个月，姚氏也是一头的包。
董姨娘不知道回事，明明是个老实不过的人，却突然在顾望的面前表现了起来，多次对她挑衅，叫她暴怒。在这样的情况下，她一时将顾茗的事情忘到了脑后，顾不上她了。
所以直到一个月后，她才忘记了顾茗的事来。思忖一下，这么久的时间了，那个小丫头也应该有点收获了才是，于是让檀香将人找了来。
见到下面站着的这个瘦瘦小小的丫头，姚氏还在心里吐槽，冬草多好听一个名字，偏偏给改成了“山琴”，不知道的人，还会以为是“山芹”呢！真是没有文化，起个这么难听的名字。
“山琴……哎，这个名字怎么这么怪。”姚氏亲切地对山琴说道，“这段时间，你在余容院还适应吧？”
山琴很小心地回答道：“奴婢多谢夫人关心。奴婢在余容院住得很好，十四娘很照顾人，几个姐妹也都很和蔼，很好相处。”
哦，这意思是她以前在魏紫院这里的时候，自己不够照顾人，魏紫院里面的众多丫头们不够亲切和蔼不好相处？
姚氏听到山琴的话，当即就将脸拉了下来。
不过她还要哄着山琴替她办事呢，所以将心底的火气压了压，又好声好气地说道：“你在那里住得舒服便好……对了，以前安排你的事情，现在进度如何了？”
以前安排的什么事？还不就是那两份契书。想着自己的嫁妆成了顾茗的，姚氏心底就疼得直滴血。
本来将它们给顾茗，也只是权宜之计，可是没有想到顾茗竟然那么好运，自己这么长时间，竟然都没有时间顾及这事。不过现在自己想起这茬了，当然得赶紧拿回来才好。
还以为真的是要把这两个产业给她吗？
“夫人……那个那个……”山琴顿时结结巴巴起来。
“怎么回事？”姚氏最讨厌不好好说话的人了，顿时眉毛就立了起来，语气也就重了些。
山琴吓得重重磕了个头，才说道：“夫人，奴婢在余容院费了很多心思，可是没有人知道那两份契书在哪。奴婢趁轮值的时候，也翻过十四娘的柜子……可是没有见到过任何长得像契书的东西。”
“她总有几个上锁的吧？那你也检查过？”姚氏阴恻恻地问道。
山琴只能连连磕头，说道：“奴婢能想的办法都想遍了……”这话便是承认了姚氏的猜测，那几个上锁的，她没有办法查看。
“你是猪啊！”姚氏气起在房间里转了好几圈，这才停下来，看着山琴连连喘着粗气，“你就不能聪明点想个办法……比如钥匙是谁人拿着的，你不能想个办法将那钥匙的形状偷出来，然后自己做个钥匙出来……”
“可是夫人，十四娘的钥匙是丁香姐姐随身带着的，没有办法弄到手……”山琴现在除了磕头，已经不知道还能做什么了。
她现在已经后悔大了，接下了夫人这个活计。虽然升级是快了些，但是如果让十四娘知道她做了这事，十四娘肯定会想办法将她挤出去的吧？
那个时候，夫人会怎么对她？她想想这么多年魏紫院里进进出出的各姐妹最后的结局，对自己的未来一点也不乐观。
“真是蠢得跟头猪一样！不，就算是猪，也比你聪明！”姚氏在屋里左转右转，转了又转，可是除了将山琴骂了一遍又一遍，自己也想不出什么好点的办法来。
最后她终于有了个好主意。
她停下来，掀开门帘，向着守在门外的大丫头檀香唤道：“赶紧去将十六娘请过来！”
她自己没有个好办法，可是不代表十六娘也没有啊。她这个女儿，可是主意最多了。姚氏对自己这样聪明非常满意，看到檀香向外走，又赶紧加了一句：“将十娘也叫上。”
虽然两个女儿都是她生的，虽然两个女儿她都疼，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对十娘，总是要疼得多一点。
可能因为她特别会跟自己撒娇，特别能够体会自己的心情吧。
山琴跪在房间里，吓得浑身哆嗦。木香站在自己的房间门口，目光阴阴地向这边瞥过来。虽然她什么也看不到，可是她却可以感觉到，山琴就在里面。
自己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山琴的事，真是想不到，她却是那样对待自己……这个仇，一定要报……
姚氏也不管山琴那个害怕的样子，端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等着两个女儿的到来。
好在千金阁与华章园就在魏紫院的旁边，顾蕊与顾荞很快地便过来了。
看到女儿到了，姚氏便顿时找到了主心骨一般，来了精神。她赶紧拉着两个女儿手坐下，将刚才的事，给她们两个又说了一遍。
顾蕊皱眉，这可怎么办？
顾荞却是沉思起来。过了一会儿抬起头，说道：“娘，这个好办。”
说着，她就咕噜咕噜地轻声跟姚氏与顾蕊细说起来。三个人的头凑到一起，声音低低的，一旁的山琴觉得自己就像一只被蜘蛛盯上的小飞虫，死期在即，浑身发寒。
“这办法好！这办法好！对了，这事得叫四郎或者六郎出面才好……就跟上次二郎那样，每个人都下个帖子好了。”姚氏脸上露出喜意，高兴地说道。
顾荞提醒道：“还有那样东西，也要赶紧去寻。”
姚氏都答应下来。
顾蕊与顾荞已经离开了，姚氏却还不肯放她走。山琴不知道她们三个刚才商量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主意，只觉得自己浑身已经冰凉。
“你出来时间也不短了，先回去吧……有事我会再叫人联系你的。还有，你好好表现，等这事一了，十四娘那里肯定再容你不下，到时候我便将你要回来。正好一等丫头缺了个名额，就给你了，如何？”姚氏脸上露出胜券在握的笑容，慢期条理地对山琴说道。
山琴却是越听，心就越往水底下沉去。
魏紫院缺了一等的名额？那不就是木香的吗？可是木香如果人走了也好，但是偏偏现在木香还在！
自己就算真的回来当了一等，能够当得安稳吗？这个院子里面的小丫头，谁敢听自己安排？可能没有几天，又会被夫人大骂一顿，赶出去吧？
自己已经没有别的路走了呵……
第85章 宴无好宴
山琴万分犹豫地回到了余容院。她站在门口，看看顾茗的房间门，又看向院子中专门用来堆放杂物充当小仓库的那间厢房。最后，她又看向了两间耳房，一间是丁香住的，一间是自己与金菊合住的。
院子里还剩下最后的一间厢房，住着另外四个粗使丫头。
山琴的腿沉得跟灌了铅一般，她鬼使神差地，向着最后那间厢房走去。
刚走到门口，帘子突然被人从里面掀开了，看到是她，那个叫腊梅的丫头马上就笑了，殷勤地问道：“山琴姐姐，您这是找谁？”
“哦……”山琴好像被人偷到的小偷一般，很有些慌乱。赶紧说道：“你们忙……我就是随便转转。”
腊梅愕然看着她。
山琴已经都走出两步了，想想不妥，又转回身问她道：“十四娘还在房间吗？”
“还在的吧……”腊梅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她。
山琴已经想明白了，她咬咬牙，提步向顾茗的房间走去。
腊梅站在门口，偏着脑袋看了她半晌。
山琴走到房门前，轻轻问候一声：“十四娘……十四娘，奴婢有事想见您。”
顾茗微微一笑，放下笔，说道：“进来吧。”
山琴听到里面的回复，心思复杂到自己也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然而她终归还是掀起帘子，走了进去。
“十四娘，奴婢有事要禀报。”山琴一进来，便跪了下来，低着头，诚恳地说道。
她将今天姚氏找她的事情，完完整整地说了一遍。
顾茗沉吟半晌，才开口问道：“那么，母亲与十娘、十六娘商量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山琴摇摇头：“当时她们声音很小，防备着奴婢，奴婢没有听到任何内容。”当时她倒是很想听一点的，可是姚氏防备她防备得紧，怎么可能听得到？
顾茗想了一想，说道：“你做得很好，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山琴如释重负，再起出去了。
她是没事出去了，可是顾茗却是再也没有心情接着练字了。
姚氏又要想干嘛？她好不容易使得董姨娘与姚氏斗了二十来天，怎么，董姨娘这么没有用，就已经落败了？
看来，自己还得再跟姚氏找点事做才好呢。她那边一忙起来，也少给自己找点麻烦。
她想了想，派出一个叫雪梅的丫头去了董姨娘所住的琴园。董姨娘的琴园就在余容院的旁边，一个小小的院子。
她现在手下的这七个丫头，她经过了一个来月的试探，已经确定了一个值得信任的名单。另外几个，则还需要慢慢地考察。
而这个叫雪梅的，正是这个名单上面的一个。
雪梅果然不负重望，向她禀报了好消息。
原来，董姨娘这几天确实是消停了一点，才让姚氏喘过气来，又记起她来的。
董姨娘却是因为发现这个月她的小日子迟了，还没有来。她是已经生过的人，便知道很有可能是怀上了。但是时间还短的情况下，她并不敢向外透露消息，并且，也担心这个孩子会出意外，只好暂时停下了与姚氏的斗法。不过她也说了，如果十四娘真有需要，她会继续出面的。
原来是这样吗？顾茗沉思。这样也好，董姨娘再有个孩子，尤其是个男孩子的话，对她的好处是要大于现在这个情况的。看来，这段时间，不但不适合董姨娘再出面，反而，自己应该吸引姚氏的战火与注意力，给董姨娘提供养胎的宝贵时间。
“好了，你跟董姨娘去说一声，这段时间安心将养身体好了，其它事情她就先不用管了。”顾茗对雪梅说道，又想了想，叫来丁香，翻出几块柔软的面料，说是送她做个贴身衣裳。
雪梅领着东西便去了。
顾茗则安心下来，等待姚氏的出招。
果然，没有两天，她便收到了来自四郎顾杉的帖子。不止只有她，还有整个顾府，包括长房与二房，全部的同辈人，全部都有收到。
说是上次二房请了客，这次应该轮到他们三房也来请客好了。而他母亲姚氏有一个小庄子，环境虽然没有上次那个庄子好，但是胜在自己家的，自在清静，而且农家菜比上次那家还要实在一些，并且因为靠近一座小山，还有野味吃……
送帖子的小丫头巴拉巴拉地说了一大堆，反正中心意思只有一个，就是那个地方好玩得不得了，一定要去，不去太后悔……
反正这个小丫头自己是羡慕得不得了的。像她这种身份的丫头，这样的活动，是不可能有机会的。羡慕之余，将那个庄子就说得更好得不得了了。
其实顾杉不用这样夸张，她也是一定会去的。自己不去，姚氏怎么有机会下手？
顾茗接过丁香递过来的帖子，对她说道：“你跟那个小丫头说，我这里一定会去。”
丁香却是犹豫了一下，说道：“可是……”她记起上次山琴的话，今天这个宴，肯定是宴无好宴。
“不要紧的，你放心好了，我自有分寸。”顾茗安慰着她，轻轻地笑着。
姚氏真要想算计她，她还能躲到哪里去？顾氏三房的院子就这么一点点大，她又不能出门……
所以，反倒不如迎头而上，见招拆招，兵来将挡，水来土埯。
丁香还是顾虑重重，但是她一向服从顾茗的吩咐，出去跟那个小丫头说了。只是自己心底打定了主意，游玩那天自己就不跟着去了，叫金菊去……自己守着院子，看得严实点，连只苍蝇也飞不进来，看看夫人还能怎么办。
可是没有想到的是，顾杉做事却是极有诚意的。顾氏长房二房三房人太多，所有马车加起来都不够用，他便去了城里的马行租了好几辆的马车来，基本保证了每个主子一辆。
然后他宣布说道，机会难得，大院子里面的丫头也跟小姐们一样，一年上头出不了一回门。所以他多准备了一些马车，这次，大家将自己服侍的人，全部都带出来，一起玩。
这话一宣布，府里顿时便炸开了窝。
正是十来岁的年纪，哪个丫头小厮不爱玩？小厮还罢了，隔几天总能出去一趟。可是丫头们却是不同，一年一来能够名正言顺出门的机会，只有每年一次的上元节与清明节。而且就算是这两次，也不是人人都能够出去的。
而现在，却有这样的好机会……
第86章 责骂
“这招真狠。”顾茗感叹道。
丁香也是急了，问道：“十四娘，这可怎么办？不如，您跟四郎说，奴婢病了，怕过了病气，就不去了……”
“去，为什么不去？难得出门一趟，你难道不想出去透透气？”顾茗笑着说道。丁香这么紧张，到是让她有些想笑。
要说不想出去玩，那肯定是假的。可是丁香又担心，这一下子整个余容院都走空了，没有人看着……那天还得了？她当然知道夫人现在对余容院虎视眈眈的，图的是什么。
“不要怕，不是还有山琴吗？”顾茗安慰她道。
丁香一愣，问道：“可是，不是说……”不是说所有人都要去的吗？
顾茗却是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笑了笑。
丁香一头雾水地下去了。
果然，临到出发的时候，寒梅过来通知顾茗，说山琴姐姐突然肚子痛，好像是早上吃了凉东西了肚子……
顾茗微笑着点头，让寒梅去通知山琴，她既然病了，那就先歇着吧……如果有什么好东西，她会给她带回来的。
寒梅去了，丁香用崇拜的眼神看向顾茗。十四娘真厉害啊，她怎么能提前那么多，就知道山琴会“病倒”呢？真的是太厉害了啊。
既然山琴会留下来，那丁香也就放心了。
山琴躺在床上哎呦哎呦地直叫唤，等到院子里终于安静下来了，她也沉默了。
“怎么还躺着呢，还不赶紧起来！”门口传来一个尖利的声音。
山琴一激灵，赶紧掀开被子爬了起来。
“这不是人都才走完吗？”山琴点头哈腰地向来人说道。
站在门口的正是姚氏的二等丫头秋华，向来最最厉害不过一个人。她也没有走进来的意思，就那样一手掀着门帘，身体靠着门框，眼睛却是刻薄地在山琴的房间里到处打量。
“条件还不错啊。不过比起魏紫院还是差了不少。”秋华屁股一扭，帘子一摔，走了出去，叫道，“还不快点！”
山琴屁颠屁颠地跟着跑了出去。
“钥匙呢？都配好了吧？”秋华轻视的神态，让山琴很受伤。但是她只能忍耐地，将钥匙取了出来。
秋华瞥了山琴那手里的钥匙一眼，没有接过去的意思，只是说道：“先检查十四娘的房间吧……把门打开。”
山琴从一串钥匙中取出一片来，将顾茗的房间门打开了。跟秋华解释说，上次姚氏让她将钥匙配好，现在她手里，便是这个院子所有的钥匙。可是费了不少心思才弄到手的。
门打开了，秋华走了进去，鄙夷地打量了一番里面的布置。还是一个小姐呢，也挂着名头说是什么养在夫人膝下的嫡小姐。可是看这房间里面的气派便知道，什么嫡小姐，还不如自己的房间里面的好东西多呢。
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有，不知道有什么好锁的，贼进来了都寻不着好东西。
鄙夷了一番，秋华便开始翻起东西来，抽屉、柜子、箱子什么是必翻的。就连首饰盒都被她打开了，只是看着里面寒酸的几件，连一样略微值钱点的东西都没有，她不由得又啧啧了半天，才将首饰盒又放了回去。
要是顾茗在这里，肯定不会将她的态度当回事的。但是山琴却是因为秋华这样太过明显的鄙夷，而气得脸色通红。不管怎么说，现在十四娘都是她的主子，而且十四娘对自己还挺好的……现在却叫人如此污辱。
她的心情很有点复杂。
“这屋里还有什么地方能够藏东西的没有？”秋华找了一圈，什么也没有找到，只好转身问山琴。
“哪里有什么东西，其实上次我就跟夫人说过，这里我找了好几遍了。”山琴小心地将秋华翻乱的东西又收拾回了原样。
秋华盯着山琴看了一阵，突然笑出声来，说道：“你胆子怎么这么小，搜一下东西罢了，又没有拿她什么，瞧瞧你吓得脸都白了。”
她以为自己是吓的？山琴无语。
这个房间里已经都搜遍了，山琴小心翼翼地收拾完毕，又将房间重新锁上了。
“还有那边一个厢房，里面放了些十四娘的东西。”山琴指向东厢房，说道。只是十四娘没有什么东西，那个厢房现在还是空空荡荡的。
“打开。”秋华下令道。
山琴又将这间厢房打开。
这里面的东西就更寒酸了，秋华嘴里啧啧感叹声，就一直没有停过。山琴又气又急，眼泪都出来了。
东西很少，秋华很快就搜索结束，然而什么也没有找到。
“东西能去哪里？”秋华郁闷了，“还有没有没有寻到的地方？”
“没有呢。”山琴摇摇头，“余容院就这么几个房间，秋华姐姐你也看到了，再没有能够藏东西的地方了。”
秋华不死心，又将几个丫头房间寻了一遍。然而她不得不承认，确实没有东西。
顾茗回来后，第一时间便见了山琴。山琴将钥匙串交还她，详细说了今天白天的事情。
“很好。”顾茗夸奖她道，又赏了她一串石榴石的手链。
山琴得了赏，心也安了下来，高高兴兴地回去了。
顾茗却是沉默地坐在房间里，冷冷笑了一声。
就这么点东西，加起来没有两三千两银子，可是却是让她费尽了心思……也真是为人她了。
可是她再怎么耗费心思，也是白使力气了。顾茗微微一笑，那两份契书，现在根本就不在她这里。
而接下来，自己应该怎么做，才对得起姚氏，她亲爱的嫡母呢？
而魏紫院里，姚氏却是正在训斥她的几个孩子。
因为某件事情心情极度不爽的姚氏，骂起自己孩子来，也就没有了几分顾忌，想到什么就骂什么：“四郎！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大的事，也不跟娘说一说？”
“可是恩之的事，也是事到临头了才知道……”顾杉也是心中火大。他虽然是家中老大，可是母亲对四个孩子，明显是偏心的。最最疼的，自然是最会撒娇的十娘了，然后便是会替她出主意的十六娘。
聪明伶俐的六郎也还过得去，只有自己，老实巴交的。向来都是好事就只记得那几个，而一遇到倒霉的，背黑锅的事，娘亲便只记得他了。
他有时候不得不怀疑，自己是不是娘亲生的，不然，为什么待遇比同胞的另几个，要差了那么多？
第87章 顾杉的羞辱
“就算是这样，你也应该通知这边一声的。”姚氏仍然是怒气冲冲，“这么大年纪了，眼见也要开始说亲了，你这么不沉稳，叫娘怎么放心？”
顾杉干脆闭口不言。
姚氏还在那里絮絮叨叨地说着，直说得口都干了，才停下来，端起茶杯喝了口水。喝完了还要说，却被十六娘拉了拉她的衣袖，冲她挤了挤眼。
姚氏一愣，考虑了一下，才终于没有再开口骂大儿子。
但是她心底的怒气仍然有些难消，恶狠狠地瞪了儿子半天，口气才略微和缓一些，说道：“你这回去，去拜访一下恩之，也跟他好好道个歉……不管怎么说，以后他都是你妹妹的夫婿，你这个当大舅子的如此冷冰冰的，叫人家怎么想？”
顾杉强忍着羞辱，答应了下来。
可是今天这事，到底跟他有什么关系？组织出去玩，根本就不是他的本意，是娘亲交代下来的。
而林恩之本来都答应得好好的，谁知道临出门的时候了，他突然叫小厮来通知，说他不去了？谁知道那个穷措大到底想些什么？
一想到是林恩之害得他被母亲好一顿骂，他的心底便充满着怨恨。他几天来费心费力地筹划这件事，今天也让家里众姐妹兄弟们玩得很痛快，并且，也没有如上次那般，差点出人命……
本来还以为着这件事办得这么漂亮，回来了娘亲会好好夸奖他一回的。没有想到，却因为那个穷措大，反挨了一顿骂……
他的眼睛阴了阴，出门跟他的丫头说道：“你先回去，我还有点事。”看着丫头回了文径院，他却拐了弯，从外院的东面绕了过去，再从东面的二门处出来，经过长长的影壁，走到了秋桂院外面。
秋桂院是没有门通向里面的。顾杉直接出了大门，才进来秋桂院。这还是他第一次到这里来。
迎面正好遇到艾草走过来，艾草认识他，赶紧给他行礼。
顾杉皱了皱眉头，这个丫头怎么这么丑！他懒洋洋地问道：“你们姑爷现在在不在？”
“姑爷刚回来。四郎，奴婢去替您通报……”艾草赶紧回答道。
顾杉却是直接向里冲：“这是我的家，通报个什么。”便冲了进去。
林恩之正在那里看书，突然感觉有人进来了，抬头一看，却是大舅子。也不知道他怎么突然来了这里了，而且脸上的表情……似乎颇有些不悦的样子。
他有些惴惴地站起身来，招呼道：“四郎你来了……快请坐，我叫丫头送杯茶……”
“你这里条件还不错嘛。”顾杉却理都不理他，只是打量起房间里面的摆设来，“哟，我娘还真舍得下本钱呢，这块镇纸竟然是寿山石的……这块砚是盘古砚啊！哎呀，这……”
他简直就像是才进大观园的刘姥姥一样，看到什么，都要惊叹一声。站在他身后的林恩之却知道他的用意，脸色已经涨得通红如血般了。
感觉自己羞辱得够了，心情舒畅下来的顾杉这才坐了下来，接过脸色也快要滴血般通红的艾草手中的茶杯，慢吞吞地说道：“林兄……你还比我大半岁呢，我叫你林兄没关系吧？以后你想叫我四哥也是可以的，不过订婚到底不是结婚，想想你跟十四娘就知道了……”
林恩之已经气得身体颤得跟打摆子一样了。
看着林恩之如此模样，顾杉感觉到非常的爽，又装模作样地点评了一番杯中的茶叶。反正话里话外的意思，不外科就是指点林恩之，现在他吃顾家的，住顾家的，最好是安分一点，不要再给他惹事……
走的时候还一副好心好意地对林恩之说道：“林兄，我那院子里有个丫头叫青青的，非常的拿得出手，又温柔体贴。回去我就给你送过来啊！”
站在林恩之身边的艾草，脸色顿时大变。
林恩之送完顾杉回来，脸色苍白，坐在桌前，身体颤抖个不停。艾草软言相劝道：“姑爷，四郎一向就是这样，有什么话说什么话，他没有什么恶意……”
林恩之恶狠狠地一拳头砸到了桌上，说道：“什么姑爷！以后只有咱们两个人的时候，你叫我林公子！”
艾草同情地看着他，答应下来。
姑爷读书真的很刻苦，跟府里的那些多少爷们完全不同。这些天若不是学习太辛苦，昨天又怎么会病？
今天早上病得连床都起不了，又怕被顾府的人嫌弃，还不叫她去跟夫人说明，免得人家大惊小怪的要请大夫。本来她还觉得姑爷也是特多心了些，可是今天一看，姑爷的担心，还真没有一点多余。
“这些天，辛苦你了……以后，可能还会有更辛苦的时候，艾草姑娘，请受小生一拜！”艾草正在那里想着，却不料林恩之站了请来，向她深深鞠了一躬。
吓得艾草一下子跳了起来，连声道不敢。看着天色暗下来，赶紧去厨房提晚饭。
房间里面的林恩之，脸色变幻莫测。
坐了很久，他起了身，收拾起房间里。将有些东西，全部都收到了一个空的箱子里。这些东西，全部都是顾蕊送他的，她觉得好的东西，便送他来，却是从来没有想过，他需要不需要，他需要的到底是什么。
“娘亲，十四娘她到底将东西藏到什么地方了？”第二天白天，顾蕊窝在姚氏怀里，咬着耳朵说着话。
姚氏摇摇头：“秋华将余容院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
“为什么叫秋华去啊，我觉得檀香姐姐做事稳重些。”顾蕊问道。
姚氏解释道：“檀香做事稳重，但是这样的事，她拉不下面子做。”这样的事情，她的人里面，还真只有秋华才做得来。
顾蕊撇撇嘴，又说道：“娘你说说多奇怪，契书能去哪里？她能够找谁帮忙？”
姚氏也沉吟起来。这也是她一直没有搞清楚的问题。
突然，她们两个人的眼睛同时亮了起来。对视一眼，她们两个恍然说道：“董姨娘！”
想想这段时间，董姨娘跟十四娘多么亲近！
除了她，还能有谁！
第88章 白炽化
一想到董姨娘很可能与十四娘达成了什么协议，姚氏就恨得直咬牙。
突然，她又想起一事来。
“叫你四哥……算了，叫你六哥来。”姚氏说道。
顾蕊赶紧吩咐她一个丫头去叫顾枞，又问是什么事。
“董姨娘前段时间一直巴结着我，说她娘家有个侄子想入族学，让我帮帮忙……可是上个月，她态度那么嚣张，我就没有理睬过这事。可是刚才你一提，我才觉得不对劲了，她不是一直着急这事的，怎么突然便不提了？怎么，她那个侄子不打算上学了不成？”姚氏几乎将这件事情忘到爪哇国去了。这下子才突然想起来。
这族学里面的事，顾蕊也不知道，只好等着六郎来。
结果姚氏一问，顾枞也不清楚。不过他想了想，记起上个月的时候，族学里确实多了一个同学。
而且，更重要的是，他姓董！
“他是谁引荐的！”姚氏一下子坐直了身体，眼睛灼灼地看着眼前的儿子。
顾枞想了想，不太确定地说道：“好像是二房的二郎推荐的……”
顾氏族学名声在外，虽然顾家人没有几个成才的，可是借读的学子，考中进士的却很不少。他一直觉得是老夫子太重视那些外面来的学生了，严重地分薄了他们的学习资源，所以从来没有对他们有过什么好脸色。
所以那些人的事情，他也不是特别的了解。
“二郎？他又多什么事？”姚氏愣住了，董姨娘怎么联系得上二郎？隔着房呢！
这怎么可能！
“娘，上次二郎的那个同窗好友请客出去游玩的时候，二郎就同十四娘特别的亲近的样子……是不是，六郎？”顾蕊突然眼睛珠子一转，说道。又向顾枞求助，以增强自己话的说服力。
顾枞回想一下，也点点头：“是的，娘亲，上次孩儿就觉得奇怪，二郎好像同十四娘很好的样子。”
姚氏顿时脸色铁青。所以，现在事情已经很明白了，十四娘通过二郎帮了董姨娘的忙。而董姨娘则投桃报李，向十四娘示好不说，还处处针对自己。
她们两个现在是结盟了不成？
“可是十四娘是怎么跟那个二郎联系的？咱们院子里是不是出了什么胳膊肘向外拐的？”姚氏冷冷说道，“沉香！你去好好发查一查，看看是什么人胆子这么大，吃的我的穿的我的用的我的，却是敢出卖我？”
沉香得令退下，去安排人手查这件事了。
“将二门处的人全部都换掉，然后再换上你的心腹。”顾蕊支招道，“这样一来，十四娘再也别想跟二郎联系了……她没有了这么个助力，那董姨娘自然也不敢再跟您作对了。”
姚氏阴沉着脸，点了点头。
她前段时间可真是疏忽大意了，没有想到，竟然让十四娘与董姨娘暗暗结盟了。幸好发现得还算早，不然，让他们两个坐大了，那可才真叫一个恶心人呢。
“其实，娘亲，孩儿觉得，这事光堵也不成，还得适当疏通……”顾枞看着妹妹与母亲两个人商量着。他是男子，到底看法不同，提议道。
姚氏问道：“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做？”
顾枞开口说道：“既然现在十四娘已经是嫡女的身份了，只等着年底开宗祠的时候，将她的名字登记到您的名下，那就是再也无法更改的事情……这样一来，咱们何不干脆对她客气一点，让她跟咱们一心，又何必非要将她推到董姨娘身边？”
“董姨娘没有生儿子，她成不了气候。”姚氏没好气地看着儿子，怎么一开口，就出个这样的馊主意？“十四娘若是真心想交好为娘，她自然就将那两份契书送还这里了，又何必牢牢拽手里？”
“娘亲，那两份产业，也值不了多少钱……”顾枞悻悻地说道。
姚氏瞪他：“不值得多少钱？要不，这两个产业，便算是你给这个妹妹的成不成？”
顾枞摸摸鼻子，不再开口说话。
“你看你四哥，今年已经十四了。明年开始，就得开始给他说亲了。现在的人家，谁家嫁女儿，不要看男方的聘礼丰厚不丰厚的？咱们顾家是什么情况，你难道不知道？想要给你们几个孩子说门好亲，就指着娘这点陪嫁呢！还要被她分去一点，她是谁啊，有没有在我肚子里呆过十个月啊！”姚氏愤愤地说道。
顾茗是顾望的孩子，可是却不是从她的肚子里面爬出来的。她的东西，分自己生的四个孩子，都觉得堪堪不够，怎么舍得再给她！
别说还值两千多两银子！就算只值一枚铜钱，是自己的，便不会给那个贱婢生的下贱种！
而余容院里，丁香憋得脸通红，慢慢地收拾着房间里面的东西。
“看开点，别憋着气，把自己身体气坏了，划不来。”顾蕊慢慢地说道。她手里还拿着本书，眼睛一直盯在书本上。身边便是一支上好的蜀蜡，质地洁白细腻，火光明亮，没有丝毫烟气。算是最上等的好蜡了。
“十四娘，这样的事情，您怎么忍受得下来？”丁香眼眶里泪水直打转。夫人真的是太污辱人了，这样的事情也做得出来，真真是不要一点体面。
“这点算什么事？”顾茗轻笑道。姚氏做的这点事她还真没有放到眼里，因为她遭受过更多更严重的污辱。
“十四娘！”丁香跺脚，嗔道。
顾茗放下书，笑着说道：“好了好了……来，我跟你说个有意思的事。这支蜡你看看，是不是特别的好？”有钱真好啊！
虽然顾家并没有真穷到连蜡都点不起的地步，但是，能够折腾为难折磨一下庶女们，并且还能够省下来钱，并收获一个“节俭”的名头，她有什么不乐意做的！
“这个……店里不是说叫蜀蜡吗？”丁香有些迟疑地说道。这白蜡有什么好说的？
顾茗一笑，说道：“那你知道它为什么叫蜀蜡吗？它又是什么东西，怎么来的？”
丁香好奇地问：“十四娘你知道？”
顾茗点点头。她也是上辈子住在京城的时候知道的。见到那些跟小种子一样的东西，她也才知道，原来白蜡是这样来的。
第89章 丫头
“它们是一些小虫子，跟蝉一样靠吸树的汁液生存。然后等它长大了，就开始吐出蜡丝将自己包起来……养蜡虫的人家将这些全部都从树上刮下来，然后放火上熬出来，再滤掉小虫子的尸体，这就制成了蜡。”她又回忆起她上辈子最最舒适的几年。那个时候，林恩之已经开始对她冷处理了，她闲得没有办法，又没有孩子，就到处找各种的杂书看。
这个事，就是从一本她已经不记得叫什么名字的杂书上看到的。
回想起那个时候的事，她简直觉得跟做梦一样。一个女人，将她所有的未来，所有的希望，所有的梦想，全部都寄托在一个男人身上的时候，注定就会是一场无望的悲剧。
而她，就尝到了无比苦涩的果实。
不过，她不会回避那段历史。不管是好是坏，那都是她曾经的人生。没有那段时间，也不会有现在的她。每一步，都不可躲避。
“那岂不是跟养蚕很像？”丁香惊叹起来，“不，比养蚕还容易些呢。养蚕还要整天到处摘桑叶回家。”
顾茗顿时感兴趣起来：“你知道养蚕？”
丁香神色变得黯然：“十四娘，奴婢以前的家里，就是养蚕的……可是那年大旱，桑树都长不出叶子来，蚕宝宝都饿死了……家里实在是养这么多孩子不活，才将奴婢卖掉的……”
顾茗沉默，半晌开口问道：“你还想家中人吗？有没有想过，要去寻找他们？”
丁香失神地摇摇头：“他们已经将奴婢卖掉了……奴婢已经将他们生养的恩情偿还了，以后，不想再见他们。”
话是这么说，但是顾茗看着她脸色那失落的神情，便知道，她的内心深处，其实并不像她说的这么洒脱。
人怎么可能不怀念家人！就算他们对你再不好……
顾茗黯然地想起了自己的上世。如果不是被背叛得那么惨，她也不会恨意如此之深吧？上辈子，姚氏无理取闹的时候，她也曾经看在她是家人的份上，对她多般容忍。
而现在，她却是知道了，像姚氏这样的人，你不能将她当成家人看。
上辈子她曾经想过自己创造家人。她要找到一个人品出众、值得依靠的好男人，会生下一堆她与他的孩子……他们，才会是她的家人。
现在的家人，不算她的家人。她要自己来创造家人。
可是，就连这个实验也失败了。
男人不值得依靠，而孩子被人害死。
所以这辈子，她不会再这样做。她决定有自己就够了，不需要男人陪伴，也不再去给自己找一个孩子。
如果有了孩子却不能好好保护她，那么，生他们下来，岂不是害了他们？
只要想通了，她在这个世界上便会不再寂寞，会变得每天都很开心很开心……
她的目光，一下子便变得非常的深远起来。
“丁香，你还是多想想小时候的一些事吧……想起来越多，以后找到亲人的机会便也会越大。”顾茗轻轻地对丁香说道。
看到丁香还想反驳的样子，顾茗只一句话便将她镇住了：“现在虽然还没有什么可能，但是，以后一定会有机会的。以后我会让人帮你找到你的家人，然后给你放籍。”
丁香呆呆地看着顾茗，再也没有说什么不想跟家人见面的话了。
谁会真的不想家人呢？除非真的是心被伤得不能再伤。
这个月，发生了很多的事情。姚氏三天两头地便折磨顾茗，让她侍候着起床，穿衣，梳洗、吃饭、睡觉……放着那么多的丫头，姨娘，庶女不用，事事都指着顾茗来。顾茗却是一直好脾气得很，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除了刚开始的时候手生，她有几次拽得姚氏头皮痛之外，后来，都将姚氏服侍得非常的舒服。姚氏本来是想要借机责骂她的，可是没有想到，除了刚开始，后面根本就找不到机会。
丁香现在跟她比之前要亲近得多，跟她之间说话也比以前随便了一些，看着十四娘天天累得腰酸背痛的，不平地说道：“夫人真是没有道理！放着那么多人不用，事事只找十四娘你，这也太过分了！”
“小丫头不知道可别胡说，这可是好事。”顾茗便笑，“你以为她让我多做这些事是害我，不让她自己的女儿做这些事是疼她们？可是哪个女儿能一辈子养在家里不嫁人的？哪个媳妇不要给婆婆立规矩？现在多做些，以后就不用重头学起，还要被妯娌笑话没规矩。”她是不打算嫁人，可是别人呢，难道她们也都不嫁不成？
自己多干点活没有什么打紧的，只要姚氏以后不后悔就好。
第二件事，便是顾杉送了个特别温柔漂亮体贴能干的丫头给林恩之。林恩之非常客气地收下了，然后还专程去找姚氏道谢。
姚氏当时迷迷糊糊的还不知为什么，听着他话里的意思，只觉得不对劲。可是当着一院子的嫡出庶出的儿女，也不方便细问。等林恩之与来定省的子女们一走，她的脸马上就拉了下来。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马上去查！”姚氏吩咐藿香道。
藿香马上就去了二门处，跟那里守门的婆子说了原因。那个婆子便叫了一个粗使婆子陪着她去了秋桂院。
然后，她就看到了那个叫“青青”的丫头，她的脸马上就沉了下来。
只是向林恩之告了声罪，她便将青青请回了魏紫院。
她一走，林恩之马上就松了口气。这两天，这个叫青青的丫头，可是将秋桂院折腾得好一番乌烟瘴气！
说实话，如果顾杉等几个的院子里放的都是这样的玩意，那还能读好书才怪呢！
姚氏见到了藿香带回来的丫头，气得浑身直打颤。四郎这是亲哥哥吗？哪有当亲哥哥的，给妹夫送丫头的，还送个这么漂亮的？
这是生怕妹妹妹夫以后感情会太好了是不是？
姚氏当即怒火中烧，叫人将顾杉就了来，当着满院子的下人，就将他骂了好一个狗血喷头。
顾杉自认一番好意，看到艾草实在是太丑了。他自己觉得，如果是个那么丑的丫头服侍自己，那自己肯定是连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着……
所以才挑了一个漂亮丫头送过去。
可是没有想到，他林恩之也太不知道好歹了！
顾杉，就此恨上了林恩之。
他的视线盯上了十四娘，顾茗。
第90章 赵氏出手
第三件事，顾氏三房看守二门处的人员突然进行了大清洗。以前看守的那些婆子小厮等人，要不就送到了庄子里去干活，要不就被发卖。
因为涉及到的人员数目不小，而顾氏在汝南立足百余年，家里的下人几乎都是家生子，相互联姻，关系错综复杂。在这样的情况下，明面上看着只是处分几个人，但是事实上，牵连到的人家，却是不少。
在向姚氏求情无效的情况下，甚至有人求到了曹氏与赵氏的面前。顾氏三房分开时间并不长，有些老资格的世仆，一家人分得三房都有，也是有的。
眼见姚氏处置不当，害得整个顾府都动荡不安，曹氏与赵氏坐不住了，相约一直来到了魏紫院，要见姚氏。
等见到姚氏，两人都吃惊极了，莫名诧异，忙拉着姚氏的手问道：“短短时间不见，你怎么就成这个样子了？”也不怪她们吃惊，姚氏看上去比上次，竟然要老了三岁还不止的样子。
姚氏心中泛苦水，她怎么好说是为了四合铺与西石庄而愁的？费了这么长时间，花了那么多的尽力，可是一点成效也没有？
眼见那两个产业就真的要成了顾茗的了，她又怎么能不急？
何况这段时间，三房这里还一点也不安生，平静几天，就要生点事。董姨娘也不知道是谁给了她胆子，竟然敢跟自己做起对来。而何姨娘与小江姨娘也在一旁煽风点火，阴阳怪气地。
最最让她生气的是，四郎居然送了个美婢给林恩之！她将他好一顿骂，再将那个美婢卖给了人牙子，还要好生向林恩之赔礼道歉。
所有的这些事，都让她心力憔悴。可是没有想到的是，自己只是处置几个做事不得力的下人，也引起府里如此大的反弹，连将曹氏与赵氏都惊动了。
她们来做什么？替那些人说好话么？姚氏心中越发地气闷。
是什么时候起，突然，府里就成了这么个样子了？
姚氏心中有些茫然。
“有时候，做事不能急于求成，俗话说得好，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妹子啊，你就是太着急了些。”曹氏轻轻看了赵氏一眼，想将这事和稀泥和过去。
赵氏冷笑一声，曹氏就喜欢和稀泥，可是今天她这样和，姚氏会答应吗？
她也不急着开口，只是冷冷在一旁看笑话。
果然姚氏听到曹氏这么说，就不乐意了，皱眉说道：“大嫂，你是不知道，现在府里这些婆子小厮的，仗着都是家生子，关系复杂得很，很多时候，做事一点也不得力……”
“弟妹说得不错啊，我也是有这样的感觉，有时候，真不想要这些家生子干活了。做起活来，还不如买个小的，打小培养呢。大嫂你是不知道，现在咱们家的这些家生子，有些长年掌握着油水差事，那日子过得可比咱们当主人的还要舒适得多！他们家里的姑娘小子，那也是从小锦衣玉食的长大的，还有下人服侍。长到十来岁，要进府来服侍……你说这样的人，做得好什么事，服侍得好什么人？扫个地也扫不干净，擦个桌子，擦完了还净是灰……要她服侍人吧，穿个衣服也不会，梳个头发也不懂……”赵氏巴拉巴拉地便说了起来，语速飞快，跟豆子一样，噼哩叭啦地直往外蹦。
姚氏听得连连点头，而曹氏却是惊呆了。
赵氏虽然说得有些夸张，可是却也是实情。曹氏也有些疑惑起来，她试探着问道：“当真有人……日子过得比咱们还滋润？”
姚氏也紧张地看着赵氏。
她想着这几年，家里的日子是越过越紧张，可是不管她如何想办法，总是收效不大。难道钱都落到了那些下人的手中不成？
“哎呦我的大嫂！你是不是从来不知道市面行情！你这日子过得，也真是太舒坦了！不过也是，当年分家的时候，你们家的家业，可是比我们家要大多了！我们家自然不能跟你们比，再像你们那样，那就得去喝西北风了！”赵氏先刺刺两人。
曹氏与姚氏听得心中火大，但是现在有求于赵氏，也只能咬牙忍住。
赵氏见他们两个态度诚恳，心中得意，有心卖弄，便详细地说了起来：“你们是不知道，单说这厨房的采购……里面的讲究便很多。蔬菜才上市时候的价格高，等时间一长，那就不值钱了。可是有那奸仆，给帐上报的是刚出市时候的价，买的却是早就不稀奇了的菜。还有那鱼啊肉啊，新鲜有新鲜的价，还有大的小的，价格也是不同。但是不管他们买的是什么样子的肉类，报的价格，却永远是最高的那档。”
“还有还有，有些做稳当生意的，主顾来的次数多了，便会给个折扣价。可是这些折扣，都被这管采购的吃掉了，主家却是要照平价给钱的……”
“这些都还是比较忠厚老实的管事抽油水的手段。还有那些奸滑的，手段更多。比如说比市面上的价格要高出很多，因为收买了帐房，所以主家根本就不会知道。还有以次充好，缺斤少两……这样的事情多了去了。就比方说那燕窝，买那种用硫磺熏烤过的，来充当上等的白燕窝。但是这样的燕窝，吃多了，不但没有好处，反而对身体有害……”
赵氏滔滔不绝地说着，姚氏与曹氏两人都听得脸色煞白，身体摇摇欲坠。
看着她们两个这个样子，赵氏心中一笑，知道她们两个听进去了。这两个日子太好过了，平常也未免太悠闲了些，自己不给她们找点事情做做，来折腾她们一番，怎么对得住心中那口怨气！
当年三兄弟分家，说是家产平分，但是事实上，根据赵氏后来仔细打听出来的结果，家产其实先拿出了一半以上，先交给长房与三房平分，之后剩下的不足一半，再三兄弟平分的。
可是这样的事情，根本没有办法拿出来说，因为他们对外的说法，是说那走出一半的部分，是婆婆当年的嫁妆。
如果真是嫁妆，那她也没有话说，但是其实，很多所谓的嫁妆，其实根本是婆婆一点点转到自己名下的顾家的财产！
只是换了个名堂，那么多的家业就跟自己家没有关系了，这么多年下来，赵氏心中气能平才怪呢！
看着两人精神上颇受打击，赵氏一笑，决定再加把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