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6章 谣言
虽然身上的一共只有几枚小铜钱——就这还是刚才在那个小小的集市里别人扔到他那个破碗里的。
但是林恩之还是用这最后的几个钱，找了户看着面目和善的人家，请他们烧了锅热水，好好地将自己上下洗干净了。
再将湿漉漉的头发小心地擦干，向主人家讨了根麻绳小心绑紧，再将主人家帮他洗净烘干了的破衣裳换上……
瞬间，一个面目可憎的乞丐，便变成了一个英俊男子。虽然因为营养不良，脸色有些发黄，身材过于瘦弱……但他身上那种吸引少女的气质，却是不减反增。
这家里的胖大婶原本还有些嫌钱少的，现在看到他变得这么俊秀，一下子就瞪大了眼睛，紧紧地盯着看个没完没了。
“多谢这位大婶相助，不然，小生这个样子，还不知道如何才能见人呢。”林恩之满意地看着这个胖胖妇人的表现。
虽然这妇人又胖又痴，一脸的蠢相，可是她现在的表现，却是让他极大的恢复了自信心。
他从小就知道自己长得好看，一直就知道。不然，那时候刚到顾家的时候，顾望能那么好心，仍然愿意履行婚事？
而不管是顾茗还是顾蕊，那个时候对他争执不休……他长得好看，还是起了很大的作用的。
而这次，他将利用自己的长相，来获得更多的同情。
更偏向他的舆论。
“小哥，听你这说话的口气，你还是个读书人哪？”胖妇人惊讶地问道。
虽然京城的读书人并不稀罕，可是一个乞丐也是个读书人，而且还是个长相颇为漂亮的读书人，这就非常的罕见了。
“倒是读过几年书，差点便中了功名……”林恩之一脸黯然地说道，“只是可惜，家里突然出了些事，这书……不读也罢了。”
“那你这进京来，是做什么的？”胖妇人想着刚才人家那跟乞丐没有任何区别的打扮——就算是现在，他虽然洗涮干净了，可是身上的衣裳还是破旧得很，于是自己觉得猜到这个少年郎不继续读书的原因了，也就自作聪明地好心不问了，反而关切地转移了话题。
所以说人长得帅就是这么方便，很多会伤到你的话，别人看着你长得好看，就不会问了。他们以为他们是善良，其实还不是因为看脸！
要是现在的自己是个丑八怪，你看这个妇人接下来那句话会不会问？
林恩之心底油然升起了一种居高临下的优越感，这是长得好看的人面对长得简陋的人那种天生的优越。
“小生父母还在的时候，曾经为小生订了一桩婚事，小的现在进城，是来找岳家完婚的……”林恩之羞怯地笑着，“再不成亲，就要对不住先祖了……”
你这么穷，还要来找人家姑娘成亲？这哪个人家会同意将姑娘嫁你这样的穷光蛋啊？如果是当上门女婿也就罢了，可是他话时明明说着要对得起先祖，那岂不是也不能当赘婿？
胖妇人张了张嘴，可是这么打击人的话，看着林恩之那张俊脸，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
“……是哪户人家啊？”妇人张了半天的嘴，才终于找到一句话说。
“那人家姓顾，以前住在汝南，听说前几年搬到京城来了，做生意……哦对了，听说他们家开的铺子，名字很怪的，叫‘三与十四’……”林恩之一边说着，一边小心地观察着妇人的脸色。
果然妇人听到这个名字，脸色就大变。
三与十四这么大名气的铺子，她怎么可能没有听说过！
眼前这个小小的少年，他的未婚妻，是开三与十四店的顾家的女儿？
他的父母到底是什么人啊，这眼光也太好了一点吧？
可是，这顾家，还能认这桩婚事吗？毕竟现在两家的差距，也实在是太大了一点……
妇人将林恩之仔细地从头到尾地仔细打量一番，绑头发的是自己刚才给他找出来的一截麻绳；身上的衣裳上面破洞比没破的地方还要多；裤子上面的洞也很不少，而且屁股那里都磨稀了，也就处于将破未破的状态……
只有脚上的那双鞋子，倒还是新的。不过也只是普通货色，不值得几个钱。
“小生就是有些担心，他们顾家还认不认……”林恩之担忧地说道，“想当年，我们林家可是家乡那片最好的人家了，就连知府，也是时常要到我家做客的……而那个时候的顾家，家境却只是普通。如果不是我们林家借了好多钱给他们家做生意，他们顾家能有现在的这架势……”
“是你们家资助的啊？”胖妇人就更同情他了，“当年借钱，写欠条了没有？”
“未来的亲家呢，怎么会去写这东西？”林恩之苦恼极了，“那些钱也就罢了，小生只希望，他们能够认这桩婚事就好……”
说反了吧，应该说是还能够认那笔钱就好！胖妇人不知道说什么才能安慰眼前这个漂亮得不得了的少年。
林恩之看着她的表现，心道，非常好，一会儿自己遇到机会，就用这套话来，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里将这个消息传开才好……
他才走了没有一小会儿，胖妇人便实在按捺不住了——这么火爆的八卦，怎么能不去找街坊们说道说道！
“哎，那个三与十四的店，你们知道吧？”她找到几个平常一起绣鞋底说闲话的妇人，神秘地跟他们说起来，“那个东家不是姓顾吗……你猜我刚才见到什么人了！”
“什么人？你还能见到了皇上不成？”那几个妇人都是平常跟她东家长西家短地说惯了的，所以一捧一逗的，玩得非常的顺溜。
“皇上我肯定见不到，可是我刚才见到了那个顾家的女婿！未来女婿！你们是不知道，他刚才是个什么样子！”胖妇人再次神秘地说道。
“什么样子，难道三头六臂不成？不就是穿金戴银，一身的绫罗绸缎么？再在腰里挂个上等的玉佩，身上揣个喷香的香囊……”那几个妇人已经尽她们所能地描述起她们印象里面的富人形象了。
“错了错了，真要这样，我跟你们说什么！是个乞丐！一头乱七八糟的头发，脸上除了眼睛，脏得什么都看不清了，衣裳上大洞连小洞，裤子上连那个鸟都差点漏风……只有一双鞋子是新的，大概是什么人看着他可怜，送他的。”胖妇人神秘地说道，满意地看着几个妇人那惊讶到极点、张大了嘴表示不信的样子。
第797章 见个面
在林恩之的刻意宣传下，在很多人有心无心地推动下……有关顾家未来夫婿落魄成了个乞丐的流言，迅速地传遍了大半个京城。
有暗卫打听到这事了，回来禀报了宁予卿，问怎么处理，是不是直接将那个胡说八道的林恩之给喀嚓掉。
暗卫们对这里面的事情门儿清，知道林恩之到处传扬的他的未婚妻，其实指的是现在的皇后娘娘。
这家伙也真是太聪明了，说什么事情，只挑对他有利的说……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外面人哪里分得清？
只是听着这事，实在是太猎奇了，满足了很多人阴暗的心理，才能在这么快的时间便迅速传播开来……那么有钱的顾家，竟然有个这么落魄的未来女婿？
而且顾家做生意的钱还是向现在落魄的亲家当年借的？
那顾家人还会认这桩亲事不？
有些人心向好处看，觉得顾家应该会认的，毕竟当年要不是人家林家帮你，你现在也不会这么发达。
可是更多的的人看法却不同，他们觉得，顾家不会理会这个姓林的小子。长得好看？长得再好看又如何，是能当吃还是能当穿啊？
谁家有姑娘，愿意嫁个这么穷的乞丐？还不愿意当上门女婿的？
他们的证据是，如果顾家真的有心的，就不会让这个小子流落到现在这个地步了……当乞丐好听么？
只能说，顾家人早就打算不认这门亲事了，所以才会一直不理不睬的，想要让林家这个小子自已认清事实，不再纠缠他们家的女儿呢……
可是他们能够得出这个结论，完全是因为，林恩之对信息进行了挑选，进行了处理。他给出来的信息，不是全部的信息，甚至，里面还包含不少的假信息。
这也是让这个暗卫人员非常着恼的一件事。身为皇上的情报人员，他知道的事情，远比普通人要多得多。
至少，当年林恩之与顾家的那些恩恩怨怨，他是知道得很清楚的。
林恩之确实是与顾家有婚约，他家也确实败落了。可是他说林家借钱给顾家做生意，这是假的。根本就没有这回事，顾家没有做生意，做生意的人是十四娘。
更别说什么借钱的事了，十四娘开始做生意的时候，林恩之的父母早就不在了，他家也早就败了……那个时候的林恩之，吃的用的住的，都全部是顾家的，跟谁借去啊，借什么啊？
更别说，顾家履行了婚约，嫁了个女儿给他不说，还陪上了大量的嫁妆。可是他是怎么做的呢？在他困难的时候，将发妻给卖掉了！
如果这件事能够反驳，那这个暗卫敢相信，市面上的舆论一定会完全地扭转过来，京城的百姓们，一定会将林恩之骂得直不起腰来。
可是偏偏……不行。十四娘是什么人，是现在的皇后娘娘。像她这样尊贵的身份，就算只是将名字与林恩之放一起的了，都是对她的玷污。
更别说之前还有过那么多的纠葛了。
想来那个叫林恩之的小子，也是笃定了顾家这边不敢做什么，才敢如此嚣张吧？
石头想撞玉，石头当然是无所畏惧的，可是玉却没有办法，只能躲避……这也真是憋气。
在他看来，这事最好的处理办法，就是将他直接喀嚓了……林家小子不知道十四娘现在的身份，还以为她只是一个商人呢。
也活该叫他倒霉。
可是没有想到，宁予卿却摇了摇头。
“你去安排一下，让林恩之到东街那边的店里见面，我要会他一会。”宁予卿淡淡地说道。
还要见他？暗卫虽然不解，但是他的职责，从来不是去怀疑的。他只需要执行就好了。
于是他匆匆而去，去寻找林恩之，向他转达这个消息了。
林恩之正与一群出来采购的管事们说得眼泪都要淌出来了，可怜得不得了，说起他走了上千里的路，鞋子底都磨穿了好几双，一路乞讨着，好容易才找过来……
却没有想到，顾家人根本就不见他，他找上门去，却被那个门子拎着扔出门，滚了好远。
他还掀起头发，给人看他藏在头发里面的伤口。
看得那些看戏的人啧啧叹息，也不知道是可怜他，还是感叹这剧情实在是太过瘾。
“林恩之！”那个暗卫已经换了身打扮了，现在看着就像个普通的商铺小伙计……毕竟林恩之在外面说的是顾家做生意发了财嘛。
“什么？”林恩之说得正得意，冷不防被人拍打了一下，吓得都快跳起来了，回头看看是个小伙计，脸色就不好看了：“你什么人？想干嘛？”
“这位大哥你心里是不是有什么鬼，怎么大白天的，胆子这么小？”暗卫笑呵呵地问道，“我们家老爷姓顾，他请小的来接您过去见见面。”
姓顾的老爷？那不就是这个小子说的什么顾家人喽？
呀，这下子好了，这小子发达了。那顾家那么有钱，他以后可是可以躺在钱堆上过日子了。
这些刚才还在看热闹的人，现在大多心底酸溜溜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该羡慕还是应该去嫉妒。
还有几个少有的不酸的，想的却是：这婚事肯定是不可能的，怎么可能会有人将女儿嫁这么穷的小子的？
肯定是叫他去，威逼利诱一番，再给他一点钱便打发掉了。
顾望要见他？林恩之没有想到这事会这么顺利。要知道，他原先预定的计划，是至少要十来天，顾望才可能知道这事，而派人来找他，也许还要再长一点。
可是现在才三天，顾望就叫人来见他？
不过，他却是不怕的。反正他是什么也没有了，只要顾望不敢杀人，他还有什么可失去的呢？
就算杀人也不要紧，他要杀了自己，他自己也落不到什么好处。
所以林恩之想明白之后，大大方方地便跟着眼前这个伙计打扮的人走了。
他到是半点也没有多想。
再加上走的方向也正好是往东街的三与十四而去的，所以他就更没有怀疑了。
这次，有人带路，他顺利地从侧门走进了后院。
然后，他见到了在等着他的人。
第798章 用意
“是你？”看着眼前的人，林恩之的眼睛眯了眯，眼神缩了缩。可是很快，他便装出一副大无畏的样子出来，“我该如何称呼你呢，余大公子，还是四皇子，还是齐王……或者，皇上？”
他跟前那个坐在桌前，扭头淡淡向他看过来的人，赫然便是宁予卿。
宁予卿坐在桌前，侧身正对着门口，扭头看着林恩之，看着林恩之脸上那些微的嘲讽之色，淡淡说道：“名字只是一个标记，怎么叫都成。”
林恩之本来是去将他的，没有想到宁予卿半点也不上当，他自己倒是先泄气了。
“皇上。”他低低的但是却无比恭敬地唤了声。
宁予卿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心道，还以为你有多大一个胆呢，原来是这个样子怂的懦夫。
林恩之也是恨得牙痒痒的，这个十四娘真是太聪明了，竟然让皇上来替她出面……这样子叫他怎么往下谈？
这根本没有办法谈好不好？这天下，难道还有敢同皇上讨价还价的人吗？
就算有，那也一定不是他林恩之啊！
不过，十四娘也真是厉害，竟然能够唤得动皇上……
突然间，林恩之想起一事来。
之前他一直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到现在，看到宁予卿就站在他面前了，他才终于记起了这个被自己忽略的事情是什么了……
顾茗，现在是不是已经嫁给他了？
十四娘现在嫁人也已经不算早了，而他们两个人的感情一向很好……现在这么样的一件小事，堂堂皇上竟然亲自来给她出面撑着……
可见，他们一定已经成亲了吧？就是不知道是封的贵妃呢，还是淑妃什么的……
一时间，林恩之有些替自己担忧起来。如果十四娘真的当上了什么妃，那自己竟然还敢打她的主意……岂不是自己找死？
但是，皇上现在的做法，是亲自来见他，而不是直接下令将他处死……可见事情也还没有发展到那么恶劣的程度吧？
林恩之现在万分的庆幸，自己跟外面说起时，一直只说是与顾家的女儿有婚约，却没有说明是与顾家的哪个女儿有婚约……
本来只是想着这样能够让自己显得更知情达理一些，没有想到，现在却是救了自己一命……
擦了擦额头的汗，他有些后悔自己这次的决定了。如果不是造这个谣，虽然日子苦了点，可是他还是能够活下去的。京城这边繁华得很，人们看到乞丐也愿意给钱。而且自己长得也好看，只要将脸洗干净一点，多的是愿意给自己多扔点钱的大姑娘小媳妇。
这几天他已经发现了，京城的妇人们胆子大得很，这才多久的功夫，已经有好几个长得还颇不错的妇人向他示好，含糊向他自荐枕席了。虽然腰是粗了点，脸是大了点，可是人家胸上肉也多啊……
其实当乞丐，也是很自在的……
可是自己一念这差，却将自己推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了……
他可怜巴巴地望着宁予卿，生怕他说出什么“死”之类的话来。
不过，宁予卿既然打算亲自来见他，自然不会用那么简单粗暴的手段。
事实上，想要从**上消灭一个人，是非常容易的，不管是用刀还是用剑，甚至还有三尺白绫，一杯毒酒……方法多得是，操作起来也是极为简单容易的。
可是，想要从精神上击倒一个人，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就好像林恩之这个人剥夺了他的功名，流放千里，他也能够抓住一切机会，仍然能够向上爬。如果不是老八被老十干掉了，也许这个林恩之，还真能够当上不小的官呢。
而老八倒台了，他又混上了老十那里。
现在他又希望通过向顾茗敲竹杠，来实现他当富家翁的目的。
这样的一个无耻之徒，就算是从**上彻底将他毁灭了，可是以后想起来，还是能够将活着的人恶心一大壶的。
只有给他最彻底的打击、彻底地毁掉他的精神，这才能算得上是真正地毁灭他。
而至于他是不是还活着，**的状态，却是根本不重要了。
而宁予卿也知道，像林恩之这样的人，无耻到了极点，自私到了极点，脸皮厚实到了极点。像他这样的人，想要打击得他精神崩溃，不是那么容易的。
所以他才会打算亲自出手，而不是假手他人。
别人不了解林恩之，这事，他们做不来。
“听说很多年前，张天师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惊叹你是文曲星？”宁予卿翻看着手中的那本薄薄的书，随口问道。
听到这话，林恩之的脸色便沉了下来。
这是他整个人生最大的隐痛。
张天师这样的人物，品质高洁，身份高贵，难道他还会骗自己？
林恩之自己是不会信的，他相信，自己就是那个文曲星。
只是，一时间，被恶星蒙蔽了，才会导致自己现在星光暗淡，运势不佳。
只是……时也命也！他现在沦落到了这个地步，除了认命，还能做什么！
没有想到的是，今天皇上会突然将这事又扯出来！
看着林恩之那突然间变得极为难看的脸，宁予卿淡淡地说道：“就你这事，朕专门去咨询过别的天师。”京城里供养着的天师，肯定不只有张书钧一个。
只是张书钧在的时候，他们都被掩饰了一切的光芒……就好像白天星辰其实也是存在的，可是因为太阳的缘故，它们被遮掩得干干净净，半点都不剩下。
但是这个相是张书钧给他看的，那么宁予卿要考证，当然得找别的天师。
那些天师们怎么说？林恩之一下就紧张起来，向前伸出头，紧紧地盯着宁予卿。
“几乎每个人都说，你这命，张天师没有相错，果然是大福大贵的文曲星合格，以后官居一品，入主内阁。”宁予卿淡淡说道。
林恩之的呼吸都加粗了几分。他不由得暗下揣测：皇上突然来见他，是不是其实是因为想要自己去给他当官，好省车？
第799章 过错都是别人的
这个可能性非常的小，小到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渺茫……可是林恩之的呼吸，仍然加重了。
没有人不喜欢高高在上……如果有更好的选择，就算只是当个平民，又有谁愿意去当乞丐？
更别说现在摆放在林恩之面前的，由宁予卿的话里话外透露出来的信息……那更是太让人激动了。
林恩之一向觉得自己是个人才，而且还是那种国之大才……像现在这样憋屈的日子，自然不应该是他应该过的生活。
他天生就应该过着那种人呼百应、无数下人服侍、无数美女环绕的日子。
他甚至隐隐觉得，自己的命运，是被人攥改了——自己不应该这么惨的才对。
有人夺了他的命格？他想到了张书钧。张书钧是天师，他要想夺人福禄，应该还是有办法的吧？
可是没有想到，现在，皇上站在他的面前，隐隐地说起了这个话题？
难道他的好运，真的要来了？
“小的命……其实挺薄的。”林恩之谦虚了几句，“如果当真如天师所说，那现在也不至于沦落到如此地步……”
“我觉得也是，相术这个东西，要真的全信，那可就真是傻了。”宁予卿含笑，扭回头看着手中的那本小册子，“可是现在好多人就信……结果一个个地，全部都被忽悠成了傻子。”
这话风，怎么就突变了？林恩之眨眨眼，还没有回过神来。
等他终于想明白了，这才知道，原来他又被宁予卿涮了回。
见面才短短的一会儿，自己就已经被他涮了两回了……皇上他这是想要做什么？
像自己这种已经沦落到了整个社会最底层的人，他涮自己，又能有什么好处呢？他根本就不可能有任何的成就感吧？
“在下虽然是草民，可是也是有自尊的，不知道皇上这么尊贵的人，一而再再而三地玩这样的把戏，可是为的什么？”林恩之咬着牙，强忍怒气说道。
原来一切都是自己在痴心妄想……那么，自己还有什么可以巴结他的呢？
了不起就是一死了！反正已经是乞丐了，除了死，他还有什么可失去的？
豁出去了！
宁予卿将手中的册子缓缓合起，转脸看向林恩之，语带嘲讽地说道：“那你以为朕来见你，是为的什么？难道你还自己觉得自己是沧海遗珠，会被朕拾入朝堂？”
他刚才是真的这么想的！林恩之狠狠地咬着牙，问道：“不知道草民刚才可有娱乐到陛下？能搏皇上一笑，那草民也算是虽死犹荣了！”
“你不要将话说得这么硬，朕本来是没有打算要你死的……但是如果你自己不知道好歹，一再刺激朕，朕还会不会改主意，那就说不定了。”宁予卿已经扭过头去，再次看着他手上的小书，“要是你觉得自己真不怕死，可以试试？”
林恩之紧紧闭上嘴。
刚才他只是在赌，赌宁予卿有着自己高高在上的自尊。赌上自己的命，豁出去地讽刺宁予卿，就是赌着他不会与自己较真……
如果不这么做，林恩之担心，自己反而会死得更快。而现在，宁予卿为了表现自己的有容人之量，反而还有可能挣出一片生机。
而现在，他赢了。
摸了摸后背，已经是一身的冷汗，林恩之见好就收，不敢再刺激宁予卿——哪怕是再多一句，也不敢的。
宁予卿倒是对他另眼相看了，果然，这个人是个真小人……手段还真是有的。
只是可惜，自己不需要真小人。
“朕今天来见你，不是因为朕想见你，是为了皇后。”宁予卿慢悠悠地说道，“你最近做的那些事情，你自己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
皇后？皇后？这事又关皇后娘娘什么事？
皇后娘娘那么尊贵的人，自己怎么敢去惹……林恩之正想着，还没有来得及干的后背又是一身的冷汗。
顾茗不止是封了妃？她现在是皇后娘娘？
天哪天哪，他到底做了什么，怎么敢将这样的谣言，造到皇后娘娘的头上去？
幸好自己没有直接说出名字来，还算是有可挽回的余地……
“皇上，不知者……无……罪……”林恩之声音苦涩地说道，“草民……实在是不知道……”
“你不知道十四娘是皇后，便可以任意地诬蔑她吗？”宁予卿冷冷说道，“还是，你觉得别人被你的谣言所害，都是无所谓的？”
他当然觉得是无所谓的……谣言传播开了，受损的只会是女方，也就是顾家，还有顾茗。
而他？他在整个事件中，就是一个最无辜的角色好不好？
他获得的，只有别人的同情。
本来在他预定的计划当中，顾家迫于压力，将不得不赔偿大量的钱财……而这些，都是他应得的。
然后他就可以拿着这些钱财，回到祟平老家，舒舒服服的过自己的小日子……盖个大房子，剩下的钱买些地，娶个贤惠的媳妇，再纳几房漂亮的妾室……
本来他将一切都算计好了，可是没有想到的是，现在却突然出了状况！
十四娘竟然当了皇后娘娘！
那他还算计个屁啊！
看着林恩之吓得脸色煞白、双目无神的样子，宁予卿淡淡地说道：“真是可惜，像你这样有本事的人，沦落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已经是很可怜的了……可惜现在又闹出这么件事来，就算是为了保全朝廷的颜面，你也留不得你了。”
都是自己做的吗？都是自己做的吗？
林恩之突然痛恨起那个答应捎带他进京的老乞丐来。
都怪他，如果不是他带自己进了城，自己又怎么能够到京城来？
都怪门口那个当兵的，你守门你就尽点职啊，怎么能够因为嫌弃自己臭，就轻而易举地将自己放进来了呢？
要是进不来，这一切，不是都不会发生吗？
都怪那天说“光脚的不怕穿鞋”这句话的人，如果不是他说这话让自己听到了，自己怎么可能想出这样的主意来？
都怪那个收了自己几个钱就给自己烧水洗衣的妇人，上辈子没有见过钱吗，几个钱就做那么多的事……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洗得干干净净、一看就是个有教养的读书人，自己说出来的话，又怎么会有那么多人信……
他怪了一大圈，却没有半点想到自己的错。
错，都是别人的；委屈，都是自己的。
第800章 说不出的心里话
“好好想明白吧。”宁予卿说着，高声叫来了人，让送林恩之回去。
林恩之失魂落魄、跌跌撞撞地走了出来。
仍然是从侧门出来的。
那个送他出门的侍卫只将他送出侧门便不管了，直接就在他身后，将门关上了。
林恩之有些浑浑噩噩的，呆了好半天，才慢慢地恢复了一点神智。
他慢吞吞地走着，走到墙角处，扭头看向那个巨大的招牌，“三与十四”四个金光灿灿的大字，在阳光下更是显得耀眼。
三与十四……三与十四……谁能够知道，当年汝南一个小小的顾家、顾家一个小小的庶女……谁能知道会有今天这样的出息？
他记起了当年顾家请张天师相看的事来。这事还是后来顾蕊卖弄地说给他听的，说她得了张天师的青睐，说她是贵人。
他那时候以为是真的。
可是现在想来，顾蕊的命格，怎么能跟顾茗比？
虽然顾蕊也当过皇后，可是她那个皇后，却是假的皇后，是张天师帮着她硬撑上去的。
可是就算是这样，她也没有当多久。
而现在顾茗的皇后，却是货真价实的皇后不说，现在的皇上宁予卿，还这么喜欢她……自己只是做了点点对她不利的事情，他就不惜亲自出面……
所以，其实当年张天师说的那个贵人，应该是顾茗才是吧？
自己，是不是其实是被顾蕊给拖累了？
如果当年不是被顾蕊母女两个抢走了原本属于顾茗的婚约，那现在的自己，是不是完全不是现在的样子？
他思绪深沉，低垂着头，慢慢地走远了。
宁予卿回到宫里的时候，心情还很好。他很早就看这个林恩之不顺眼了，早就想要治治他了，今天终于做到了，心情能不好吗？
可是没有想到，顾茗见到他，却只问了句：“这样做有用吗？”
“你知道？”宁予卿愣了愣。她是从哪里来的消息？老何虽然挺服她的，可是这事，也不可能会跟她说吧？
“今天爹爹进宫来了。”顾茗淡淡说道。
顾望突然听到这么个风声，吓都吓傻了，赶紧进了宫来，跟她商量这事，看看怎么对外说，到底要给林恩之多少钱，才能让他将这个嘴巴闭上。
但是顾茗却先安抚住了他，然后派了个宫人将老何叫了来。
果然老何没有办法，只好承认了，宁予卿已经知道这事了。
宁予卿已经知道了，而现在他人又不在……能去干嘛，顾茗是想都不用想了。
宁予卿一向喜欢帮她处理掉很多的事情。刚开始的时候，她也是挺烦的，而到现在，却是已经有点无奈了。
反正说他也没有用，不如就让他去做好了。
听说这个世间最尊贵的女婿出手了，顾望才终于松了口气，知道这事没有什么要紧的了。
然后他又去冷宫看了看顾蕊，还有姚氏。
顾蕊与姚氏现在的情形，直让他唏嘘不已。只是这一切，都是她们自己作出来的，他想帮她们，也无能为力——因为即使到了现在，她们还不认为自己有错。
反正过错都是别人的，而委屈都是自己的。
日子好过的时候也就罢了，但凡有什么不如意的时候，这个世界便成了他们的黑锅，反正是看什么都不顺眼，谁做什么都不对……
就好像顾蕊那样，明明她自己到现在的处境，都是她自己一步一步作出来的，可是现在，她却完全怪到了十四娘的身上，觉得是十四娘对不起她……
顾望一边摇头，一边慢慢地走远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莫为儿孙担远忧。自己的年纪已经大了，很多的事情都已经管不了了……
管不了了那就不管了吧……一切，都随它去吧，随它去吧……
至少，他的众多孩子里，还有一个十四娘，过得很幸福，这便够了。
宁予卿听到顾茗这么说，愣了那么一下下，但是很快便反应过来了，说道：“是泰山大人告诉你的？不用担心，一切都处理好了，他再也不会对别人产生什么困扰了。”
停了停，他又对顾茗说道：“我知道你不是很喜欢我帮你做这些事……但是，现在一则情况特殊，你有了身孕，不可大意……二则……像那样的人，太过丑陋，像这样的事，也太过肮脏……我不愿意你的手上，沾染太多这样的事情。”
“这些事，我来帮你做就好。”
顾茗静静地听着，然后，缓缓地靠近了他，将自己的脸倚靠到了他的胸口，胳膊用力地抱住了他。
宁予卿愣了愣，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了一个非常愉快的笑容来。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顾茗会越来越喜欢他，他们两个人以后，一定会越来越幸福的。
至于林恩之那样的人，就不要再让他有机会再缠着他们了……
而张书钧……宁予卿想着，自己是到时机处理这个人了。
虽然他帮过顾茗很多，但是，他的帮助却是有特殊目的的。
如果他仍然不改变他的决定，想要顾茗的性命的话……那自己，便只能要他的命了。
不管他以前帮过顾茗多少，那都是一样的。
张书钧慢慢地在山上行走，感觉自己有点累了，就停下来，随便找了个还算平坦的大石头坐下，拿出干粮，就着水慢慢地吃着。
而离他不远处，另一个身影，也慢慢地走了过来。
张书钧有些无奈地看着那个人影，说道：“你别总跟着我行不行？你师父不是给你送信了，让你快些回山？”
那个人慢慢地走近来，原来是芷汀。
她噘着嘴，轻轻说道：“小师叔，你不要杀十四娘……她是一个好人……”
“你说不杀就不杀吗？你说什么我就听的话，我成什么了？”张书钧冷冷说道，将剩下的干粮又重新背上了背。
芷汀紧紧闭上了嘴。
事实上，这样的对话，并不是第一次才出现，这一路上，她每次有机会跟他说话，都只能说这一句。
明明她有那么多的话想跟他说，可是只要一开口，所有的那些话，便全部说不出来了……
她便只能翻来覆去地说这么一句：“小师叔，你不要杀十四娘……”
十四娘真的是个好人啊！
可是，她什么时候才能将内心的那些真心话说出来呢？
第801章 一路向北
张书钧已经迈出去了几步，突然又停了下来，转过身，很认真地对芷汀说道：“如果你再在我面前问起刚才那句话，我马上就将你打包送回山上去。”
芷汀吓了一跳，赶紧紧紧地掩住了自己的嘴，拼命地摇头，示意自己再也不会问那句话了。
张书钧这才满意地点点头，继续前行，向着山顶而去。
芷汀慢慢地，又落了下来。大家都说她轻功好，可是从来没有人知道，她的轻功，都是小师叔教的……小师叔的轻功，那才叫真正地好呢。
如果不是隔段时间他还会停下来休息一阵，那芷汀还真是得追丢了。
路过山顶的时候，他也没有停，只是向前走，直接又从山的另一边，下去了。
等到他再次休息的时候，已经是星辰满夜空了。像他这样武功高强的人，其实是并不怎么忌讳什么白天赶路、晚上行走的。
这次他赶路的时间长了些，走也也快了些，芷汀花了很长的时间才终于撵上来。这还是幸亏他们现在走的这条路，下山下山都是一条直道，没有岔路。
不然芷汀肯定得追丢了。
看着小师叔坐在路边，在月光的沐浴下，仰头喝着水，吃着干粮……他的身上也镀上了一层的月光，就好像披上了一层薄薄的能发出微光的轻纱一般。
那么的圣洁，那么的高贵，那么的雅致……
芷汀看得都呆住了。
“想好这次要怎么说了没有？”张书钧淡淡问道。
芷汀一怔，脑子被男色所迷，糊糊涂涂的想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
幸好她一路上也没有白耽搁，一直在考虑这接下来要怎么问。
于是她脑子一抽，就开口问道：“小师叔，当时你为什么让我来帮十四娘的忙？”
问完这句话，她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明明想了一路的问题，可是一开口，嘴巴就不听自己使唤了。
怎么问出这个问题来了？明明小师叔说不许再说关于十四娘后了……
咦，不对啊，他说的是不能再问刚才那个问题……也就是说，现在这个问题，是安全的？
没有问题？
她两只眼睛不是由得便紧紧地盯着张书钧，想要从他脸上看出反应来。
可是很可惜，月光虽然明亮，可是他的脸却是背着光的。一片黑黑的阴影，她根本就看不到他的什么表情。
“你终于问起这个问题了，我还以为你不会问了呢。”张书钧幽幽地叹息一声。
芷汀便放下了心，没有事，他没有生气。
“我让你去帮助十四娘，是因为在我想要杀掉她之前，需要保证她的安全，与完好。”张书钧接着，又幽幽地说道。
这是什么理由？芷汀愕然。
她绞尽脑汁，又想出一个问题来：“是因为十四娘的生母吗？我在顾家的时候听说了的，她生母在生产的时候难产……”
“别说了！”张书钧的口气突然变得极糟糕。
芷汀马上就转移话题：“十四娘的姨娘，是不是长得很漂亮啊？她长的什么样子啊，真的跟十四娘一点也不像吗？”
没有料到，这次张书钧却是沉默了下来。芷汀等了良久，也不见他开口，甚至连动都已经半天没有动弹一下了。
不会是睡着了吧？
想想也是有这个可能啊，今天小师叔走了这么远，还走得那么快……别说他了，自己也是累得不轻了，得好好休息一下才行……
芷汀便在张书钧身边不远处找了块还算平坦干净的石头，也坐了下来，伸长腿，用力捶了捶，有些怀念起顾茗那里的物质条件来……
“其实，我已经忘记很多东西了。”就在这个时候，张书钧突然开口说道。
把一旁正放松的芷汀吓了一跳。
张书钧扭过脸来，眸子在夜色中晶昌亮：“我以为，我永远都不会忘记她，她永远都会活在我的心里……”
可是他忘记了，人是一个多么善忘的动物。就算是他，也是一样。
那天晚上，顾茗开口说，她生母长什么样子，他才顿悟：原来自己已经忘记了她的长相。
他惊慌，他失措，他不知道如何是好……
于是，就在那急促的脚步声中，他匆匆地离开了。
他离开，并不是因为他害怕那些侍卫。宫里的侍卫是什么水平，他太清楚了。所有的人加起来，他只需要一只手，就可以全部打趴下。
他真正害怕是这个事实：一向觉得长情的自己，竟然连小花的长相，都已经记不得了。
他匆匆地离开，回到了自己临时的居所，不信邪地，想要将她画出来。
然后他就更后悔、更害怕、更无措了。
他实在是太后悔了，为什么在当年还记得她的时候，没有想过，要给她画一幅画？
那样，就算是忘记了，打开画看看，不就好了？
也许，那个时候，他是对自己的记忆力太有自信了吧？
于是那个晚上，他画了无数张小花的画像，每张都是那么的年轻，微微向他笑着……
可是所有画像上那张微微笑着的脸，都是顾茗！
全部都是顾茗！
原来就在那不知不觉的时候，顾茗……已经这么深刻地进入了他的心？
这个认知，比他忘记小花的事实，更让他惊悚。
于是他便逃跑了。
他无论如何，也是不能接受这样一个事实的……他，喜欢上了这个小丫头。
他想要逃，逃得越远越好。
他想要到那么一个地方，那个地方，能够离顾茗足够的远，那样，他便再也不能想到她。
可是，他淌过大河，翻过燕山，穿越草原……
直到现在他已经在天山上了，可是对顾茗的思念，却从来没有停止过。
所以，他只能再向北，一路向北，一直向北……一直一直。
不知道天的最北方，这大地的尽头，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天越来越冷冷了，他想，也许大地的最北面，会是一个长年飘雪、冰雪永远也不会融化的地方。
那就到那个地方，他再停下来吧。那么寒冷的地方，一定能够冻结他的思念，让他再次过上以前那样简单又快乐的日子。
他一路向北。
第802章 林恩之的美梦
张书钧一路向北，而林恩之却是一直向南走。
他被京城里的事情吓到了，直到几天后，想着当时自己的大胆，还是不由得出了一身又一身的冷汗。
自己怎么那个时候胆子就那么的大，敢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当时胆气上来了，只觉得人生已经是了无希望，就算是死也无所谓……可是过了几天，他慢慢地缓过了神，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舍不得死了。
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他还是万物之灵的人？
就算是当乞丐，那他也得继续地活下去！
更别说，像他这么聪明的人，像他这么有才华的人，宁予卿因为顾茗的关系不肯用自己，那是他的损失！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等过上几年，再让他看看，自己又是一条好汉！
瑟缩在破庙里，林恩之努力地向着最后那个没有飘雨的墙角蹭了蹭。
“臭乞丐，滚远点，再见你挤过来，小心爷我揍死你！”一个正在那个墙角烤着火避雨的大汉顿时就冲他扬起了拳头。
林恩之有些眼馋地看着那堆火。
天气越发地冷了，他也好想生堆火啊，可是这边一直有细雨飘进来，根本就生不起来。
可是再不甘心，他也只能再向外挪挪。那个大汉的拳头那么粗，揍到身上，肯定是不好玩的。
紧紧地将身上的破衣裳裹得更紧，他再次美美地想着，等自己找个山清水秀、人们又淳朴善良的地方，就落下脚步来。
虽然功名已经被剥夺了，可是毕竟自己也是考上过举人的，还是有些真才实学的。虽然丢下有几年了，可是只要努把力，还是能够捡起来了。
然后，找个私塾的活先干着，再找个身份，重新参加科举……
等再次有了功名了，再在当地娶个大家闺秀家里的女儿，嫁妆要丰厚一点儿的……说起来，他当初还真是有点瞧不起十四娘呢，庶女一个，又没有生母了，嫁给他的话，肯定没有什么嫁妆……
在这点上，十四娘肯定就不如十娘的了……
只是可惜得很，他还没有来得及嫌弃她，她反而嫌弃起自己来了……
林恩之慢慢地进入了梦乡。
起先他还觉得有些冷，不时地将自己的衣裳裹得更严实些。
后来不知道他梦见了什么，他的身体舒展开了，脸上也浮现出淡淡的傲气。
有时候他会笑起来，那笑容非常的美好。
“原来乞丐也会做美梦的啊！”与大汉一起烤火的那个用帷帽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少年一直盯着这边看着，突然惊讶地开口说道。
原来是个妙龄女郎。
大汉冷哼一声，说道：“别看人家长得好看就盯着看个没完，再好看，他也是乞丐。”
乞丐为什么就不能做美梦了？谁说的，谁规定的啊？
就不兴人家里梦里迎娶白富美啊？
而这个时候的林恩之，也确实是丰梦里迎娶******。
他做了一个极美极美的梦，梦境美妙到，他不愿意醒过来，他情愿这个梦境，才是真正的真实。
而沦落到成为乞丐的他，却只是一个梦……
在这个很长很长的梦里，他梦见了自己一个家境败落的穷小子，穿着一身干净的破衣裳破鞋子，找上了顾家，向顾望说起了当年的婚事。
顾望没有如他所料的，否认婚事的存在，并拿出一大笔钱打发他……反而，他安排了院子，让他住了下来，并借口婚书上并没有指定他的未婚妻是顾家哪个女儿为由，选择了十四娘为他的未婚妻。
看在前段时间顾望请来的大名鼎鼎的张天师相看的时候，指出十四娘乃是个了不得的贵人的份上，他捏着鼻子认下了这桩婚事，只是心中担心，区区一个庶女，只怕不会有多少嫁妆。
没有想到，果然没有什么嫁妆，害得他成了亲之后连租房子的钱也没有，只能继续住在顾家，受尽顾家子弟的嘲笑与戏弄。
幸好张天师联系上了他，说只要他配合，以后保他一世的荣华富贵。
他又不傻，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会不答应？
因此他一路上有人帮他打点，也因此他的科举路一路顺风。
考上了举人后，他的生活便发生了不小的变化，他终于有钱从顾家搬出来，自己租个房子读书了。
只是钱仍然有点少，顾茗天天想尽办法，绞尽脑汁想办法挣钱补贴家用。他却无动于衷。因为，本来这桩婚事，如果不是被她借口狗屁的“贵人”抢走了，那么，他本来应该娶的人，是十娘的来着。
要是他真的娶的是十娘，那他还要担心钱的事？十娘的嫁妆，肯定是极丰厚的啦！
所以，他现在这么穷，都是拜她所赐。她努力赚钱……这不是她应该做的吗？
然后他很快又考上了进士，外放当了个知县。
第一次有人找上来给他送钱。瞧着那雪白的银子，他的眼睛都要从眼眶里瞪出来了。
可是顾茗却对他说，他应该有上进的心，这些钱，不能收。要先做出政绩来……
于是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银子长着翅膀飞走了。
可是知县的薪俸实在是太微薄了，更别说还要养那么多师爷、书吏什么的。没有这些收入，只靠冰敬炭敬耗损这些的收入，他的日子过得极清贫。
清贫到，每次一有同僚家里办事，他根本就拿不出钱来去送礼。
这都是因为她。所以他干脆当起了甩手掌柜，将这些事情全部都扔给了她。
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心思，竟然让她琢磨出一种桂花酒来，既有桂花的芬芳，酒还算得上是烈酒，很是受到他那些粗俗的同僚们的欢迎。
一点小聪明！如果她出嫁的时候嫁妆多一点，又何至于这么辛苦！听到同僚的夸赞，林恩之对此却是嗤之以鼻。
这不是她自己找的累吗？还能干，这算什么能干！要能够多带点嫁妆，不止她不用这么累，自己也要好过好多吧？
现在送礼的东西是有了，可是平常自己想去高档点的酒楼吃顿饭的钱都没有！而如果有人相请，她又要叽叽歪歪地说什么要注意影响什么的……
真的是烦死了！
第803章 使得一手好计
在这个美梦里，他的官运非常的平顺。一方面是上面有人罩着，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确实是做出了成绩。
只在知县的位置上干了一年前，他便升了官。
等到五年后，他便已经进入了中枢，当起了京官。
还没有三十岁的年纪，便已经进了吏部当了侍郎——这在大华朝两百多年的历史里，都是不多见的，更别说他还是平民出身的贫寒士子。
随着他在士林当中的名声越来越高大上，他也就越来越嫌弃自己这个发妻了。虽然说她非常的贤惠，对自己不地纳姨娘的行为，什么酸话也没有说过不说，而且，还照顾得那些女人非常的好……
可是，光只一个没有孩子，“无出”之条，便可以将她休掉了。更别说，她也没有给公婆侍过疾……虽然是因为他们死得太早。
但是，这是事实，不是吗？
事实上，他已经看上了一个上官的庶出女儿。只要娶了那个女人，自己一定能够再向上一步。
只是可惜得很，自己的仕途是被张天师所控制的。如果不是因为张天师说过要自己娶她，那么，自己还真不会娶个什么也没有的庶女……
不过顾茗还是出乎了他的意料。有一天晚上，她准备了他最喜欢的酒菜，将他哄醉，然后……
然后她终于有了身子。要知道，这么多年，他一向是非常小心的，避开了她容易怀孕的日子。而且到了后来，她年纪渐长，容貌再美，也不及那些娇嫩的小花苞儿，他在她这里歇的日子越发地少了。
林恩之是非常敏感的，他很早就已经察觉了张书钧对顾茗态度的矛盾之处。所以为了将来决裂的时候少一些牵扯，他决定不要她生孩子。
然而现在，她仍然有了孩子，这让他有些恼怒。幸好生下来了，是个女孩，他又松了口气。
汝南的顾家日子越发过不下去了，想想当年，顾望身死，家里众多子弟，为了分家产，吵闹不休……竟然都没有人想过，要先将老父下了葬之后再吵这些。
要不是有自己这个当女婿的，也许顾望那假了一辈子的老东西，就要烂在野地里了。
那个时候他便明白，顾家是没有指望了。
而现在，果然，姚氏带着几个女儿，日子过不下去了。她态度强硬地将十六娘送了过来，说是她最近状态不好，送来养养身子。
顾茗再三却不过，只得硬着头皮收下。
林恩之却是冷眼旁观，他清清楚楚知道，姚氏打的什么主意。
果然，没有多久，他便在家里处处“偶遇”这个来养病的姨妹子了。
本来他是不打算再招惹顾家人的。顾荞虽然长得挺漂亮，可是顾家已经彻底地败掉了——不然以姚氏那个人的小心眼，也不至于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可是巧得很，他收到了张书钧的指令，说可以解决掉顾茗了。
于是有一天晚上，顾荞体恤他深夜工作辛苦，来给他送燕窝的时候，他便顺水推舟地，将她推倒了。
说实话，顾荞太紧张了，紧张到什么都不会，僵硬在那里，一点配合都没有。
真是让他倒尽了胃口。
可是他需要她出力。于是没有几天，便向顾茗正式提出，要娶顾荞为平妻。本来就是两亲姐妹，何况顾茗为庶顾荞为嫡，当个平妻，也算是合适。
顾茗果然极吃惊。这么多年，他是第一次见到她疯狂的样子。
她完全不能够接受自己的妹妹，与自己共侍一夫。更何况，还是平妻。
他还在那里推敲下一步的时候，没有想到顾荞比他狠毒得多，直接将阿宝弄死了。
对顾茗来说，阿宝是她唯一的孩子。可是对林恩之来说，他的庶子庶女一大堆，阿宝虽然是嫡出，却也是极不受重视的一个。
死了就死了，没有什么了不起。而现在，他只要坐到一旁，安生看她们两姐妹相争就好。
果然顾茗要报仇。她揣了把小刀找到了顾荞，还捅了她一刀。
没有想到顾荞命大——她的心与常人不同，位置有点偏。所以这一刀，本来必死的，她却没有死。
林恩之感觉到非常的惋惜，本来是能够直接送衙门的，可是现在却只能将她关到了柴房里，然后嘱咐人，不能够去给她送饭。
他要活活饿死她。
没有想到顾茗真是个蟑螂一般的命，几个月没有给她送过饭，她竟然也没有饿死。没有办法，他只能叫人去给她送毒燕窝。
可是被关在后院柴房好几个月的夫人，在林府已经成了很多下人心中的恶梦，大家都说她已经疯了，已经死了，化成了恶鬼，谁去就吃谁……根本没有人敢去。
这个时候，是以前偷偷跟他好过几次的顾茗的贴身丫头白梅站了出来，主动要求前往。这个丫头对他帮助很大，以前顾茗很多的事情，都是她告诉他的。
可是没有想到的是，顾茗大概是猜出来了燕窝有毒，死活要他去了才肯吃。
他没有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去了柴房。那里几个月没有收拾过了，实在是臭得很。
可是没有想到，他还没有来得及看到顾茗在哪里，便已经被人控制住了。一只冰寒冰寒的爪子，已经搭上了他的脖子……
更要命的是，他能够感觉到，几只磨得锋利到了极点的指甲，已经刺在了他脖子那细细的皮肤上。似乎只要他敢动，她便会用她那尖锐的指甲划破他的脖子。
她果然是疯了！她竟然想要与他同归于尽！
他吓得亡魂大冒，只好小心翼翼地与她周旋。
幸好她被关在这里时间太长了点，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活到现在的，但是她的力气，已经非常的虚弱了。好不容易从她的爪子下挣脱，他的脖子已经淌了一脖子的血。
他又惊又怒，下令带来的健仆们将燕窝给她硬灌下……
直到她死得不能再死了，他才终于松了口气。
这个人，太吓人了。自己竟然跟个疯子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想来就是浑身的冷汗。
对外，他宣称顾氏得了急症，不幸身亡。然后开始与那个上司问起他那个庶女的婚事来。
而同时，他对顾荞说，因为顾茗已经不在了，她再住在这里实在不方便，于是将她送了回去。
姚氏打的好算盘，可是想捉鸡，反倒损了把米，什么收获也没有。
回想起当年姚氏对他做过的那些事，林恩之感觉到极爽。
但是马上，变故又来了。
ps：谢谢亲们一直以来的支持。本书基本上已经是最后的一点点内容了。介绍完林恩之的结局后，便会放顾茗与宁予卿的结局哦……因为结局非常的不好写，再加上要准备新书，所以本书最后几天每天只更一章。
再次谢谢大家，也请大家期待新书。
第804章 疯了
谁也不知道突然间发生了什么事，当年算得上是狼狈出逃京城的齐王，竟然又回来了，还是以“诛逆”的名义回来的！
这个名号用得倒是挺对的，现在的皇上得位不正，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虽然明面上没有人敢议论，可是底下到底是怎么回事，私下里的议论声，却是怎么也禁不绝的。
很多人都说，当年皇上病重，身体不好，但是却一直不能够拿定主意，让谁来当太子，好在他百年后继位……于是他买通了贴身服侍老皇上的小黄门，给皇上下了毒，让老皇上从此一睡不醒……直到现在的皇上在继位半年后，感觉自己位子坐得挺称的了，于是老皇上便在昏迷中逝去。
这其中的猫腻，朝堂上的人精们谁想不明白？别说他们这些绝顶聪明的人了，就是京城里的那些普通民众，也将这事猜了个**不离十。
所以现在齐王说“诛逆”，寻也是没有错的。
只是，没有人看好他。
林恩之想要找张书钧商量这事，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已经没有见到过张书钧了。
好像已经很久很久了一样……偏偏这几年自己的日子真的是太顺利太爽快了，一时间，竟然没有察觉……
这下子他有些慌了。
私下里找了很多同僚商量这事，大部分人给他的建议，要不是暂缓看风声，要不就是造反哪有那么容易？齐王就是在找死！
于是他终于安下心来，站稳了队伍。
可是没有想到的是，他那个已经商定好婚期的未婚妻突然便病倒了，上司很抱歉地跟他说这病可能短时间好不了，只怕会耽误婚期……要不取消婚约得了。
林恩之非常大方地说，没有关系，他可以等……
于是上司便将那个庶女送回了老家去养病……而同时，也不动声色地与他拉开了距离。
林恩之还没有想明白是怎么回事。
直到后来齐王带兵进了城之后，站到了金銮殿上，斥十弟为“伪皇”时，林恩之看到吏部尚书亦步亦趋地跟在齐王的身后……林恩之才明白，原来齐王早就在朝堂中有所布局。
比如说他的上司，吏部尚书，根本就是齐王的人。
然后，他将他“在老家养病”的庶出女儿，送给了齐王为妾。
林恩之这个时候再想要抱齐王的大胸，已经迟了。
他这些年来做过的很多阴暗狠毒的事情，也都叫人翻出来了，每天关于他的弹劾从来没有少于五本过。
于是他被下了大狱，提审了几次后，便被判了秋后处斩。
林恩之看着自己的罪名，感觉到了万分的可笑。他的罪名里面最重的一个，竟然是“谋杀发妻”！
原来他杀了顾茗，而现在，他终于要给她赔命了……
大刀落下的那瞬间，他突然记起了那一张如花般的面容。
说实话，他从来没有喜欢过她……当年能够与她成亲，是因为张天师的指示。而后来能够忍她那么多年，一是因为张天师的指令，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她特别的懂事，从来不给他增添任何的麻烦不说，还尽力帮他打点好一切……
如果说顾茗还在的话……那么自己，一定不会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吧？她那么的聪明，总是能够看穿很多的迷雾，绝对不会让他做出选择十皇子这样愚蠢的决择来……
然而一切都迟了。
在大刀落下的那瞬间，林恩之还在悲叹，自己的命运，不应该是这样的……如果命运再给他一次机会，让他能够重新再来一次……
那么，他一定不会放弃十四娘。他一定要坚持不懈地追求她，对她好……
两个人快快乐乐、永远地生活在一起……
然后他的头滚落下来，一腔热血冲天而起，然后再落到了地上，溅射到了已经掉落到了地上的他的头上。
林恩之还迷茫地眨了眨眼睛，这就是死亡么？原来，死亡是这个样子的啊，顾茗死的时候，也是这样子的吗？
十四娘你别怕，我就来了，我来找你了……你还在等着我吗？
他慢慢地又眨了一次眼睛，这次便再也没有睁开来。
他终于死了。
当他在梦里死去的时候，林恩之在现实中醒来了。刚醒来的时候，他还眨了半天的眼睛，一时间，没有想清楚，到底是方才梦中是梦，还是现在醒来才是梦。
吏部侍郎？那么大的官，那么华丽的宅子，那么多漂亮的妾室……
现在却全部成了空？
十四娘是他的妻子？而不是皇后？
最后他亲手杀死了她？
再回想到现在的现实，林恩之根本就接受不了。
他终于可以告诉梦中那个自己重新再来一次的答案：如果有重新再来一次的机会，你不但不能够得到十四娘，甚至，你会连她的衣角都摸不到……
而且，你还会变成一个乞丐……
还是上辈子好啊，虽然没有得到十四娘，虽然最后被处斩，可是，自己怎么说，也辉煌过啊……哪像这辈子，他将底裤都出卖了，可是最大的官，也不过就是一个京城兵马司的队正……
这个落差实在是太大了，大到林恩之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
外面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皎洁的月光从破庙顶上的破洞里射进来，照在他的身边，一片银白，跟结了霜一样。
现在天气还不算很冷，还能熬……可是等到冬天下雪了，可怎么办？
现实将林恩之打击得更加颓废，于是他更加地怀念起梦中的那个自己来。
“银丝炭？嘿嘿嘿，有什么了不起，老子当年，可是连银霜炭都不用的人，用的全是银骨炭……就连金丝木炭，那也是用过的……”他开始喃喃地念叨起来。
精神已经有些恍惚地不正常了。
他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嘴里一直在叨叨叨地喃喃自语。虽然声音不大，可是大晚上的，却也实在是吵人。
那个壮汉本来一直忍着，可是后来见到被他保护在内侧的少女也被吵醒了之后，终于暴起，用那钵大的拳头，将林恩之狠狠地揍了一顿。
林恩之终于老实了，蜷缩在墙角，再不吭一声。
天终于亮了，破庙里的众人都起来开始收拾，这个时候，才有人发现了这个乞丐的状态不正常。
他抱着膝盖坐在那里，嘿嘿地傻笑着，嘴角还淌着口水。
第805章 画画
“这个人是怎么了，不会是疯了吧？”一起在破庙里避雨的一个瘦瘦的书生有些怜悯地观察了林恩之一阵，微微提高了一点音量开口说道——虽然声音还是挺小的。
还特意觑了那个大汉一眼。
大汉踩得破庙的破砖“咣咣”直响，大踏步地走了过来。
他微微弯下腰，仔细地打量着林恩之，好半天了，才开口试探道：“喂，乞丐，你叫什么名字？”
他听人说起过，疯子是不知道自己是谁的。如果他还知道自己的名字，那就证明他是装傻的。
如果他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了……
林恩之听到他那打雷般的大嗓门，缓缓地抬起头，茫然看着他，很疑问地问道：“我……是谁？”
得了，这人还真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了？难道昨天真的让自己打傻了？大汉顿时感觉到有些棘手，搓了搓手，不知道做什么才好。
反而是那个用帷帽遮得严严实实的少女走过来，轻声说道：“大哥，他装傻呢……你瞧瞧我的。”
说着，她蹲到了林恩之的面前，掀起了自己的帷帽。
房间里躲雨的十来个人都正看向这边呢，虽然看不到她的正脸，可是侧面能够看出来的一点点脸，也叫他们惊艳得倒吸一口凉气……
长得这么漂亮！还只是一点点的侧脸！
那正脸是该有多漂亮！如果能够看到她的正脸一下，那就算是少活几年也好啊！
一时间，他们都无比地理解昨天晚上那个大汉的行为了。带着这么漂亮的少女出门，那确实是应该谨慎一点。更何况，对方只不过是个乞丐。
更还有人开始无比地羡慕起林恩之来，因为他可以看到少女的正脸。
而林恩之，虽然眼神一直是茫然地，但是现在眼前突然出现一个这么漂亮的少女，他的神志也顿时清明了不少。
“你叫什么名字？”少女轻轻地问道。
“我……我……”林恩之紧紧皱起了眉头，拼命地想了起来，“哦我想起来了，我叫林恩之，我……我是吏部侍郎！”
他本来以为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少女会马上对他投怀送抱的。可是没有想到，少女的脸色顿时一冷，已经飞快地重新戴上了帷帽。
然后她站了起来，转向大汉，冷冷说道：“果然是装疯卖傻。”
大汉冷冷哼了声，鄙夷地看了眼重新恢复茫然的林恩之一眼，很想揍他一顿，但是终归还是忍住了。
“小姐，咱们走！这号的人，咱们不理！”说着，他小心地护送着少女离开。
破庙里其余的人见没有热闹可瞧了，也慢慢地收拾行李，陆续出去了。
只有那个书生样的年轻人走的时候，还过来再看了林恩之一眼。见他仍然懵懵懂懂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叹了口气，从自己包袱里取出一个干巴巴的饼子，放到了他跟前。
林恩之却是一脸兴奋地抓住了他的胳膊，用神秘的语气问他道：“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吏部侍郎啊！你今天帮了我，回头我赏你个官当！那个顾家的十四娘，她才不是什么皇后娘娘呢，她是我的发妻！嫁我的时候嫁妆少得可怜！我看她可怜才没有将她赶回去！”
书生吓了一跳，赶紧挣脱，逃之夭夭。
林恩之又垂下头来念念有词了好一阵，才终于抬起头，拾起掉在身前那块饼，站了起来，背着行李，也离开了破庙。
在之后，他便时清醒时疯狂了。
清醒的时候，他会给自己洗个澡，再努力将自己肮脏的衣物、板结的头发打理好。虽然已经沦落成了乞丐，他也是有底线的。
可是一旦发起疯来，这些便是他能力之外了。他会蓬头垢面、浑身散发着淤泥一般的气味，穿街过市。
而且，只要有人同情他、接近他，他就会抓住人的胳膊，跟他说起他当“吏部侍郎与皇后娘娘”的故事来。
直到有一天，他彻底消失了。
没有人知道，也不会有人去注意，一个整天疯疯颠颠的乞丐，是什么时候不见了的。
衣裳已经画得尽善尽美了，宁予卿偏着头看着眼前画上的这个女子，再也不能多添一笔了。
只是，她的脸，仍然是空白的。
“能下笔了吗？”顾茗坐在他的正前方，轻轻问道。
宁予卿深深地吸了口气，终于下笔，开始画脸。
以前他就能画出顾茗的脸，可是过了这么多年，他突然觉得不满意起来。
因为相比顾茗的画，他抓到的“神”，还不足她的十分之一。
他又重新开始画起。
这画画得是极艰难的，他的冷汗一颗颗地砸了下来。
顾茗轻轻地走过来，她的肚子已经极大了，行走之间，已经很是有些不便。
但是除此之外，她的身体还是那么的纤细，面部也不见浮肿。
“不要紧的，你慢慢来，今天能画成什么样子，就画成什么样子。”顾茗柔声安慰道。
宁予卿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再睁开眼睛，他那紧张的情绪便消失了。
他笑着对顾茗说道：“你说得很对，这事，还真是没有什么可紧张的，一张画不好，我就再画一张……一天画不好，我就再画一天……”
然后他的笔就轻轻落到了纸上，落到了那还空着的脸上。
一个温婉而灵动的美女，便飘然出现在了纸上。
“挺活的。”顾茗点头赞道。
可是宁予卿左看右看，觉得，这画上的女子美则美矣，可是仍然不是很像顾茗。
不过今天能够画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他轻松一笑，放下手中的纸笔，小心地搀扶着顾茗，向外走去。
太医说十四娘的骨架有点小，生产的时候可能会辛苦，所以平常最好多运动运动。宁予卿深以为然，于是亲自将这个工作捡了起来。
每天他都会陪着顾茗在御花园里慢慢地走上一个时辰。
因为顾茗已经怀孕，所以那些叽叽歪歪个没完的大臣们总算是安生了一阵。
再加上宁予卿可不是他那个没用的兄弟，制不住大臣，所以他后宫的事情，他作主。
谁敢再眼睛珠子整天盯着他的后宫，他对谁不客气！
第806章 千年后
宁予卿一直没有停过画画的习惯。每天结束政事后，在坤宁宫与顾茗一起画画，是他一天里内心最宁静的时刻。
当然了，他还是只画顾茗，而顾茗，则会替他画朝堂上的那些臣子们……每个月，顾茗会躲在他后面观察那些大臣们，然后再将需要重新记忆的人画出来，交给他。
就这样，宁予卿一直都能够很好地认出他的臣子们……而绝对不会犯那种“对面相见不相识”的美丽错误。
而他，则是将给她画画，一直坚持了下来。
顾茗一天能够画一张，而他则不行，他画得很慢，快的时候要两三天才能出一张，而要是状态不好，那就更慢了，半个月才出一张的时候也是有的。
不过他也不急，慢悠悠地画着。
他体会的不是画出来的画，而是在与顾茗一起画画的过程中，那种心灵上的宁静与致远。
千年后。
昔日的宫殿模样依旧，可是却已经失去了那种庄严、肃穆的气氛。
一队队戴着小红帽、小黄帽的旅游团，跟着努力高举小红旗的导游身后，一边用目光看着四周的建筑物与里面华丽到极致又精致到极致的陈设，惊叹不已。
“这里就是坤宁宫了，坤宁宫是皇后娘娘的居所，不过自从英宗帝的皇后去世后，他便下了旨意，这里不再允许人入住……传说当年的英宗与皇后两人伉俪情深，每日处理完政务后，都会到坤宁宫来，与皇后娘娘一起作画，并且，他的画，永远只画皇后娘娘一个人……”导游站在人群的最前面，一手举着小红旗，一手执喇叭，努力地说道。
五月的天很热，而坤宁宫这间偌大的房间里，挤满了游客，更是增添了几分燥热之气。导游的脸上已经挂满了汗珠了。
她的话音才落，面前的队伍里，便有好些人发出了由衷的惊叹声，听声音，基本上都是女人。这样痴情的男子，还是一代帝王……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心生向往的呢？
导游将人群扫了一遍，有些是她带的队伍里的游客，也有一些是别的导游的游客，不过从队伍里跑出来，跑到她这边来了。
还有少数几个，是没有跟任何团的“野游”。这些人随心所欲，到处游走，有时候会蹭到这支队伍里来听听，一会儿又走了，下次可能又蹭到别的队伍里去听听。
她的眼睛极尖，一眼便看出了一个身穿白色长裙的女孩，看年纪像是个大学生，现在也是一脸惊叹地环视着这房间里的一切。
像是在缅怀千里前的这段感情一般。
不过，导游在看到她时，确是愣住了。
好眼熟！好眼熟！这个少女，自己什么时候见过的？
她还没有想个明白，队伍里却有人高声问道：“那得画了多少啊？”一辈子只画一个人，那得画很多很多画出来吧？
“呃，流传下来的，有四千多幅，不过有一些已经逸散了，还有一些，在战火中销毁了。”导游回了回神，赶紧回答道，“据专家们推测，当年画的，应该不少于五千幅吧……”
有些人就开始扳着指头数起来。一年是三百六十五天，如果每天一章，那么便是三百六十五幅……不过导游说的是休朝后过来画，而休沐的时候，是不会上朝的，那么，一年大概只有三百四十来幅？
那十年便是三千多幅，二十年就是六千多幅……
当然了，有点绘画功底的人都知道，事实上，很少有人能够一天便画出一幅画的。
“我们现在能在哪里看到？坤宁宫有没有挂出来几幅？”又有人问了。
“挂了一幅，就在这边。”导游赶紧带着队伍再向前走，到了预定的下一个解说点。
那是一幅非常精细的画像，画上的人儿，杏眼含笑，衣袂飘飞，就好像是一个马上就要飞天的仙子一般。
所有人都惊叹起来。
而有些游客看到这画后，再次推翻刚才的算计。
像这样的画，一天是绝对画不出来一幅的。当然了，选择挂在这里的，肯定是最好的那一批了，但是，就这个风格，五六天一幅，都是非常的不容易的。
更何况华英宗他还不是真正的画家。他只是朝务结束后过来消遣的。
导游一边向游客说起这画里面的故事，眼光一边向画面移去。看到画，她突然愣住了。
就连因为长期重复而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一般的解说，也难得地打了个顿……
这上面的皇后娘娘的画像……怎么跟刚才那个女大学生那么像？
她赶紧回头，在人群里去寻找那个少女。
可是很可惜，她找了半天，也没有再找到她。
这世间的事就这么巧，竟然还有长得如此相似的人！
只是可惜自己发现得太晚了，不然拍下来了发到朋友圈里，也让那几个同事们惊叹惊叹！
人好多！苏凌擦了擦额角的汗，真是快被挤死了。
她不过想看看这个传奇皇后而已……可是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多人，刚才她好容易才终于挤进去了，可是前前后后人挤人，肉挨肉的，差点将她挤成扁扁的纸片了。
说起这个皇后来，也真是厉害呢，她看过史书，说华英宗虽然有一后三妃，但是却独宠皇后一人。
那三个妃子并无所出，而她却生了四子两女，尊荣富贵，一时无两。
而且还有野史言之凿凿地说，那三个妃子，直到最后死，都是处女之身……
虽然不知道皇家这样**的事情，写野史的落魄文人是怎么知道的，但是显然，这个说法，在民间，尤其是在世间的女子心中，非常的有市场。
正在想着，手机震动了。苏凌从小包里摸出手机，看到上面显示的名字，甜蜜地笑了，接通了，柔软地说道：“你来了啊？我现在正在坤宁宫这里。”
“别人的爱情故事，有什么好看的……”电话里面的年轻男子嘀咕着，“你就在那里别动，我过来找你啊……”
苏凌挂断了电话，甜蜜地笑了，靠着门边，静静地等起来。
他总是将自己当成什么也不会的小孩子一样，可是，他这样的做法，却让她感觉到非常的暖心。
导游好容易才带着游客挤出了大殿，眼光一扫，却是惊呆了。
那个女孩，就在门边站着呢！
她慌手慌脚地赶紧去摸自己的手机。
才打开摄像软件，又有一个年轻男子走了过来。他的身体高大挺拔，长相也是颇为俊美——不，不是现在流行的日韩那种蔫蔫的娘气的俊美，而是充满着阳光与力量的那种美感。
那种属于男人的美丽。
他走到了女孩身边，微微低下头说了什么，女孩便将手挽到了他的胳膊上，两个人甜甜蜜蜜地走了。
只留下小导游，还举着手机发着呆。
“导游，你怎么了？”一旁的游客好奇问道。
“啊，没有什么，咱们继续去下一个景点……”小导游回过神来，赶紧说道。
心中却是翻越了惊涛骇浪。这两个人知道不知道，他们的长相……
一个长得像皇后也就罢了，还有一个竟然长得像华英宗！
这是他们……的转世吧？
再向门口看去，两个人都已经不见了。
幸好，自己手机上还有。小导游心道，看着那张异常清晰的照片，她想，这下好了，自己的朋友圈都要被这张照片爆了。
第807章 千年后
宁予卿一直没有停过画画的习惯。每天结束政事后，在坤宁宫与顾茗一起画画，是他一天里内心最宁静的时刻。
当然了，他还是只画顾茗，而顾茗，则会替他画朝堂上的那些臣子们……每个月，顾茗会躲在他后面观察那些大臣们，然后再将需要重新记忆的人画出来，交给他。
就这样，宁予卿一直都能够很好地认出他的臣子们……而绝对不会犯那种“对面相见不相识”的美丽错误。
而他，则是将给她画画，一直坚持了下来。
顾茗一天能够画一张，而他则不行，他画得很慢，快的时候要两三天才能出一张，而要是状态不好，那就更慢了，半个月才出一张的时候也是有的。
不过他也不急，慢悠悠地画着。
他体会的不是画出来的画，而是在与顾茗一起画画的过程中，那种心灵上的宁静与致远。
千年后。
昔日的宫殿模样依旧，可是却已经失去了那种庄严、肃穆的气氛。
一队队戴着小红帽、小黄帽的旅游团，跟着努力高举小红旗的导游身后，一边用目光看着四周的建筑物与里面华丽到极致又精致到极致的陈设，惊叹不已。
“这里就是坤宁宫了，坤宁宫是皇后娘娘的居所，不过自从英宗帝的皇后去世后，他便下了旨意，这里不再允许人入住……传说当年的英宗与皇后两人伉俪情深，每日处理完政务后，都会到坤宁宫来，与皇后娘娘一起作画，并且，他的画，永远只画皇后娘娘一个人……”导游站在人群的最前面，一手举着小红旗，一手执喇叭，努力地说道。
五月的天很热，而坤宁宫这间偌大的房间里，挤满了游客，更是增添了几分燥热之气。导游的脸上已经挂满了汗珠了。
她的话音才落，面前的队伍里，便有好些人发出了由衷的惊叹声，听声音，基本上都是女人。这样痴情的男子，还是一代帝王……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心生向往的呢？
导游将人群扫了一遍，有些是她带的队伍里的游客，也有一些是别的导游的游客，不过从队伍里跑出来，跑到她这边来了。
还有少数几个，是没有跟任何团的“野游”。这些人随心所欲，到处游走，有时候会蹭到这支队伍里来听听，一会儿又走了，下次可能又蹭到别的队伍里去听听。
她的眼睛极尖，一眼便看出了一个身穿白色长裙的女孩，看年纪像是个大学生，现在也是一脸惊叹地环视着这房间里的一切。
像是在缅怀千里前的这段感情一般。
不过，导游在看到她时，确是愣住了。
好眼熟！好眼熟！这个少女，自己什么时候见过的？
她还没有想个明白，队伍里却有人高声问道：“那得画了多少啊？”一辈子只画一个人，那得画很多很多画出来吧？
“呃，流传下来的，有四千多幅，不过有一些已经逸散了，还有一些，在战火中销毁了。”导游回了回神，赶紧回答道，“据专家们推测，当年画的，应该不少于五千幅吧……”
有些人就开始扳着指头数起来。一年是三百六十五天，如果每天一章，那么便是三百六十五幅……不过导游说的是休朝后过来画，而休沐的时候，是不会上朝的，那么，一年大概只有三百四十来幅？
那十年便是三千多幅，二十年就是六千多幅……
当然了，有点绘画功底的人都知道，事实上，很少有人能够一天便画出一幅画的。
“我们现在能在哪里看到？坤宁宫有没有挂出来几幅？”又有人问了。
“挂了一幅，就在这边。”导游赶紧带着队伍再向前走，到了预定的下一个解说点。
那是一幅非常精细的画像，画上的人儿，杏眼含笑，衣袂飘飞，就好像是一个马上就要飞天的仙子一般。
所有人都惊叹起来。
而有些游客看到这画后，再次推翻刚才的算计。
像这样的画，一天是绝对画不出来一幅的。当然了，选择挂在这里的，肯定是最好的那一批了，但是，就这个风格，五六天一幅，都是非常的不容易的。
更何况华英宗他还不是真正的画家。他只是朝务结束后过来消遣的。
导游一边向游客说起这画里面的故事，眼光一边向画面移去。看到画，她突然愣住了。
就连因为长期重复而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一般的解说，也难得地打了个顿……
这上面的皇后娘娘的画像……怎么跟刚才那个女大学生那么像？
她赶紧回头，在人群里去寻找那个少女。
可是很可惜，她找了半天，也没有再找到她。
这世间的事就这么巧，竟然还有长得如此相似的人！
只是可惜自己发现得太晚了，不然拍下来了发到朋友圈里，也让那几个同事们惊叹惊叹！
人好多！苏凌擦了擦额角的汗，真是快被挤死了。
她不过想看看这个传奇皇后而已……可是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多人，刚才她好容易才终于挤进去了，可是前前后后人挤人，肉挨肉的，差点将她挤成扁扁的纸片了。
说起这个皇后来，也真是厉害呢，她看过史书，说华英宗虽然有一后三妃，但是却独宠皇后一人。
那三个妃子并无所出，而她却生了四子两女，尊荣富贵，一时无两。
而且还有野史言之凿凿地说，那三个妃子，直到最后死，都是处女之身……
虽然不知道皇家这样**的事情，写野史的落魄文人是怎么知道的，但是显然，这个说法，在民间，尤其是在世间的女子心中，非常的有市场。
正在想着，手机震动了。苏凌从小包里摸出手机，看到上面显示的名字，甜蜜地笑了，接通了，柔软地说道：“你来了啊？我现在正在坤宁宫这里。”
“别人的爱情故事，有什么好看的……”电话里面的年轻男子嘀咕着，“你就在那里别动，我过来找你啊……”
苏凌挂断了电话，甜蜜地笑了，靠着门边，静静地等起来。
他总是将自己当成什么也不会的小孩子一样，可是，他这样的做法，却让她感觉到非常的暖心。
导游好容易才带着游客挤出了大殿，眼光一扫，却是惊呆了。
那个女孩，就在门边站着呢！
她慌手慌脚地赶紧去摸自己的手机。
才打开摄像软件，又有一个年轻男子走了过来。他的身体高大挺拔，长相也是颇为俊美——不，不是现在流行的日韩那种蔫蔫的娘气的俊美，而是充满着阳光与力量的那种美感。
那种属于男人的美丽。
他走到了女孩身边，微微低下头说了什么，女孩便将手挽到了他的胳膊上，两个人甜甜蜜蜜地走了。
只留下小导游，还举着手机发着呆。
“导游，你怎么了？”一旁的游客好奇问道。
“啊，没有什么，咱们继续去下一个景点……”小导游回过神来，赶紧说道。
心中却是翻越了惊涛骇浪。这两个人知道不知道，他们的长相……
一个长得像皇后也就罢了，还有一个竟然长得像华英宗！
这是他们……的转世吧？
再向门口看去，两个人都已经不见了。
幸好，自己手机上还有。小导游心道，看着那张异常清晰的照片，她想，这下好了，自己的朋友圈都要被这张照片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