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 拿回去详查
姚氏将她所有当时出嫁时候陪嫁的金饰全部都翻了出来，赫然发现，上面一点所谓的标记都没有。
“十娘，十六娘，你们两个帮娘看看，这些金饰与刚才那只凤头钗有什么区别？”姚氏越来越迷惑，干脆招招手，让顾蕊与顾荞帮她来看。
顾蕊仔细地一支支查过，也是越来越迷惑，跟刚才顾茗头上插的那些头饰有什么区别？
她是怎么遇到那个婆子的，自己怎么没有遇见？假金子做得比真的还要更像一些！
至少，她是完全区分不出来的！
顾荞一脸严肃地一支支检查着，突然，她懊恼地大声叫了起来：“糟糕！”
“怎么了？”姚氏与顾蕊被她的叫声吓了一跳。姚氏赶紧问道。
顾莉脸色沉得可以滴下水来，阴阴地说道：“咱们不应该让十四娘将那些凤头簪子拿走的。”如果现在那支簪子在，现在就可以拿着跟娘亲这些头饰来对比对比，不就知道是不是被人动了手脚了？
“不怕，那簪子上面不是有印记的吗，她换不了的。”姚氏冷冷说道。
顾荞拿着一支与那支凤头金簪差不多大小形状粗细分量的簪子，在手里比划来比划去的。然后，她用大拇指用力地掐了上去。
金子不是很软的吗，她想要试试，是不是能够现场掐出那样的印记出来。
“你这是做什么？”顾蕊好奇地看着她的举动，奇怪地问道。
顾荞松开了手指，看向自己掐的那处地方。摸一摸，什么痕迹都没有。
“娘亲，你掐掐试试。”顾荞没气馁，换个大人再试。
姚氏也用力地掐了把，才愕然问道：“你是不是想看看，那个标记是不是可以掐出来？傻孩子，金子虽然是很软，那是跟铜啊铁的比，可是也没有软成这个样子啊！”
她松开手，让顾荞看刚才她掐过的地方，到是留下了微微的一点印子。可是那痕迹实在是太浅太浅，完全没有办法与顾茗今天拿出来的金饰上面的标记相比。
顾茗还是一个孩子，而姚氏已经成年。所以，连姚氏都掐不出来，那么，顾茗更不可能现场掐出标记来的。她的丫头也都是些小孩子，一样没有那么大力气的。
看来，她猜想错了。
“不管怎么说，先将那支簪子收回来再说。”姚氏下了决定。
刚才她是被气懵了，才会让十四娘将那支簪子带走。就算那支簪子是被人换了，也不可能与顾茗的假头饰有同样的标记啊！
这怎么可能！
她其实心底还隐隐约约期盼着，那支簪子就是自己的，只是被十四娘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做了点手脚。虽然不明白她是怎么做到的，但是，十四娘能够做到别人做不到的事情多了去了，也不止这一回。
于是姚氏心急起来，赶紧带着人就赶去余容院。
到了余容院，她见到顾茗，半句多话都不说，直接了当的，便让顾茗将刚才那套头饰都拿出来。
没有想到，顾茗既然还有些不高兴。
“娘亲，这东西都已经搞清楚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东西十四都已经藏起来了，一动一出的，多少麻烦啊！”顾茗就是不乐意将东西拿出来。
“刚才没有看仔细，为娘请你拿出来，好长长见识。”姚氏努力地露出了和善的笑容来，向着顾茗温和的笑着，“十四娘，这段时间你够睡了吧？前天十一娘还在与为娘撒娇，说为何你就可以不必来请安，而她就必定得到……”
边说，她边意味深长地看着顾茗。
她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很好的东西来拿捏顾茗了，只好将这事又拿了出来。按说，婚事是个拿捏庶女的很好的把柄，可是偏偏十四娘还太小，又没有生母在，她能够懂得什么婚事不婚事的？
如果她真的知道这么多，那她就肯定不敢将嫡母往死里得罪了。
姚氏掂量掂量，觉得这么小的孩子一般都挺懒的，如果以后自己免了她这个好处，只怕是要怕怕的。
果然，她如愿见到顾茗的脸上闪过一丝惧色。
果然，你还是有怕的地方嘛！还真以为你是石头里蹦出来的，天不怕地不怕呢！
姚氏得意极了，满意地坐了下来，等着顾茗将东西摆上来。
一会儿，丁香将端着满满的一盘头饰过来了。金光闪闪的，真的是漂亮极了。
如果不是因为早就知道这都是假的，她们还真是会心动的。不过，既然已经知道这些东西是假的了，那，它们与普通的石头木头也没有多大的区别了。
“真的是很像啊！”顾蕊还摇头叹息了一声。
姚氏沉着脸，将托盘里面的东西拨拉了一遍，终于找到了她那支凤头衔珠簪。仔细一看，那个小小的印记果然还是在那里。
“这是假的？”姚氏将这支簪子翻来覆去的看，试探着顾茗道，“十四娘，那个卖你这些簪子的婆子有没有说过，这是怎么做出来的，怎么跟真的金子这么像？”
顾茗摇摇头，说道：“不知。不过看上去像但是却不同的东西很多的吧，这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那铜的颜色，就跟金子有点像的。”
铜与金子还是很容易区别的好不好？姚氏正想要讥讽她，却被顾荞拉了拉衣裳。
今天她们来是有正事的，不是来打嘴架的。而顾茗则是很明显想要引起她们的争执。所以，她们千万不能如她所愿。
那样，就会上了她的当了。与十四娘交道打多了，便也清楚，十四娘从来不做多余的事，不说多余的话的。
谁又知道，她想要做什么？
所以她们三人来之前便已经商量好，不接十四娘无缘无故的话头。
姚氏正要说话，却被顾荞一拉，就生生地闭上了嘴。虽然有些难受，但是却长长松了口气，好险好险！差点又要上了顾茗的当！
“好了，这支簪子为娘就带走了。”姚氏说着，就将凤头衔珠簪子往袖子里一揣，起身说道，“正好为娘掉了支簪，跟这支一模一样……正好回去查看查看。”
顾茗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三个人便跟火烧到了屁股一样，火急火燎地跑了出去。
第317章 重要的事
“十四娘，你猜得还真准，夫人还真的是过来拿这支簪子了。”姚氏才离开，芷汀便从门后面绕出来了，一边整理着自己的衣裳头发，一边啧啧稀奇，“十四娘，你真是太厉害了。话说我在那里一直催促那几个千门之人，可是还差点没有赶上。”
她东西到手就急急赶这里赶。可是还是低估了姚氏着急的心。
姚氏刚到余容院的时候，顾茗一直拉拉扯扯的，就是因为芷汀还没有回来。终于等到芷汀回来了，顾茗便借着姚氏的话，将东西都“找”出来了，端给了姚氏。
可笑姚氏还以为顾茗是被她吓到了，还心中暗爽。
芷汀东西是总算及时送到了，可是人却被姚氏母女三人堵得进不了屋。不过她想到姚氏几人拿到东西了，肯定留不下来，于是就躲到了门后等着。
果然，姚氏拿到东西，就急急地跑了回去了。
现在，芷汀想，她们大概在验证，这东西是不是真金的吧？
那个千门老将也是遇到她了，不然，寻常人，还不是被他们一骗一个准！那假金子跟真金子，就算是摆在一起，除非是特别有经验的首饰匠，不然，一般人还真没有本事认出来呢！
不出她所料，姚氏母女三人躲在房间里，果然是犯了难。
“娘亲，这……这个簪子看上去，哪里像是假的啊？”顾蕊拿着那只簪子翻来覆去地看，又与另外几根金钗子什么的对比，根本就看不出来任何不同。
一样金黄的颜色，一样略带软的质地……
甚至连几个金头饰上面那半旧的痕迹，也都是一模一样的。
“娘亲，我不信，这支簪子绝对不是假的。也不知道十四娘什么时候给这支簪子上做了手脚，但是，这支簪子肯定是真的无疑。”顾蕊瞧了半天，得出了这么个结论来。
姚氏见顾荞一直没有开口，便提醒道：“十六，你怎么觉得呢？”
“是不是真的，光靠眼睛不够稳当，咱们应该验证验证。”顾荞说道。
顾蕊讥笑道：“十六，你打算如何验证？用你的乳齿咬上一口试试，看是不是够软？”
顾荞懒得理她，对姚氏说道：“娘亲，十六听人说，真金不怕火炼，是这样的吗？”
姚氏点点头，这话她听的次数比顾荞要多多少了。
“那咱们就拿火来烧。”顾荞的两只眼睛放着光，激动地说道。
因为正值寒冬腊月天，房间里随时都放置有炭盆，到是很方便。姚氏便多扔了几块金贵的银丝炭上去，敞开着烧。一会儿的功夫，火盆的火苗便升了上来，房间也隐隐地有些热了。
姚氏紧张地握住那根簪子，深深吸了口气，将簪子扔了进去。
顾荞与顾蕊都瞪大了眼睛，凑到了火盆前，使劲地盯着。
“离远点，这火大了，有炭气。”姚氏将两个女儿拉开一些，心中惋惜，可是自己这还不是银骨炭，银骨炭那才叫好呢，真真是半点儿炭气儿都没有的。
可惜顾家的家景，就算她是当家夫人，也是用不起银骨炭的。
她却不知道，余容院住着的那个庶女，以前一直被她所轻视的庶女，却是一盆一盆地，用的全是银骨炭。
“化了没有？化了没有？”顾蕊急得直叫唤。
顾荞半眯着眼睛盯着，回答道：“看不太出来……现在还没有化，不过还要过一会儿才能作数……”
然后，她就亲眼看着，凤头簪上那个凤头衔着的珠子，烟一冒……烧了起来！
金子不没有验证出来真假，可是那珍珠却先受不了了。要是这支簪是真的，那岂不是亏出大了？这粒珍珠可是海珠，值钱着哪！
“怎么回事，珍珠怎么烧了？”顾蕊也是傻了。她们从来没有想到过，金子还没有验证出来，珍珠却先没有了的事。早知道，刚才就应该将将珍珠拆下来再扔进火里的。
可是谁能够料想到，珍珠这么不经烧？
可是姚氏的脸色已经变得非常的难看起来了。虽然她也不知道珍珠到底怕不怕火烧，可是，一颗珍珠被火烧成了一道烟……
这事从来没有听说过！
十娘，去我的梳妆合里挑一粒小些的珠子过来。“她沉声说道。
顾蕊赶紧挑了粒很小的珠子过来，姚氏接过，扔到了火盆里。
小小的珠子在火盆里被炽烤着，不一会儿，便发出了虽然轻微但是清脆的噼啪声。很快，这粒珠子便碎成了四分五裂。
可是，虽然这证明了，珍珠确实是怕火的，但是，也没有变成一堆烟啊！
姚氏感觉自己额角直跳。不管这支簪子是不是真金的，但是她已经可以确定，绝对是被人换过了！
这支凤头簪，在她所有的首饰里面，也是很贵重的一支了！没有想到，却被人换了！
是什么人！是什么人换了她的东西？
是十四娘吗？是十四娘换掉了她的簪子吗？不然，为什么簪子上面会无缘无故地出来一个与她的那些假头饰一模一样的标记？
可是那天房间里那么多人，十四娘只是将簪子在手里拿了一拿，怎么就会换掉了？她有这个本事吗？
还是有别的什么蹊跷？
对了，十四娘说她的头饰是在那个婆子那里买的，也许换掉这东西的，也是在那个婆子那里买得的了。自己的凤头簪，当年可是定做的，不是常见的款式，卖假货的婆子那里不应该有这样的式样才对啊！
应该说，是有人处心积虑地想要她的东西，所以才会提前准备好假的……
而且还借着这次栽赃十一娘，将东西给换掉了……
十四娘掺和进来，完全是因为，她想要帮十一娘脱身吧？只是没有想到的是，歪打正着，正的让她说中了，这支簪子，还真的是假的！
到底是什么人，敢这么对自己！
但是，她现在敢肯定，有一个人一定知道些什么！
不是她做的，便是知情人！
“檀香，将胡嫂子叫来！说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找她！”姚氏高声喝道。
第318章 老母鸡怎会变成鸭
胡嫂子到了魏紫院还有些发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尤其是见到姚氏几个人，眼睛都直直地盯着火大得有些过分的火盆，更是觉得莫名其妙。
“夫人，这银丝炭果然不错啊，烧得这房间里真热。”胡嫂子来了半天，也没有半个人答理她，她颇不自在，试探着说话道。
听到她开口了，姚氏慢慢地坐直了身子，眼睛阴沉地盯着她，一直盯着，盯着。
胡嫂子被姚氏看着全身冒汗，再加上火盆实在是烧得太旺了，额头上的汗一滴一滴地直向下淌。
“怕？你还知道怕？这样也好，说明你还没有昧着良心到极点。”姚氏看到了她淌得满脸的油汗，冷冷地说道。
胡嫂子就更加觉得一头雾水了。任谁穿着一身的大棉袄，站在这么暖和的房间里站这么久，还被夫人这么直勾勾地盯着看半天……肯定都会出汗的吧？
“夫人，奴婢是觉得有点热……要不，奴婢就先出去凉快凉快？”胡嫂子略觉委屈地说道。她一向是姚氏的心腹，不然，也不会让她去管厨房了。
所以她虽然感觉情况有些不对，但是与姚氏说话，还是略有几分亲昵。也是提醒姚氏，她是心腹，不应该这样对待她。
“你要真觉得太热，就将你那袄子脱下吧！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好东西，既然还舍不得让我们几个看到？”姚氏说话仍然是阴阳怪气的。
胡嫂子觉得委屈极了，夫人今天是怎么啦，莫名其妙地叫她来，又莫名其妙地说这些奇奇怪怪的话？
“你过来看看，这支簪子你认识吗？”姚氏指着面前的火盆，问道。
胡嫂子奇怪地上前几步，看了过去，这才发现，原来火盆里面有一支金色的簪子，正在火里面烧着。
这是干嘛？好好的簪子为什么要烧？
而且，除了少了颗大珍珠，这支簪子，与今天早上夫人交给她的那支凤头簪，几乎长得一模一样啊！
可是为什么它会跑到火盆里去？
打死胡嫂子也想不到，姚氏是在用火烧法在验证是否真金？
“这支簪，跟早上那支凤头簪长得蛮像的。”胡嫂子隐约感觉到了不对劲起来，说话也晦涩起来。
“不是好像，就是那一支。”姚氏叹了口气，说道，“我以为你是可信的，所以才将这支簪子交给你，可是没有想到的是……”
“夫人！奴婢冤枉啊！”胡嫂子大声叫了起来。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提前叫冤枉肯定不会错。
“你别给我乱叫！”姚氏气得大声骂她道，“我给你的簪子呢？你给我藏到哪里去了？还不赶紧交上来！”
胡嫂子不敢置信地看了看火盆里面正架在火上烤的那支簪子一眼，再用已经呆滞了的目光看向姚氏，吃吃地问道：“夫人，这簪子……簪子不是在这里吗？”
她想起以前听说过的一句话，真金不怕火炼。难道说，夫人将簪子扔到火盆里，就是为了检验它是不是真的金子？
不知道它被扔到火里有多久了，可是到现在为止，这簪子也还好好的啊！这不就说明了，这支簪子是真的？
她可真是太冤枉了啊！明明什么都没有做过！
“娘亲，这支簪子都这么久了，还没有被烧化，这说明，这簪子其实是真的吧？”一直蹲在火盆边的顾蕊开口说道。
胡嫂子听了，拼命地点头，十娘说得没错，这簪子是真的！
自己是真的没有动过这支簪子啊！
“看来胡嫂子只是换掉了那颗海珠罢了。”没有想到，顾蕊接着说的话，让她恨不得将脖子都摇断。
将海珠换掉？怎么可能，她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
姚氏听到顾蕊的话，也有些激动起来。虽然换掉了一颗珍珠让人觉得非常的可恶，不过，如果簪子还是金子的，也算是没有亏到底……
可是她还没有来得及将头伸过去，就听到顾蕊大声地叫了起来：“簪子变黑了！簪子变成黑色的了！这是怎么一回事，怎么会变成黑色的？”
姚氏大惊，急急伸长肚子，看了过去。便发现，果然，那支正架在火上烤着的簪子，簪身上出现了一块一块的黑斑不说，那些黑斑还在迅速地扩大当中。
很短的时间里，两个相隔很近的黑斑，便连成了一体。
这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明明是上等的金子，却被烧成这个样子？
姚氏还没有反应过来，那支簪子已经通体变成了黑色，并且在很短的时间里，就被烧得熔化掉了，化成了水一样的东西，渗到火盆底下的灰尘里面去了。
不止姚氏母女三个人都傻了，就连一直在一社旁观的胡嫂子，也将嘴巴张得大大的。
不是说真金不怕火炼的吗，怎么就变成一汪水了？
不过她也很快地便明白过来，那支簪，只怕确定无疑，是假的。
可是，到底是谁在除害自己？
姚氏看到自己一支上等着的簪子，转眼间便化成了一滩墨水，傻了，也急了下来，拿上一旁夹炭的火钳，就在火盆里翻了起来。
只是，哪里还找得到半点痕迹！
一支金簪子，扔到了火盆里，转眼，就消失了？
“你说，你将我的簪子藏到哪里去了？”姚氏扭脸看着胡嫂，大声吼了起来。
她最恨的事情，便是下人欺瞒于她，这让她的感觉到被人当成傻子一般的耍弄。
她又记起当年还在姚家当女儿时候的委屈求全了。
她想象着，她们表面上待她恭敬，背过脸去，却是恶意地嘲笑着，对她这个所谓的当家主母亲，大肆地抨击。
一想到这样的情景，姚氏就气得全身直颤。
“奴婢真的没有拿夫人您的簪子啊！当时你交给奴婢，奴婢就按照您的吩咐，偷偷塞到十一娘的东西里面去了……”胡嫂子当然不会承认，大声地喊起冤来了。
她算是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了。这支簪子经过自己的手，这么绕了一圈再回到夫人的手里，在这个过程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差错，竟然变成假的了！
可是这事她怎么能认下来？背下这个黑锅，她就死定了！她可是记得这支簪子的，夫人一直卖弄，说这珠子，是真正的海珠，比那东珠都还要值钱些。
现在怎么就变成假的了？
第319章 整顿家务
到最后，姚氏也没有查出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知道，她那支凤头簪子，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变成了假的了。
如果没有扔到火里面烧，光用眼睛看，是几乎分辨不出来真假的。可是偏偏，她为了检验真假，扔到了火里……
于是便什么也没有了。
想想自己原本是打算利用这支簪子好好治治十一娘的，然后好好地吓唬吓唬她，再让她将事情拉扯到十四娘的身上去。这段时间十四娘手里太宽绰了，姚氏心酸酸。
可是，她完全没有预料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她不但完全没有成功不说，反而还赔掉了自己的一支最好的金簪！
于是姚氏病倒了，是气的，也是心疼的。
因为是过小年病倒的，马上就要过年了，家里忙得跟什么似的。顾望过来看望了她之后，温言劝她好好养病，转背过去，就让董姨娘安排家务。
姚氏气得都快要疯掉了，冷眼旁观，想要看看，董姨娘这个只管过几天家的人，倒是要如何安排过年的事。
如果她以为，她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也能顺顺利利，那她可就是错大了！
而顾望为了抬举董姨娘，上次还安排了十娘与十四娘辅助她，这次，直接就只让她一个人处理。但是又担心董姨娘经验不足，又吩咐她，若有什么不会的，拿不定主意的话，可以去魏紫院请教夫人。
董姨娘都应承下来，但是等顾望一走，她就马上就寻了顾茗。
顾茗才是她的助力呀！
董姨娘来到余容院的时候，顾茗正在那里玩一颗珠子，比黄豆还要大一圈，颜色柔和，形体非常的圆润。
“这是……东珠？”董姨娘看着顾茗拿着这粒上好的珍珠在桌面上滚来滚去的，有些惊疑不定地问道。
这么好的珍珠，就算是放在东珠里面，那也得是上等着的东珠了吧？而且这么大……得值多少钱啊？
“不是，这是海珠。”顾茗举起这粒珠子，对着冬日里温和的阳光照了照，微笑着说道。
晶莹的珠子映着冬日的阳光，散发出绚丽的光芒，这一瞬间，董姨娘的全部心神，都被它吸引住了。
“真漂亮啊！”董姨娘感叹着说道。
突然，她记起这几天府里流传的一个小道消息，说是夫人一个凤头衔珠的簪子被人换掉了。而那个珠子，听说便是海珠。
而十四娘，便突然多了一颗海珠……
她都不用问，便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十四娘可真是厉害啊，董姨娘不得不感叹。谁想要整她？先做好被狠狠咬上一口的准备吧！
不说那支纯金的簪子，就这颗珠子，也得值不少的钱吧？当然了，这珠子还不算大。如果再大点……
那光一颗珠子，就不知道要值多少钱了。
“董姨娘，这颗珠子送给你，将来给十五娘当个陪嫁吧。”顾茗看出董姨娘很喜欢这颗珠子，笑着塞到了她的手里。
董姨娘结巴起来：“这……这怎么好意思，这么贵重的东西……”
“再贵重，我拿着也没有用处。等十五娘出嫁的时候，不管我在哪里，都会给她打支金簪添嫁妆。”顾茗冲董姨娘眨了眨眼。
董姨娘自然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也笑了起来。
十四娘这么有诚意，那她再推辞也就没有什么意思了。她大大方方地收下了珠子，与顾茗讨论起过年的事宜来。
顾茗之前真的没有想到，最后过年的事情，会落到董姨娘的身上。说起来，这也算是意外的好处吧？
原本她就没有打算与顾家人一起过年的，准备想个什么办法避过这事。现在容易了，直接跟董姨娘说了声，董姨娘便痛快地答应了下来。
她便指点起董姨娘，一个这么大的家庭，要过年，有哪些事情需要提前准备，有哪些东西，需要提前安排，有哪些地方，需要提前注意的……
董姨娘本来是抱着试试的心态来找她的，没有想到，十四娘真的是什么都懂，而且懂得还很多很深入，大喜过望，将她说的，全部都记到了心里。
姚氏本来等着看董姨娘的好戏的，可是没有想到，明明是第一次安排过年的董姨娘，却仿若一个老手般，事事安排得滴水不漏。就连姚氏想要叫人在其中使坏，竟然都完全找不到可供利用之处。
到底是谁在帮她？姚氏都快要气疯了。
总算她自己明白过来，再病下去，那这个家就真的要变个天了，强撑着身体，向顾望表示，身体已经大好了，不必再麻烦董姨娘帮她了。
顾望盯着她看了半天，最后总算是看在多年老夫妻的情分上，给了她面子，没有拆穿她，让董姨娘将事务交给了她。
结果没有想到，姚氏才一接到手中，连接便有两件事情给办砸了。偏偏这事是她接手后才吩咐下去的，怪不到董姨娘的身上，可想而知，顾望有多么生气，多么失望。
一个管家多年的正室，管家的水平，竟然还比不上一个刚开始管家的小妾！姚氏也就成了这一年的最后几天里，汝南城最大的笑话了。
姚氏急于洗刷她的这个耻辱名声，不得不将全部的精力都放到了筹备过年这件事上，再也没有多余的精力来对付家中的这些庶子庶女还有姨娘侍女的了，府里好多人都暗暗松了口气。
但是，那些管事的媳妇婆子们，却是被姚氏治得每天都叫苦连天。
被治得厉害了，甚至还有人偷偷跑来找董姨娘，向她诉苦，说姚氏管家的水平低劣，却只知道骂人。明明要人去置办五十两银子的货，可是她却只给人四十两银子不说，事情置办不下来，还要使劲斥责做事的人。
董姨娘能够说什么？只能温言劝慰，将人送走。
大户人家的采购，那就是一笔烂帐。但是最大的关键就是，家家都差不多，年年都是这样下来的，所以管事们也就习以为常了。
比如说这个管事婆子所说的那桩五十两银子的采购，这事董姨娘也知道，是采购过年要挂在廊下的灯笼的。但是事实上，按市价，四十两银子应该是够用的。
也许没有多少剩下的，但是却也绝对不会少。
但是，对管事们而言，这就不够了。因为，没有了她们贪墨的余地了。
第320章 热闹年
年中时候赵氏对姚氏与曹氏两个人说的那番话，很显然，两个人还是听进心里去了的。她们两个人都是当家主母，顾家的年景又不算顶好，每年一到年关前，两个当家主母，便少不了要左支右拙的，想各种办法来筹钱，好过这个年。
毕竟过年的开支大了去了，不管是什么东西，到处都是伸着手要钱的人。日子最难熬的时候，也不是没有做出过拿着家里值钱的物件去当个活当来应急的。
只要后面钱缓过来了，再赎回来就是了。虽然亏点钱，但是应了急，再说，当东西，比跟人借钱还是要大气一些的。
可是她们没有想到的是，自己为了当这个家这么辛苦，而府上大大小小的管事们，却是大的大贪，小的小捞！
一百两的一个物件采买回来，能够值八十两，便是这个管事有节操有操守了。
而那些更贵重一些的物件，比如说两三百两的东西，经手的管事占个小百两的好处，那真的是太常见了。
一想到原本是自己的钱，竟然叫这些贱胚子占去了快三分之一，姚氏便觉得心口痛。
只是她还需要这些人办事，总不能什么事都自己捋着袖子上。于是很早便准备好了，将市面的物价问得清清楚楚后，再按市价给管事们钱。
这就让管事们完全没有了下手的余地了，这怎么行？
于是这些下人一个个都怨声载道。有些人脸面比较大的，托人说情一直托到了顾望的面前。有些人没有多少本事，便跑到董姨娘的面前来哭哭啼啼。
至少，董姨娘管事那几天，给的钱是按照往年的惯例来的。
马上就要过年了，没有想到，家里却闹成了这个样子，顾望再也没有心情躲清闲了，只得亲自到魏紫院跑一趟。
对于管事们的抱怨，姚氏的作法是，一概不理，只要任务分配了下去，钱拿了出去，便限时要她们将东西交上来。
也正是因为此，所以管事们才一直闹到了顾望的面前。
而余容院里，董姨娘正跟顾茗说起这事来。
“十四娘你说说，这事怎么会闹成这个样子的？”其实知道了这事的原委，董姨娘到是觉得姚氏做得挺对的。顾家的下人，并不是白干活的，都是有月钱的。像那些做到了管事一级的下人，每个月的月钱可真是不少。
而每到换季的时候，府里还给做两身新衣，每年节庆的时候，府里还给发过节的礼品。
房子也是府里给分的，吃的米、用的油……什么东西，府里不给出？
以后孩子长大了，府里还管安排婚事，安排差事。
就这么好的待遇，可是这些管事们还一个个人心不足的，办点差事要是不能落个大大的好处就觉得不公平，就哭喊不休，消极怠慢。
这实在是让她想不通。如果这次姚氏能够将府里的这种风气好好的治一治，那到是挺不错的。
第一次，董姨娘希望这次姚氏能够成功。
“董姨娘，你大概觉得夫人这样做是对的吧？”顾茗一边比划着自己手上那个绣撑，一边不怎么在意地说道。
董姨娘点点头，问道：“十四娘，难道你觉得夫人这事做得不对？应该还是像以前一样子，让那些管事们占尽府里的好处？”
府里的钱哪里来的？也是辛辛苦苦赚回来的。可是这些管事们只是做些本职工作，就要占这么多好处，也是太过分了一些。
“夫人这事当然站得住脚。不止是站得住脚，而且还很有道理，绝对是站在了道德的至高点上。不过，咱们汝南这么多人家，家里有管事有下人的也有不少，不知道别的人家又是怎么一回事呢？”顾茗淡淡地说道。
董姨娘一愣，问道：“难道，那就任由他们去贪渎不成？”
“这主要是站的位置不同，所以得出的看法也不一样了。”顾苧知道今天是绣不成了，放下绣撑子，笑着对董姨娘说道，“如果你现在不是府上的姨娘……而是家里负责……嗯负责买灯笼吧，刚好她来找你，咱们就拿她当例子。这个婆子我认识，平常是管着家里的花木修剪的，对吧？”
董姨娘不知道她想要说什么，愣愣地点头。
“这个婆子修剪花木，这是一个辛苦活，而且，也没有什么油水。但因为修剪花木，连带家里采买灯笼的事情便也就归了她。所以，她其实是熬着整整一年，等着采买灯笼这个时机，好捞上一笔。”顾茗说道。
其实也不多，不过就是十两银子罢了。正因为每年这里有十两银子的油水在等着她，所以她才能在修剪花木的繁重又没有油水的差事上忍受下来。
也就是说，虽然这钱是采买灯笼时落下的，但是，其实应该摊到十二个月上，才算是公平。
董姨娘听得糊涂了，问道：“可是，她们干活，是有给月钱的啊。”
“对啊，所以我说，夫人做得很对，而且绝对是站在道德至高点上的。只是，她的方法不对，不然，也不会闹成现在这个样子了。”顾茗又将绣撑子拿了起来，比划起上面的那些花样来。
董姨娘愣愣地看着她。
“她今年是按照提前打听的物价来给钱的吧？可是，这里面还有很多漏洞可寻的。现在虽然大部分人还没有想明白，可是，已经有聪明人想通了。所以很快，大家就不会再吵了。”顾茗捏着针，边绣边说道。
“那不是挺好？”董姨娘不懂顾茗说起这事，为什么嘴角带着淡淡的鄙夷神情。
顾茗抬头看着董姨娘，笑着说道：“董姨娘，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虽然现在家里吵成一锅粥，但是，有些管事拿着钱就出去了，并没有参与这次的闹剧？”
好像是啊。顾茗不说，董姨娘还没有留心，现在听她这么一说，她便回忆起来。
也正是因为有这种人的存在，所以姚氏才能有足够的底气，与府中其余的管事硬撑。
家里还是有支持她的人的，所以她才不怕这些管事闹呢！
“过年可没有几天了，到时候，董姨娘你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顾茗含笑说道，低下头，继续绣着她的荷包，只是在心中暗暗道，今年，顾家可是要过一个热闹年了！
而她，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第321章 试探
告了个病，除夕这天，顾茗真的堂而皇之地俩没有去前院——连去露个面都没有露，就守在自己精心修葺过的余容院里，跟众大小丫头们一起开心了。
山琴与金菊两个人与旁的丫头们不同，她们是家生子，祖孙几辈都在顾家做事。一般来说，到了过年这天，不管是再怎么忙，主家也要放家生子的下人们回家的，让他们也能过个团圆年。
但是山琴、金菊两个人，却是怎么也不肯走。奈何顾茗执意坚持，最后山琴只好想了个折衷的办法，那就是，她们两个分别在腊月二十八、腊月二十九回了家一趟，跟家里人团圆。
这样，她们三十这天，就不必再回家一趟去团圆了。顾茗终于同意了她们的这个办法，答应让她们一起在余容院过年。
余容院里现在热闹非凡，十来个人一齐动手，而顾茗也不小气，不管是花多少钱，她都不管。权力早就交给丁香了，只要是正事，多少钱，她都出。
这是大家在余容院过的第一个年，一定要热热闹闹的才行。丁香也一改往常小气样子，拿钱大方痛快。当然了，这也与年前余钦派和玟送来的分红与顾二郎送来的利润之丰厚非常的有关系。
要说唯一还不够美好的地方，便是余容院到底还是顾家的地盘，还在姚氏的监督之下，很多的事情，她还不方便做。
于是，趁着小丫头们在院子里打雪仗都快要玩疯了，顾茗悄悄地走进了地道。
“十四娘，老李前天已经回家了，听说要到正月初八才会回来，这几天这边没有人打理，房间里一定挺冷冷的。您还是将这个披风披上吧。”山琴的手里拿着一个非常厚实的大毛披肩，是灰鼠皮的，最上面还镶了一圈的狐狸毛。虽然只是一只普通的灰狐狸毛，但是手感也是非常不错的。
而且，这样的大毛披风，别说上面还有狐狸毛，就算是没有狐狸毛的，只说这么好的灰鼠皮子，就连夫人，也拿不出一件来呀！
夫人总是喜欢在众人面前夸耀自己的娘家，是余平难得的大富之家。而且粮商也不同旁的生意人，这是很体面的一个生意。不管是谁若到余平做父母官，上任的第一件事情，便是要宴请余平的粮商，每次姚家的家主，也就是她的父亲，都是要坐首桌的。
不过呢，就算是夫人那么有钱的娘家，当年嫁她的时候，也没有陪嫁一件上等着的毛皮披风。夫人每年冬天穿着的那件披风，是细羔子皮的，平常宝贝得不得了，要是不小心溅上一点油星，那都要心疼好半天。所以，那件披风尽管已经做了有十几年了，但是看上去，还是跟新的一样，也可见姚氏的重视程度。
以前山琴在魏紫院里干活的时候，那件披风，连摸都没有捞着摸过！管衣服的藿香，每次晒那件披风的时候，都要派她最忠心的小丫头在大太阳底下守着的，就是怕哪个小贱皮的丫头手贱，拿手上去摸，结果给摸脏了！
结果呢，现在十四娘这件灰鼠皮还镶有狐狸皮的披风，自己拿在手里，想怎么摸就怎么摸！十四娘从来不在意！
一想到这里，山琴便觉得非常的痛快。
这段时间，顾茗已经开始让山琴开始接触她的一些秘密了。经过她长久的观察，还有数次的考验，她觉得，山琴是真心投向她了。
既然如此，那自己便要让山琴得到重视。姚氏那里还有数人现在是跃跃欲试，如果山琴得到完全的信任，放在她们的眼里，也是一种很友善的表达。
顾茗也相信，有些事，檀香她们会知道的。
山琴以前能够在魏紫院生存下来，并且做为一个小丫头，能够让姚氏入眼，挑选她来余容院卧底，可见，也是有她的厉害之处的。而现在，她将自己周身的本事，全部都使在了顾茗的身上。
比如说，突然知道余容院里还有这样一处厉害的地方的时候，她的反应不是惊慌失措，想要去报告夫人，而是了解了更多的信息后，在出来的时候，急急在柜子里找到了这件披风。
为了不让姚氏看着眼热，顾茗这件披风只在外出的时候才会穿的。就算是身为大丫头的山琴，其实也是第一次见到。但是，她就能够做到处之泰然。
顾茗听着山琴说的也有理。山琴与丁香不同，她非常的会来事。所以，如果有些事情交给山琴去做，会比让丁香去做，更加的周到，更加的让人感觉到舒适。
也许这是姚氏教导的结果。姚氏那个人，也不是什么都不成的。
在山琴的服侍下将披风披上，系好了带子，顾茗推开了跟前的这张小门。
已经在黑暗中走了半晌，突然间的光亮让人一下子适应不过来。顾茗半眯着眼睛，从里面向外打量了一阵，这才抬脚走了出去。
山琴赶紧吹熄了蜡烛，也跟在后面走了出来。
这里，就是十四娘新买的那个院子？现在已经是十四娘的了？山琴四面打量着，暗暗心惊。
夫人眼睛充血般，想要将那个庄子与那个铺子从十四娘的手中夺回，可是却不知道，十四娘不动声色之下，便将这顾家旁边这个院子都买了下来了。
一个小庄子与一个小铺子算什么！
虽然一直以来，十四娘都说这个是个小院子，可是事实上，这个院子已经很不小了。这条街上哪里可能有小院子！
说它小，只是相对于这条街上的另外几家来说的。而它至少，比顾家三房是要大一些的。
而现在，这么大的一个院子，除了十四娘偶尔会来用一用，平常，听说都是那个叫老李的车夫住在这里的。想到这里，山琴的心里非常的激动。
自己几个哥哥都快成家了，只是因为房子的问题，这婚事还一直拖着。女方家的人，提的要求，不外乎是她家准备好房子。不说有个单独的院子，至少，小两口得有一个正房两个耳房吧？
可是就是这样简单的要求，自己父母也没有办法办到。于是眼见哥哥年纪是越来越大，可是婚事却是一直拖着。
为了这事，父母求夫人已经求过多少回了，夫人身边那几个得宠的婆子丫头什么的，也送了无数的礼物，可是，一直以来，却是什么可靠的消息都没有……
如果这个院子，能够分几间给自己家住……
第322章 由谁来开启
当然山琴也是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自己家是家生子，住在哪里，夫人是肯定会知道的。这样一来，就会泄露了十四娘的秘密了。
但是十四娘这么能干的人，一定会有办法帮到她的！
一想到这里，她的心就火热起来，侍候起来就越发的殷勤了。
“我要去这里有点事，你在外面守着，别放人进来了。”顾茗站在一处房子门前，仰头看着，淡淡地对山琴说道。
山琴郑重地应诺下来，顾茗从身上掏出钥匙，打开了房门上挂着的那把大锁，单独走了进去。
而房间里，还有一个被重重布幕所包围出来的小间！
顾茗掀开了布幕，走进了这个特意分出来的小间中。有了它，就算是有心人站在外面向里张望，也不能看到里面是什么！
因为这里面，是她最大的秘密！
这个地方，就算是老李，也是不允许进来的。他平常整理打扫的，也只是这小间的外面！
虽然被重重包围，但是小间里面却是有光的，因为尽头的神龛上，点着两盏油灯。而且并还是普通的油灯，而是寺庙所用的长明灯！
长明灯旁有两个牌位，一个写着“顾家郑氏小花之牌位”，是顾茗的生母，郑姨娘的牌位。
虽然顾茗从来没有见过她，对她也没有什么深厚的感情，但是，作为一个女人，她知道一个母亲对孩子的情感。如果郑姨娘在生产的时候能够活下来，她也一定是疼爱她的。
她将生的希望留给了自己的孩子，给了她无尽的希望。不然，自己就算是连重生的机会也不会有的呀！
而另一个牌位，上面却赫然写着——“林家阿宝之牌位”！
林家阿宝！这是她上辈子才两岁便夭折的可怜的阿宝的牌位！
这辈子，她虽然还没有来得及来到世上，也再也没有机会再来到这个世间了，但是，她还是给这个孩子，这个有着一个圆圆脸蛋的可爱极了的孩子，立了这个牌位。
“今天是除夕呢，大家都全家团圆了，我也来看你们了。”顾茗从自己一直提着的小篮子里，取出几样点心，还有香烛之类供奉的东西出来，一一摆放到了神龛跟前，又小心地给掌上长明灯添足了油，这才跟聊天一般，慢慢地说起话来。
“现在，咱们一家人也团聚了。你们现在还开心吗？有没有缺什么东西？有缺的话呢，就告诉我一声，我回去就帮你们置办……”她一边说着，一边又从篮子里取出几样小巧的东西出来。
“今天是过年呢，一大早，我就派了好多好多的红包，小丫头们接到红包，一个个都笑傻了一样。你们也是有份的哦，拿到红包了，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不要苛刻了自己。”说着，她将几个小巧的红包凑到香烛上点着了。
这是特地为姨娘与阿宝包的。
“还有，这是新衣，姨娘你有，阿宝你也有。收到新衣了，你们看看喜欢不喜欢，喜欢就常穿，要是不喜欢，我再给你们做呀。”她又从篮子里拿出几件色纸叠出的小衣服来。虽然是纸叠的，小小巧巧的，可是手工却是异常的精致，就跟真的衣服缩小了一般。
“阿宝，娘还给你做了好多的玩具啊，你喜欢不喜欢呢？玩腻了，娘再给你做好不好？”顾茗又烧了几个小东西，有纸剪出来的七巧板，也有九连环，娃娃什么的，全部都是纸叠出来的。
这些东西，?虽然一烧就化成了灰，但是做的人却是用了十倍百倍的心思在里面。
顾茗在这里面低低地诉说着，慢慢地烧着东西，本来满满一篮子的东西，很快地便少了下来。
而山琴站在门口，两只眼睛警惕地盯着四周，生怕会有什么人靠近。
按道理说，这个院子，现在除了她与十四娘两个人，是没有第三个人的，但是既然十四娘已经嘱咐过了，那她便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做。
半点也不敢怠慢！
而她所不知道的是，就在拐角的一处墙头上，在她所看不到的一个地方，露出半个头来，有人在那里打量着她。
直到十四娘终于从房间里面出来，又重新给房门落上锁，她的视线，不动声色地向那个角落瞥了一眼。
那个人轻轻地点了点头，就悄然隐去了。
而顾茗的脸上，也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今天这是对山琴的最后一次考验。如果她还是心向着姚氏的，那么，今天这么充满诱惑力的时刻，她绝对控制不住自己，一定会偷偷地打探房间里面的情况的。
只要她敢那么做，顾茗便敢叫她跌一个大跟头。
但是山琴的选择让她很满意，她顺利通过了考验，从今天起，她也成了心腹之一了。
而且，还特别对姚氏有用的心腹。
今天的文竹院特别的热闹，顾家三房的主子们，不管是男是女，今天全部都聚在了这里，大厨房做的各种点心，也流水介地端了上来。
董姨娘坐在一个角落里，静静地嗑着瓜子，看着眼前这热火朝天的景象，安心地等着。顾茗跟她说，今天有个大热闹可瞧，她今天就是来瞧热闹的。
要不然，她就跟十四娘一样，也告个病了。
现在姚氏根本不敢拿捏十四娘了，不管十四娘说什么，那都是一概地应承下来。
到是顾望发现有个庶女没有来，还问了声。听说是病了后，安排了个丫头送了些点心过去，又问要不要请大夫，得到了否定的回答后，这才不再过问。
正嗑着，突然，董姨娘的眉头一皱，将嘴里的瓜子仁吐了出来。一颗嚼了个半烂的瓜子仁摊在她的手心上，一看这颜色，便知道这瓜子不对，已经发霉了。
今年这采购年货的管事是怎么回事，怎么连这么烂的瓜子也混进来了？董姨娘皱眉，将瓜子仁扔掉，又拿起一旁的杯子，含了口水嗽口，吐掉。
不动声色地将手里剩下的瓜子放回了瓜果盘里，董姨娘换了样东西吃。她已经知道，十四娘说的热闹是什么意思了。
果然是个大热闹！就是不知道由谁来开启！
第323章 诉苦大会
顾蕊正一边吃着果脯，一边与姚氏说着话。也不知道说了什么，逗得姚氏笑得花枝乱颤，就连顾望，也是微笑着点头不已。
林恩之的位置大概是姚氏特意安排的，虽然坐在顾枞兄弟一起，但是却正对着顾蕊。只是他好像没有什么兴致一旁，并没有跟谁聊天，更没有去关注顾蕊的表演。他只是半垂着头坐在那里，发着自己的呆。
只是现在的林恩之，早就不是刚来顾府时候的他了。那个时候，他每日里小心翼翼，抬脚怕走错路，开口怕说错话，谁跟他说话他都得用心听着，微笑着表示赞同……夹着尾巴活得万分憋屈。
而现在，顾家三房最尊贵的三个人在他面前卖力的表演着，他却可以光明正大的心不在焉。顾杉在一旁大怒，捋起袖子就要揍他，却被一旁的六郎顾枞拉住了。
虽然还只是一个禀生，但是也是不可小瞧的。三年一次的童子试，整整一个汝州城，禀生才得几人？
除了顾老夫子，现在的林恩之，已经是顾家人里面，功名最高的了。但是顾驽虽然是个举人，却是一个多年不第、早就已经放弃了考进士希望的老举人了。
不像林恩之，张天师已经都板上钉钉地说过了，他是文曲星，以后是肯定能够当大官的人。
这样的人，何必为点小事去得罪他？
顾杉烦躁得很，家里人的算计，他从来看不懂。六郎比他聪明些，懂得比他多，所以他的劝阻，必须听。
可是，他就是不能够理解，为什么要这样惯着这个林家小子。
恨恨地灌了一大口的茶，他扔下杯子，走出房门透气去了。
顾蕊一边与爹娘说着话，逗得他们直乐，一边小心地拿眼睛的余光打量着林恩之。虽然住在一个宅院里，但是作为未婚的男女，他们见面的机会却并不多。她的丫头白芷几个见他的机会倒还多一些，他的一些消息，也都是她们给她来传达的。
她希望在他的心目中，能够对自己留下一个比较好的印象。但是，为什么自己这么卖力，他还是根本不拿眼睛朝这边瞅一瞅呢？
林恩之觉得无聊极了。本来他就不想来这边跟顾家人一起过年的，但是后来又想，今天应该能够见到十四娘。
像现在这样光明正大能够见到十四娘的机会，可真是不多！特别是在顾望答应了以后让她当自己的贵妾后，也不知道是不是害羞了，现在更是难得相见。
他好想见她一面！所以最后，在艾草万分不舍的目光下，他还是来到了文竹院。
艾草的月子还没有坐完。但是因为林恩之曾经说过，想要在秋桂院与她一起过年，她打起精神来，起了床，布置起来。
甚至还自贴腰包，买了不少年货，就是为了能够与林恩之过个温馨的年！
可是没有想到，林恩之还是去了文竹院！
不知道顾蕊又说了什么，一家人都哄堂大笑起来。林恩之打了个大大的呵欠，眼泪都流出来了。真累啊……
这个呵欠声太大了，整个房间里的人都看到了。
顾蕊才笑到一半的脸，顿时就僵硬了，表情也变得扭曲。
顾望更是尴尬到了极点，笑又笑不出来，一副笑着哭的样子。
而姚氏，那表情才更是精彩。
“贤侄，今天怎么累成这个样子？”顾望忍了很久，才终于换了个算得上还和蔼的表情，温和地对林恩之说道。
林恩之点头说道：“昨日在县学里借到一本好书，看得精彩，就忘记时间了。”说着，又打了个呵欠。
顾望神色尴尬地说道：“既然如此，那……贤侄不如现在先回去休息？晚上过来吃团圆饭即可……”
“这样不太好吧？”林恩之冷冷说道，“毕竟我与十娘还未成亲，这一起吃团圆饭，还是不好。还是等成亲以后再说吧。”
他是娶亲，又不是上门当赘婿，为什么要与顾家人一起吃团圆饭？顾望是不是脑子进了水？
林恩之的话，狠狠打了顾望的脸。顾望支支吾吾着，再也说不出什么来。
姚氏赶紧打圆场道：“贤侄说的是，毕竟还没有成亲，这事，还是成亲以后说比较合适……不过秋桂院要自己过年的话，那年货只怕不齐吧？不如我让人送一些过去？”
“多谢，不必。”林恩之站起来，冷冷说道，“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小侄这就走了，各位请自便。”
说完便直接离开了。
顾望气得脸色都白了，可是这婚事是自己挑的，还能怎么说？
一时间，他心底有些惶惶，这个林恩之，真的靠得住吗？以后他当了大官，真的会照应自己家吗？
顾蕊恨得牙齿咬得咯咯响。为了今天能够让林恩之觉得她漂亮，她五更就起来了，一直在那里折腾，衣裳堆得半床高，发式都换了好几个。
可是没有想到，一直到他离开，都没有正眼打量自己一眼！
她知道他在想什么，不就是想见十四娘么！
到底十四娘有什么好！值得他这样做贱自己！别忘记了，自己才是他以后的正妻！十四娘最多也只能是一个贵妾！
再这样对自己，以后等嫁过去了，看她不折腾死十四娘！他的心尖尖！
恨恨地往自己嘴里放了颗焦糖核桃，顾蕊用力一嚼……
“呸！这是什么东西！怎么这么苦！”顾蕊站了起来，一边“呸呸”地用力吐着，一边张口大骂。
“我的儿！你怎么了？”姚氏大惊，赶紧站起来，抚着她的胸口，问道。
顾蕊呸呸地吐了半天，又接过白芷递上来的茶水清了清嘴，这才说道：“那焦糖核桃是怎么回事啊，苦得跟黄莲似的！”
“花生一吃一口渣！”顾蕊一开口，屋里旁的人也都开口诉起苦来。
“瓜子里面尽是发霉了的，味道极苦，根本没有办法吃！”
“枣干味道发酸，一点不甜！”
“果脯里面尽是沙，吃着硌牙！”
随着诉苦的人越来越多，姚氏的脸也是越来越黑。
这是怎么回事，往年常吃的东西，怎么今年突然就差成了这个样子？
第324章 艾草之悲
当着这么多人丢脸，尤其是当着顾望丢了这么大一个脸，是姚氏绝对不能容忍的。现在家里可不是只有她一个人能够当家的了，董姨娘也是有这个当家的经验的。
如果让顾望觉得她当了这么多年的家，还当不好的话……那将家交给董姨娘怎么办？就算只是让董姨娘协助她，这样子她也受不了啊！
姚氏觉得一定要在事情闹大之前，搞个水落石出，一定不能让顾望觉得这是自己的错。
说起来，府里这些奴才真的刁滑啊，竟然敢给自己玩以次充好！这次一定要让他们将贪的公中的钱，全部都给吐出来！
姚氏自认做事一向雷厉风行，她对付不了顾茗，难道连几个在她手下混饭吃的家奴都对付不了吗？
很快的时间里，文竹院里，便跪倒一地的奴仆，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有。
顾望皱眉看着眼前这幕，实在不理解，什么样了不起的事情，姚氏就不能等着过了正月十五了再说？实在是等不及到正月十五过了正月初八也行啊！
今天还是大年三十呢！现在处分人，真的好吗？
“今天我也不怕，晦气都处理了，清清爽爽好过年！干干净净迎新年！”姚氏怒气腾腾地看着眼前的众人，“大过年的将你们叫过来，我想你们肯定也都心里有数，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丁管事，你给我出来！你采购的这些吃食是怎么一回事？”
真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当姚氏将过年这段时间要用到的东西一查，真真是吓了一大跳，所有的东西，质量都太差了！
也不知道府里的这些管事是从什么地方找出来的这些破烂玩意儿，瓜子、花生、核桃这类的吃食，尽是霉的烂的虫蛀过的；准备做饺子的猪肉里面夹杂好多老母猪肉，又膻又腥；柴火全是湿的，烧起来烟很大；米啊面啊尽是陈的，还有不少的虫……
几乎所有的东西，都或轻或重，有着质量上的问题。
顾望的脸色很难看，姚氏自己也是气到了极点。如果不是因为十娘吃到了一颗发苦的核桃，自己还要被蒙到什么时候？
自己什么时候沦落到要吃这样的烂东西的地步了？
众人只是低头，什么话也不说。
姚氏气得转了好几圈，叫容婆婆将家法布置下来，今天大过年的，她准备要行家法了。
林恩之坐在自己的院子里，支着耳朵听着院子后面传来的动静。秋桂院离文竹院是有些远，不过下人挨打的动静大，惨叫连连的，所以他也勉强听得到。
每个人刚被打上的时候，那惨叫声都是最大的。但是打着打着，那声音就低下来了。如果突然声音又变大了，那就是晕过去了，换了个新的上来再打。
“已经晕过去三个了。”林恩之饶有兴味地说道。
艾草却不在意那个。在她看来，自己从被夫人送到秋桂院来的那天，就已经是林恩之的人了，更别说她早就已经是林恩之的人了。如果不是公子害怕庶长子什么的说出去不好听，那自己还会生下他的第一个孩子。
所以，顾家打下人，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她只是幽幽地说道：“公子，这些点心是不是不如文竹院的好吃？奴婢见您都不吃？”
“你又胡说什么呀，好吃多了去了。”林恩之有些无奈，放下那边的热闹不听，对一脸自怨自艾的艾草说道，“你是不知道，我在那里就吃了一把瓜子，却吃出了五颗苦仁，吐得我舌头都麻了，现在还没有好……”
“真的？”艾草说着，就凑了上来，要瞧他的舌头。
林恩之有些不自在，尤其是艾草的厚唇，凑近了更是显得厚实。他只得将视线挪到一旁，努力不去看她的脸。
艾草真的检查了林恩之的舌头，这才捂着嘴，嘻嘻笑着坐了回去。
“那夫人又为什么要打人？”今天整个秋桂院，都只有她与公子在，她觉得无比的自在，于是也就没有了往常的拘束了。
“大概是责怪下人们捞钱捞得太厉害吧。”林恩之却是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艾草也支着耳朵听了一阵，这才起身道：“公子，奴婢去给您做饺子了。过年团圆，是要吃饺子的。”
“你月子还没有坐满呢，做饺子多累，别做了……”林恩之眼睛直直地盯在艾草那饱满的脸上，声音干干的说道。
艾草叹了口气，说道：“不做又如何，现在秋桂院就咱们两个人，奴婢不做，难道让公子您饿肚子？放心好了，奴婢心底有数，不会累到的。”她说着，就出去了。
但是林恩之却是站了起来，绕着房间团团转起来。
心底似乎有一把火，将他整个人都烧得炽热起来，似乎没有办法，将这把火熄灭。
不行，不行，他快要受不了了！林恩之低吼一声，冲出了房间，直奔厨房而去。
艾草才舀了一盆面，准备先将面和好，放着先醒醒面，再剁肉的。没有想到，林恩之突然闯了进来。
见到林恩之，艾草有些惊喜。难道公子是心疼她月子还没有坐完便来干活，要帮她一起做吗？
“公子，这面不好活，你剁肉……”艾草的话还没有说完，突然她的胳膊就被林恩之用力地拽住了，向外使劲地拉扯着。
“公子，你要干嘛？”艾草一时不措，咣啷一声，和面的铜盆掉到了地上，面粉飞扬，洒了一地雪白。就连她的身上，也蹭上了不少。
但是林恩之却根本不在意这些，只是用力拉着艾草，向外而去。
“公子，您这是要做什么？”艾草看着林恩之那有些发红的眼睛，害怕地问道。
林恩之闷头只是拉扯着，终于到了房间，便将艾草向床上一扔。
到了这个时候，艾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全部都懂了。公子没有旁的丫头侍候，他憋了快一个月了，憋不住了……
可是，她的月子还没有坐完啊……
她可是听府里的老婆子说过，女人坐月子的时候是最最要紧的，没有歇满三十天，就那个啥的话，以后女人会得痨病的！叫“月宫痨”！
得了这种病的女人，拖几年就会死了！
艾草害怕极了。她以后会有大好的前程，比顾府里所有的丫头们都要美好的前程在等着她，她才不要死啊！
“公子！求求你，公子求求你！奴婢的月子还没有完，求求您不要！不能呀！奴婢会死的！求求您！”
但是林恩之完全听不到她的呼喊一般，只是径直地脱着衣裳，一件一件地抛到地上，然后，他也脱掉了自己的。然后，覆身就上去了。
第325章 四皇子
“求求你……求求你……”艾草的声音细碎而凌乱。她不想死，她还想要过上好日子……她想要在小姐妹们面前挺直胸膛——从小到大被讥笑长得丑，讥笑她的嘴唇她的脸，讥笑她长大了嫁不出去，嫁妆再多也没有人要……
她想要让所有的人都羡慕她，嫉恨她，看到她便眼红得眼泪直流……
而不是早早地死掉啊！
眼见好日子就要到来了，她怎么能够去死呢？
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艾草突然间将林恩之推开了，慌慌张张地从一旁抓起自己的衣服，就要跳下床。
林恩之重重地砸到了地上，待他爬了起来，好像终于冷静了一些。
“艾草……你不要怕，我知道错了。”他低下头，很自我厌弃一般地说道，“这个世上，唯一对我好的人，就只有你了，可是我却做了这样的事情，我……对不起你，以后你不用理我了……我不会怪你的，都是我活该……”
原本想要跑掉的艾草听到他这样子地责骂自己，一下子心就软了。将衣服在胸前拢拢，走近了林恩之，轻声说道：“公子，其实奴婢不恨你……”
可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林恩之就是一拳，重重地敲在了她的太阳穴上。
艾草马上就昏迷了过去。
林恩之冷冷一笑，那脸上哪里有什么自责的、内疚的表情？只有深深的戾气，在他的脸上弥漫。
“贱人，本公子看得上你，是你的福气，竟然还敢推三阻四，还敢推我到地上！不让我玩？看我玩不死你！”恶狠狠地说着，他将艾草昏迷当中还紧紧搂在怀里的衣裳用力一扯，全部都扔到了地上，然后就凶猛地扑身上去。
“贱人，总有一天，让你不能再在我面前装模作样！”一边激烈地运动着，林恩之还恶声恶气的骂着向下的人。
他骂的自然不会是一向对他言听计从的艾草了，而是另有其人。
看着昏迷中的艾草痛苦地皱起了眉头，林恩之却感觉到很爽。在他的眼中，这个人根本就不是艾草，而是成了另一个让他愤怒到极点、但现在却没有办法对她做什么事情的人。
甚至他连她的小指头也不能碰一下。
而那个人，在他面前那么嚣张，那么恶霸，那么惺惺作态……
他恨不得现在在他身下的就是她，在自己勇猛的动作下，痛苦地哀求，向自己求饶……
终于，他来到了最最绚丽的那一刻，顾蕊泪流满面，跪在地上，拼命地向他磕头，向他请罪，还将顾家的所有姐妹，都双手奉上，请他笑纳……
一颗流星瞬间在他的脑海中绽放，有如最灿烂的烟火一般映亮了他的整个天际。他低声吼叫一声后，趴到了艾草的身上。
而就在这个瞬间，他眼中看到的人，却是十四娘，那个他其实并没有看过几次的十四娘，那个从来没有正眼瞧过他的十四娘。她一双冷冷的眸子，静静地盯着他。
“有客自远方来，不知主人悦否？”余容院里，正在与丫头们快乐地边烤火连吃零嘴的顾茗，却是突然收到了一封名刺。
谁给她这个东西？顾茗打开一看，没有看到来访者的名字，却看到上面这不伦不类的两句话，不由得“噗”的一声，笑出声来。
“有这么好笑吗？”有人推开门，自己便走了进来。
顾茗摇摇头，叹口气，将名刺扔到了身前的火盆里。火舌很快便舔上了制作精致的名刺，将之化为一缕轻烟。
“余公子，十四娘大概还是要感激你的，这次竟然还提前送了名刺来。”顾茗摇摇头，自己也觉得好气又好笑。
“我大哥的意思，他觉得有个名刺会对主人比较恭敬。”余钦说着，向他身后的那个少年望去。
对主人恭敬？可是有这么恭敬地盯着主人瞧的客人吗？他这眼神直接可以说是“直勾勾”的了。就算是登徒子，多少也会掩饰一下自己的眼神吧，犯得着像他看她这样？
而且，她现在这身子还不到十岁，就算是绝代美女，也还没有长开吧？到底有哪点，值得他这样样子看她的？
“上次烤肉，没有照顾好两位，不如这次补偿？”顾茗也是大方的人。人都来了，再做出畏畏缩缩的可怜样子来，反而丢人。她大方地笑着说道，又叫丁香生起两个火盆，自己亲自给他们烤起东西来。
与上次烤肉烤菜不同，这次，她又换起了新花样。这次她烤的，是水果，干果等东西。梨子也放到火上烤烤，苹果也放到火上烤，甘蔗也烤烤，荸荠也烤烤……
从来没有吃过这样新奇的吃法呢。就连上次连烤肉烤菜装模作样一口没有吃的余商，这次也被烤水果发出的甜甜的香香的香味儿吸引了，拿起顾茗摆上的一颗烤得皮都软塌塌的苹果啃了起来。
“梨子更好吃。”余钦却没有这些讲究，给他什么都吃，好养极了。一边吃，还一边与余商分享着吃的感受，“烤干了没有那么水了，更甜些，吃着……好像是冰糖炖梨……”
“止咳化涎，效果一流。”顾茗飞快地接口说道。
一时间，正在啃着手中那个烤得软绵绵的梨子的余钦停下来了，余商也有些尴尬地看向她。
“你们都退下去。”顾茗淡淡开口说道，声音比往常说话的音量高了些。
几个丫头面面相觑，一声不吭，放下手中的东西，都退了下去。
顾茗两只眼睛紧紧地盯着余商，轻轻问道：“四皇子……你还想瞒到什么时候？”
余商愕然抬头，吃惊地看着她。
“你认错人了。”余商与她对视了一阵，突然，面色变得温和起来，微微笑着，说道，“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什么四皇子。这个身份太贵重了，我可不敢冒充。”
“是吗？我真的认错人了吗？”顾茗冷冷地说道，“我不知道你们到汝南来，住到二房到底是为什么，但是，我绝对没有认错。宁予卿，余钦……起先我一直以为，余钦就是四皇子的假名。可是，我总是有地方觉得不对头……”
“直到你的出现，你与余钦站在一起，走在一起，做一想的事，说一样的话，我才明白过来，到底这个不对头的地方到底在哪里……”
“比如说吃东西，外人的东西，只有带皮的带壳的你才吃，我说得对吗，四皇子？”顾茗冷冷问道。
第326章 再三拒绝与不当回事
余商沉默着，没有开口说话，余钦却着急起来，有些恼怒地问着顾茗叫道：“十四娘！今天我们上门是客，你怎么能这样态度？”
“无妨。”余商抬起了手，轻轻说道。
余钦有些担忧地看了顾茗一眼，只好又坐了下来。
“余公子……你姓李？”顾茗见他如此听余商的话，但是偏偏两个人又不是上下级的那种感觉，不由得心中一动，开口问道。
余钦这下子是真的愣住了，惊讶地问道：“你怎么知道？”
他从来没有透露过自己的身份的呀！她是从哪里猜出来的？就算她猜大哥，是因为从自己的化名得得到的线索，可是自己的身份，自己可是从来没有透露过半点啊！
她是怎么猜到的？
余钦惊疑不定地打量着顾茗，好似第一次认识到她一般。从很早起，他就知道她不一般，可是他仍然相当程度的低估了她。
像她这样的人，岂止是不一般？
不知道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起的疑心，但是，就算是从他们刚见面时候就开始查起，能够查得这样清清楚楚，也是让人心惊不已。毕竟，她只是一个深装闺女子，而且远离京城的圈子。
顾茗见他的态度，微微一笑。原本她只是有些怀疑，但是他这样一问，反而是坐实了她的猜测了。
“你可是真够笨的。”余商叹了口气，摇头说道，“人家本来不确定的，现在知道了。”
而确定了余钦的身份，也就是确定了他的身份了吧？
既然全部已经被余钦这个傻小子透了个底朝天，余商并也大大方方地承认了下来：“顾十四娘，果然名不虚传。很早就听我这个弟弟夸赞，今天果然见识了。现在自我介绍一下，在下宁予卿。不过，还是希望以后你能够称我为余商。”
宁予卿！果然是他！顾茗眼孔一缩，没有想到，真的是他。
她怀疑了很久很久，但是又有些不敢相信。因为就算他是皇位的最可能的继承人，也不能这样的到处乱跑的吧？
但是，现在余商的态度，却是承认了，还大方地承认，他真名叫“宁予卿”。
“余大公子，请用。”顾茗也是大方人，从来不像旁的闺阁女子那般扭扭捏捏般。见他们两个人都承认了自己的身份了，她也爽朗地请他们继续。
并且，她也换回了两人的化名。
“余二公子，请用。”顾茗又向余钦说道。
余钦深深看了她一眼，说道：“我叫李克文……不过你以后还是叫我余钦的好，我喜欢这个名字。”
顾茗抬眉瞅了一旁安坐的余商一眼，让他哭笑不得。
“你自己的名字好好的不用，非得用我的名字起化名……结果反倒害得我的身份也泄露了！”余商好气又好笑，将自己面前那一大堆的烤水果都拿到了余钦的面前，说道，“罚你全部都吃了！看你以后做事能够稳当一点不？”
余钦挠挠头，很认命地吃了起来。
顾茗又拿起一只番茄要放到火盆上面烤，却被余商制止了。
他微笑着看向顾茗，轻声问道：“有肉吧？突然想吃肉，要那种有肥有瘦的，烤出来才够好吃。”
“当然有的。”顾茗也笑了起来，高声唤丫头们。
余容院的丫头们都在院门外面等着呢，听到里面十四娘召唤，鱼贯而入。很快，又将吃的东西都布置好了。
“你调教得很好。”余商眯了眯眼，心中越发的赞叹。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真的不敢相信，这竟然只是一个还不到十岁的女孩，并且，还是一个并不受嫡母重视的庶女。
她懂得这么多，是跟什么人学的？还是说，这个世上，真的有人能够生而知之？
三人无声地给自己挑好喜欢吃的食材，烤起来。
直到都吃了个肚儿圆，丫头们都端着东西下去清理去了，余钦才懒洋洋地靠在椅子的背上，感叹地说道：“长这么大，第一次过年吃烤肉。”
刚才他吃了好多的烤肉，一个人就吃了好多盘。现在那撑得圆圆的肚子，里面一大半都是填的肉。
“人生本来就不长，更何况，大部分的时间，都是不开心的，不快乐的，并且，不能够自主选择的。那么，在还能够自己决定的时间里，为什么不让自己随意一点呢？”顾茗微笑着说道。
她不是无病呻吟，而是有感而发。上辈子那么悲惨的遭遇，让她这辈子学会了珍惜。
人生本来就如此珍贵，为什么要因为那些所谓的规矩与惯例而让自己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
比如说如果她要遵守这些无聊的东西，那么，现在她便没有办法与自己的丫头们在一起痛痛快快地吃烤肉烤菜，而是要坐在文竹院里，无聊得要死地看着姚氏几人的表演，吃着那些其实一点也不喜欢吃的年货，耗费自己珍贵的生命。
“说得好！”余商突然大声喝彩道。
余钦也是满眼的赞同，连连点头。
余商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才说道：“在下有个不怎么客气的要求，不知道能不能提？十四娘能不能答应？”
顾茗懒懒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你自己都说了不客气啦！我不答应。”
余商只笑，他本来是客气地说说的，没有想到却被十四娘一口回绝了。顾家这个十四娘，果然不是一般人。
不过，他宁予卿又何尝是普通人？被拒绝了又怎么样，难道她不答应，他就真的不能提要求了吗？
“在下想替十四娘画一幅画，可否行个方便？”余商完全不在意才被顾茗拒绝过，继续说道。
顾茗也没有半分尴尬地说道：“不方便。”再次拒绝，而是拒绝得干净利落。
“虽然院子中还有些寒气，不过梅花开得还算不错。十四娘你坐在梅花下便好，梅花美人，正好入画……”余商自顾自地说道。
顾茗一点也不考虑他的面子，继续说道：“不可能。”
余钦已经睁大了眼睛看着他们两个人，虽然他也是不怎么接受别人拒绝的人，可是像这两个人一样，一个坚决的要做，一个坚决的拒绝……
不管怎么说，还是让人觉得非常的奇怪。
“豆丁，耳尖，布置画桌。”余商兴致勃勃地说道。
两个贴身丫头便从院子外面走了进来，直接进了顾茗的房间，抬了桌子就摆到了院子当中。
这下不止是余钦吃惊了，整个余容院的丫头们，个个都目瞪口呆了。
第327章 丑丫头也有春天
顾茗不同意被画，但是余商却完全当做没有听到；
同样的，余商请她坐到梅花旁边去，好让梅花也一起入画，但是顾茗自然也就当做没有听到了。
但是却完全难不到余商。他只是皱了皱眉，端详了那几株开得最好的梅花一阵，又将顾茗好好的端详了一阵，眉头顿时舒展，唰唰唰地便低头画了起来。
只是顾茗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总是觉得，余商在观察她的时候，花费的时间太长。
她自己也是常画人物画的，观察人物，根本用不了这么长的时间。
而他这样，唯一只是表明，他记不住她的长相。
可是，明明自己就坐在他的跟前，这有什么记不住的？还要花费那么长的时间去打量？
“有个问题可以问吗？”余商一边画着，一边问道。
“不可以。”顾茗面无表情地回答道。
余商却仍然继续问道：“为什么你没有修眉毛？”这也是他很好奇的地方，他见过的那么多世家女子，大概从四五岁起，就开始学着染指甲；五六岁起，学着配衣裳；七八岁起，就开始学着涂香粉；**岁起，就开始学着描眉眼；十来岁的时候，已经什么都会了，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出入各个场合，为自己赢得众人的目光。
而十四娘，她马上就十岁了。按道理，世家的女子，这个年纪，应该什么都会了才对。就算她是一个不受重视的庶女，嫡母不放在心上，但是她自己也应该在意才对。
至少，那眉毛得修理过了。
他就见过不少的小小女孩，因为没有懂行的人教，自己私下里揣摩着，跟着嫡母嫡出的姐妹们偷学，将自己的一双好好的眉毛修得又细又弯，惨不忍睹。
而顾茗的眉毛，半根毛都不少，看这形状样子，倒是跟个男人差不多。原本她那个漂亮得过分的五官，配上了这么一对眉毛，反而竟然衬出了难得的英挺之气来。
虽然只是五官当中的一个最不起眼的“眉毛”，但是，余商他确实是记住了这对眉毛，他认识它。
纸下，一个女子慵懒地靠坐在一株古朴笨拙的老梅树下，衣带上的纹饰都画得清清楚楚，偏偏，脸上却只有一双英挺得好似男子的眉毛。
“世上不修眉的女子多了去了，为何要问我？”顾茗却不正面回答。
妇女为悦己者容。她没有想要取悦任何一个人的心思，又何必去冒那个拨毛的痛楚？
余商提笔，正要将脸上的五官补齐，但是才一落笔，他又愣住了。只好又抬起头来，仔细地打量着她。
但是，不管盯着她看得有多仔细，只要一低头，他就将她的脸忘得精光，除那双眉毛，他记不住她脸的任何部分。
反复了半天，这个脸突然空在那里。
“余大公子，你连我的脸都记不住，又为何非要替我画像？”顾茗站了起来，走到了余商的画边，淡淡问道。
余商沉着脸，放下画笔，不紧不慢地将画卷了起来，说道：“我这画完成了，就给你送来。”
突然间，他便有了个治自己这种怪病的好办法了，那就是“画人”！
特别是画人的脸！
他一直练一直练，就不信这个病治不好了。
“余钦，走了！”将画交给耳尖，余商叫了余钦，扬长而去。
耳尖，豆丁？顾茗深深地看着余商离去的背景，微微皱起眉头。
最有资格继承皇位的人，在她上辈子的时候，不争不夺，甚至，民间很多人都不知道，还有他这么一个皇子。
到底因为什么？是因为他真的不想坐那个位置吗？
如果他真的那么无欲无求，那为什么他的兄弟们会那样对待他？他简直可以说是狼狈逃出的京城。
而李家那个少年，为了他而战死在了出北京城的大路上……
就是余钦吗？
不知道为什么，当知道了余钦那样悲惨的结局时，顾茗的心情异常的沉重起来。
余钦是个很好的少年。与心思深沉的四皇子宁予卿余商不同，他是个单纯的少年。也许这也与他们两个人不同的成长环境有关。
虽然现在看来，余钦对余商，是一种将他当成兄长那样的感情。可是，顾茗却觉得，宁予卿利用了他的这种感情。
真的很不值！
相比帮了她很多很多、对她特别真诚的余钦，她对余商的情感，自然是要淡薄得多。于是，她很明显地便偏向了余钦。
不能再让上辈子的悲剧再重演，不管是她自己的，还是余钦的！
上辈子余钦的悲剧发生的时候，他们只是陌生人，她根本就不知道他，更没有见过他。所以，他的境遇再悲惨，与她是没有什么痛痒的。
但是，到了这辈子，事情变化了。她不但认识了他，而且，他还帮了她许多许多。
在她最无助的时候，是他无私地帮助了她。
虽然她也有回报他，但是，是他给了她机会。如果他不给她机会，那么，她就算是想回报他，也没有办法做到啊！
现在桂花酒坊能够做得现在这般大，离不开最初时候，余钦的支持。
所以，她一定要帮他，让他摆脱他命中注定的悲惨命运。
而且，她既然能够改变自己的命运，那么，也一定能够改变他的才对！
命运是什么东西？艾草一直以为自己改变了自己的出身，得到了飞上枝头的大好时机，然而，现在的她，却是整天恹恹地躺在床上，连下床都非常的艰难。
整个秋桂院的下人们已经开始对她议论纷纷了。也许，这个消息，很快就会传到夫人的耳朵里去吧？
艾草淡淡一笑，笑话自己的痴与傻。她以为自己是时来运转，丑丫头也有春天，能够得到这世上最最珍贵的幸福。但是没有想到的是，原来一切都是她的梦幻。
也许，自己很快就会死去吧？
会死得无声无息。一卷破席子一卷，然后扔到乱葬岗上……病死的下人都得拉到那里，她小时候就见过的。
只是没有想到，自己也有这么一天……
她冷冷笑着，闭上了眼睛。
门口却传来了喧闹声，有人在大声地问候：“公子回来了？肚饿了吗，奴婢早已经将饭食热上了，公子要不要现在就吃？”
是冬凌。冬凌也是被夫人分到秋桂院的丫头，只是一直以来，她都没有接近林恩之的机会。因为林恩之被艾草牢牢看住，不让任何人靠近。
而现在，她已经活不久了，也没有心思去在意这些了……
艾草闭着眼睛，眼角沁出一颗晶莹的泪珠。
第328章 祠堂
房间里，余商站在书桌前，右手执笔，试探着画了下去。画完了，偏着头问侍立一旁的耳尖道：“这个画得像吗？”
耳尖摇摇头，说道：“只有眉毛像。”
余商唰地一下子将这张纸扯下，揉成团，扔到地上，然后，再画上一幅，再小心翼翼地画上五官。
“这次像吗？”他画完了又问道。
仍然只有眉毛像。
然后结果仍然是揉搓成团扔掉。
耳尖看着他如同自虐一般地行为，有些不忍心地低低唤道：“四少爷……您又何必……”
画不出来又不是今天才画不出来的，再说，那双眉毛已经很像了，为什么四少爷突然这么心急？
“你不懂。”余商淡淡地说道。但是他也明白，今天是不成的了，轻轻叹了口气，将笔搁下，再次打量起今天在余容院画的那张画来。
那张画上，什么地方都已经画完了，色也几乎完全上完了——说几乎的意思就是，除了那张脸。
他不想毁了这张画，所以想要先将脸练好，画对了，再腾上去……可是，已经画了这么多张画了，却没有五次，画出来像的。
可是，为什么画张脸，就这么难呢？他的脑海里，对那张脸，除了那双眉毛，其余的真的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对了，还有那双眸子！不，准确的说法应该是，她那双眸子里面的光彩，他明明还记得的。
余商的精神一下子便振奋起来，拽过一张纸，便画了起来。
这对眉毛他已经画得极熟，都不用思考，便流畅地画了出来。
然后是那对眸子。
其实那对眸子里面的光芒，给他留下的印象，比这对眉毛更深刻得多。但是，他一直以来，都走上了弯路，以为画脸，应该先画五官。
但是，眸子里的光彩，那种感觉如果能够真的画出来，应该会更像才是的吧？
他沉吟了一阵，提笔落了下去，一双丹凤眼落到了纸上。但是，他却并没有去刻意地描绘这双丹凤眼。
“四少爷，十四姑娘的丹凤眼，跟这个不太一样……”耳尖站在一旁偏头看着，忍不住开口说道。
余商却没有停下来，更没有像刚才一般，将画揉搓掉，而是继续画着那眼睛里面的那点光芒。
耳尖也安静了下来，惊异地看着。
虽然只是一双眼睛，但是这次余商花的时间，却比刚才画整幅画花费的时间还要更多一些。等他总算是画完了，直起身子来的时候，耳尖已经再也忍耐不住了，惊讶地叫了起来：“四少爷！这……这双眼睛好像是顾家十四姑娘的！”
“你觉得像吗？”余商总算是有了精神了，问道。
耳尖仔细商量了一阵，摇摇头说道：“其实还是画得不像……但是好奇怪，明明画得不是十四姑娘的眼睛，可是为什么看着就是觉得这双眼睛就是十四姑娘的呢？”
她想不明白。
余商一下子就来了兴致，他又提笔画了起来，画了很多双的眼睛。这些眼睛当中，有圆圆的杏仁眼，有长长的凤眼，有大大的牛眼，有弯弯的月牙儿眼……
然而不管是哪种形状的眼睛，里面的眸光，却都是一模一样的。
“好奇怪，为什么这么多完全不同的眼睛，看上去却都是那个十四姑娘的眼睛？”耳尖的大脑已经快要当机了，四少爷做出了她完全不能够理解的事情出来。
一口气画了近二十双的眼睛，余商才终于停了下来，问耳尖道：“你觉得这些眼睛里面，那双与十四姑娘最接近？”
耳尖已经彻底当机了，她完全辩认不出来了。
哪双眼睛都是十四娘的眼睛，但是偏偏又觉得，哪双都又不像。
见耳尖完全分辨不出来了，余商也不为难她，只是笑笑，便让她退下去了。
他将在余容院的那幅画郑重地摊开，提笔，将眼睛补了上去。
正月初三，开祠堂。顾家每年最重要的事情，都是在来年的正月初三开祠堂，一次性解决的。这样的拜祭，叫“大拜”。
按规矩，大拜的时候，准备的三牲，是“大三牲”。如果没有什么要事的话，也是可以用小三牲的。大三牲指的是猪、羊、鸡各一只，要整只的。而小三牲就敷衍多了，指的是猪肉、鱼与蛋。
这大三牲比起小三牲，要贵重多了。所以族里早就有规定，谁家的事，谁家出东西。至于小三牲，则是来拜祭的人家，家家都要准备一份的。
这些祭品，是不能再往回拿的，仪式一结束，就归打理祠堂的香火道人所有了。
今年是顾家嫡支三房的事，这大三牲，自然就归顾望家里出了。虽然姚氏很有些不甘心情愿的样子，但是顾望很早就交代下来的事情，她也不得不办好。
洗得干干净净的猪羊鸡老老实实趴在祠堂前的祭桌上，顾望带着顾茗一起，恭恭敬敬给祖先们上了柱香，然后就带着她进了祠堂里面了。
后面站了顾家一族的这么多人，但是都是男人。女人是没有资格进祠堂的，但是今天的顾茗是个例外。
祠堂的院子外面，不知道有多少不得其门而入的女子，眼巴巴地盯着门口，想象着顾茗在里面的情景。这里面很多人，一辈子可能都不能进祠堂一步。
一般来说，新媳妇嫁进来是要进去一回的，上族谱。但是，除此以外，便再也不能进去了。
女儿出生是要上族谱的，但是因为年纪尚幼，由父亲代替就行了，本人不必进去。
而顾家还算是开明的，还有不少的人家，女儿是不能上族谱的。也就是说，娶进来的媳妇是自家人，而女儿，却注定了是外人，所以媳妇上族谱，女儿不上族谱。
就算是顾蕊这样真正的嫡女，其实都是没有进过顾家祠堂的。现在她站在姚氏身边，恨得牙痒痒的。凭什么自己都进不去的地方，十四娘却可以进去？
“没有什么了在意的，以后你就是林家的当家主母，祠堂这样的地方，你什么时候想进就能进的。可是当妾的，却是一辈子进不得祠堂不说，死后都不能埋祖坟的。”知女莫若母，姚氏自然知道女儿现在正在想着什么，劝她道。
顾蕊想想也是，以后嫁到林家了，顾茗还不就是自己手上一盘菜，想怎么折腾她，就怎么折腾她？
这么一想，她顿时就开心多了。
第329章 没出息
至于今天顾茗从祠堂出来后，便是同她一般的“嫡女”身份了，不过顾蕊却并不在意。嫡女身份又如何？反正以后她嫁给林恩之也只是一个妾。
她却并不知道，顾茗看上这个身份，却是因为身为嫡女，出嫁前不需要像庶女那样搬到楼上准备嫁妆。她有很多的计划要做，但是不管是哪个计划，都不包括被关在关上两三年不得下楼。
这是她最最在意的事情，她不能让自己宝贵的时间，在那样的无聊中度过。那样的日子，她只要过过一回就好了，这辈子，她再也不会去尝试那样的味道。
“顾茗可真是福气啊，就这样轻轻松松地成了嫡女身份了！”祠堂外面，等候的众多女子里，有一个声音酸溜溜的说道。
她身边站着的，大概是她姐妹之类的人，轻声向她解释道：“也不过只是一个名义上好听点罢了。我姨娘说过了，嫡女比起庶女来，最大的不同是嫁妆。可是像顾茗这般，也只有一个名头了，?还不是主母自己愿意的，以后主母的陪嫁，会有她的份吗？还不就是公中那一点。那比庶女，又能多上多少东西？”
先前那个人想想也是，不过就是一个名头好听罢了。要是说起嫁妆，公中多出来的那点，还真没有多少。
“不过也不能这么说，我可是听说了，顾茗可不止得了个好听的名头，她当时就从她那个嫡母手中，搞到了一个庄子一个铺子呢。”旁边另一个少女也插嘴道。
一说起还有一个庄子与一个铺子，一旁原本没有参与进来的几个人都眼红起来。
顾家最后一个有官身的人，还是曾爷爷时候的事情了。那个时候，顾家的光景确实很好，也置办下了不少的家业。可是已经寂静了这么多年，日子自然就艰难起来了。
顾家嫡支的三房情况都不过如此，他们这些旁支的日子，就更加困窘了。所幸族中还有公田，女孩出嫁，公中所出的嫁妆，都是出自公田，所以还勉强可以说得过去。
可是一想到顾茗却是凭白得了这么大的一个好处，一个庄子与一个铺子？她们以后出嫁的时候，公中所出的嫁妆，顶了天，也不过就是百来两银子的样子了。与顾茗相比，差距何其之大！
这叫她们一个个，如何地不难受？
“有什么了不起的，一个文曲星的夫婿，就换了这么点东西，有什么值得炫耀的。”有人语气酸酸的说道。
另外几个也都是点头。
在她们想来，如果这事摊在自己身上，庄子与铺子固然是惹人眼红，可是一桩好的婚事，才是值得去珍惜的东西啊！
有了一个当大官的夫婿，什么家业置办不下来？更不用说这个林恩之家里人都死绝了，以后若是当了大官，亲近的，肯定是妻族。
只要想想曾爷爷当年置办下的这么大的一份家业，被无用子孙败了这么多年，剩下的仍然如此可观，便可以知道，当官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
她们虽然是深闺中的女子，可是也听人说起过，“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这样的话来。
三年都能换回十万两银子，那一个庄子与铺子，又能算什么东西！
“到底是没有生母养着胡乱长大的，眼皮子也太浅了些，只看得见眼前的一点好处。”几个人议论起来。
只是看到正从祠堂里向外走出来的顾茗，她们便又记起了她的庄子与铺子。还没有出嫁，手里就已经有了她们一辈子也不可能有的产业，不由得一个个心中酸溜溜的。
仪式已了，顾茗跟在顾望的身后，从祠堂里走了出来，这第一步的策划终于成功了，她的两只眼睛，都亮晶晶的。
一双眼睛想要好看，不是那么容易的，特别是如果里面的光芒太过于凌厉的时候，再美的容貌，也得打打折扣了。
而现在，这个容貌秀丽的少女，便双手叉腰地站在艾草的房门前，眼睛里冷光乱射，在那里破口大骂。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秋桂院有两个主子呢，一个姑爷，一个姑奶奶！姑爷都还好侍候，这个姑奶奶可是太难侍候了，成天都躺在床上，干个什么事情，都得叫别人做！”
“明明一样的都是服侍人的玩意儿，却偏偏拿自己当小姐看，还真当自己是个小姐了啊？仗着有姑爷的宠爱就敢这样娇纵，等着以后嫁了过去，第一个挨治的人就是你啊！”
冬凌一直破口大骂，而房间里的艾草，却是拼命地用被子捂住自己的耳朵，试图将这难堪的声音阻绝在外面。
她哪里是偷懒不愿意干活？她艾草什么时候偷过懒？
只是，她哪里敢去求人？
只是她确实是病得全身乏力，起不来而已！
“好了，还离得老远，就听到你在这里骂，骂什么哪？”门口传来一个清朗而温和的声音，是林恩之已经从学堂回来了。
“公子，您回来啦？奴婢今天有帮您取点心哦，都还热着哪。”冬凌讨好地说着，跟前跟后的忙碌起来。
而房间里的艾草，似乎已经被他完全地忘记掉了。
艾草知道，自己现在也就是等着死了。问题在于，什么时候才死？
也许，他也巴不得自己早点死掉？
林恩之与冬凌说着话，慢慢地走远，艾草躺在床上，一个人默默地流行着泪。
“真没有出息，遇到事情，就只会哭。”突然，她听到有个人在她房间里，说道。
是谁？艾草赶紧睁开了眼睛。
她看到她的床前，站着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打扮得却有些奇怪，明明年纪不大，却是做的妇人装扮。
这个小姑娘面带讥讽地说道。
艾草顿时脸就红了，争辩道：“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这里我没有努力过？只是，再努力，命运如此，不可强求……”
“什么命什么运的，你不信，就一点事没有。”小娘子嗤笑道，又说道，“这段时间，你似乎很有些不好？”
“是，月宫痨。”艾草淡淡地说道，原本已经死了的心，突然间，又拼命地跳动起来。
第330章 前世与今生
芷汀一直在顾茗的要求下，关注秋桂院这边。刚开始的时候，她还以为是顾茗放不下这个少年，毕竟，除了穷一点，这个少年已经比很多人同龄人都要优秀得多。再加上，还有小师叔说他是什么文曲星……
没看到姚氏母女几个知道这个消息后，眼红耳赤到什么程度？如果十四娘真的是完全一点都不在意，那她才会觉得奇怪呢。
所以顾茗安排她有时间便来盯着这边，她也就痛快地应诺下来，还想着，等到十四娘与这个姓林的小书生恢复婚事了，那便是自己离去的时候到了。
可是没有想到的是，越是观察得深入，她的心，便越是提得高高的。
而撮合两个人的心思，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
大概就是那次，从秋桂院的野狗嘴下抢下那一包血肉模糊的肉块那天开始的吧？只是她不理解，为什么十四娘一个小小的姑娘，见到那个东西后，竟然不慌不忙的，还交代她送到九华寺去做法事，消除戾气。
而之后，她加大了对秋桂院这边的观察力度，又发现了很多的秘密。
比如说她眼前的这个女子，她现在的遭遇，虽然可怜，可是亦可以唾一口到她脸上，再骂她一声“活该”！
可是再怎么活该，自作自受，也不能否认，现在的她，真的是很可怜。
“求求你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艾草原本已经黯然等死，可是看到眼前的这个少女，她才知道，原来自己竟然是那么迫切地想要活下来。
活下来，她便有美好的前途在等着她……
是的，她还没有死心，她还是想着以后要当林恩之的妾室。
芷汀皱眉想了想，月宫痨是什么病，她不知道，甚至都从来没有听说过。但是……她有一种预感，应该不是什么好病才是。
“我去帮你打听打听，看看哪个大夫能够治的。”芷汀最后还是应承了上来。
在艾草那灼热得可以点燃一切的目光中，芷汀悄悄地离开了秋桂院。
回到了余容院，她躇踌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将秋桂院的这些事情告诉十四娘。
一直以来，她都对十四娘与林恩之的关系有所误会。现在想来，十四娘只怕很早就认识到了这个林恩之的真实面目？
甚至，她借着小师叔认定林恩之当文曲星的机会，将她与他的婚事卖了个不错的价钱。
那个时候，只怕这个顾家，人人都觉得她够傻吧？
也许一直到现在，还有无数的人觉得她傻。毕竟，林恩之非常顺利地考上了禀生。
但是，芷汀却觉得，一个对自己的女人如此冷漠的男人，一个能够面不改色地将自己的骨肉扔给野狗分食的男人……
这样的男人，就算是再有能力再有本事再有出息，以后他的官当得再大，也不是一个值得女人托付终身的人。
他，不会是一个良人。
终于，芷汀将这段时间她观察到的一些事情告诉了十四娘。
“你说，上次那个落下的胎，是艾草的？”顾茗微微有些惊讶。
她不能不奇怪，因为就她的认识中，林恩之是个极度在意外表的人。他自己长得非常的俊朗，也拿着超高的标准去要求他的女人。
而对艾草的印象，却是两辈子加起来的。上辈子他们刚订亲的时候，也是艾草出面与她联系的，包括拿钱什么的。而这辈子，也是她提着空的食盒到小姐院端了几天的饭。
两辈子加起来，她与艾草的交道都不算多，所以也没有太放在心上。只是上辈子她终于嫁给林恩之了，却惊奇地发现，没有看到艾草。
她记得当时她还曾问过，但是林恩之只是轻描淡写地说，艾草生了重病去世了。
生病去世也不是什么很稀奇的事情，所以那个时候的她，根本没有在意。那么现在来看，原来上辈子的艾草，就是因为这个“月宫痨”而去世的吗？
可是这个月宫痨，又是什么病？怎么她从来没有听说过？
“是的，艾草一直在休月子，这段时间，秋桂院的活计已经很少过问了，现在秋桂院是一个叫冬凌的丫头管事。之前，她还在院子里骂艾草来着呢……”芷汀回答道。
顾茗皱眉，总觉得这里面有些怪怪的。
“艾草是一坐了月子，事情便交给了冬凌吗？”艾草不是这么傻的丫头，月子很快就要坐完了，她不会给自己的对手机会坐大的呀。
芷汀摇头：“年前都还好好的，几次我都看到，她给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地，坐在房间门口管事呢……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就不再管事了。”
“是她得了这个什么奇怪的病开始的吧？”顾茗敏感地抓到了关键。
芷汀也是这才领悟过来。是啊，月子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虽然有些丢人，可是，时间一到，她就该好了。
而她突然变得这么颓废，应该是她得了很难治好的病吧？
这个月宫痨，虽然不知道是什么病，但是只要一听到“痨”字，便也就明白了，肯定不是什么好治的病。
“帮她请个大夫吧。”顾茗叹了口气，“杨大夫妇科治得不错，你想个办法，将艾草送去。”
芷汀也明白，她不能将杨大夫请到秋桂院去看病……那样，余容院这边一直监视秋桂院的事情，便再也瞒不住了。
只是将艾草送去到是还容易一点，只是要想办法避开秋桂院的人。
芷汀在心中思量一阵，已经有了主意，向顾茗告辞。
顾茗却是久久地坐在房间里，一动也不动。
从艾草的今日，她又想起了当年的她。
当年的她，是他明媒正娶的结发之妻，而现在的艾草，却是他最最艰难时候，身边最后一个还在支持着他的人。
而现在，他还只是一个秀才而已。秀才，虽然也是功名，但是，却也只是一个起点，还远没有到能当官的时候。而就是现在，他就已经开始嫌弃艾草了。
病成这个样子了，他竟然都不帮她请请大夫？
虽然不明白月宫痨到底是什么病，但是，就算只是从字面上理解，顾茗也能猜出，只怕是与月子里面没有休息好有关。
也是因为此，所以，林恩之才不会将这事报给姚氏的吧？
怕别人知道，他在还没有成亲之前，还寄居在未来岳家的情况下，就与岳家的丫头有了首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