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3章 解决之道(二)
273章解决之道(二)
蒋长扬好奇之极,在这样的情况下,她还能怎么样?难道他想好的法子也用不上了?
牡丹自是不知他在想什么,只是带着一丝自得的笑,微微得意地和他炫耀:“其实我还是不算笨的,这个法子估计也只有我才能想得到。”
牡丹也只会在自己面前才会lù出这种德行来,蒋长扬不由失笑:“哪有如你这般自家夸自家的?”但他又忍不住好奇心,“快说给我听,让我替你评判评判,你究竟有多聪明?”
其实这个法子是牡丹在见到吕方之后才突然想起来的。吕醇的办法的确很毒很有效,在他的计算之中,似芳园这样刚开办起来的园子是不可能一次性拿得出二百一十株高达两尺以上砧木的。一般人都会认为,在芳园已经预定出那么多huā的情况下,她最多能再拿得出几十株,需求量会非常大。
那么她就只有出钱购买一途,京城和洛阳两地的高价砧木她买了注定要亏本,就算是绞尽脑汁从外地买,等买到的时候,最佳嫁接季节已经过去,她始终都得赔个精光,最后还会落下个贪得无厌,不自量力的名声,从而成为业内人嘲笑的对象。
可是他们没有想到,牡丹去年廉价买进的砧木就很多,现在所欠的也不过是少部分。而且她还想到了一个办法,那就是现代营销中最常用的以旧换新的法子。
京中之人酷爱赏牡丹,可是真正懂得养护牡丹的人却不多。总会有一些人家因管理不善,从而导致品种退化,或者是因为当时感兴趣,过后却不感兴趣,于是闲置一旁,看都懒得看一眼,任它自生自灭的牡丹huā。
就比如说刘畅家,就是很典型的例子。不然郑huā匠也不会因为没事儿做,过得不如意,轻轻巧巧就从一个官家跳槽到她名不见经传的芳园里。通常似这类人都是视钱财为粪土的公卿贵族,不太把这些huā和钱放在心上,图的不过是一时的新鲜,好的不过是人前人后彼时的风光。
她只要寻个合适的渠道把风声放出去,就能把这些牡丹淘换出来,加以利用。大家都爱新鲜,好呀,她明年chūn天就培育一批利用芍药根嫁接,养在huā盆里,配上太湖石、石英石、笋石,做成盆景牡丹,两株换一株,最后赚的人还是她。反正利用那些在众人眼中无用应该丢弃的脚芽,她是绝对不缺接头的。
行会的权力再大,吕醇和曹万荣的居心再不良,他们能把手伸到这些王公贵族家去么?能指挥这些人不要和她做生意么?当然不可能。她既然嫁了蒋长扬,既然有了王夫人这样的婆婆,李满娘这样的亲戚,白夫人这样的朋友,还认识了汾王妃等人,为什么她就不可以利用这些现成的资源达成自己的心愿呢?
明显此刻低头便是自寻其辱,明显这世界只认强者,她不会去行会低头认错,也不会和吕醇、曹万荣低头认输,她要让他们来求她主动承认她她能做到。牡丹告诉自己,古今创业者有几个是一帆风顺的?她有着前人累积下来的经验和知识,她能做到
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寻一个合适的,散布消息的渠道了。对这些人,你不可能招贴一个告示,或者是如同现代社会那样,让一群人跑到街上去喊——某处两株过气了的老牡丹可以换一株新奇的盆景牡丹,要者从速,过时不候之类的话。那样的法子对一般老百姓来说,当然起作用,可是对好面子,讲风雅的贵人们来说,无异于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
人家讲究的是一种意境,他们是觉得你这盆景牡丹好,感兴趣了才会来的,可不是为了占这个便宜(当然,爱占便宜是人的天性,只是这些人就算是爱占便宜,也喜欢找个好听的名目来占,偷偷的占,正大光明的,风雅的占),她就应该投其所好,替他们遮着掩着才好。
但这个渠道怎么找?牡丹的眉头越皱越深:“你说我该怎么办才好?”办个马毬赛?nòng个赏huā会?打马毬,她这个主人都不会打,别说马毬,就是骑驴和步打她都不会,这样一个菜鸟却邀请人打毬,是件很奇怪的事情,而且她也没场地。赏huā会什么的最好了,那个她最擅长,可以和人家谈谈香,说说huā,可现在不是赏huā的好时节,她也不是汾王妃,一张纸下去就能把京中的名门贵媛们尽数招来。
前面的确是个很好的主意,但后面却是后继无力。看着牡丹突然又愁眉苦脸了,蒋长扬忍不住轻轻弹了她的额头一下:“不是山人自有妙计么?刚才还洋洋自得,转眼就没辙了?”
牡丹扯着他的袖子撒娇:“我不管,反正你得给我想出好法子来。知道你忙,你想法子,我来做,好么?”
她的声音软软的,微热的气息带着清甜的香味,一双美丽的凤眼带着讨好和娇气,水汪汪地看着他,怎么看怎么都惹人爱。蒋长扬盯着她看了一回,亲昵地捏了捏牡丹的脸颊:“知不知道你这样子像极了谁?”
牡丹拍开他的爪子:“像谁?”
蒋长扬低声道:“甩甩它要讨好人,哄骗好吃的时候,就是这样的眼神,你只要把脚再来回踱几圈,就是它了。”
牡丹捏住他腰间的软软ròu,呲着牙威胁他:“我还看你就和你养的那对白兔鹰像极了呢。”
蒋长扬“哎呦”了一声,低声告饶:“快快放手,让人看见了不好。”
“你捏我的时候怎么就不见你怕有人瞧见?”牡丹松了手,嬉笑着戳了蒋长扬宽厚的背脊两下。蒋长扬反手握住她的手,拖着她快步往前走,一本正经地道:“别耽搁了,客人等着呢,太失礼了。”
切,这会儿他倒是正经得很。牡丹跟着蒋长扬一边往前行,一边想,要不然,她明日去寻王夫人商量商量,王夫人到底当年在这些人中hún过些日子,又天性好玩,主意一定比她多,比她好。她高兴起来,就是这样定了
吕方见蒋长扬和牡丹并肩进来,二人脸上俱是甜蜜满足的笑容,不由几分羡慕几分感叹。少倾,酒菜上来,又请了袁十九作陪,几人言笑晏晏,说的都是些天南海北的奇闻异事,袁十九谈石头,吕方谈huā,蒋长扬则是个半吊子,什么都能chā上几句,三人倒也说得开心。说到后头,蒋长扬把一旁伺候的下人给全部打发了,自斟自饮。
牡丹在一旁张罗着,见蒋长扬的状态是这些日子以来最放松的,心里也欢喜。见他几人说到高兴处,大杯饮酒,吕方微微有些醉了,开始傻笑,晓得吕方今夜断然是走不掉的,便索性往外头去命人给吕方收拾客房。才走到门口,就听见袁十九冷不丁道:“十郎,你什么时候认识金不言的?”
吕方大着舌头道:“去年就认识的,那时候他还没留胡子呢。今年chūn天突然看到他,我简直都不认得他了,好似换了一个人。”
“你今年chūn天见过他么?是什么时候,在哪里?”蒋长扬缓缓道:“我看着他还有些眼熟,你有没有这种感觉?”
牡丹顿住脚,回头看过去。烛光下,她看到一个与平时完全不同的蒋长扬,蒋长扬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温和,眼睛却黑得不见底,闪着冷凝的坚毅的光,认真而严肃地看着吕方。
蒋长扬察觉到牡丹的注视,抬眼看着她,眼神一敛,换做了抱歉和温柔。很抱歉他不得不利用这个机会,把吕方灌醉,从她的朋友口里套取一些情况了。
牡丹沉默片刻,转身退了出去。她听见吕方笑道:“从去年冬天起,我就一直在京中的,当然是在京中遇到的他。在牡丹huā会之前,我在街上遇到他,他若是不叫我,我铁定认不出他来。眼熟啊?我想不起来。”
袁十九又低声问了句什么,牡丹没听清楚,只听到吕方大声笑起来,笑声越发的憨。她不由轻轻摇了摇头,她若是吕方那样见酒就醉,醉得还无状的样子,她是怎么也不会轻易喝酒的。
外面没有一个多余的下人,只有邬三稳稳地立在廊下,守着门户。暮sè里,他就像一根沉默而稳重的柱子,脸上那种惯有的嬉皮笑脸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严肃和认真。看到牡丹过来,他脸上方lù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娘子。”
牡丹回头看看房里lù出的灯光,道:“邬总管你辛苦了,我让厨下给你留着热饭菜和好酒,稍后记得去用。”
邬三微笑起来:“您总是想得很周到。”安然享受了牡丹的关心和体贴。
牡丹抿了抿chún,小声道:“请你替我看着他。”她只知道一个大概,却不知道蒋长扬具体在做的,但她知道一定很不容易。否则他怎会连吕方的主意都打上了?
邬…点头,认真地道:“您放心。”
——*——*——
大封推,会有加更的。O(∩_∩)O~(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274章 汾王府见闻
274章汾王府见闻
第二更
——*——*——
不过巳正,气温已经很高。以至于牡丹骑马到方伯辉和王夫人在京中的居所——兴庆宫附近的道政坊时,身上便已经出了一层薄汗。跟在她身后那几个家丁更是满头大汗,然而众人都顾不得自家,停下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看挑箩里的四盆盆景牡丹可有损伤。
这四盆牡丹huā今日是主角,容不得半点损伤。本来用牛车拉会更安全,可却不能起到很好的宣传作用,所以只好挑着走街过巷,吸引眼球。现下看来效果还不错,就等着看稍后在汾王府的宴会上能不能一展身手了。
恕儿想到来时一路上许多人好奇的样子,很是得意:“好几个人搭讪问这是什么新品种了,想来今日一定能成。”
“但愿吧。”牡丹心里也没底。因着方伯辉与王夫人过了八月十五就要回龟兹,便有许多人办席给他们饯行,汾王府也要办席,王夫人便借着这机会和汾王妃商量了,让她今日带这几盆盆景过去,让汾王府做这以旧换新的第一家。这牡丹盆景此刻还是新鲜事物,很能吸引人眼球,看着前途是光明的,但最后的结果如何却是不知道。牡丹轻轻叹了口气,眼瞅着王夫人的身影从门里出来,忙过去行礼:“娘。”
“你放心吧,区区六七十株算不得什么,只怕到时候你还嫌多,尽想着要怎么推脱才不得罪人呢。”王夫人安抚地按了按牡丹的肩头,她今日穿的是一身茜sè胡服,皮肤红润细嫩,神采飞扬,眼神和表情都透lù着“我很快活”四个字。
有爱情滋润的女人果然是更美丽,牡丹的脑子里不由浮现出这么一句话来,想着chún角就冒出了一丝坏笑。王夫人很敏感,立即就竖起眉头瞪着牡丹:“小丫头,坏笑什么?我是你婆婆。”
牡丹抿着嘴笑:“请婆婆指点,儿媳怎么啦?”
“你这个坏东西。”王夫人瞪了她一会儿,扑哧一声笑出来,翻身上马:“大人不计小人过,看在很快就要见不着你的份上,这次不和你计较了。怎么样?前**陪那高家的表妹逛街,可还快活?”
牡丹微笑道:“还好,她性子很沉稳大方,基本都是我说往哪里走,她就跟着我去哪里。最后提了要去曲江池,我也领她去了,和她在曲江池坐了近两个时辰的船,人很好相处。”是国公府故意派人过来提醒她兑现诺言的,若不是看了老夫人的黑脸,听了几句因为她和蒋长扬不肯回去帮忙,借机发作出来的“大不孝,不守规矩,到处luàn跑”之类的废话,一切都很好。
王夫人挑了挑眉:“曲江池?可遇到什么稀奇的事情没有?蒋云清没和你们一起去?”
“老夫人不许她去。稀奇事倒是没有遇到。”昨日天气好,曲江池上游玩的船很多,热闹是十分热闹,高端舒当时只是感叹了一句好生繁华,然后央求她在曲江池多玩耍一会儿以外就没什么稀奇事。说到蒋云清,她前日见着蒋云清似是变了个人。病好后的蒋云清脸上那种怯懦中带着点讨好的神情不见了,整个人带着一种冷淡沉稳的气质,反比从前刻意扮娇美时更顺眼得多。
王夫人笑了笑:“怕是你们没遇上。前日陈夫人陪了平阳郡公游湖来着。算算时辰,应该就是你们游湖的时候,既然没遇上,那便是朱国公府的运气果然不好了。”亲王诸子承嫡者为嗣王,其余为郡公,陈氏早年丧夫,她那个儿子自然继承了父亲的爵位,做了平阳郡公。
“那我是运气好了。”牡丹顿时犹如吃了苍蝇一样难过。老夫人又在算计她。让她陪着这貌美多姿的高端舒一起去游曲江池,其实就是希望能和陈氏、平阳郡公遇上,借着她脸熟,好与陈氏搭上话,直奔目标而去。难怪得不要蒋云清跟着去,特意提醒她在昨日兑现诺言,高端舒也在那曲江池上迟迟不走呢。这真是千防万防,总是防不胜防。幸亏得是没遇上,要不然在那水面上,要是端庄大方的高端舒姑娘一不小心湿了身,她才是被搅进去不得安生了。
王夫人看到牡丹郁闷的样子,不由微微一笑:“反正也没遇上,可见老天爷都不肯帮她。大郎只要有一日还姓蒋,有些麻烦事就是脱不掉的,你也想开些,自己小心点就是。”除非是老夫人早登极乐,否则不得解脱,得让她吃回亏,她才会长记性,不然总以为别人都欠她的,一切都理所当然。
说话间到了汾王府,正是客人来得最多的时候,门口停了许多车马。见着牡丹和王夫人,就有熟识的人同她二人打招呼,有那眼尖的,看到那四盆盆景牡丹,猜着大约是牡丹送给汾王妃的稀罕物,便在一旁问是什么新品种,同时赞不绝口。王府管事出来接了那盆景牡丹去,道是汾王妃已然在毬场上候着众人了,请众人进去,牡丹又微微松了口气。
汾王妃此番举办的这个宴会,虽说替方伯辉和王夫人饯行,实际上正式的宴会是在申时百官下衙以后,早上却是汾王最喜欢的毬赛——当然,参加的都是些白拿俸禄的宗室功勋子弟们。牡丹和王夫人等人进去的时候,热身赛已经开始了,还未到毬场外,就听得里头叫好声一片。
这毬场,建得只比当初宁王的那个用香油浇筑的毬场好,同样是平滑如镜,纤尘不生。周围的结构也差不多,一样的左右两排楼,男人们以汾王为首坐在左边,女人们以汾王妃为首,坐在右边。
王夫人是主宾,自是被安置在汾王妃的下手,牡丹的位子就在王夫人的身后。汾王妃兴奋地指着毬场上一个皮肤黑黑,又壮又高,面无表情,身手灵活的年轻男子给王夫人和牡丹看:“看见没,那就是我家小四,这孩子的马术和毬技最精了。他祖父手把手教的,和你家大郎也差不了多少。”
听到汾王妃夸赞自己孙子,周围许多人都跟着称赞起来,又有若干妙龄女子双眼放光,只盯着那平阳郡公小四打转。这人看着没什么问题嘛,怎么就说是个傻子呢?
牡丹吃了一惊,不是说这孩子沉默孤僻得很,陈氏也舍不得让他见人么?怎地今日就突然放出来了?她偷偷看着陈氏,陈氏紧张得脸都红了,紧紧交握着双手,身体僵硬无比,眼巴巴地看着那年轻人。眼神不见兴奋,只见焦虑。
汾王妃自然也注意到了陈氏的表情,叹了口气,低声道:“我早和她说过,总把那孩子关起来不见人不好。这不,劝死才答应领那孩子去游曲江池,今日却也只答应让这孩子参加这场赛,稍后正式上场怎么都不肯应。”说到这里,她有些伤心。看得上这桩亲事的,他们看不上;他们看得上的,人家看不上。闹腾了这么久,陈氏好不容易看上一个七品小官的独女,一心想让那女子做儿媳,结果那七品小官一家老小一死活不肯答应,这件事给了陈氏不小的打击。
纵然二人关系极亲密,但王夫人也不好对汾王府的这些事情做任何点评,只能是轻轻拍拍汾王妃的手,低声安慰道:“都会好起来的。平安喜乐就是最大的福气,这孩子看着是个有福气的。多出来走动走动渐渐就好了。”
汾王妃摇头:“你不知道,这孩子性子孤僻得很,这会儿他也只不过是感兴趣而已,等他一不感兴趣了,马上就走的,他更喜欢一个人呆着。他祖父和叔伯兄弟们费了很久的力气,陪他打了好些年的毬,也才到这个样子,我也只是希望他能稍微合群一点。既然人家说他是傻的,就让他出来给人看看,到底傻到什么程度。”
牡丹不得不佩服汾王妃是很有勇气的。
仿佛是为了验证汾王妃的话,那小四运着毬在跑的时候,另一个人骑着马奔过去抢毬,人还未靠近,就见小四埋着头扬起毬杖来,狠狠敲了他的马脚杆一下,然后继续低头运毬。丝毫不管他这一下会给对方造成什么影响,对周围的欢呼声和马儿嘶鸣声,人们的喊叫声充耳不闻,独自一人跑到毬门附近,把毬击进去了,策着马转身就走。径直走到汾王面前,勒住马,一手提着毬杖,抬着头眼巴巴地看着汾王。
毬场上众人似乎也是知道他的情形的,被他击中马脚杆的那个年轻人什么都没说,汾王也满脸欢喜地让人给他送下彩缎和白绫去。他将那些彩头横放在马背上,一溜小跑径自出了毬场。
此时众人已经又看出这小四有点问题,便都鸦雀无声,陈氏红着眼,抖着嘴chún,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有些惊慌地看着周围的人,就生恐众人会嘲笑她的这个傻儿子。汾王妃沉重地叹了口气:“看吧,就是这样子。看来也不用**心接下来她肯不肯答应让他上场了,他自己先就不感兴趣了。”
陈氏默然坐了片刻,走到汾王妃面前行了个礼,悄然退了出去。牡丹看到她的脸和嘴chún都是惨白的,目光是发直的,犹如在人前被扒光了衣服。
汾王妃默然片刻,打起精神笑道:“我让人把那几盆牡丹放置在晚上的宴席场所了,已经交代好要怎么说了。”
——*——*——友情推书——*——*——
沐水游的《良缘到》——一个懒散伪萝莉的惊险罗曼史(全文完结)
275章 报复(一)
小四的事情并没有给众人带来多大的影响,气氛不过低沉了盏茶功夫,又随着两队正式下场击毬的毬队重新高涨起来。毬队的技术很好,参加都是些宗室勋贵的闲散子弟,牡丹身边的年轻女子们拼命叫好,汾王妃也打起精神,跟着众人一起叫好。
待到分出胜负,接着又是女子步打,牡丹身边的年轻女子们呼啦啦跑了个精光,虽是打毬,却个个儿穿戴得花枝招展的,在毬场上更是挥洒香汗,格外卖力,汾王那边的宗室勋贵子弟们同样不吝叫好,欢声雷动。
汾王妃的心情要好了许多,低声道:“自从去年发生清华郡主摔断腿的事之后,好些女孩子们就不敢再骑马打毬了,不过这步打却也有它的看头。宫中如今最爱的就是步打,圣上和皇后前不久才看了一回宫女们的步打。”
王夫人听到这两个人的名字,就轻轻叹了口气,汾王妃探手握住她的手,低声道:“不要紧,你要相信大郎。”
申时刚过,汾王府陡然热闹起来,牡丹看到许多熟脸。其中就有刘承彩,萧越西,潘蓉,刘畅等人,这些人都是玩家,很快就组了队,准备下场,却见蒋长扬和方伯辉一起进来,主角现身,于是众人又纷纷见礼,重新组队,一队是方伯辉、刘承彩等人组成的中年大叔,一队是蒋长扬、刘畅、潘蓉等人组成的青年公子。
双方人马下了场,并不因其中好几对是父子而互相谦让,都是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拼速度,拼狠劲,拼技术,分外精彩。王夫人指点给牡丹看:“看到你义父身边那个不长胡子的男人没有?那就是萧尚书。”
牡丹果然看到一个白脸中年大叔,脸上带着类似于萧越西兄妹二人那样自得的微笑,看着就让人讨厌。那眉眼,和萧越西长得特别像,她还要仔细看,就见刘承彩一个漂亮的海底捞月从潘蓉杖下把毬给偷走了,引得众人一阵欢呼,潘蓉不依不饶,缠着刘承彩,挡着方伯辉等人,刘畅从斜刺里拍马冲过来,又稳又狠地从刘承彩的杖下将那毬流星似地击飞出去,蒋长扬早在一旁候着的,轻轻一挥杖,毬飞入了毬门中。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配合得天衣无缝。接下来方伯辉等人不甘为后,又打了一个漂亮的配合,也进一毬。
还有什么比看到自家的儿子和丈夫出风头更让人欢喜的?王夫人快活地笑起来:“今日哪一队赢我都欢喜。”
周围众人都笑:“夫人总是赢家。”
牡丹心不在焉地打着扇子,注意到萧越西虽然和蒋长扬他们是一队的,但从始至终,他就像个透明人,没有人和他配合,没有人传毬给他,大家都有意无意地将他挤在一旁,他开始还策马争抢了几回,但最后总是无趣而归,显得很是尴尬。
很多人都注意到了这情形,就有人窃窃私语。因着萧家的女眷们一个都不在,众人的胆子也大了许多,牡丹听到离她不远处的几个年轻妇人几次提到了萧雪溪和蒋长义的名字,都是议论这桩婚事的。又有人很隐晦地提起了萧大才子为何会被人冷落到如此地步,原来前几日有西域使节送国书来,午间皇帝赐宴兴宁宫,使节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只说西域土话,而且是那种很没人说的小地方西域土话。
很多想表现的人都知难而退,只有萧大公子敢站出来与之答话,他素有才名,皇帝也相信他。原本是出风头的事情,结果却闹了个大笑话,被对方嘲笑一通,幸亏蒋长扬恰好入宫面圣,通晓那土语,解了围,才不至于丢了国体。事后皇帝很生气,狠狠训斥了萧越西一顿,迟差就没说他不自量力,沽名钓誉,连带着对萧尚书都没好脸sè。这几日萧越西正是众人嘲笑奚落的对象。
牡丹和王夫人都很诧异,这件事都没听蒋长扬和方伯辉回家说的。牡丹这会儿再看萧越西,就觉得他很可怜了。蒋长扬的脸上是看不出任何喜怒哀乐的,闷声发大财,潘蓉是一贯的嬉皮笑脸,刘畅看向他的眼神却是又yīn又毒的。
八卦归八卦,除了萧家人以外,不会有人同情萧越西,毬赛继续进行,萧越西的情形也越来越尴尬,却只能坚持到赛事结束,难为他竟然还能挂着笑容,只是那笑容怎么看怎么都是勉强的。不过他也有铁杆,一下场就有一个五大三粗的锦衣男子去抱着他的肩膀低声说话,眉sè间很有不平之状,萧越西却显得极其不耐烦,敷衍了几句就推开那男子走了。
待到晚宴开始,汾王府的这个晚宴却又与当初刘畅搞的那个男女混杂的小型花宴不同,是男女客分开摆席,男客们在外院,女客们在内院,丝毫不luàn。入席后,牡丹果然看到显眼处放了两盆盆景牡丹,几个女眷在那里拿着扇子猜是什么品种。两株牡丹都高不过一尺,配着精致小巧的太湖石显得很是青翠可爱,别有意境,改变了从前牡丹只赏花不赏叶的局面。
猎奇之心人皆有之,更何况是爱赶时髦的京城贵人们,有人一打听到是从芳园来的,当即便使了婢女来和恕儿打听,问还有没有多的,愿意出钱买。恕儿口舌灵活,当下就把以旧换新,比如说必须株高两尺以上等要求说了个七七八八,还说得十分动听,不赚钱,就是想和大家接个善缘。于是不等宴会结束,这个消息就在私底下悄悄传了开去。
将近酉时三刻,宴会达到了高cháo,王夫人心情极好,被众人围攻着灌酒,喝得有些醉了,连连告饶,借口要出去透气,牡丹便扶着她往外头去。婆媳二人由王府里的两个嬷嬷陪着,四处吹凉风躲酒,走到一处避风处,王夫人只嚷嚷走不动了,非得在那木兰树下坐着歇气。牡丹无奈,问樱桃拿了披风给她披上,让她靠着自己养一会儿神。
天边还有几丝亮光,晚霞火红火红的,园子里一片静寂,只偶尔能听到音乐声和欢笑声从远处的灯火辉煌处出来。婆媳二人互相依靠着坐在木兰树下,时间仿佛静止了。
“丹娘,以后大郎就交给你了。”王夫人突然幽幽地吐出一句,“你们好好过日子,权势钱财都没有人重要。”
龟兹离这里那么远,下次见面不知是何时。牡丹心里浮出一丝伤感来:“娘您放心,我们一定会互相爱护的。”
王夫人拍了拍她的手:“知道,但做母亲的总是放不下心。这种心情,要你做了母亲才能体会呢。对啦,我闲来无事,做了几件小衣服和小被子,还有两双小鞋,还差几针,赶出来就给你们送过去。”
牡丹微微红了脸:“总也不见动静呢。”
王夫人大方地道:“急什么,才成亲呢。我那时候也是成亲约有半年才有的大郎。”当时老夫人催她催得急,压力很大,她也很急,倒是蒋重什么都没说,他们也曾有过几年的好时光。想起从前,她有些感叹,“其实早前我还有恨,现在一点都不恨了,因为日子过得比从前好,为什么还要紧紧纠缠着过去不放呢?所以那些总和你过不去的人,要不是利益相关,就是都不如你过得好的人。”
忽听yīn影里有人“咦”了一声,却是蒋长扬走了出来:“你们怎地在这里?”
王夫人笑道:“你又怎地在这里?这里男客可以进来的么?”
“这里本就离宴席场所不远。”蒋长扬瞥了不远处的月亮门一眼,低声道:“我和人说点事情,听到你们的声音,出来看看。娘是喝多了么?”牡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到月亮门那里有个身影快速从那道门穿过去,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我还好。这种场合早就做好准备会被灌醉的。”王夫人拍拍身边,示意他坐下:“你义父喝得多么?你不去替他挡挡酒?”
蒋长扬并不肯坐,只笑道:“他不要呢,再说了,我有正事要做。”言下之意就是不陪她们了。
王夫人便赶他走:“快走,快走。”
蒋长扬望着牡丹一笑,正要走,就听不远处有人失声叫起来。那声音随着夜风送过来,牡丹几人听得分明,是一个老年男人的声气,分明是在骂人不知羞耻的。那声音在这样歌舞升平的夜晚显得格外刺耳突兀。
王府的两位嬷嬷对视了一眼,便上前去劝王夫人和牡丹:“夜风凉,吹多了小心着凉,不如回去罢?”
王夫人知趣,便携了牡丹起身往回走:“是呀,我头都有点痛了。”蒋长扬也离了她二人,往月亮门那里去了。
回到席中,女人们正吃喝得高兴,个个都面泛桃花,听曲儿的听曲儿,说笑的说笑,看到王夫人和牡丹进去,便又去扯王夫人来灌酒。王夫人迫不得已,只好豁出去,舍命相陪,一连喝了三大杯。众人正在喝彩间,一个嬷嬷走了进去,往汾王妃身边站了,低声说了几句。汾王妃的脸上便露出犹如吃了苍蝇般的神sè来。
276章 报复(二)粉红240+
276章报复(二)粉红240+
第二更,谢谢大家的订阅、打赏、粉红、留言、推荐票O(∩_∩)O~
——*——*——
宴会一直进行到戍时,暮鼓响起,人们方才四下散了。方伯辉与王夫人俱是喝得醉mí糊了,牡丹与蒋长扬少不得将他夫fù二人送回道政坊。待将他二人安置好,四处坊门已闭,牡丹和蒋长扬便都留了下来。
王夫人并不与方伯辉前妻留下的儿子一同居住,府里清静之极,主人一歇下,四处便陷入一片静寂之中,只偶尔才能听闻小虫在草丛中低鸣。蒋长扬犹坐在灯下拿了纸笔写写画画,牡丹凑过去一看,密密麻麻写的全是人名,无数个人名围着中间两个人名,一个是金不言,另一个则是吴yù贵。
再看蒋长扬,眉头紧紧蹙着,似是非常困huò。牡丹不敢言,取了扇子坐在一旁替他细细搧着,思绪回到今日宴会散时的情形。
当时王夫人已经被扶到了檐子里,她正吩咐下人去寻方伯辉和蒋长扬,忽见刘畅独自走过来,往她面前停住了,定定地看着她。恕儿很是害怕,立时就往前去挡,刘畅看着她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清华luàn说的事情我已经处理好了,以后再不会有人luàn说。”
她不知道清华luàn说什么呀,正莫名其妙间,刘畅又轻轻说了一句:“我给你交代了。”说完转身就走了,倒nòng得她满头雾水的。
“在想什么?”蒋长扬做完了手里的事情,见牡丹心不在焉地给自己摇着扇子,眼神却是半mí茫状态,晓得她在想事情,便伸手往她面前晃了晃,“是在担心砧木的事情?你放心,放在外头的那两盆也被人看上了,当场就有人死皮赖脸地要同汾王要的。想必明日就会有人寻去,要换牡丹的。”
牡丹收回心思,笑道:“我不担心这个,我是想起先前你们孤立萧越西,做得太明目张胆,又听人家说了件事,怎么我都没听你说过的?”
蒋长扬淡淡一笑:“有什么好说的?我不过是因为在那里呆的时间太久,不小心就学会了而已。不是什么神技,军中袍泽弟兄会的人并不少,我好意思炫耀么?”
“咦,可真稳重低调呀。”牡丹按了按他的鼻子,“也不说给我听听,让我也骄傲,欢喜一回。”
蒋长扬将她拥入怀中:“我让你笑一回倒是真的。先前咱们不是听见有人骂人不知羞耻的么?我和你说是怎么回事。”
原来席中一位最重礼仪的弘文馆老学士喝得半醉,到后头方便,听到黑暗中有人嗯嗯啊啊地发出有碍观瞻的怪叫声。若是旁人,定然早就退避三舍了,偏这位弘文馆学士是个最重礼仪的,又犟着一根筋,便让仆从举了灯笼随他过去看,结果看到两团白huāhuā的ròu,实是令人作呕,还没叫出声来,就被人一拳打在了脸上,打得晕乎乎地扑在了地上。老头可不是吃素的,纵然头晕眼huā,仍然紧紧抱住凶手的脚,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大叫了出来。
说到这里,蒋长扬却又卖关子:“你猜那凶手是谁??”
牡丹充分发挥想象力:“定是哪个客人sè胆包天,看上了王府的shì女,趁着这个机会胡搞来了。”见蒋长扬摇头,便转了转眼珠子:“也是,没人敢招惹汾王的吧?难道都是客人?谁和谁平时有情,没机会相会,或者是旧情复燃,难以控制,趁这机会重修旧好?那女的跑了没有?被撞破这种事只怕是以后活不下去了。”
蒋长扬淡定地道:“谁告诉你一定是女的?是萧越西。他被皇后的亲侄儿王十一郎给……”他呸了一声,脸上lù出恶心的神sè来,“不说了,原本是想让你出口气,谁知道却恶心着我自己了。”
“是不是一个五大三粗,穿赭sè小团huā锦袍的男子?我看到毬赛结束之后他去缠萧越西来着,萧越西看似极讨厌他的。”牡丹若有所思,刘畅跑去和她说那种话,难不成和他有关?越想她越觉得这种报复方式,的确很像刘畅的风格。
“就是他。他素来好男风,屡次被申饬,近几年以来已经有所收敛,谁知还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竟然敢对萧越西伸手,只能说这世上之人胆子没有最大,只有更大。”蒋长扬想到萧越西清醒过来后,一直将袖子遮住脸,死活不肯见人的情形,忍不住又恶心地呸了一声。
牡丹小心地将自己猜测给说出来:“会不会和刘畅有关?我在安置母亲,等你们过来的时候,他突然跑过来和我说了两句话,我都不明白是怎么的。”
蒋长扬沉默片刻,道:“他大概是指玛雅儿那件事,是清华郡主散布出去的流言,这个我早就知道了的,不过认为她是个疯子,没必要和她计较,反正你不在乎,你相信我,我更是不在乎。至于今晚的事情么?”他长长叹了口气,“我猜和他有关,但和有个人也脱不掉干系的。”
事情发生在王十一郎和萧越西的身上,看似偶然,就是素来好男风的王十一郎看上了当朝第一年轻才俊萧越西,于是趁着月黑风高,酒酣耳热之际终于忍不住下了手。可是如果把这两个人身后的势力和撞破此事之人的身份一联系起来,就没那么简单了。王十一郎是皇后的亲侄子,荥阳王氏的嫡传子弟,他身后是皇后和宁王;萧越西是赵郡萧氏族长的嫡长孙,萧尚书的嫡长子,未来的萧氏族长,他的身后是闵王。
而撞破此事的老学士,素来以刚直和重礼仪廉耻著称,正是个好管闲事和铮铮铁骨之人,见着这种丑事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忍下的。丑事被揭破,就成了仇。
萧越西出了这种事,还好意思继续做萧氏的继承人么?这是一辈子的奇耻大辱且不论萧家会不会要这么一个继承人,就是他将来无论做到什么地步,都会被人耻笑一辈子。当然,假如他不在乎,想得开又另当别论,但萧越西这样的天之骄子,名士天才,会不在乎,想得开吗?这将是他心里的一个毒疮,随着岁月的流逝越长越大,越长越深。他会恨不得杀了王十一郎,把王十一郎挫骨扬灰也不会满意。
那么他的愿望能实现么?王十一郎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也不是没人控诉过他,他受到惩罚了么?他没有,他受到的只是不痛不痒的申饬和禁足。萧家不能忍,萧越西不能忍,王家也不会轻易交出王十一郎,最后会怎样?本来就已经不和,暗cháo汹涌了,就会更不合。就算是闵王去阻挡,萧家也不会打消报复的念头。
只有景王,刘畅身后的景王,悠然自得地看着这场好戏。刘畅之所以敢和牡丹说那模棱两可的话,一来是认为自己和他都是景王这边的人,二来是因为萧越西当初算计牡丹和吕方,犯了他的大忌,萧越西出了这样的丑,在他看来,不过是刚好一报还一报。你不是会算计女子的名节么?男人也是有名节的。刘畅这种人,就是他自己可以欺负,怎么欺负都行,别人稍微碰碰都不行的。
想到此,蒋长扬忍不住抱紧牡丹:“刘畅还是贼心不死呢,这人心又黑又狠毒,还不要脸。我得把你看牢了,永远都比他更厉害,让他永远都没机会才好。”从那件事过去到现在,已经过了半年多,他却一直等到今晚才下手,只能说,他更能忍了。
牡丹失笑:“你不必担忧,只要我不肯,他就永远都没机会。”她看着桌上那堆纸张,“你最近又在查金不言?他可是有什么不妥之处?那时候顺猴儿不是mō清他的底细了么?”
“没什么,就是好奇。”蒋长扬再度摊开手里的纸张,死死盯着吴yù贵那三个字,皇帝和他说,那块yù佩是闵王从一个扬州商人手里买来的,而这个吴yù贵,正是那扬州商人。看着似乎是与当年昙huā楼那件事情有些关系,出入也颇显得神秘兮兮的,可他却觉着越是顺利越是像,越不是那么回事,倒是来自杭州的金不言有些奇怪。金不言仿佛在故意引起他和方伯辉的注意。
但不拘是谁,这中间总少不了那几个皇子晃过来晃过去,交织不清的利害算计在里面罢了。他轻轻抚着吴yù贵这三个字,兴许,他可以把吴yù贵就当做是那个人?只要一锁定了目标,许多平时看不到也查不到的事情就会渐渐lù出端倪,顺藤mō瓜,认真分析,总能浮出水面。
这件事该怎么做,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底。他相信自己一定能够全身而退,也相信自己能给牡丹一片天地,让她幸福自由地做她想做的事情。蒋长扬将手里的纸张合拢:“睡吧,安心种你的huā就是了。明日有你忙的。”
这一夜,牡丹做了个甜美的梦,她梦见她有宝宝了。宝宝长得很漂亮,很健康,一大家子围着宝宝笑得嘴都合不拢。即便是在睡梦中,她的chún角也翘着。
277章 日子
277章日子
不出牡丹所料,第二日午间过后就有人上门来问盆景牡丹的事情,潘蓉甚至不管好坏,先就把他家中的牡丹给刨了十来株过来,然后拿着牡丹写下的来年凭书换取盆景的票据,得意洋洋地和他那些狐朋狗友四处宣扬,简直就是一个义务推销员。
吕方听说此事,特意跑来看了牡丹留作宣传样本的盆景牡丹一回,笑着摇头,提出今年秋天愿意去芳园与她义务接牡丹接头,和她交流一下技术方面的心得体会。牡丹大方地应下了。
随着来换的人逐渐多起来,蒋长扬便劝牡丹可以趁机多nòng些。牡丹却想着,奢侈品为何会被那么多人追捧?因为价高难得,所以在很多人的眼中就成了身份和富有的象征。假如盆景牡丹那么容易就得到了,这股cháo流就算兴起来也不会保持多久。她要做高端的,就要保证这些盆景牡丹限量供应。
于是她吩咐下去,在有人问的时候,特别说明,此次活动中,盆景牡丹只限量供应三十六盆,她可以保证,每盆盆景绝对不重样,也就是说,拿回去后一定是独一份。说到此,她又起了心,想请袁十九替她在市面上淘造型独特,小巧精致,有特sè的山石,也借机让袁十九tǐng直腰板挣钱,补贴家用。毕竟根据林妈妈打听来的消息,袁十九的妻子果然是有了身孕,却只是带着个小童住在城郊的一所租来的农家小院里,过得很艰苦。袁十九这人什么都好,就是那性子实在是太过倔强,不得不小心翼翼。
她趁着晚间把自己的想法和蒋长扬说了,蒋长扬很是赞同,立刻就抱着书假意过去找袁十九探讨学问,然后向他求助。其实意思大家都明白,不过是一个梯子。
家里的情形是什么,袁十九也很清楚,蒋长扬和牡丹的这番好意,他若是再不接下,就是迂腐过了头,也是不珍惜好友的心意。便什么都没说,只略略一沉yín,就答应了蒋长扬,工钱也没说要多少,说让牡丹看着办。蒋长扬特意交代牡丹,千万别给多,按着正常范围给就好,不然又是对袁十九的不尊重。
牡丹大笑:“我自然知道该怎么办,你安安心心地办你自己的事情。家里都交给我,关键时刻你出来替我挡挡刀剑就好。”就比如说国公府的那些烦事,真的只能是靠他去挡了。他一瞪眼,可比她吼十句都管用。从前她是还抱着不想每次回去都和老夫人剑拔弩张的心思,希望能够缓和一下,至少面子上过得去,可接连经过几桩事情之后,她是彻底死了这条心。这不是说有误会,解开误会就好了的,最关键的地方在于他们根本不是一路人,永远都谈不到一起去。
汾王府的宴会结束后的第三天傍晚,砧木已经收的七七八八的时候,府里来了一对特殊的客人。却是许久不见的李荇和吴十九娘。牡丹很是惊异,热情地接待了二人。
吴十九娘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肤sè白里透红的,幸福地和李荇并肩站在一起,指点着他们搬来的六株牡丹:“因为很久没有出门,所以不知道外面的事情,前几日才听人说起这件事来,我们也来凑个热闹。行之说了,我要多看些赏心悦目的东西,对孩子才好。我想着,外头的景sè固然好,可屋里如果有几盆这样小巧美丽的牡丹,让我每天一睁眼就能看见,却是更好。”
其实是他们的一片心意,他们一定听说了自己被行会刁难的事情,牡丹是感jī的。她注意到吴十九娘说这些的时候,李荇的脸上始终保持着淡淡的微笑,表现得很是平和,偶尔和她双目相对的时候,他也显得很平静。他过得不错,吴十九娘是个好女子,牡丹非常高兴,极力留他们吃晚饭,那二人也没有推却,相反的吴十九娘还微微松了口气。一颗种子埋在心里,如果害怕正视,它就会永远都埋在那里,如果正视了,它反倒不会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吓人。总有一天,这颗种子会被风吹走的。
待到蒋长扬归家,看到这夫妻二人,更是表现出十二分的热情和欢喜,他和李荇兴许政见不同,想法不同,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做亲戚,做朋友。他一向觉得,这世上能够真心对你和你家人好的人不多,有了就该珍惜。不管李荇曾经对牡丹怎样,李荇始终是真心对待牡丹的那一个人,他很高兴牡丹和李荇的关系能够回归正常化。
因着砧木的事情顺利解决,有了着落,和李荇的关系也终于回到正轨上,牡丹的心情极好,便和蒋长扬商量:“很快就是八月十五,义父和娘要走,前些日子为了我六哥的事情我家里人也都不太高兴,我想借着这个机会,请他们一起到咱们家来团聚一下,你看怎样?”
蒋长扬笑道:“好呀。”随即又有些为难:“怕是要先问过,兴许义父想和方家哥哥们一起过也不一定。”王夫人想和他过节不假,但方伯辉也有自己的家人。两个人都是有过往的,好不容易走到一起,做小辈的就更该替他们想得更早周到一些。
方伯辉的两个儿子和儿媳牡丹也见过,都不是什么不好相处的人,有自己的官职和产业,自身过得很好,很孝顺方伯辉,也很尊敬王夫人,加上王夫人是个通透的,不在一起住,不为难人,不强求,能关心的尽量关心,不能管的也不cào心,所以大家都相处得还愉快。
从蒋长扬这方面考虑,牡丹很希望能和王夫人一起过这个节,所以异想天开地希望能够也把方伯辉的家人也给一起邀请过来,可想想还是算了,换做是她,也不会喜欢和突然冒出来的一大堆子“亲戚”过节的,多不自在方便呀。左思右想,遂决定提前一日请方伯辉和王夫人过来团聚,过两个八月十五,也算是圆了大家的心情。
闲话按下不表,在临近八月十五的这些日子里,牡丹一边收砧木,一边准备过节事宜。在这个还没有月饼的年代,她很想做月饼,不然在去年那个中秋节中,只是喝了一碗玩月羹,而没有月饼,让她这个中秋吃惯月饼的人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其实也没什么难的,不过就是在胡饼中加上各式的馅料而已。
说动就动,牡丹倒有一大半的心思放在了厨艺上,不但想法子四处购买螃蟹、鱼虾等稀罕物备中秋宴,还领着林妈妈和宽儿、恕儿等几人成日鼓捣,闲来又使人去将英娘荣娘等几个侄女和饭粒儿接过来,喝茶逗甩甩,比谁做的馅饼心思更huā巧,更美味。
张五郎很是欢喜,他总觉得饭粒儿实在是太野了,而且有越来越野的趋势。不过一年多的时间,她俨然已经成了他斗jī场上的二把手,他不在的时候,人家有事就去问饭粒儿。刚开始的时候是玩笑戏nòng,可饭粒儿很认真,毫不因为自己年龄小,或是小女孩子而胆怯,竟然做成了几桩漂亮的事情,不要说旁人,就是他也挑不出máo病来的。
他便也放着她去做,他总想着他年纪大了,从前惹下的祸事也不少,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突然没了。饭粒儿若是有本事自保,那是再好也不过的,就算是怎样,他也放心。可时间也长,饭粒儿又惹上了一个坏脾气,动不动就喊打喊杀,脾气越发的大。他自己喊打喊杀,甚至不喊就直接出手他觉得很正常,因为那体现得他很是个男人,可是同样的事情落在饭粒儿身上,就不一样了。这是个女人吗?怎么半点都不懂得温婉是什么的?性子刚强,有本事好啊,可也得学会低头,看势头对不对?一遇到事情只会瞪眼睛,比嗓门大,牙尖嘴利的,将来谁敢要她?
牡丹一派人去接,简直就是瞌睡来了有人递枕头。他简直恨不得去佛祖面前烧几炷香才好,能摆脱这个小魔星,那是多么幸福的事情?于是他特意交代了恕儿,拜托牡丹一定要让饭粒儿学得淑女点,有点女孩子的样子,很多恶习能够纠正的一定要纠正。
他说得轻松,牡丹却很是huā了不少心血。英娘和荣娘等人是从小就耳濡目染,爱厨艺会厨艺的,在家中也是呆惯了的,饭粒儿则是欢喜了几日后,就觉得百无聊赖,千方百计就想撺掇牡丹教她骑马,又想玩蒋长扬的鹰,还想出去打猎。
牡丹也顺着她,让她在蒋长扬的练武场里跑几圈,鹰却是不敢给她玩的,只能是mōmō,让她看着小厮怎么养而已。又有意识地当着她的面,和荣娘、英娘等几个侄女一起裁剪衣服,讨论怎么穿戴更漂亮,说话怎么说更好听,仪态怎样更美,为人处事怎样更妥当。
饭粒儿开始无所谓,想听就听,不想听就跑到院子里和甩甩疯玩一气,后来却敏感地发现众人约莫是有针对性的,便生气地不来了。不知张五郎和她说了什么,第二天牡丹领着英娘和荣娘去接她,她又换了张笑脸,笑嘻嘻地出了门,却要牡丹答应,如果她学好了,就要带她去打猎。英娘和荣娘也快要出嫁,闻言纷纷纠缠牡丹,牡丹笑着应了下来。
278章 夫妻相
八月十四这一日,王夫人和方伯辉如约来与牡丹和蒋长扬提前过节。晚饭后,牡丹把她和众人做的新式胡饼,比如豆沙馅,干ròu馅之类的七七八八摆了一大盘,和胡桃、石榴、葡桃、梨等物林林总总摆了一桌,请王夫人和方伯辉一道赏月。
这夜的天气极好,天空如同上好的天鹅绒,一轮明月挂在半空中,柔美而宁静。空气中漂浮着桂花的甜香味,就近的地方还有一股来自于菊花的苦味,蛐蛐在石缝和土旮旯里唱着歌,王夫人快活地抱着琵琶奏着曲子,先看了看牡丹和蒋长扬,随即笑看着方伯辉温柔地唱歌。
歌词大意是说一个人离开了家乡,离开了家人,每逢月亮圆了的夜晚,他便想起了家乡,想起了亲人,月亮圆了又缺,缺了又圆,他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到家乡,家乡的亲人可否安好,可还记得他?就算是碗里都是白米白面,有ròu汤喝,有鱼吃,他还是忘不掉故乡的那条河和河里打渔的姑娘。
王夫人的声音很温柔,带着一股子慵懒的意味,明明是忧伤的歌,却被她唱得欢乐而温暖。曲由心生,这大概就是心情不同的缘故,欢乐的人唱欢乐的歌,忧郁的人唱忧郁的歌。牡丹坐在一旁看着王夫人的侧面,只能看到带着温暖满足笑意的翘翘的唇角,她想王夫人此刻的心情一定是非常幸福满足的。
方伯辉先前一本正经地听着,还替王夫人打着拍子,可听到后面却终于忍不住伏在桌上低声笑了起来:“孩子们都看着呢。多大年纪的人了,还这么疯。”
王夫人以一个漂亮的手势收了曲子,将怀里的琵琶递给樱桃,无辜地道:“我怎么啦?你说我怎么啦?我唱得很难听么?还是我唱错啦?大郎,你听我是不是唱错了?”
方伯辉只是笑,先递了一杯茶汤过去,接着又扔了几瓣剥净细皮的胡桃瓤给王夫人,拉长了声音道:“喝水,吃你的吧……”
王夫人嘿嘿笑了两声,也有点害羞。二人交换了一个彼此心知肚明的眼神,却也不说话,只一个给一个剥胡桃,一个替一个剥石榴,不时对视着甜蜜蜜地笑一回。
牡丹也觉得王夫人唱的歌非常正常,不过就是眼神有点不正常罢了。便探询地看向蒋长扬,蒋长扬微微一笑,贴着她的耳朵低声道:“娘从前很爱唱这首歌,义父很喜欢听,那时候他们不熟,他就经常躲在外头听,有天夜里特别冷,还被娘故意装作不知道,指使家里雇来的粗使婆子将一盆凉水把他从头淋到脚。他就死皮赖脸地扒着我家的门框,黑着脸说他被冻病了会怎样怎样,他又凶又恶,吓得那婆子差点没哭出来,终是开了门。我娘便让我去接待他,说既然他的衣服湿了,就让他去灶台边烤衣服。他却从怀里掏出jī蛋来,教我烧jī蛋吃,又教我喝酒。我和他在厨房里说了大半夜的话,他说的有些话,我至今都没有忘记。第二天他就和我娘说,他要收我做义子,我娘问我愿不愿意,他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又特别见多识广,气度也很好,还很好玩,我心里特别崇拜他喜欢他,自然是十二分的愿意……”
说到这里,蒋长扬略微顿了顿,神秘兮兮地道:“其实我一直怀疑,他当时就是故意让那盆凉水淋湿他的。”当时王夫人的脸sè虽然淡淡的,但其实他也能感觉到她大约是高兴的,说不定,那盆水也是故意浇上去的。但到底是自己的老娘,他会和牡丹说方伯辉如何,却绝对不会说自家老娘的,老娘永远都有理。
原来中间还有这样的故事。斯文儒雅,沉稳大气的方伯辉也会死皮赖脸地扒着人家的门框,千方百计就是想混进人家里去坐坐,结果还被打发在灶台边和个半大孩子坐了一夜。“他可是节度使呢……”也不怕丢脸,牡丹笑得一双眼睛眯成月牙儿,此时再在月光下看这对夫妻,竟然就觉得他们某些表情和动作特别像了。所谓的夫妻相,夫妻相,是做了夫妻,彼此心意相通,才会越来越相像,而不是因为相像才做的夫妻。牡丹忍不住盯着蒋长扬看,恨不得手里马上就有一面镜子,看自己和他是不是也有些地方特别像?比如说笑容,比如说眼神……
“他那时候还不是节度使呢。”蒋长扬没注意牡丹打量自己的眼神,微微有些感叹,“其实那时候虽然艰苦,但却是在京中、锦衣yù食的生活中永远也得不到的体验和快活。我若总是关在这里,心眼指不定也比园子里的这方天地大不了多少。你知道么,站在海边,你会觉得自己就是一滴水,站在沙漠里,你会觉得自己就是一粒沙。”
牡丹悠然神往之:“以后等你老了我们再一起去看海看沙?”
蒋长扬正要说好,“咳”方伯辉使劲咳了一下,看着身边这对说说笑笑全然把自己和王夫人忘了的小夫妻,无奈地微微摇头,示意蒋长扬看院子门边。蒋长扬抬眼看过去,只见顺猴儿垂着两只手站在门洞处,一副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眼观鼻,鼻观心的老实样儿。
这时候跑到这里来,定然是有要事,蒋长扬遂起身往外去了,少时,进来低声同方伯辉道:“圣上让宁王处理王十一郎的事情。”
萧尚书父子自那日之后,就一直称病不出门,不上朝,不理事,同时朝中风言风语一片,那弘文馆学士甚至上书要求严惩王十一郎,以正风纪。从前王十一郎干的那些不上台面的好事因为苦主不是什么重要人物,最后都是不了了之。可现在他竟然敢对当朝有名的名门望族的继承人,天才美青年动手,一拳打晕以污之,若是不重惩,岂不是寒了天下士人的心?所以是一定要惩罚王十一郎的。但皇帝让宁王这个最该避嫌的人来处理这件事,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方伯辉似是全在意料之中,淡淡地道:“那是给他的机会。”他轻轻叹了口气:“江山社稷最重。这些年以来,荥阳王氏的日子太好过了些。”
皇帝有心结不假,但对于皇帝来说,最合适的继承人比什么都更重要。宁王的呼声很高不假,他得到的圣眷似乎也是最厚的那一个,他的母族、妻族就占了五姓中的两姓,秦家姑且不论,单说他身后的荥阳王氏,既是他的助力,同时也是他的拖累。皇帝把这个难题交给他,大概是想看他对自己的母族是怎样一种态度,他真正的本性是什么。皇家的人天生就会演戏,不到关键时刻,谁也看不出其人的真面目,你靠着自己的眼睛看到的,和耳朵听见的,兴许都是假的。
同样的事情若是落到闵王身上,对这样的害群之马和拖累,只会有一个选择,那就是杀,即便是王十一郎罪不至死,也必须找出罪状然后杀掉。蒋长扬很好奇,一向以宽厚仁慈闻名的宁王会怎样处理这件事?
方伯辉修长有力的手指在桌上轻轻叩击了几下:“那个吴yù贵如今查得怎样了?”
蒋长扬并不隐瞒他:“他早几年私底下和闵王很有些瓜葛。我觉得闵王对当年那件事是知道一些端倪的。这件事之所以会被重新提起来,正是他的功劳。”
“金不言呢?”
“金不言前几天就突然失踪了,没了任何消息。”这也是现阶段让蒋长扬最为头痛的事情,金不言就像一尾滑溜溜的鱼,水面轻轻一动就躲得无影无踪。他很奇怪,这样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商人,在京中这样的地方,怎会连内卫都找不出来,想出现就出现,想消失就消失,也太神奇了些。除非金不言的身后有个很厉害的人帮他。
方伯辉叹了口气,看向牡丹:“丹娘许久没去看秦三娘了吧?兴许你应该去探探段大娘,她给你介绍了这样一大笔生意,礼尚往来,也该请她吃顿饭。”
“丹娘是这样想的。”蒋长扬道:“可段大娘从芳园回来没两日就回扬州了,我已经派人去了扬州和杭州,过些日子就该有回信了。”是人是鬼,很快就会水落石出。
八月十五在众人对牡丹等人鼓捣出的新式胡饼的好奇中飞快渡过。八月十六,王夫人和方伯辉带着玛雅儿、樱桃等人启程回龟兹,节令不等人,当天牡丹就去了芳园,全面开动当年的牡丹嫁接工作。蒋长扬则留在曲江池别院继续**的事情,稍微轻松一点的时候,他会赶在城门关闭前策马飞奔至芳园,在天未明,踏着露珠奔回城去。
吕方果然信守诺言,在周八娘家里住了下来,每日就是去和牡丹等人一道捣鼓那些花。他大方之极,果然如言把他掌握的一些技术教给牡丹,做事认真细致,仿佛是打理他自己的花一般,牡丹也不好意思藏私,选择性地将一些技术教给他。
日子就这样在忙碌中安静的渡过,曹万荣和行会静悄悄的,再没有其他任何针对性的举动。就连吕醇,也不管吕方,仿佛忘记了这个不听话的儿子。吕方和牡丹开玩笑:“约莫是服输了,不服输不行。”
眼瞅着一切平安顺利,牡丹口里不说,其实心里是微微有些得意的。她雄心万丈,计划着要建个小小的暖房,试着催一下早牡丹。可是这一年的秋天,雨水出奇的多。
279章 雨(一)求粉红
279章雨(一)求粉红
天才微亮,芳园所有的人就都已经起身。就着烛光,牡丹将一点翠钿在舌尖tiǎn热,融开胶水,端正地贴在了眉间,然后轻轻推开窗子。
一股湿气随着一股凉风迎面扑来,蜡烛晃了几下,险些没给吹灭了。沙沙的雨声犹如蚕吃桑叶的声音,寂寥的,连绵地响个不休。恕儿忙取了个纱罩罩上,低声抱怨:“这天气,隔三岔五,不分早晚地下,一下就下个不停,真是难受。”
牡丹有些发愁。从她这里看过去,窗外的细雨犹如最好的水晶帘子,把整个芳园都笼进了一层半透明半朦胧的帘幕之中,美则美矣,问题是中秋已经过了,理应一场秋雨一场寒的季节,气温却没有降低多少。
高温多雨的年份,从来牡丹huā最易发病,不得不小心谨慎地看顾着。偏偏这个骨节眼,李huā匠又犯了老máo病,躺在chuáng上成日喊骨头疼,喝药不起作用,唯有针灸还能减轻一点痛苦,雨荷忙里忙外,脚底都跳翻。失了这两大助力,牡丹几乎是半步都不敢走开,就生怕园子里的牡丹huā会被积水给淹了。但昨夜蒋长扬又替潘蓉带了口信来,道是要白夫人生产了,心绪不宁,和楚州候夫人之间的关系也极为不好,想请她过去陪着白夫人说说话,散散心。
生孩子是鬼门关,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拒绝。牡丹抚了抚衣角:“去请吕十公子的人回来了么?”
雨荷踩着木屐,披着油衣步履匆匆地从庭院里跑过来,往廊下立了,把藏在油衣下的一个食盒递给宽儿,笑道:“吕十公子说请您放心,他会好生看顾着的。一准儿完美无缺地交还给您,但要您付他工钱。”
“他无非又是想讹诈那窖藏的好酒和周八娘的手艺罢了,吩咐下去,不管他想吃什么,凡是咱家里有的,都紧着给他做。”牡丹的心放了一半,接过宽儿递上来的面汤:“河里的水怎样?”
“还好,没怎么涨,就是流得有些急。但路上可就泥泞难行了,听说牛车往城里去要huā很多时候。”雨荷蹲在廊下,灵巧地接过林妈妈取出的靴子、木屐、油衣、雨伞等物,做最后一遍清洁。
“你总是这样cào心,这些事情让小栗子她们学着做就是了。你去照顾李师傅的起居饮食罢。”牡丹把最后一口面汤咽下去,漱口净手准备出发。
雨荷微笑道:“老máo病了,总是不放心。”她犹豫了一下:“丹娘,您还是别骑马了吧?就坐车,虽然慢一点,但天黑之前总能到的。”
牡丹小心地穿上油衣,把靴子套上:“罢了,我听顺猴儿说朝里都因为泥泞难行而取消百官朝参了,坐车去不是自找苦吃?”谁能说得清什么时候白夫人就发动了呢?
林妈妈本想也劝牡丹坐车,话到口边又咽了回去,只默默替她把油帽戴上,叮嘱道:“骑慢一点,不要急。”又吩咐宽儿和恕儿,一定要小心谨慎,别让牡丹淋湿了。
牡丹主仆几人打马走出芳园大门,就见吕方穿着蓑衣带着斗笠,踩着一双木屐,笨拙而可笑,一步一滑地朝这个方向走过来,还不忘朝他们挥手致意:“一路顺风啊。”话音未落,脚下一滑,摔得四仰八叉。
“公子都叫您走路看路上了。”康儿边埋怨边去扶他,吕方羞窘地垂着头话也不敢说。
众人狂笑一气,却也得了警示,不敢让马跑快,只敢让它小踏步前行。途中遇到的行人并不多,偶然遇到几个骑马的或是赶着牛车的,无一不是泥泞半身。往日只需一个时辰的路,此番就行了近两个时辰,待进了城,无一不是人困马乏。再看城中,果然泥泞不堪,也难怪得会取消百官朝参。
幸亏启夏门离曲江池近,又饿又累的主仆几人一踏进家门,就幸福得差点笑出声来。但就是这样恶劣的天气,蒋长扬照例不在家,牡丹换了衣物,吃喝完毕,略微歇了歇,就命人备车前往楚州候府。
楚州候府的门房是早就得了吩咐的,一看见牡丹的马车就命人开了侧门,拆了门槛,让马车扯直进到二门处,接着碾yù并一个管事婆子出来,将一个檐子把牡丹迎了进去。约莫是因为天气不好的缘故,楚州候府出奇的安静,偶尔才能看见三两个打着伞匆匆忙忙从被雨淋湿了显得绿油油沉甸甸的huā木间穿梭而过。
气氛很沉闷。牡丹轻轻咳嗽了一声,看向碾yù。碾yù今日特别沉默,年轻的脸上满满都是倦sè,两个眼眶乌青青的,好似是许久没休息好了一般,雨丝飘落在她的鬓发间,凝结起来,一串串的,看着整个人都**的。听到牡丹咳嗽,她抱歉地看向牡丹,强笑道:“害得您这么老远地冒着雨跑来,稍后奴婢让人奉姜汤上来。”
她明明知道牡丹是什么意思,却故意这么说。牡丹看了那管事婆子一眼,将帘子放下不再说话。她很想知道,在白夫人快要临盆,潘蓉也开始上进的情况下,楚州候夫人和白夫人之间还有什么不能稍后再解决的大矛盾。
越往楚州候府内部深入,来往穿行的仆fù婢女渐渐多了起来。最终檐子在一处遍植梧桐,号清平轩的院子外头停下来,早有小丫鬟打了伞,提了木屐上前来接牡丹等人。
牡丹走到廊下,脱去木屐,径自往正房而去。正房鸦雀无声,不见有人出入,只门口站着个穿柳黄短襦,系葱绿六幅长裙,靥边贴着两点黑sè假靥,容貌柔美,年纪很轻的女子,一看见她就行礼问好,随即殷勤地替她打起帘子,低声和碾yù说:“夫人适才过来看少夫人了。”
这位“夫人”自然指的是楚州候夫人。碾yù恶狠狠地瞪了适才拿伞去接牡丹的那个小丫鬟一眼,意思是怪那小丫鬟也不知道给个提示。随即看也不看这打帘子的年轻女子一眼,往里头去了,低声道:“何夫人来了。”
白夫人的声音很快响起:“快请进来。”
牡丹踩着厚厚的地衣,绕过银交关六曲山水屏风,就见白夫人抱着个大肚子,虽然很费力,仍然端端正正地坐在靠窗的牙chuáng上,在她的左手边,坐着个穿紫sè银泥披袍,huā白头发,戴着金步摇,妆容精致,chún角下垂,没什么笑容的fù人。正是潘蓉的母亲,楚州候夫人。
牡丹跟着蒋长扬来的那次曾经正式拜见过这位出楚州候夫人,只觉得她淡淡的,似乎对什么都很不上心,又有些忧郁的样子。这番见着了,却又觉得在那之外,另外更添了一种古怪的感觉,仿佛谁都欠她的一般。
“丹娘你来啦?难为你冒着雨来瞧我,这天气真糟糕。”白夫人费力地借着碾yù的手站起来,脸上lù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我算着你大概就是这几日临盆,放心不下,刚好闲了下来,就特意过来瞧瞧你。没有打扰你们说话吧?”牡丹笑眯眯地上前给楚州候夫人见礼,只当是自己自作主张来瞧白夫人的。果然楚州候夫人听说她是自己来的,脸上紧绷的表情终于缓和了些,亲切地道:“难为你想得这么周到。八月十五时你送来的那个胡饼味道很好,很精致,你有心了。”
牡丹谦虚了几句,见这婆媳二人都有些心不在焉的,便笑道:“怎么不见阿璟?我给他带了好吃的。”
白夫人的嘴chún紧紧地抿起来,沉默不语。楚州候夫人淡淡地道:“我给他请了个先生,这会儿正跟着先生念书呢。”
牡丹吃了一惊。潘璟才有多大?三岁吧?这个年纪就跟着先生之乎者也地念书,他能懂得什么?请注意,这不是幼儿园,而是真正的先生。她有些同情地看着白夫人,基本上能猜到这婆媳二人之间的矛盾来源于何处了。
楚州候夫人默默坐了片刻,起身道:“阿馨你安安心心地养身子,我什么都准备好了的,不怕。天气不好,你母亲家那边路远难行,就让他们不要过来了,等天气好再来也不迟。也省得挂心。”
不等白夫人回答,又朝着牡丹微微一点头:“何夫人,你有空多过来坐。”她别有意味地看着白夫人:“我们家阿馨的性子太冷了些,有什么事总是闷在心里不肯说,独自躲着生气,劝了很多次,总也劝不好,这样可不好。你多和她说说话,开导开导,我也感谢你的。”
“夫人放心,阿馨是我的好友,我自会尽力让她开心。”牡丹微微皱起眉头来。楚州候夫人的每一句听上去都似是好话,但细细听来却又带着几分冷情的意味在里头,似是对白夫人抱着极大的不满。
白夫人面无表情地起身行礼:“儿媳恭送母亲。外面雨湿路滑,您慢行。”
“你身子重,就别讲究这些了。”楚州候夫人淡淡地扫了白夫人一眼,望着门外那个年轻女子道:“chūn竹,好生伺候着你们夫人和客人。有事速速来禀。”
那chūn竹忙应了,快步来扶楚州候夫人出去,行动举止间非常恭敬柔顺。
二更,求粉红,希望名次不要再掉啦,O(∩_∩)O~
280章 雨(二)
280章雨(二)
白夫人费力地坐下去,拍拍适才楚州候夫人坐过的地方:“丹娘,往这里来坐。是潘蓉派人去和你说的吧?”
牡丹点点头:“他很担心你,就生怕你闷坏了。”
白夫人一笑:“我又不是第一次生孩子,什么都好好的,怕什么?”说到此,她的脸上lù出些温柔的神sè来,“那时候我生阿璟,他两天两夜没合眼。却骗我说他是赌钱赌的,我信以为真,觉得真是冷透心了……”她摇了摇头,“不提以前这些事情?你是才从芳园赶回来的?”
“是呢。”牡丹夸张地和她描述一路上众人深受泥泞之苦的倒霉样儿,谁家的牛车陷入泥淖里出不来,谁的驴又一步三滑,谁又抱怨是怪宰相不能调yīn阳……白夫人含着笑,静静地看着牡丹飞扬的眉眼,也能从中分享到快乐。
那chūn竹小心翼翼地端了茶汤进来,却不敢直接就送到牡丹面前,只低眉垂眼地递给碾yù,然后拿了漆盘垂着头倒退着退了出去。白夫人叫住她:“chūn竹,你去厨下,让他们熬碗姜汤送上来。”
chūn竹脸上lù出受宠若惊,却又很是担忧的样子来:“少夫人可是您……?”
白夫人的态度很和蔼:“不是我,是何夫人,这雨淋淋的,她赶了半天的路,熬给她喝了以防万一的。”
chūn竹松了一大口气,欢快地道:“是,少夫人。”随即快步退了出去。碾yù见她去了,便领着恕儿抬了月牙凳往外头去看雨,只留牡丹和白夫人说悄悄话。
白夫人苦笑着道:“你一定觉得chūn竹不同了吧?她是老夫人房里出来的,从我进门之前就伺候了潘蓉。此后就没离开过。”
牡丹怪道:“不是说都遣送得七七八八了么?”那时她骂了潘蓉,潘蓉先送走了一批爱挑事的,逐渐又送走了许多,后来白夫人出席宴会的时候,身边早已经没了这类型的人纠缠,没想到还留着一个。说起来,当初潘蓉那些莺莺燕燕牡丹看过不少,但惟独就没看到过这chūn竹,原来终究是不同。
白夫人摇摇头,“但和这chūn竹无关,她算是最守本分的人了,早几年因为爱劝潘蓉,被潘蓉冷落不待见,现在潘蓉上进了,还是不待见她,你没看她四下里讨好么?就是碾yù也不把她放在眼里的,她不过就是个可怜人。我现在所难的,并不是这个。”
从前她和潘蓉夫妻感情不好,潘蓉huā天酒地,楚州候夫人觉着是白夫人无能,这个儿媳fù有了不如没有;现在潘蓉一心只守着她,想上进,想替长兄报仇了,恰恰地又觉得一定是白夫人撺掇潘蓉什么了——父母的心就是这么奇怪。儿子不争气时希望儿子争气,可儿子争气了,一旦涉及到生命安全,就宁愿他不争气了。又或者说,应是这样,楚州候夫人早年丧失爱子,从而早早就白了头发,受尽了煎熬,早年的恨还在,可是年纪大了,就不希望家里再有什么不安生的事发生,只想家宅平安,子孙满堂。潘蓉上进可以,想报仇还是算了吧。
偏偏潘蓉就是那样的脾气,哭也是笑着哭的人,认定了目标就轻易不肯回头,楚州候夫妻二人的劝统统都听不进去,要干嘛还是干嘛,于是白夫人又成了不满的对象。她为什么不劝着潘蓉呢?此是楚州候夫人对白夫人不满的第一个理由。
至于第二个理由,自然还是因为潘璟。从芳园归来,白夫人听了牡丹的话,无论潘璟在哪里,她都跟着,婆媳二人很是僵持了一段日子。楚州候未免看不惯,就说了楚州候夫人几句,楚州候夫人退却了,转眼却又想出了让潘璟开门g上学的法子。白夫人完败。她再追得紧,脸皮再厚,也不能追孩子追到学堂里,先生面前吧?等到孩子生了,楚州候夫人更有理由和借口去抢占潘璟的教育权和主导权。
白夫人的眉máo紧紧地皱在了一起,表现得很是焦躁:“若是第一个因由,不管怎样我都忍了,反正和从前也差不多,这日子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可阿璟这件事我却不能退却,我不能看着他被毁了。”
牡丹可以体会得到白夫人的痛苦。就是从前,她也看到同事和婆婆为了争抢小宝贝而婆媳恶劣到极点,从而闹成冤孽的,更不要说是在楚州候府这样的家庭中,婆婆占了主导位置的社会里。牡丹握紧白夫人的手:“稍安勿躁,你肚子里还有一个呢,万事都等过了这段日子,养好身子才好说,不就是再等一两个月的事情么。你向来是冷静的性子,不能luàn了方寸。”
白夫人沮丧地叹了口气:“这些道理我都知道,但一想起来,一看到阿璟可怜巴巴的样子就难免焦虑不安。兴许是因为要临盆的缘故,心里有点luàn。”她有些焦虑地喝了一大口水,有些自嘲地低声道:“你知道么?我现在每天夜里睡觉都睡不着,就想着要怎么对付她了。”
“你是母亲,很正常。你只要记着,别怨潘蓉就好了,凡事多和他商量,夫妻本是相依为命的人。”牡丹按下心里的同情,故意笑嘻嘻地探手去mō她滚圆的肚子:“我也沾点喜气呀。宝宝,你可要乖乖的,别让你母亲吃苦,不然我揍你。”从她前世耳闻目睹情形看,夫妻生怨,有好些是为了这种事情。丈夫很委屈,觉得自己已经尽力了,但是妻子不体谅,不原谅,导致许多原本可以解决得更好的事情最后落得个凄凉húnluàn的下场。楚州候夫人其实不坏,也是个可怜人,无非就是自己受了伤害,却不肯以一颗宽容包容的心去体谅别人。
白夫人微笑起来:“若是能让你沾喜气,我求之不得,你多mōmō。”随即看到牡丹一双眼睛睁得老大,指着她肚子上突然鼓出来的一团兴奋地道:“啊,啊,他听到我的话了。”她小心翼翼,又有些害怕地伸手去触,那不知是宝宝的手还是脚的一团却像游鱼一样地迅速往另一个方向滑过去,突然消失不见。
牡丹兴奋得脸都红了,摩拳擦掌:“宝宝,再动动,让我mōmō,不然我揍你……”
“揍?你说得太顺口了吧?”忽听潘蓉在帘外跺着脚道:“吓着我儿,我要你好看”
“你回来啦?”白夫人有些欢喜,又有些埋怨,“不声不响地就mō了进来。这要是别人家的女眷,你……”
潘蓉嘿嘿一笑,提着一个包裹走了进来:“我知道是她才进来的。蒋大郎也一并来了,我让她们在前头摆了席,留他二人吃饭。我专来接你们。天气虽不好,你还是要动动才好,总这样坐着不好。”
白夫人见他手里的包裹还往下滴水,瞬间就将地衣浸湿了一块,忙道:“你那是什么?把地衣都浸湿了。”
碾yù慌忙接过去,打开来瞧,却是四五个皮还尚青,却已经有些发干发皱的橘子。潘蓉带着几分讨好和卖nòng:“你不是想吃橘子么?这时候就只有蜀橘,却也难nòng呢。翻山越岭地nòng来,虽然样子不好看,但好歹也是橘子。我剥给你吃?”
白夫人有些羞窘,瞪了他一眼,却又笑了:“嘴就是馋,忍都忍不住,丹娘也尝点?”
牡丹看到那橘子就觉得嘴里酸水直冒,慌忙摇了摇头:“休要说是酸橘子,就是甜橘子我也不忍心和你儿争抢。”
“那是,可见这一胎是个馋嘴的。”潘蓉脸皮自来就厚,也不管牡丹在一旁,自顾自地剥了橘皮,递给白夫人。可看到白夫人明显疲累的脸庞,就有些心酸难忍,趁着牡丹不注意,忧虑地悄悄抚了白夫人的手背一下。倘若他似蒋长扬一般能干,或者似长兄那般能干,兴许白夫人就不会吃这种苦头了罢?
牡丹见chūn竹端了姜汤上来,索性接了姜汤往外头去,立在帘下看雨。看到里头那两只郎情妾意的样子,她也想蒋长扬了,好几天不见了呢。
姜汤有些烫,一冷一热间,她忍不住背开身捂着口鼻打了个小小的喷嚏。恕儿忙劝她趁热将姜汤给喝了:“定然是这些日子太过劳累,早起赶路又受凉了。”
牡丹忙喝了姜汤,打算接下来都离白夫人远一点。若是没有感了风寒那自是再好不过,可若是感了,就得小心别传染给白夫人母子。
里头白夫人吃了橘子,心满意足地由潘蓉扶着走将出来,叫碾yù备伞备油衣油帽,要往前头去招待蒋长扬和牡丹。碾yù和房里的其他嬷嬷虽然觉得有些不妥,却也没说什么,就是小心去准备一应物事罢了。潘蓉见她们要给白夫人套木屐,忙道:“拿我的靴子给她套在外面,那个又笨又重,哪里适合她穿?”
chūn竹立在一旁,咬着嘴chún怯怯地道:“世子爷,少夫人,老夫人交代过的,这般天气还是应当小心些……”
“住口”潘蓉的脸上闪过一丝厉sè,冷冷地瞥了chūn竹一眼,口气转瞬又成了嬉笑状:“你去和老夫人说,有我在,不会如何,让她放心好了。”
chūn竹的脸瞬间雪白了,什么也不敢说,低头退了下去。潘蓉牢牢扶了白夫人,命碾yù撑起伞来,招呼牡丹:“我们走”
——*——*——今天有加更,求粉红——*——*——
281章 承认(粉红270+)
这顿饭吃得有些周折,因为里头竟然传出潘璟因为背不下书,写不好字,挨了先生打的事情。白夫人闻言,猛地站了起来,动作快得不像是个即将临产的人。
“失礼了。”她的手指不停颤抖着,脸sè发白,眼睛里喷着怒火,把手递给碾yù,转身就准备往后头去。三岁的孩子要他背什么书?往日教教学学的也就算了,竟然就动上了手,揠苗助长,会有什么好下场?这是要把孩子给bī得以后看到先生看到书本就害怕吗?她坚决不能容许这不是爱,这是害
潘蓉见状,迅速起身,按着她的肩头让她坐下,沉声道:“你坐着,我去。”他有些羞窘:“教育孩子成才,是父亲的责任,让妻子安心舒适,是丈夫的责任,让父母安心养老,是儿子的责任,让死去的兄长瞑目,是做弟弟的责任。我什么都没做好,让你一直很委屈,这次,请你相信我。”
白夫人愣了愣,颇有些动容。牡丹和蒋长扬也赞成由潘蓉出面比较好,首先,楚州候夫人再怎么不喜欢潘蓉,到底也是亲骨ròu,不会闹得不可收拾;其次,白夫人的身体状况太特殊,经不得刺激。牡丹握住白夫人的手,温柔地道:“对,这就是他的事情,让他去做。”
潘蓉看了白夫人一眼,对着蒋长扬和牡丹露出一个有些羞怯的笑,抓起油衣大步朝外走去。
白夫人告了罪,搬了个凳子坐到窗边,安静地看着外面。蒋长扬和牡丹不好告辞,也知道此刻无论说什么都不过是给对方添luàn——毕竟遇到这样的事情,无论是谁耳边有人不停地聒噪都会嫌烦,便就是陪着白夫人一道坐着。
不多一会儿,碾yù步履匆匆地抱了潘璟进来:“世子爷留在里头和老夫人说话,怕夫人急,命奴婢先把小公子送过来。”
“娘”潘璟抱着左手,犹自在抽泣,眼圈儿哭得红彤彤的,一看到白夫人就扑过去,可看到她圆鼓鼓的肚子就又停了下来,小心地趴在她的膝盖上,委屈地瘪着嘴举起手来:“阿璟的手好疼,娘给吹吹。”
白夫人的脸上漾起一个格外温柔的笑容,握住潘璟的手看了看,原本白嫩的手心红成一片,看得出先生的确用了力。儿是娘的心头ròu,她不由心疼之极。碾yù在一旁轻声道:“打了三戒尺。先生是用力了的,他说不打就不打,打了就要让小公子记住教训,不然不如不打。”
这话说得看似极有道理,可为何不看看对象?这样的先生根本不会因材施教,不要也罢。白夫人不置可否,小心地替潘璟吹着手:“还疼么?阿璟最是勇敢,是个小小男子汉,对不对?这点痛算不得什么,是不是?”
潘璟犹豫许久,含着泪点了点头:“阿璟是个男子汉。但是阿璟很笨,所以总挨先生骂。祖母说,yù不琢不成器,先生打骂都是因为阿璟做得不好,先生是个好先生。”
三岁的孩子就知道yù不琢不成器,还能要求他怎样?白夫人痛苦地扶了一下额头,强笑着道:“我的阿璟不笨,现在只是因为阿璟还小而已,等阿璟大了,自然就能做好了。祖母没有说错,先生也是好先生,就是阿璟太小了。”
潘璟似懂非懂地道:“真的?”
白夫人笑道:“娘什么时候骗过阿璟?不信你问问你蒋伯伯,还有丹姨?”她指了指牡丹和蒋长扬,“你进来忘了一件事,还记得是什么?”
潘璟沉默片刻,乖巧地走到蒋长扬和牡丹面前,先给二人行礼问好,然后认真地问他们:“阿璟笨么?”
牡丹蹲下去,平视着他的眼睛,认真地告诉他:“阿璟不笨,阿璟只是太小啦。丹姨有阿璟这么大的时候,还赖在丹姨的娘怀里撒娇呢,可没有阿璟懂事。”
潘璟抿着唇露出一个羞怯的笑容,又看向蒋长扬。蒋长扬摸了摸他的头,笑道:“阿璟是个聪明懂事的好孩子。我想阿璟大了以后读书一定会读得很好的。”
得到在场所有人的肯定,潘璟的小脸上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来,笑嘻嘻地跑到白夫人身边蹭了一回,小心地摸着她的肚子:“妹妹什么时候出来?阿璟想她了。”
白夫人被他给逗笑了:“你怎么知道是妹妹?”
潘璟害羞地把头埋入她怀里,低声喊道:“我就是知道,就是知道。”随即却又担心:“娘,阿璟暂时不想去念书了,等阿璟大了再去好么?”
无论如何,她一定不会再让他去受这种罪。白夫人的眼里闪着坚定的光,认真地道:“娘答应阿璟,等阿璟六岁再去。但阿璟也要答应娘,到时候一定要好好学习,不能怕苦怕累,可以么?”
潘璟欢喜地答应:“好,好。”但他又很忧虑:“要是阿璟尽力了,还是做不好怎么办?岂不是言而无信?”
“娘只要你尽力,并没有要你一定要做到什么地步。人的天赋有限,比如有些人跑得快,有些人跑得慢,只要你尽力,就不是言而无信。”白夫人将手举起来,要和他击掌:“说到做到,咱们击掌盟誓,到时候若是你做不到你今日所说的,娘亲自揍你。”
潘璟犹豫片刻,小小的脸上浮现出庄严认真的神sè来,举起他的右手,认真地和白夫人击掌,还自发地道:“请蒋伯伯和丹姨做证。”虽然声音还很幼稚,但神态却不幼稚。
看着这母子二人万分严肃认真地击掌盟誓,牡丹的心里充满了感动,白夫人把潘璟教得很好,潘璟很信任白夫人。这种信任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建立起来的,她记得白夫人曾经告诉过她,纵然潘璟是个小孩子,但白夫人从来不骗潘璟,都是把他当大人看待。做不到的事情,从来不空许诺,一旦答应了就一定要做到。现在看来,效果很好。她也要学着做这样的母亲。
牡丹侧头去看蒋长扬,意思是让他也看看,学习学习。却见蒋长扬站了起来,很恭敬地对着门外行礼:“世叔。”
门口立着个穿石青sè圆领窄袖衫,头发花白,神sè严肃,眼神有些忧郁,身形虽然消瘦,但是站姿却很挺拔的男人,他的目光一直放在白夫人和潘璟的身上。听到蒋长扬叫他,方才缓缓回过头来,止住白夫人、潘璟,回了蒋长扬一礼:“听说你最近很忙。”
蒋长扬道:“是很忙,二郎帮了我很大的忙。”
“很好。”楚州候沉默片刻,道:“有你带着他,我很放心。”他看向牡丹,脸上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以后没事多来家里坐。”
牡丹忙上前行礼问好。楚州候点了点头,看向眨巴着眼睛,讨好地看着他的潘璟和脸上露出倔强神sè的白夫人,淡淡地道:“这样很好,就让他六岁时再去上学吧。”
屋里的人都露出如释重负的神sè来。楚州候发了话,这事儿就再不会反复了。
楚州候看了看桌上的饭菜:“让厨下重新做热的来,阿馨你和二郎好好招待他们,我还有事,就不陪着了。”他顿了顿,温和地同白夫人道:“阿馨你把心放开,好好将养最紧要。”
“是,父亲。”白夫人轻轻推了推潘璟,潘璟兴高采烈地跑过去抱住楚州候的腿,仰着头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眸子里闪着快乐的光:“祖父,祖父,你说的是真的?阿璟真的可以六岁再去念书?”
楚州候蹲下去,无比怜爱地摸摸他的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自然是真的。祖父也是个言而有信的人。”
潘璟举起手来:“我们也击掌?”
楚州候无奈而尴尬地笑了笑,有些犹豫,终究是举起手和潘璟击了掌。他转身离去的时候,蒋长扬突然喊住了他,快步奔出去,二人就在庭院里低声说了几句话,楚州候神sè复杂地看着蒋长扬,用力点了点头,拍了拍他的肩头。
没有多少时候,潘蓉兴奋地回来了:“先生被送走了。以后阿璟晚上和早上在我们这边,下午在母亲这边,父亲亲自教导他。”他兴奋地看着白夫人,今日他原本是想着,就算是要被骂不孝,要被先生鄙视不学无术,无论如何也要达成目的的念头去的,可却得到了楚州候的夸奖。在记忆中,他已经记不得上一次楚州候夸他是什么时候了,真的很难得。但他不好意思当着牡丹和蒋长扬说出来。
可是潘璟却给了他英雄的待遇,猛地扑到他怀里,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欢笑着道:“爹爹救了阿璟。谢谢爹爹。”他当时很伤心,在哭鼻子,先生很凶,祖母不理他,是潘蓉解救了他,把他送到母亲的身边,小孩子的喜怒哀乐就是这么直接。
“救?”潘蓉满心欢喜,傻笑着摇头,“你这小子说的这些话也不知是从什么地方学来的,一句一句就和个大人似的。”
282章 期望
从楚州候府出来,牡丹很高兴,小声地哼着歌,蒋长扬含笑看着她:“很高兴?”
虽然以后肯定还会有小纷争不断,但看潘蓉和楚州候的样子,可以想见不会有更大的矛盾发生。牡丹使劲点头:“你不高兴?我想这回阿馨一定能够安安心心地等着孩子出世了。本来我一直担忧,她心思太重不利生产,现在可放心了。”
才说完就又打了个喷嚏,“咦,我好像感了风寒?”
蒋长扬见她眨着眼睛看着自己,晓得她在撒娇,便探手去摸她的额头,煞有介事地道:“是有点烫。回去请个大夫抓几副药来吃?”
“才不吃药。”牡丹一声笑起来:“有人伺候着捶捶腿,按按头就好啦。”
蒋长扬便叫宽儿:“还不赶紧给你们娘子捶腿按头?”
宽儿和恕儿都抿嘴笑起来。
牡丹轻轻踢了蒋长扬一下:“躲懒。”却听车壁被轻轻扣了几下,邬三在外头轻轻喊了声:“公子爷?”
蒋长扬立即敏捷地先开了车帘,顺着邬三鞭梢所指的方向一看,只看到一个苦寻多日的身影快速消失在平康坊附近的街道转角处,当即扔了一句:“丹娘你先回去。”随即迅速出了马车,油衣也没穿便纵上马背,带着几个人冒着雨飞快往前头去了。
牡丹探出头去,只能看到他几个的背影,不由无奈地叹了口气,把帘子放下来。邬三看到她的表情,在一旁笑道:“娘子您莫担心,公子爷只是去追个人。小的护送您回去。”
“邬总管你跟着去罢,我独自回去就好。”牡丹并不关心谁送她回去,她更关心蒋长扬的身边有没有得力的人跟着。
邬三只是笑:“您平安到家也挺重要。”
既如此,听从安排就是了,牡丹便没有再坚持。
回到家中,牡丹觉得又冷又倦,下腹也有些坠涨,很不舒服。按日子算来,她的小日子也就是这几日,若是生理期感冒实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回想当年刚来时日日吃药的情形她就害怕,由不得她不小心谨慎地爱惜这身子。忙泡了个热水澡,又饮了一大碗姜汤,爬到床上捂汗。谁知竟就一觉睡了过去,半夜时觉得嗓子干痒不舒服,咳醒了,mí瞪着眼睛一瞧,屋角给蒋长扬留着的灯还在亮着,身边是空的,窗外的雨声仍然沙沙响,不由有些失落地叹了口气。
宽儿听见声响披着夹衣进来,一看这情形就晓得牡丹要水喝,忙去外头把炉子上温着的热水倒了一杯来:“您可是担忧郎君?郎君回来了的,这会儿在书房议事。他适才进来看过您,见您睡着了,才又去的。”又去摸牡丹额头:“先前郎君摸着您的额头有些发烫,让奴婢小心看顾着,这会儿摸着倒是正常了。”
“我没事,大不了再喝两天姜汤就好。”牡丹一听说蒋长扬已经平安归家,心情立刻好起来,喝了水就又缩进被窝里去捂着,不忘交代宽儿:“快去睡,小心着凉。”
宽儿见她mí瞪瞪的,也怕她爬起来luàn一气引得风寒又加重,就没敢把实话告诉她——蒋长扬回来的时候身上好大一股子血腥味,那件牡丹给他做的雨过天青锦袍算是彻底毁了,袍角,袖口,四处都是溅上的血。她和恕儿看着就头晕,蒋长扬倒是沉着得很,和她们解释:“不是我的血,是马血。”她仔细看了,蒋长扬的行动果然很自若,也就放了心。
但蒋长扬收拾干净出去后,她去收拾房间,却莫名觉得那袍子上的血腥味特别浓,颜sè也特别刺目。她心里怪怪的,总觉得那不是普通的血,更不是什么马血,不得不连夜焚香去除那股怪味儿。接着家里又来了好几个人,邬三一接着就引往书房去见蒋长扬,那时候已经很晚了,竟然个个都在这坊里间畅行无阻。这定是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自己一定要把牡丹照顾好,不叫牡丹生病。宽儿不敢睡,拥着被子坐在外间的榻上,隔段时间就进去悄悄摸摸牡丹的额头,幸好,体温很正常。天将要亮的时候,外头的雨声终于住了,她终于熬不住开始打盹,睡梦里只听见一阵轻不可闻的脚步声从身边经过。睁眼一看,却是蒋长扬走了进来,忙跳下榻,小声禀告:“娘子先前有些咳嗽,喝了半杯水,额头倒是不热。”
“下去吧。”蒋长扬轻手轻脚地走将进去,果见牡丹缩在被子里,将被子拉高把两只耳朵都给捂住了,只露出一张脸在外头,看着就像是一只缩在母鸟羽máo下的雏鸟。蒋长扬往床边坐了,探手去摸她的额头,果然是正常了,正要缩手,就见牡丹靠了过来,往他掌心蹭了蹭,软兮兮地睁开眼睛,小声道:“什么时辰了?你快抓紧睡一会儿。”
“五更。”蒋长扬窸窸窣窣地脱了衣服,掀开被子正要躺下,牡丹迅速往里挪了挪,讨好地道:“睡我刚睡的这里,暖和。”
蒋长扬忍不住笑起来,长臂一伸将她往怀里一带,紧紧搂住了:“我还怕冷么?只要你好好的,别生病,就比什么都强。”
牡丹眯缝着眼睛舒适地躺在他怀里:“我肚子有点不太舒服,你替我捂捂……”
蒋长扬忙将手搓热了放在她的小腹上:“好些了么?”
“好……”牡丹紧紧贴着他,含糊不清地道:“你去追的谁?最近还顺利么?”
蒋长扬沉默片刻,决定和她说真话:“我去追金不言,可进了平康坊,追了许久偏还追丢了他,见着了被人给杀死的吴yù贵。”吴yù贵和他的随从,整整五个人,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牡丹的瞌睡都给吓得没了,紧紧揪住他的手:“那……”
蒋长扬微微一笑:“没事儿,他们不敢动我,也动不着我。这事只是看着复杂。我和你说这个,是想提醒你,这几**别出门了,就在家里养养身子。要是有人来请你,一概拒绝,就说病了。”
牡丹吁了口气:“你一定要小心。”昨日她听潘蓉和蒋长扬闲聊,道是宁王刚开始处理王十一郎的事情,王十一郎就死在了牢里,据说是畏罪自杀。王家很悲愤,因为王十一郎除了这点不雅的嗜好外,就没做过其他什么不得了的事,罪不至死,流放打罚都好说,何至于畏罪自杀?明显就是死得不明不白。很多人都认为一定是萧家下的手,而另一种说法却悄然生起,道是宁王碍着他自己的名声,不好亲自动手,“劝”死了王十一郎。
众说纷纭,关键人物却都保持缄默,包括那位弘文馆老学士也罕见地不再发表任何议论,皇帝则没有对此事作任何评价,只让人发还王十一郎的尸体。元凶已死,当事人也没再说什么,众人议论了两天也就没了动静,关于萧越西被强的这件事就这样不了了之,萧尚书继续上朝。
牡丹虽不是很清楚这些事情,却也知道此时正是一团luàn麻。她得尽量小心地按着蒋长扬的吩咐去做。
果然不出蒋长扬所料,从第二日中午开始就不断有人上门来要买牡丹花,或是有那只是点头之交的人却要请牡丹去游宴等,牡丹都统统按着蒋长扬的吩咐拒绝了,且真的就安安心心地躲在屋里养身体,闲来无事就鼓捣几样好吃的,端去书房里犒劳众人,坚决不出门半步。
这样的日子过了五六天,随着细雨停下终于清静下来,再没人上门来打扰,同时也传来白夫人顺利生产的消息,道是生了个女儿,母女平安。潘蓉这回是儿女双全了,全家都特别高兴,准备洗三这日要隆重庆贺一回,请蒋长扬和牡丹洗三这日务必要去。
牡丹便笑潘璟这没换牙的小孩子说话果然准,她轻轻抚着自己的小腹,正常的经期已经过去四天,小腹虽然偶有坠涨之感,却不见来红。她充满了期望,只希望再过些日子就好请大夫来确诊。于是在饮食上格外注意,什么胭脂粉和香都统统弃之不用,每天最关心的一件事就是观察内衣可干净,心绪倒不平静起来,还略微有些烦躁。
蒋长扬不知牡丹怎么了,先还以为是他这段日子太过忙碌,没有关照好她,特意抽了一天空,早早就上了床,想讨好她与她亲近交公粮,牡丹此时哪里敢和他亲近?只笑着把他给推开:“我不舒服,累。”不是她不想和他说事由,奈何她自己也清楚这段时期她太过cào心劳累,会推迟紊luàn也是有的,只是心里虽然明白,却仍然是很期待就是了。
她越不想理他,蒋长扬越上劲,非要缠着她说个子丑寅卯:“你哪里不舒服?我请大夫给你看?”
牡丹被他缠得不耐烦,便睁着眼睛道:“我月事不调。”
女子月事不调那可是大事,蒋长扬唬了一跳,再不敢歪缠她:“那还不赶紧去请人来瞧?我这就让人去打听,看哪位太医妥当,明日就请过来看。”
牡丹想着,请过来看看也好,省得自己天天神经兮兮的。蒋长扬小心地把手掌给搓热了,轻轻放在牡丹的小腹上,憨憨地笑:“今夜没有太医,我给你捂着。”
283章 诊
请的太医是治疗妇科最好的太医之一,姓孙,孙老太医已经老得有些迈不动脚,走路都要人扶着,所幸眼神还好,耳力也还不错。先号了牡丹的左右脉相,又看了她的舌苔,然后就坐看着面前的纸笔一动不动,仿佛老僧入定。
xiaoyao童是早就习惯了他这表情,笑嘻嘻在一旁立了,只管研墨,蒋长扬和牡丹却是急得不行。到底人是怎么一回事,有没有生病,要不要吃yao,要不要开yao方,您老倒是吱一声呀,就这么呆呆地看着面前的纸笔一动不动算什么?
这老人家不好请动,蒋长扬和牡丹也不好催他老人家,就在一旁坐了,含着笑耐心地等。宽儿和恕儿、xiao栗子几个倒是互相递眼神,xiao栗子更是大胆地猜测这老太医一定是睡着了。
恕儿便逗她:“眼睛睁着呢,你怎么能说睡着了?”
xiao栗子煞有介事地道:“这叫做看家眼,原来我哥哥就是这样的,睡觉都睁着眼睛。我娘说,这叫看家眼。”
牡丹听到她几人犹如老鼠偷东西吃一般窸窸窣窣的,便回头淡淡地看了她们一眼,几个丫头自知无状,羞愧地退到了帘子外头。蒋长扬正要起身向孙老太医行礼致歉,却见老太医不急不缓地握起笔,运笔如飞,龙飞凤舞地写了yao方。敢情人家适才是在想yao方呢。
待到yao方写好,老太医将yao方一递,笑道:“尊夫人没什么大碍,吃两服yao调养调养,再过半个月又再看。”
牡丹好生失望,便去看老太医开的什么yao,可一瞧那yao方,顿时傻了眼,一个字她都不认识,狂草中的狂草啊。她只得把yao方递给蒋长扬看,蒋长扬也皱眉头,只勉强认得一个出现频率最高的钱字。
再看别老太医,已然在示意xiaoyao童收拾家私,准备开拔了,丝毫解释的意思都没有。
yao童早见惯了这场面,因笑道:“这yao方只管送再韩记yao铺去就行,他们掌柜的认得这字。”
牡丹和蒋长扬不由对视一眼,这算什么?yao方保密?既然不是病,就是补yao咯,补yao也要保密,难道抓了yao就不能寻个认得yao材的把yao方给另外写出来?可他二人恰恰还猜错了,那yao抓回来,偏偏还另外包了几包不知道是什么成分的yao粉,要求含水送服。至于其余几味yao,都是些温补的,不是活血的,没什么稀罕处,属于吃了不见有多好,不吃也不见得就会怎样的那种。
蒋长扬认为,既然开了方子就吃呗,吃了也没什么坏处,牡丹却抱着是yao三分毒的想法,决心不吃。不是说刚有了的时候,号不准么?那么她就再等半个月又会怎样?反正除了xiao腹偶有坠涨感之外就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路刚干透,林妈妈就带着甩甩坐了马车回来,笑嘻嘻地同牡丹禀告:“园子里一切都好,李师傅的病也有起色了。就是有件事,吕十公子前两日被他家里的人来给叫回去了,道是吕老爷子病了,让他回去伺疾。老奴想听听您的意思,需不需要送些礼品,上门去探望一下?”
牡丹道:“自然要去,还要派个得力的管事去,礼物不可过轻,却也不能太重。我看,就让唐六去好了,他脾气好,老成持重。”纵然她与吕醇是水火不容,可吕方到底也帮了她不少的忙。他不领情无所谓,这是为吕方,而不是为了他吕醇。
林妈妈也是这样的想法,当即出去安排妥当,回来唇角满满都是笑意:“恭喜您啦。想必家里知晓,会非常高兴的。”
牡丹听她没头没脑地说这一句,随即晓得她是知道自己的xiao日子没来的事情了,便正色道:“是哪个多嘴的和你说的。这还什么都不知道,传出去是要让人笑死我么?”她自己xiao心是她自己的事情,可宽儿和恕儿她们1uan说就又是另一说了,那就真是该好好敲打敲打了。
林妈妈见牡丹生气了,忙道:“她们没有1uan说,就说您有些不大妥当。其余是老奴自己猜的。”她的理由是,日子短了老太医自然不能完全确定。但这样的老太医,经验不是一般的丰富,既然先说不是病,又叫牡丹过几天再看,那说明他心里一定有所怀疑,只是碍于还拿不准,所以不敢口吐妄言罢了。林妈妈越分析越确信自己判断无误:“一定是这样的,那老太医老奴从前也听说过他的盛名,从来很谨慎,可不是沽名钓誉之辈,yao不是活血的,那就是**不离十了!”
牡丹懒洋洋地撑着下巴靠在几案上,见她越说越兴奋,忍不住打击她:“可人家老太医不也是拿不准,很谨慎么?要是再过半个月,就开了活血的方子给我用,那……”
“嗳,可别这么说,给吓跑了怎么办。”林妈妈飞快地截了她的下半句话,仿佛牡丹这样一说就把那孩子给吓跑了似的:“那也简单。就近请他老人家开些yao给您补补,下个月一准怀上。”
“有就有,没有就没有,能吓跑?”牡丹大笑,其实她自己也觉得**不离十了,不仅仅是期盼,她真的是感觉有点不一样,什么地方不一样,她又说不出来。不单是她自己有这种感觉,蒋长扬似乎也充满了期盼,总xiao心翼翼地模她的xiao腹,然后兴致勃勃地谈潘璟如何聪明可爱。
一个男人总爱提别人家的xiao孩子怎样怎样的时候,那就说明他父爱萌,想要自己的孩子了。牡丹是如此认为的。要是有早孕试纸那该有多好呀。
傍晚时分,奉命去探望吕醇的管事唐七再来,一五一十地同牡丹禀告经过:“没有为难。一听说就让xiao人进去了,先是吕十公子接待的,后来xiao童来说吕老爷子也想和xiao的说说话,便让xiao的去了后头,说了两句话。语气态度很好,说谢谢娘子挂心。吕十公子很高兴,赏了xiao的两百个钱。”
似乎是有点软和的迹象?想缓和一下了?又或者是因为礼节关系,强撑着的?过后还是翻脸不认人?牡丹不确定,想了一回索xìng不再去想,把替白夫人的xiao女儿准备的礼物拿出来看。礼物是一对金框宝钠,jiao胜金粟的金雀钗,用漂亮的锦盒装了,再加两品牡丹亲手窖制的名香,正是富贵别致。
转眼到了白夫人的女儿洗三这日,天才微亮,蒋长扬就习惯xìng地起了身,正要下床,却见牡丹翻了个身,将他往旁边一推,惊惊慌慌地下床穿鞋。
“火烧眉mao了?”蒋长扬看到她眼睛都睁不开的样子就想笑,恶意地道:“都让你少吃点,少喝点了,你偏不听……”
牡丹心急火燎的:“去,去,打你的拳去。”糟了,一定是大姨妈来了。
“唷,还嫌弃我?”蒋长扬偏还不放她走了,一把搂住她的腰:“亲我,不然不许去。”
牡丹的脸都憋红了:“放开啦,我亲戚来了!”
蒋长扬愣了愣,不明白地道:“你怎么知道你家亲戚来了?”她和自己一直睡着的,就没听见有人来禀告,怎么她就知道了?奇了怪了!
“唉呀!”牡丹忘了他们不说大姨妈和亲戚的,只得涨红了脸指了指肚子,“快松手,污了衣服我和你没完。”
“哪有你这么说的?”蒋长扬这才明白她的亲戚是什么,不由又好笑又好气,还隐隐有些失望,忙松了手放她走。牡丹趿着鞋,迅跑到屏风后头,不多时出一声轻微的嘴叹,然后迟迟不见出来。
蒋长扬忙道:“怎样了?要不要我寻衣服给你?我让宽儿她们进来帮你忙?”
牡丹在屏风后头笑:“没什么,不必叫她们,你给我寻件干净的亵衣来就好。”不是大姨妈,今天是第八天。
蒋长扬听出了些味道,欢欢喜喜地给她寻了衣服递进去,也不去打拳了,就在外头等她换好衣服出来。牡丹清洗完毕,换了衣服出来,见他还坐在那里,脸上控制不住地扬起一个微笑来:“你干嘛还没走?”
蒋长扬向她伸出手:“来,过来我抱抱。”
牡丹不客气地坐进他怀里,使劲晃了几晃:“要不要赌一回?”
“别晃。”蒋长扬按住她,含笑道:“赌什么?”
牡丹眼珠子一转:“赌再过两天会怎样?”想必若是彼时亲戚来了,他一定会很失望吧?
蒋长扬看透她的xiao心思,不由叹了口气:“是怎样就怎样,这种事情是急不来的。但无论如何,你是不许再骑马了。今日楚州候府的客人多,你不许1uan走,给我乖乖的坐在房里,知道么?你不肯吃yao也就算了,要是叫我知道你不听话,你给我等着瞧。”
“我又不是xiao孩子,我自家知道。”牡丹欢乐地亲了他一下,夫妻二人嘻嘻哈哈地收拾完毕,吃了早饭,赶早前往楚州候府。
到了才知,他们并不是到得最早的。刘畅和清华郡主早就到了。
284章 逢(粉300+)
刘畅一改往日的奢华作风,穿了身低调的秋色圆领缺胯袍,一点纹饰都没有,只腰间挂了个荷包并yù佩,才显得不那么朴素,好歹能应景。
清华郡主却是不同,和从前一样,她还是不化妆,衣物穿戴却是精致到了极点。她穿着华丽的黄色八幅银泥罗裙,披紫色金泥绫披袍,胸前的玄金裙带上缀满了珍珠瑟瑟等物,脚上着的珍珠宝履,髻梳了个惊鹄髻,内宫出来的精致绝伦的结条钗子在间无风自动。整个人带着一种嚣张的华美。在牡丹看来,却是一种绽放到极致,即将凋谢的悲凉。
这对夫妇并肩坐着,彼此却不说话,中间犹如隔着一道看不见的墙。和牡丹、蒋长扬打过招呼后,刘畅就专法地看着面前的邢州瓷茶杯,仿佛那上面有花似的,或者说,比花还吸引人。清华郡主则是斜眼看着牡丹和蒋长扬,怎么看怎么戳眼睛,特别是看到牡丹也不曾化妆,便丢了个鄙视的眼神过去,难道还想和她比呀?
刘畅淡淡地道:“你的眼睛怎么了?可是不舒服?我让人送你回去?”
出门jiao际,这是正妻应有的权利!这会儿回去?以后她的脸还往哪里搁?清华恨恨地瞪着刘畅,奈何刘畅的皮早就练成了盔甲,刀剑也穿不透,更何况是她的眼神。
多亏这种尴尬的情形并没有维持多久,潘蓉很快迎出来,请牡丹和清华郡主往里头去陪白夫人,他自己则把蒋长扬和刘畅一手拉了一个,往前头去迎接其他客人。
xiao经幽长,牡丹谨记着蒋长扬的吩咐,始终离清华郡主十步远。清华郡主却停住了,皮笑rou不笑地道:“丹娘,为何离我那么远?莫非你怕我?”
牡丹微微一笑,半点不隐瞒:“的确是怕。”
清华郡主的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眉mao很凶地竖起来,仿佛是又想作。牡丹就在那里浅浅淡淡地看着她,眼里没有其他情绪,只有防备和警觉。狠毒的疯子,谁不怕?
阿洁见清华郡主那暴戾的眼神,忙轻轻扯了扯她的袖子,清华郡主猛然惊醒,长长出了口气,脸上堆起一个不明意味的笑容来:“你怕我什么?”
牡丹笑而不语。有些话原本不用说得太细致。
清华郡主却也没再继续bī问她,默默地转身走了。
二人一前一后,以蜗牛爬的度走进白夫人的房里。白夫人房里早坐了几个本家的亲戚好友,又有白家来贺喜探望的女眷们。大约是母亲和嫂嫂、姐妹们都在,一切顺利的缘故,白夫人的心情非常好,精神也好,乃笑道:“正说呢,你们怎么总不来,正要使人去催,难不成是mí了路?”
清华郡主和牡丹都只是笑,彼此没有看对方一眼。
楚州候夫人抱着新生儿,笑得嘴都合不拢:“都说xiao囡囡长得像我……”献宝似地抱到牡丹和清华郡主面前给她二人看,“不像三朝的孩儿吧?白白净净的,是个xiao美人儿。”
那孩子果然长得白净,安安静静地睡着,说不出的可爱粉嫩。牡丹无限怜爱地伸手去:“让我抱抱?”
斜刺里却伸出一双手来,牢牢搭在襁褓上,清华看也不看其他人,用先前刘畅研究邢州瓷的眼神牢牢盯着新生儿,命令式地道:“给我抱。”
楚州候夫人的笑容一时之间就有些僵,白老夫人甚至皱起眉头不悦地看着清华郡主,这是什么不懂规矩,半点礼貌都没有的人?!
也许清华郡主现了众人的反应,但她懒得理睬;也许她太过专注,没有注意众人的反应。总之她牢牢抱着襁褓不放,见楚州候夫人不放手,便抬眼看着楚州候夫人道:“夫人,让我抱抱.”不过此刻她的语气却是软了些。
未曾生育的妇人,若是得以抱抱人家的孩子,沾点喜气,说不定也会很快就有身孕。清华嫁过去也有些时候了,一直不见动静,早前她那个死了的丈夫,也是没给她留下一男半女的。大喜的日子,来者都是客……楚州候夫人犹豫了一下,终究是松了手,不放心地叮嘱道:“请郡主托着这里,这里,孩子娇嫩……”众人见清华郡主从善如流地认真按楚州候夫人教的方法抱紧了孩子,不知为何,无论是认识清华郡主的,还是不认识清华郡主的,都隐隐松了口气。net竹见机递了个月牙凳过去,请清华郡主坐。
清华郡主也就坐了,盯着怀里的孩子看了一歇,眼里闪过一丝惆怅,心不在焉地道:“起名了么?”
白夫人始终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闻言忙道:“还不曾,现下只是孩子的祖母起了个xiao名,叫喃喃。”
“哦。她怎么一直睡啊?”清华郡主皱眉戳了戳新生儿的脸,抱着孩子晃起来:“醒来,醒来……”
“郡主,刚出生的xiao孩子都是这样的。”楚州候夫人觉得她简直太粗鲁了,生怕她把孩子给nong坏了哪里,焦虑不安地靠过去,想把孩子接过来。
一群没见识的人,难不成她还能把这孩子怎样?她愿意多抱抱这孩子,还是这孩子的福气。清华郡主冷冷一笑,松开了手:“抱稳了。”
没有人关心她是否不高兴,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新生儿和白夫人的身上。清华郡主坐了一会儿,觉得真是太无聊了,一群俗气的妇人坐在一起家长里短的,何牡丹这样身份的女人竟然还比她受欢迎,实在是太过好笑,太过无聊。她正想起身往外头去,却见一个丫鬟满脸是笑地进来道:“回夫人的话,吴十七娘和本家十郎一起来啦。”
白夫人脸上露出又惊又喜的神色来:“快请,快请。”就听门口有人笑道:“阿馨,没想到我会赶来看你吧?”
紧接着一身绯红衣装,容光焕的吴惜莲笑嘻嘻地走了进来:“我收到你的信,晓得你就是在这几日,正好十郎也要进京访友,我们便算着日子赶来啦。”她和屋里的人多是熟识的.当即互相行礼问好,笑成一片。看到牡丹和清华郡主竟然坐得不算远,神色不由万分怪异,偷偷打量了二人好几回。清华郡主敏感地瞪了吴惜莲一眼,吴惜莲无所谓地撇过头,不再看她。
眼瞅着宾客越来越多,白夫人的脸上也露出疲色来,楚州候夫人便招呼众人往外头去坐。吴惜莲不肯走,央求道:“我许久不见阿馨,让我陪陪她,我不说话,让她睡。”
楚州候夫人无奈,只得由得她去。牡丹正要跟着大流一起撤退,忽被碾yù捏了捏袖子,示意她也留下来。清华郡主和其他人不熟,也不耐烦和她们应酬,又见她三人搞xiao团伙,不屑地哼了一声,拂袖就往外头去,自去游园散心。
白夫人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笑问吴惜莲:“十七娘,你个懒丫头,写十封信给你,才得你一封信,每次也只是寥寥几句话。”
吴惜莲一改先前的兴奋样儿,笑容淡淡的:“奇怪得很,明明心里有很多话的,可惜就是一提笔就找不到话可说了。”
白夫人皱了皱眉头:“你们还好么?”
“就是那样吧,无所谓不好,也无所谓好,反正……”吴惜莲低头玩nong着裙带,“比我从前想的好,互相尊重总是能做得到的。这日子还过得下击。”她自嘲地望着壮丹一笑,“不用和离啦。”
白夫人和牡丹对视了一眼,轻声道:“那他家里的人呢?对你可好?”
“这个你们放心。”吴惜莲的笑容再次灿烂起来,“他家的人待我很好,婆母至今没有说过我一句,是个很好很好的老人。我是真心实意喊她娘的。”
“那就好。”白夫人疲惫地一笑,“我累了,你们要是不嫌闷,就在窗边下棋去罢。”
“今日暂且饶了你。你睡吧。”吴惜莲便拉牡丹一起往外头去,“丹娘,许久不见,你陪我走走好么?”
二人说些别后的事情,倒也相处得愉快。忽听前面假山后有年轻女子的调笑声传过来,二人便折身要躲开,却又听一个男子笑道:“娘子好样貌,好风姿,在下想要为您赋诗一,不知您可给在下这个机会?”
这男子的声音非常好听,醇厚低沉,叫人听过就不会忘记。
可一听到这声音,吴惜莲主仆的脸色就都突然变了。吴惜莲僵硬地转身,咬着牙沉着脸就要往声音来源地而去,她的侍女大惊失色,立即牢牢拉住她,使劲摇头。
牡丹隐隐猜到了几分,也拉住吴惜莲的袖子,本意是劝她不要冲动,xiao心从事。不就是听到人家要为美女赋诗么?闹起来吴惜莲绝对占不到便宜,不过徒添谈资。
吴惜莲叹了口气,转手反拉住牡丹,示意牡丹跟她过去一探究竟。牡丹觉着不妥,吴惜莲却紧紧拉住她,央求地看着她。二人遂将侍婢打了,xiao心往假山后头立了,一听究竟。
只听那女子笑道:“本郡主赏你这个脸了。”竟是清华郡主,她的声音里带着极其欢快的味道。
285章 白鹭(粉红330+)
从假山石的缝隙中看过去,只见一池碧水,垂柳依依,菊花灿烂。一个穿绀青色团花圆领锦袍的年轻男子长身yù立,他微侧的脸部线条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这是个帅哥,牡丹只看了一眼就无比肯定。
帅哥对面的柳树下,菊花丛中站着的正是素面朝天的美人清华郡主。清华郡主眼角眉梢都是net意,身姿妩媚之极,她微微仰着脸看着那男子,恰好地把她的脸部和颈部、胸部最美的地方给显露出来。早晨的阳光从树梢斜落下来,落在她的身上,更是给她添了一层柔光,仿若全身的肌肤都上了一层珠光,美yan动人。
奇怪的是,她的侍女竟然一个都不见。这帅哥的身边也没人跟着。
这两个不要脸的狗男女,难道想要上演当初花宴时那种好事?她可不是牡丹,可以让这**蹬鼻子上脸。吴惜莲脸色铁青,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四下里逡巡,看到一块拳头大xiao的石头,立即捡起来紧紧握着。预备随时冲上去给这二人一下。
帅哥有些惊慌地向清华郡主行礼:“原来是郡主,在下真是冒昧之至。”
清华郡主格格一笑,风情万种地抚了抚鬓角:“不知者无罪。你叫什么?”
帅哥轻轻叹了口气:“在下无名xiao卒,不提也罢。”
清华郡主侧着头想了想”笑道:“好,咱们不提。你不是要yín诗给我听么?且yín来!我看看你的文采好不好,也好为你推荐推荐。指不定你改日就拜相了。”“您玩笑了。”帅哥缓缓道:“郡主虽然大方,可在下不敢有瞒您在下平时耽于酒色欢乐,其实诗才并不好,只记得旁人的几句诗,今日借用一下还请您听了别嫌弃“看你这样儿就是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罢了,且先yín来听听。”清华郡主的腔调中带着昔日那种不把人看在眼里的霸气,又带了几分tiaoxi的意味,眼神地上下打量着帅哥的脸和身材十二分的感兴趣。牡丹一时有种错觉,那情愿yín诗的人仿佛就是那受宠的胡旋儿,清华下一句就该说,伺候好了本郡主,重赏帅哥却毫不在意清华的态度,站直了清了清嗓子,以朗诵比赛的口吻抑扬顿挫地yín诵道:“双替应怜水满池,风飘不动顶丝垂。立当青草人先见,行榜白莲鱼未知。一足独拳寒雨里,数声相叫早秋时。林塘得尔须增价,况与诗家物色宜。”他停住,微笑:“郡主,在下yín得好不好?您就是白鹭一样的女子呀。”
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嘲笑她的脚不利索?清华郡主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了,随之而来的是一层浓重的戾气。她愤怒地瞪着面前这个望着自己笑得风轻云淡的男人往前走了两步,举起手就要朝那男人的脸上搧下去。
吴惜莲见状,一扫脸上的阴霾,把石头给扔了,快步从假山石后绕出去拍手笑道:“一足独拳寒雨里,数声相叫早秋时。十郎,你这诗不应景,现下已是深秋了。”说着眼神刻薄地朝清华郡主不利索的那只脚扫了一眼。
岑十郎淡笑着看着吴惜莲,摊了摊手姿态表情说不出的闲适mí人:“十七娘,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就是个酒rou饭囊……能记得这已经是我的最大限度了。”
“好,好。太原府的芩十郎好得很,我记得了。”
“能得郡主牢记不忘,是在下的荣幸。”芩十郎风度翩翩,看着清华郡主狰狞的表情,笑道:“郡主您当心脚下不平,摔了跤可就是在下的罪过了。”
清华郡主被彻底激怒了,但她今非昔比,不是可以利落地坐在马上踏死人的那个时候,面前这二人也不是可以任意凌辱的人。好汉不吃眼前亏,她冷笑了一声,转身就走。
吴惜莲含情脉脉地看着岑十郎:“你怎么招惹上她的?你不知道她是什么人吗?”
岑十郎笑道:“我在这里坐,她自己跑来和我搭腔,言辞轻佻,先就让她的侍女把我的xiao童给引开去替她寻什么钗子,然后夸我俊美,把我当什么人了!”
牡丹不打算去和这夫妻二人打招呼,转身要走,却见离她不远处的一丛菖蒲后突然冒出个青衣婢女来,埋着头绕过xiao路,急匆匆地追清华郡主去了。她看得分明,这正是清华郡主身边的侍女阿洁。阿洁在这里潜伏的目的不言而喻,自然是通风报信,可她们过来的时候阿洁却没有出声示警,让她们看到了一场好戏,这说明什么?
眼看着阿洁迅奔到清华郡主身边,接着从另外几个方向又有两三个侍女向清华郡主奔过去。清华郡主不假思索,对着失职的阿洁就是两个响亮耳光,问洁一声不吭地跪子下去。清华郡主也不管她,怒气冲冲地往前头去了。阿洁自顾自地站起来,默然跟在她身后,主仆几人渐渐远去。
牡丹轻轻摇头,清华郡主看来就算是如愿以偿嫁了刘畅,也不安分,今日终于踢到铁板了,勾引不成反被羞辱,还能威胁人。这对夫妇,真正配绝了。
待到客人来齐,洗三宴正式开始,牡丹又见着了气色心情都极佳的吴惜莲,以及已经恢复了止常的清华郡主。吴惜莲并不看清华郡主,谈笑自若,清华郡主也不是吃素的,见着几个往昔的熟面孔,也拉着人家谈笑生风,只是笑容格外夸张而已。
可等到了散席时,众人都立在中门处等待各自车驾时,眼瞅着清华郡主的檐子过来,刘畅也陪同在一旁了,吴惜莲突然喊道:“郡主,请您等等。”
清华郡主倨傲地抑起头来,冷冷地看着吴惜莲。
吴惜莲走过去,眨着眼睛低声笑道:“郡主,我家夫君让我和您说,您让他找的钗子不曾找到。他是个粗心的人,不会体谅人,要是有得罪的地方,还请您多多见谅。”随即又看向刘畅,“刘子舒,要请你帮忙劝劝郡主了。请她还是忘了我家夫君的比较好,他这个人无趣又刻薄,可比不过你知情识趣,风雅又能干。”她还记着当初刘畅讥讽她的话,把岑十郎说得那么不堪,现在比较起来,其实有他刘畅这么烂的人还是真不多。
清华郡主用眼角扫了刘畅一眼,淡淡地哼了一声:“不过一根不值钱的钗子,不用总记着。”
刘畅的脸上平静无波,淡淡地朝吴惜莲行了个礼:“实在对不住,给你们添麻烦了。”他苦笑着,“十七娘,请你忘了我从前的狂妄无礼。”
“咦……”吴惜莲本就是抱着揭穿清华郡主真面目,好叫刘畅收拾他这不守如道的妻子的心思来的,她想过刘畅会暴跳如雷,当众黑脸,想过他会装没听见,转身就走,就没想过他会如此作态,真是见鬼了。他们本没有深仇大恨,刘畅既然当众给她赔礼道歉,还有什么不能原谅的?再看清华郡主那不知悔改,一副她有理,谁也不能把她怎么样的讨人厌样,吴惜莲竟然对刘畅生出几分同情来,虽然他这是活该,但清华郡主这样堂面皇之的,也太过分了些。
吴惜莲都这样想,更不论其他人。眼瞅着刘畅神色萧索,看也不看清华郡主,独自上马离去的背影,好些人感叹了。看吧,这就是不自重,招惹了皇家人的下场。儿子没了,姬妾散了,还要戴绿帽子,且这个身份高贵的妻子还不生孩子,要他绝后,最要命的是,还不能反抗休妻。刘畅成了京中娶了宗室贵女后的悲剧代表人物。
清华郡主看着刘畅独自离去的背影,说不出心中的滋味。出了这样的事情,他连吃醋嫉妒愤怒都没有,只是漠视,只是不停地和人道歉。想当年,她嫁了旁人的时候,他恨不得把她也一并给杀了。可是现下呢?他竟然连遮盖一下都不肯。还有什么比这样更伤人的?他不碰她,不肯让她生孩子,在外面做什么事也从来不让她知道。
她祭出杀手锏,说要搬回郡主府住,他只是淡淡地道:“随你。”多余的话都没一句。原来她从前看着他对付别人那套冷酷无情用到她身上半点都不好玩。
就是这样一个冷酷的人,却让她家里的人都同情上了他,竟然不停劝她收敛点,别再胡闹了,安安心心给刘家生个儿子继承香火。她倒想,可她能吗?
他怎么能这样对她!好,你不仁,我不义,不就是生个儿子么?难道她生不出来?到时候她倒要看看他怎么办!清华郡主微微笑了。俊秀的人物可不止岑十郎一个人呢,原本她还想着,能够进到楚州侯府的人,多少也是个有身份的,不至于太委屈了刘家。既然他刘子舒这样待她,她就无需费这力气了。他刘畅的妻子永远都是她,继承刘家香火的人也只能是她的儿子。
286章 喜(粉红360+)
且不说别人怎么看待清华郡主和刘畅这对夫妻,牡丹并不喜欢人家总把她和蒋长扬与这对夫妻联系起来。趁着众人不注意,她借着宽儿和恕儿的掩护,从人少处走了出去,上了早就等在一旁的车。蒋长扬见她平安出来了,立即招呼车夫回家。
吴惜莲却在四处寻找着牡丹,她想和牡丹更进一步jiao往。经过刚才那件事,她奇异地有了一种感觉,牡丹分享了她的秘密,见证了她所嫁的这个丈夫不是个混蛋,这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当婢女告诉她牡丹和蒋长扬已经悄悄走了,她还有些怅然若失。
闲话少说,转眼到了与孙老太医约定的日子,蒋长扬一大清早就派顺猴儿去接人。他原本是想陪着牡丹一道听到结果才好,偏偏人总也不来,时间不等人,他只得和牡丹商量:“我晚上早点回来。”
牡丹有些忐忑,使劲rou了他的胳膊两把:“去吧,去吧,xiao心一点。”
蒋长扬含笑道:“别太用力。”
牡丹忍着心头那丝烦躁和不安,丢了个白眼过去:“不许逗我,我烦着呢。别让人久等了,快去。”
日上三竿,孙老太医方才一步三摇地晃着来,来了又要水先洗手,林妈妈悄悄骂顺猴儿:“怎么才来?公子爷总也等不到,只好去了。”
顺猴儿愁眉苦脸地低声同林妈妈抱怨:“规矩老大,去的时候才起床,慢吞吞地漱口洗脸洗热水脚,吃东西,马车也不敢赶得太快。我xìng子都给磨没了。”
大抵名医都是如此?只要他能诊出喜脉来,再比这样慢几倍也行。林妈妈xiao心地伺立在牡丹身边,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就死死盯着孙老太医。
孙老太医还是那副急死人不偿命的表情,耷拉着眼皮,诊了左手换右手。牡丹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上了,宽儿和恕儿等人都眼巴巴地看着他,他方才收了手,微微一笑:“恭喜夫人了。喜脉。”
“啊......”林妈妈一下子捂着胸口,差点没欢喜得晕死过去,情绪稳定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孙老太医行礼:“谢谢您啦,谢谢您啦。”
天知道,她有多担心牡丹。病了那么多年,又担着那样的名声,纵然知道真情,但也怕不幸成真,那可怎么活?现下她才算是把心下去装好了,看那些1uan嚼舌头的人怎么说!
孙老太医对她这样的热情有些不适应,年纪轻轻的xiao夫妻有孕很正常的吧,何至于高兴成这样子?但他是有了年纪的人,并不会把这样的诧异表露出来,只道:“是否需要些安胎的yao?依我看,身体好就不必了,不如吃点好的。”
她要做母亲了,一想到自己的怀里也将有一个软软暖暖的xiao生命全身心地信赖着自己,牡丹的心里顿时一片酸软,她控制不住地翘着唇角,不自觉地摸着xiao腹,笑道:“那我就听老太医的。”
林妈妈听她这意思是不打算开补yao了,忙低声劝杜丹:“开两服吧,丹娘。吃不上那是没办法的事情,这不缺钱,又是名医,得好好补补,母子都补得壮壮的才好。”
牡丹坚定的摇头:“不必了。yao补不如食补,不如把饭菜做得好吃点呢。”她从那个社会去,早已经怕透了大病xiao病,有病没病都要吃yao的习惯。好容易到了这个无污染,不必担忧吃着什么添加了化学物品食物的社会,人又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吃yao呢?
林妈妈见劝不动她,只得叹了口气作罢。看来这事儿得向蒋长扬和岑夫人求助了。
送走孙老太医,牡丹开始了无助绝望的一天。她要往院子里去走走,林妈妈如临大敌地让宽儿和恕儿在两边扶着她,她要在廊下坐着逗逗甩甩,xiao栗子就飞快地取了个厚厚的锦垫非要她垫上,还不能坐在当风处,她要看书写字,林妈妈就在一旁唠叨,尽说些胎未坐稳,不得
劳神之类的话。总之就是要她乖乖地坐着,不要吹冷风,要忌口,别1uan动,假如想睡觉,那就是更好不过了。
牡丹便支使她:“天色还早,妈妈不如去一趟宣平坊,家里倘若知晓,一定会很高兴。家里自然今很高兴。”林妈妈不上当:“可这事儿得等郎君回家以后,再由他备了礼,派人去报喜,不该咱们这些陪嫁的人自己跑回去说。”
牡丹无奈,只得在廊下看着yanyan的秋阳,逗着甩甩,静候蒋长扬归来。但这一日的白天仿佛特别长,她总也等不到蒋长扬回家,倒是困了,被林妈妈提溜着一哄一劝,便上了床。可大约是她太过兴奋的缘故,上了床后反而连那一点倦意都不见了,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烙烧饼。她控制不住地总要去想,肚子里的这个xiao生命是个男孩子还是个女孩子呢?长得像谁?
在极度的兴奋之下,一直到蒋长扬回来她也没睡着。她听见林妈妈在外面轻声和蒋长扬道喜,又听见蒋长扬让人去取钱和布帛,家里上下全部有赏,晚上加rou菜,每个人有一杯酒。接着又听他和林妈妈二人嘀嘀咕咕地商量,要备些什么礼去何家报喜,让谁去等等。
这时候他们商量琐事的声音在牡丹听来不亚于天簌之音,她拥着被子,幸福而甜蜜。可接着又听见林妈妈xiao声道:“还是让孙老太医开两服yao给丹娘补补吧?她前段日子太辛苦了。也请郎君劝劝她,芳园那边不要再多cao心啦。若是还像前些日子那般辛苦,是不行的。”
蒋长扬似有些犹豫,牡丹赶紧使劲儿咳嗽了一声。果然外头静默了片刻,蒋长扬很快在屏风旁出现,他用一种说不出意味的眼神快乐地看着她,声音特别柔:“你醒啦?”
“一直就没睡着。”牡丹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对着他伸出双臂,“过来抱一下以示庆祝。”
“丹娘,你要辛苦了。”蒋长扬快步向牡丹走过去,将她拥入怀中,想使劲抱她却又不敢,只将头埋在她的颈窝里呵呵地笑。他要当爹了。
他要当爹了。
牡丹能感觉到他传递过来的浓浓的快乐和幸福,她和他将骨血相连,她和他将看到遗传了他们基因的xiao生命诞生,幸福地成长,成才,给他们带来欢乐和幸福,可是到了老,头白了,脸上长皱纹,牙齿都掉光的时候,只有他们俩相互依偎,共同分担各自的快乐和忧愁。而原本,她以为她不会遇到这样好的男人,以为她不会得到这样幸福完美的生活。牡丹紧紧抱住了蒋长扬的腰,低声道:“大郎,谢谢你。”
蒋长扬莞尔一笑:“谢我?明明是你要辛苦了。”可随即,他又坏笑起来:“你猜是哪一次?让我想想......”
牡丹刚才还满满的感动一下子泄了气,忍不住捶了他几下:“你这个不正经的坏东西。别当着我的宝宝说这些话,把他给教坏了。”
蒋长扬有些害臊:“他还xiao,听不见,听见了也不懂。”他压低了声音,“丹娘,以后我也会很可怜的。潘蓉说他这些日子经常早上起来就要换衣服。”
牡丹先不明白,转瞬明白过来潘蓉是憋坏了,不由哈哈大笑起来,促狭地道:“要不,以后我也给你随时准备着换洗的衣服?”
其实还有比换洗衣服更好的办法说。蒋长扬强压着把想说的话压了下去,转而从袖里摸出一对羊脂白yù钗,在牡丹眼前晃了晃,然后飞快地藏到身后:“猜猜看,这是什么?”
女人对饰这些东西天生就是敏感的,只一眼,牡丹就看清楚是什么了,猜他一定是要送她礼物,她越猜不着他越高兴,当即只管胡1uan猜测:“金的。”
蒋长扬摇头:“再猜。”
“银的。”
“再猜。”
“珍珠。”
摇头。
“水晶。”
“瑟瑟?”
“yù!”
“yù的什么?”
“我怎么知道?那么多东西,我这么快就猜到是yù,已经很厉害了。”牡丹往床上一躺,开始耍赖,“你故意刁难我。”
蒋长扬彻底被她给打败了。他脸上做着无奈的表情,心情却很美好地从身后拿出那对羊脂白yù钗,递到牡丹手里,不忘自吹自擂两句:“这样品质上佳的羊脂yù,是可遇不可求的。而且我是央了内府工匠琢的,你看看这yù质,这花纹,这雕工,没的说吧?”他的眼睛亮亮的,期盼地看着牡丹,只盼她喜欢。
犹如凝脂一般细腻上等羊脂白yù,被琢成双股钗的款式,钗头是流云牡丹纹,内侧刻有xiao字“爱妻丹娘安康”。不是他刻的,但笔迹却是他的。牡丹含着泪望着蒋长扬笑:“让我抱抱你,你实在太过可爱了。”这样的男人,她愿意为他生孩子。
“哎呦,不过一对yù钗就把你给收买得眼泪汪汪的,你眼皮子真够浅的。”蒋长扬边笑边给牡丹擦泪,“我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这差事很快就要办妥了。”
牡丹有宝宝啦,有宝宝啦,快送粉红票啊...哈哈..
287章 风(一)粉红390+
牡丹喜不自禁:“真的?”蒋长扬这段日子早出晚归和劳累都不说,最紧要的是这差事真是太难办。倘若他能早点把差事办妥,正大光明地去兵部任职,从此以后他们就可以过上相对安稳的生活,她也不用再这样替他提心吊胆的。
“是!”蒋长扬很肯定地点头,把手放在牡丹的xiao腹上:“所以你安安心心地将养着,不用再为我担忧。等我再忙些日子就好了。”他略微顿了顿,“但是这段日子会特别忙,晚上也可能会常常不在家,你看英娘荣娘谁合适,明日去家里报喜的时候,让她过来陪你,这样你也不至于太寂寞。”
“那就让她姐妹二人一道过来罢。”牡丹全身都放松下来,暖洋洋的,就没有一处不舒坦。她把头靠在蒋长扬的肩上:“晚饭我让他们做了赤豆鲫鱼汤,滋阴润燥,你待会儿多喝点汤。”
蒋长扬笑道:“你不用管我,只管让做你爱吃的想吃的。你想不想吃鲶鱼?改天我做给你吃?”
牡丹摇头:“天凉了,不想吃。”生的东西再美味都还是少吃点好。
吃着晚饭,蒋长扬突然笑道:“你说要不要让人过去国公府说一声?”
“不好。”牡丹摇头,“等过了头三个月再说也是一样。”她可不想再多几个不相干的人来指手画脚的。说起这个来,牡丹突然意识到自八月十五前她送那新式胡饼过去,蒋云清替蒋重传话,让他们去过节被她拒绝后,国公府竟然一直就没有任何消息。不是蒋长扬提起,她都快忘了还有国公府这回事了。
“你说了算。”蒋长扬并不在意:“我不是想着他们之前还想送人过来怄你么?不想说就算了,反正也是不相干的。”他顿了顿,“三弟的好日子定的十月二十二。到时候正好通知他们,就说你身子不妥,不去帮忙了。那趟浑水咱们少踩。”彼时他甚至不打算让牡丹去,那是什么地方?没事都会生出事端来,何况是牡丹有了身孕?更何况,从胎教方面来考虑,他也不想要牡丹肚子里的孩子见到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
牡丹深以为然:“这礼怎么备?”
蒋长扬不在意地道:“全部送成钱,其他的都不必管。”萧雪溪那样,无论送什么东西去都有得说。他倒不怕人家说他,就怕人家念叨牡丹,不如全部送成钱,谁也没话可说。一夜无话。
第二日是由邬三的媳妇熊嫂子带着礼去的何家,接着岑夫人就领着薛氏等几个儿媳一道带了许多吃的用的东西过来,大大xiaoxiao一共几十个盒子,nong得牡丹满头大汗:“我这里什么都有的,本意是让你们也跟着高兴,却让你们nong了这么多东西来。”
岑夫人的眉梢眼角都是笑,拉着她的手仔仔细细,上上下下地看:“反正都是贪个高兴,你管我们拿什么来?有,你就安心收下,该吃就吃,该用就用,netbsp;“就是呢。”吴姨娘在一旁笑道:“里头有好些东西是丹娘您定下婚期,夫人就开始准备了的,就盼着这一日。”
甄氏快言快语地道:“娘为你许了愿的,过几日还要去还愿。”又大惊xiao怪地:“听说要让荣娘和英娘过来陪你住?那蒋大郎要往哪里去?”
岑夫人皱眉道:“你问这么多做什么?成风总是有事要忙。”
吴姨娘便淡淡地瞥了甄氏一眼,甄氏立即改了口:“呵呵,我是说,英娘和荣娘正在收拾东西,准备稍后和爹爹,还有你哥哥们一起过来。”
事情传到何家,正如同是天大的喜事一般,岑夫人当即就派人往各个铺子里头去通知何志忠父子,那边也极快地传来消息,道是会提前收工,一同来看牡丹。
牡丹看到甄氏的改变,不由与薛氏会心地一笑。自六郎的事情生,何志忠四处购买房屋庭院,准备让众人分出去单过之后,何家众人间的关系生了许多微妙的变化。
先,何志忠老了一大截,许多事情都更多的趋向于让大郎他们几弟兄自己先商量,然后再汇总了来向他汇报,多数时候还轻易不开口,任由他们兄弟几人去做。其次,杨姨娘不再出院门,得知六郎跟着商队去了扬州后,就秉过岑夫人,请了一尊佛像回去,从此不再吃荤,日日吃斋念佛,虽然吃穿无忧,但何志忠再不曾进过她的院子一回。再次,是大郎几兄弟和薛氏等几妯娌间的变化,彼此对着的时候远比从前更客气,更体贴,毕竟很快就要自立门户了,何必为了xiao事坏了大局?这其中变化最明显的人甄氏,一样的还爱多嘴逞强,但对着岑夫人和何志忠时,再不敢1uan说一句话,多说一个字。而且还戏剧xìng地开始敬重起吴姨娘来,不再像从前那样人前人后总和吴姨娘作对斗嘴。据说,岑夫人有意放吴姨娘去和甄氏、三郎一起生活,不必再留下来伺候她,吴姨娘先前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可何志忠了话,她也就顺从地答应了。可以说,这已经是作为一个丫鬟出身的妾所能得到的最高礼遇。
但不管怎样变化,牡丹都无比坚信,总归都是向着好的方面展,只要不遇到1uan世,这日子总会平稳的过下去,越过越好。
申时未到,何志忠等人果然就陆陆续续地赶了来,牡丹竭尽所能招待他们吃了一顿愉快丰盛的晚饭,但让人最为遗憾的是蒋长扬这一夜都没有回家,第二天也只是让人送了个平安的消息回来。多亏有体贴人意的英娘和荣娘,还有可爱逗趣的甩甩,而且牡丹也知道,虽然蒋长扬不在家,但无论什么时候,只要她需要,她和顺猴儿或者是邬三说一声,他就会赶回来。有时候这种来自心灵上的信任远比两个灵魂不相依靠的人形影不离地守在一起更有安全感。
牡丹快乐地享受着她早孕初期的国宝大熊猫生活——面前摆着林妈妈精心熬制的粥,还有清淡爽口的xiao菜若干,吃完一碗,再吃一碗吧,吃不下了,这碗是替肚子里的宝宝吃的呢,犹豫,好吧,再吃xiao半碗。接着是各色水果,干果,以及点心,又有故意说笑话让她开怀的恕儿,还有念书给她听,让宝宝陶冶情cao的英娘和荣娘,或早或晚,蒋长扬会冷不丁让人送点稀罕的吃食和问候来,想吃就吃,想睡就睡,伸伸手就有人扶,抬抬脚就有人问你想去哪里,这次第,怎是米虫两个字可以形容的。
雨荷来的时候,牡丹正在屏风围着的软榻上,沐浴着秋阳xiao憩,一旁是认真做xiao衣服xiao鞋子等物,就鞋子和衣服上应当绣什么花,哪里该怎么做,低声jiao换意见的英娘、荣娘,一旁是蜷着腿打瞌睡的甩甩,树荫下还坐着明明困得不行.却坚持不肯去睡觉,一定要守着牡丹的林妈妈。
雨荷的眼眶有些湿润,鼻头酸得不行,她实在是不想打破这样的宁静和舒适,特别是在牡丹刚刚传出喜讯的时候。可是她犯了大错,事情火烧眉mao,一刻都等不得,必须和牡丹说,绝对不能有任何隐瞒,不然只怕是无法挽回了。
“雨荷姐姐,你怎么了?”恕儿眼尖,一眼就看出雨荷的情绪不一样。
雨荷吸了口气:“去把娘子唤醒吧,我有事要禀告。”
恕儿敏感地现事情不简单,便拉了她往一旁去:“你和我说老实话,芳园是不是出事了?娘子现在可不比从前,你得斟酌着些。要不,我先把林妈妈唤过来,咱们先商量商量?”
雨荷摇头:“这事儿不是你我能解决的。还是要找娘子。我知道该怎么做,你只管去唤醒她就是了。”
“是不是什么大事儿呀?”恕儿的心跳得咚咚作响。
雨荷的脸上带着后悔至死的神色,脸色白得吓人:“有许多花病了。”如果不能治好,再蔓延开去,明年的芳园不但不能创收,还会赔个精光,后年都不要想恢复元气。
这事情的确隐瞒耽搁不得,不然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恕儿犹豫片刻,叮嘱道:“那你说话可得注意着点儿。悠着点儿说,可别一惊一乍的。”边说边走到屏风外头,轻轻叩了两下屏风,低声道:“娘子,娘子?”
牡丹伸了个懒腰:“怎么了?我好像听到雨荷的声音?是不是她来看我了?”
恕儿干笑着给她挪开屏风:“是她来了。”
雨荷抢步上前,拾起牡丹放在一旁的披袍替她披上,扶她下榻:“恭喜娘子。”
牡丹看到她的动作,笑道:“你也和她们学。吃饭了么?”
雨荷的眼眶一红,拼命忍住了,缓缓道:“娘子,奴婢犯了大错,有负您的重托。”
牡丹的心一跳,皱起眉头来:“怎么了?”
雨荷的眼泪一串串往下淌:“好多花都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