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狡猾的弱王
孙乐做梦也没有想到,五公子会答应她!而且还回答得如此干脆果断!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错愕地盯着五公子一会,孙乐急急地说道:“五,姬凉,我说的是,你这一生只准娶我这一个女人!”
五公子有点好笑地看着孙乐那瞪目结舌,晕头转向的模样,他薄唇一勾,露出雪白的牙齿笑道:“我自是知道你的意思,反正天下的女子不过如此,只娶你一人也好。”
“反正天下的女子不过如此,只娶你一人也好。”
“反正天下的女子不过如此,只娶你一人也好。”
五公子轻描淡写的这一句,在孙乐的耳中不住回荡,渐渐的,她脸上的惊愕渐去,狂喜渐消,激烈如鼓鸣的心跳也慢慢平缓。垂下眼敛,孙乐苦笑着想道:孙乐,你也太枉想了,难不成你还指望他是爱你如痴才答应只要你一人的?对五公子而言,天下的女人都是麻烦,我要他答应的只娶我一人的诺言,对他来说,不过是‘也好’罢了!
可能是一开始的狂喜和期待太多,这一刻的孙乐,还真是说不出的失落。
明月如洗中,一片片树叶翻转飘飞,悠然洒落。孙乐看着那些落叶,渐渐的脸上的苦笑淡去,目光中恢复了清明:看天上云卷云舒,去留随意,任庭前花开花落,宠辱不惊。孙乐,看这天地,这大自然,它们无欲无求,何等逍遥自得?
她低头沉思时,五公子依然轻抚着她的小嘴,低头温柔地看着她。两人影子相叠,仿佛粘在了一块。
正在这时,一个男子的沉喝声从身后突然传来,“姬五,你的手放在哪里?!”
这喝声愤怒之极,令得孙乐和五公子同时一惊,两人齐刷刷转头时,一股旋风卷来,转眼间,那旋风便冲到了两人面前,他把孙乐的手臂一扯一带,强行将她置于身后。紧接着“铮——”地一声清鸣,长剑出鞘,寒森森的剑锋直直地抵着五公子的咽喉处!
这一变化十分突然,孙乐不由发出一声惊叫来。
就在她的惊叫声脱口而出时,眼前一花,一道黑影轻飘飘地落在她的右侧,同时,一把寒剑抵上了弱王的后背,“楚弱王,请放开叔子!”
这声音慢悠悠吐出,却带着无庸置疑的死气!
孙乐睁大眼,错愕地看着把剑抵着五公子咽喉的楚弱,再看向把剑对准弱王后背的陈立,半天都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五公子被弱王的剑锋逼得向后微仰,他皱着俊眉,伸出修长的手指拔向弱王的长剑,冷冷地说道:“孙乐本来便是我的女人,我为何不能碰?”
弱王自从陈立的剑指向自己后,本来是冷静些了,可他一听到五公子这句话,又怒火中烧了。他森森地一笑,沉喝道:“你的女人?她本燕地燕氏之贵女,那一次之所以进你姬府,成为你十八姬,也是因为她冒死挡向你失控的马车。虽然你的马车并不是因她而停下,可她也有救你之心!而在后来数年中,她屡次相助于你,甚至救你数命。这样的身份,这样的恩情,你还敢把她当成你的姬妾不成?”
弱王一句一句道来时,五公子俊脸有点难看。
嗖地一声,弱王把抵住五公子咽喉的长剑收回,冷声喝道:“来人!”
“诺!”
“丢二十金给姬五公子!我的姐姐,不可能是任何人的姬妾!”
“诺!”
“砰”地一声钝响,一包金摔到了五公子的脚前。
见金已抛出,弱王才冷冷地对着依然以剑指向自己的陈立喝道:“撤回你的剑!”声音沉沉而来,不怒而威,陈立明明用剑指着他,只要剑尖向前一送便可要了他的性命去,此时听到他这句话话,却自然而然地手腕一软,剑锋垂向地面。
自觉处理好了后,弱王才回头看向孙乐。
孙乐白着脸,站有月光下一声不吭,眼神中罕见地流露出不知适从的挣扎。刚才弱王丢下二十金,解去孙乐的姬妾身份时,在孙乐而言,她的内心深处是赞同的。不管她如何喜欢着五公子,她都不希望自己以低他几等的身份与他相处。
弱王看了孙乐一眼,狠狠地压下心头的惶恐,他伸手握着她的手,朗声说道:“姐姐,那燕家人三番两次对你不利,可不能轻饶了他们!”
孙乐本来满腹心思,左右为难,此时见弱王抛开眼前的局面,而绕向对她几次不利的燕家,不由点了点头,轻声说道:“是不能轻饶了。”
她这句话一出,站在弱王身后的十来个剑师便悄无声息地退出五个,身影神不知鬼不觉在消失在树林中。
孙乐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她咬向下唇,刚碰到伤口便是一痛,忙又改咬为抿。这个时候,她的心实在乱得可以,脸色更是白得难看。
终于,在犹豫了几次后,她抬头看向五公子。
弱王一直站在身边,眼角有意无意地注意着孙乐的表情。此时见她一恢复清醒,便是看向五公子,心中不由一苦,同时,一股郁怒浮出。
就在孙乐与五公子四目相对,五公子向前走出一步,俊脸一肃准备开口时,弱王突然笑了。
他的笑声清朗而悦耳,在这个紧张的时候,这种轻快的笑声十分刺耳,引得孙乐,五公子都转头向他看去。
弱王低着头,笑盈盈,一脸欢快地看着孙乐,在对上孙乐的眼眸时,他还调皮地冲她眨了眨右眼。
一众安静中,只见弱王伸出手抚上孙乐的小嘴,手指照样按在刚才五公子所按的地方,笑吟吟地说道:“姐姐,都怪弱儿不好,那一口实在咬得太重了,害得姐姐你的嘴唇上还有牙印儿呢。”
瞬时间,五公子脸白似雪,身子一晃,弱王似乎没有感觉到气氛变得古怪了,他径自抚向自己的耳朵,把那耳廓朝着孙乐一扯,撅着嘴抱怨地说道:“不过姐姐也太狠了,弱儿的耳朵现在还疼着呢,你瞧,你的牙齿印还在上面呢。”说到这里,他呲牙裂嘴地嘟囔道:“姐姐的心太狠了!”
在弱王开口的时候,从孙乐身后传来一股气流,那气流雄浑有力,重重地堵在她的后颈和胸背处,令得孙乐几次想要开口,都气血翻涌发不出声音来。
五公子一直盯着孙乐的脸,注意着她的表情,见她丝毫没有否认,不由煞白着脸,身子摇晃了两下,阿福急急地上前扶住。可阿福的手刚伸出,他便是重重一甩,“走!我们走!”低喝声中,他带头向外冲出,脚步有点踉跄。
离开时,阿福怒气冲冲地瞪了孙乐一眼,陈立饶有兴趣地瞟了孙乐和弱王一眼,同时提步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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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乱了
惨了!下午削梨子皮时,把自己的手指给狠狠削了一刀,当时血滚了一地,缝了七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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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公子——”孙乐直到这时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可是回答她的是一阵脚步声。迅速的,孙乐回过头看向弱王,她的眼眶中有泪。孙乐瞪着他,气恼地说道:“弱儿!你是故意的!你故意这样说,故意令得他以为我们有了肌肤之亲!你,你还令人使得我口不能言,你,你怎么能这样?”
弱王一眨不眨地看着孙乐。
孙乐语气又怒又气,他的表情中却是更怒更伤心。
孙乐对上他那充满控诉的眼神,不由苦涩地一笑,垂下眼敛。这个时候,她的怒火消了小半了,不知为什么,一对上弱王那双痛苦中带着控诉的眼神,她就恼怒不起来,她就心软。
就在她移开视线的时候,弱王突然伸出双手,紧紧地抓着她的双臂。他紧紧地抓着,指节泛青,直令孙乐痛得皱起了眉头。
“姐姐,你怎么能这样?你,你不是答应过我,会呆在我的身边吗?你,你怎么能,怎么能趁我不注意,与姬五私下相会?”
这话说得。
孙乐眉头微皱,盯了弱王一眼不高兴地说道:“弱儿,姐姐不是跟你说了吗?姐姐与你最好当一辈子的姐弟,这样对你对我都好。”
弱王脸色一白。
孙乐避开他苍白的脸,在这个时候,她不想心软。
弱王身后的众人相互看了一眼,同时向外退去,不一会,小树林中只剩下他们两人。月光依然明澈如水,可那吹拂到身上的风却带着臊意。
弱王的双手依然紧紧地抓着孙乐的双臂,他深呼吸了几次,在终于平静之后,他才沙哑着嗓子开口了,“孙乐!给我一点时间好吗?你所说的那些话,我需要好好地想一想,好好想清楚后再来回答你。”
他双臂一收,把孙乐带到怀中。重重地抱着她,弱王的下巴搁在她的头发上。他低声喘着气,有点急促地说道:“姐姐,你知道吗?你说的那些话弱儿实在想不明白。弱儿不明白,以弱儿与姐姐的感情,那些女人就算纳了又有什么打紧的?”
孙乐听到这里,脸色一冷,她垂下眼敛看着地面两人相叠在一直的影子,睫毛徐徐地扇动着。
这时,弱王又说道:“可是,弱儿又想,姐姐既然这样说了,而且还这么认真地说了,那说明姐姐是很在意的。只要姐姐在意,那弱儿就算不明白也要好好想一想。”
孙乐的睫毛飞快地扇动了几下。
弱王把她稍稍移开,低头看着她的脸,注视着她的双眼,“所以,请姐姐给弱儿一点时间想想好不好?姐姐,弱儿实在不想放开你,刚才我看到你与姬五在一起,看到你们这么亲密的时候,弱儿的心都在绞着痛啊。姐姐,弱儿的心很苦,弱儿不要姐姐离开我。”
他说到最后,声音带着颤抖,语调中有着嘶哑。
孙乐长长地睫毛扇动着,她脸色有点雪白。弱王看到她迟迟不回答,大手一伸抬起了她的下巴,让她与自己目光相对。
孙乐这一抬头,整个人便是一怔。眼前与她紧紧相依的弱儿,眼神中闪炼着痛苦和挣扎,那苦涩是如此的明显,明显得让她心酸。
不知不觉中,孙乐伸手抚着弱儿的眉头,轻轻推平他的皱纹,“傻弱儿,我们又不是没有时间了,你要细想便想吧。”
她这句话一出口,孙乐自己便是一气:我不是一直觉得与弱儿做姐弟是最好的吗?为什么我却说出这样的话来?
孙乐也说不出自己对弱儿是什么样的感情,她只知道,看着弱儿这般痛苦的模样,她的心就痛,她就恨不得以身代之。她,哎,她就又犯了错。算了,弱儿只是还小,他没有弄明白,他对自己只是对亲人的依赖。等他想明白了自然所有的问题都没有了。
孙乐的话一出口,弱王便双眼炯亮,脸上的悲苦一扫而空。
欢乐地看着孙乐,弱王松开双臂。他轻轻拿过孙乐的手臂,一边一边的把衣袖挽起,看着上面青紫的抓印,他一脸愧疚,“姐姐,刚才抓痛你了。”
孙乐摇了摇头,温柔地说道:“这点痛不算什么。”是啊,比起心中的难受,这点痛算什么呢。
弱王的双眼还绞在她手臂的青紫印痕上。看着看着,他忽然低头,在两个爪印上轻轻地印上一吻。
温热的吻印在手臂上,孙乐不由颤栗了一下。
弱王细细地把印痕吻了几下后,这才帮她把长袖拉下,然后,双臂再收,把孙乐再次抱到了怀中。
这一次,他的拥抱动作真是温柔到了极点。
紧紧抱着孙乐,弱王看着前方婆娑的树影,暗暗想道:姐姐既然答应了给我时间让我细思,那就不会轻易再答应姬五了吧?
他想到这里,心中一松的同时也有点烦闷。这几年来,他杀戮决断从来是干脆之极,现在遇到了这感情的事,浑然无处着力。他心中厌恶姬五,却又不能动他,哎。
也不知过了多久,孙乐动了动,低声说道:“弱儿,我们走吧。”
“恩。”
两人手牵着手,慢慢走出小树林。
孙乐低着头,走了十几步后轻轻挣脱弱儿的手,低头说道:“弱儿,姐姐得单独走一走。”
弱王一震,他看着孙乐,嘴唇动了一动:姐姐,你可是想找姬五说清刚才的事?
这句话涌到了唇边,他终是没胆说出来。孙乐的神情十分坚决,而且,自己这句话一说出,她说不定又要生气了。毕竟,那时自己用了歪门斜道的手段。
孙乐用一种坚定的语气说出这句话后,抬头看向弱王。这一看,她便对上了撅着嘴,苦巴着脸,一脸沮丧郁闷的弱王。
这小家伙,对自己的占有欲可真强啊。
孙乐看到他这个表情,不由有点好笑。伸出手,轻轻地弱王的手背上拍了拍,轻叹道:“傻弱儿。”
她说完这三个字后,便松开手,慢步向前走去。
弱王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身影越去越远,越去越远,几次张开嘴准备叫住,却又合上了。
清冷的月光照在身上,凉风阵阵吹来,刚才大脑一直处于混沌中的孙乐终于清醒了。
她望着地面上自己拖得长长的影子,出神地想道:五公子他,居然答应了我那么过份的要求!
她想到这里,嘴角不由微微上翘,目光中晶光涟涟。
在五公子说要她成亲的时候,孙乐还真是给吓住了,那句过份的要求,纯粹是她下意识说出的。当时她真是以为,自己只要那句话一说出,五公子便会毫不犹豫地退却。
他退却了,自己也可以死心了。
在孙乐看来,活在这个世上,情爱真的没有必要。她一直计划着,想法子割断对五公子那莫名其妙的,挥之不去的痴迷,然后离开他,把他彻底地尘封在记忆中,再回到弱儿的身边做他的姐姐,静静地度过几十年平和而自在的人生。
她的计划中是不需要爱情这玩意的,那东西太容易变化又太过伤人了。
现在可好,一切都乱了。
五公子居然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自己的那个条件,虽然他并不是爱自己如痴才答应的,可是他毕竟答应了啊。这世上,又有几个男人可以答应女人这么出格的要求?何况自己又不是什么大美人。
以五公子的性格,他能说出对自己牵肠挂肚的话便很令人心醉了,更何况,他还答应了那要求。
想着想着,孙乐清秀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甜蜜的笑容来。
可是她笑着笑着,慢慢地转为了苦涩。
低声叹了一口气,孙乐苦涩地想道:现在真是乱了。五公子还真对我有情了,而弱儿他,他哎,他居然也说要好好想一想,而我居然也答应了给他时间。
孙乐伸手抚着额头,直觉得一切都理不清了,自己一直想着要远远避开的情爱纠葛,却越陷越深了。
孙乐胡思乱想着,她是越想越纠结。最后她大力地甩了甩头,把那些令人困惑的事抛开,大步向前走去。
以她对五公子的了解,他现在必不会回到大殿中。孙乐找了一阵后,询问了两个卫士,终于在离明月殿足有三里远的一个花园中看到了阿福的身影。
孙乐急急地走近。
阿福正低着头,在地上转悠着,听到孙乐的脚步声传来,忙抬起头张望。
这一张望,他便对上了孙乐的脸。
瞬时,阿福一脸厌恶,他咬牙切齿地冲到孙乐面前,双臂一张拦住了她,低喝道:“孙乐,你真有脸啊!你还敢过来?”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显然不想惊动了什么人。
孙乐看了一眼阿福身后的小花园,轻声说道:“阿福,我是想来告诉五公子,我与弱儿,”她说到这里,略顿了顿才继续说道,“我与弱儿并没有发生那种事。”这话一说完,孙乐的脸便红了。
红着脸,孙乐鼓起勇气看向阿福中,这一抬头,她对上了阿福一脸鄙夷和厌恶的表情,“孙乐,你不过是公子的姬妾,公子如此用心对你,你不但不感恩还沾三惹四的,实在是让人恶心之极!滚吧,公子不会想看到你的!”
他见孙乐没有动,右臂一挥,怒喝道:“滚!听到没有?”
阿福居然如此说她。孙乐抿紧唇,脸色有点苍白,她抬起头来看着阿福,认真地说道:“我可以走,但那句话一定要告诉五公子!”
“我自是会说!”阿福伸手推向孙乐的肩膀,厉喝道,“你怎么还不滚?”
孙乐虽然愧疚,却也受不了阿福这样的对待,听到他答应转告,当下微微一礼,转身离开。
第167章 了解身世
在孙乐而言,这番解释是十分必要的。不管结局如何,她都不喜欢这种误会的感觉,一切的决定最好是在双方都明明白白的基础上。
看着孙乐的身影渐渐远离,阿福“呸”地一声重重地朝地上吐了一口痰,恨恨地骂道:“真不知好歹!”
他头一回,便看到身后的树林中站着一个白色的身影,阿福一怔,他讷讷地叫道:“五公子,你。。。。。。”你什么时候出来的,这后面几个字他没有问出来。
五公子脸色依然苍白,他盯着孙乐离开的方向,半天才回道:“你们的对话,我听到了。”
“公子听到了?”
五公子点了点头,目光飘忽地看着前方,半晌半晌都没有再说话。他一直以为,自己只要答应孙乐的要求,她便会很爽快地回到自己身边。可是,刚才他却深刻的体会到了楚弱王对孙乐的在意!明白了楚王对孙乐的感情并不是姐弟之情,而是男女之爱。
现在冷静了,也听到了孙乐的解释了,可他还是茫然了,他不知道这一份感情,值不值得自己去与一个王来争夺!他平生最是厌恶与人发生这种争夺计较了。
阿福见他不开口,便肃手走到他的身边,老实地站在一旁不再说话。
孙乐慢慢地向回走去,她这个时候有点茫然了,不知要不要回到殿中。明月殿中依然灯火通明,笙乐喧天。孙乐看着那人影绰绰处,停下了脚步。
她刚停下脚步,便感觉到身后有人靠近。
那脚步声绵而无节奏,显然来人并不会功夫。
直过了一会,那人才走到孙乐身后,一个优美的声音传来,“孙乐。”
是雉大家。
孙乐没有回答。
雉大家走到孙乐身边,她神色复杂地盯着孙乐的侧脸,轻声说道:“你果然不凡。我万万没有想到,你还真能救楚于危难当中。”
孙乐此时没有心情与她闲扯,依然不答。
雉大家继续叹道:“你的才能着实可畏可佩。而且,不过一年不到,你真是长得好看多了。”
她咬着下唇,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说道:“我,我以前说的话还是算数的。你既然救了楚国,那楚后之位我便甘心让出。孙乐,以后我要叫你姐姐了。”
孙乐听到这里,淡淡笑了笑,说道:“不必了。这世上只有弱儿才可以叫我姐姐。”说罢,她长袖一拂,转身向前走去。
她竟然如此无礼!
雉大家绝美的脸上闪过一抹怒意,“孙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意思,”孙乐淡淡地丢下一句,“我不会与你成为姐妹的。”
雉大家闻言大喜,她兴奋地冲上几步,紧跟在孙乐身后叫道:“你是说,你不会嫁给弱王?”
孙乐不答,她根本没有向雉大家解释的必要。
雉大家低着头想了想,半晌后她摇了摇头,苦涩地说道:“就算你不想嫁给弱王,他也不会放过你的!他对你的感情很深呢。”
孙乐不想听她说这些,脚步加速,不一会便把雉大家甩得远远的。
孙乐没有回到明月殿中,她在院落里转悠了半天后,提步来到马车队中,径自坐到了车中,抱着双膝梳理着思路。
一个时辰后,明月殿中人群渐渐散去,弱王等人也回到了车队中。
弱王一走到车队中,便径直向孙乐所坐的马车中走来。他掀开车帘,一眼瞟到了抱膝不语的孙乐。
盯着她,弱王朝身后挥了挥手,示意那几个侍婢另行寻找车辆。身子一闪便爬了上来,
他紧紧地靠着孙乐坐着,双手握紧她的小手。他把头轻轻地靠在孙乐的肩膀上,一边把她的小手翻来覆去地摆弄着,一边轻声说道:“姐姐,你现在在想什么?”
他的声音很轻,仿佛是在呢喃。
孙乐低低地回道:“弱儿,姐姐感觉迷茫了。姐姐不知道要怎么决定了。”这种迷茫的感觉对孙乐来说,还真的很少有。她一直是理性的,事情不是一就是二的。
弱王闻言苦笑起来,“我也是。”
确实,不管是孙乐,还是弱王,还是姬五,此时都是一片迷茫,都感觉到自己陷入了一个理也理不清,扯也扯不断的乱麻当中。这三人有一个共同点,就是从来都不知道情爱是什么东西,此时陷入其中,顿时晕晕沉沉,四顾茫然。
马车稳稳地驶出秦王宫中。
这一次弱王的车队并没有驶回白天那个偏远的居处,而是就在秦宫左侧三里不到的东街中心,这宅子是秦侯送给弱王的。
感情既然理不清,孙乐也就不想再理了,她现在想把自己这个身体的身世之迷给给弄清楚。不管是恩还是怨,既然躲不过了那就一定要弄个明白。
孙乐知道,弱王可能清楚这其中的一切,可这事她不能问弱王啊。
想了想,孙乐在第三天上午向燕玉儿的居处走去。
这一次,她带上了两个剑师同行。
如燕玉儿雉大家这样的身份,居处同样是秦侯所赠。
“你找我?”
燕玉儿伸出玉手,在侍婢的扶持下从塌上站起,她甩开侍婢,曼步走到孙乐面前,朝着她上下打量几眼,又看了一眼站在院落中的两个剑师,嫣然一笑,声音却有点冷,“真没有想到,当年那个丑奴儿不但不丑了,还可以出入有随从相伴!也不知你用了什么手段,居然令得楚王如此看重?”
孙乐静静地看着燕玉儿。
燕玉儿本来是笑得很开心的,可是,她面对着平静无波的孙乐,那挂在脸上的笑容不知不觉中便有一点僵硬了。
咬着牙,燕玉儿再次瞟了一眼院落中的两个剑师,向孙乐走出两步。
她一直走到离孙乐仅有一步远才站定。恨恨地盯着孙乐,燕玉儿压低声音问道:“丑奴儿!你真是胆大包天,居然还敢到这里来!”
她说到这里,突然眉头一跳,像是想到了什么。蓦地,她嗖地一声回头盯向孙乐,急急地问道:“雪儿和霓儿是不是你杀的?半年前她们在咸阳城被杀!丑奴儿,除了你,我想不到有谁能取了她们的性命!”
孙乐闻言淡淡一笑,她抬起清亮地双眼直视着燕玉儿,“然也,她们是我所杀!”
“啊!”
燕玉儿万万没有想到还真是孙乐所为。她急急地向后退出几步,脸色一白。就在她退后的同时,站在角落里的几个侍婢同时上前几步,齐刷刷地护在燕玉儿身侧。只听得一阵金铁交鸣声响,瞬时间,几侍婢已长剑在手!
她们的兵器一亮,守在院落中的两个剑师身形一闪,便出现在孙乐的身后。孙乐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退下吧。”
“诺。”
两个剑师退下后,燕玉儿身边的侍婢依然举剑怒视着孙乐,孙乐仿佛没有感觉到她们的杀气,平静地瞟了一眼燕玉儿,徐徐地说道:“她们想杀我,所以我便取她们性命,”她说这话时太平静了,平静得仿佛是在说吃饭喝酒的小事,这种态度,令得燕玉儿目光中添了一丝惧意。
孙乐向燕玉儿走出一步,她这么一动,燕玉儿不由自主地向后再退出两步。
孙乐停下脚步,看着燕玉儿说道:“以前的事本已过去多年,我也不想计较的。你们为什么不愿意放过我?”
燕玉儿闻言,脸上的惧意少去,冷笑起来,“过去多年?你母亲是死了!可她死也死罢,居然令得叔母一直不痛快!我叔母堂堂秦国的公主,下嫁给燕冲那个混帐那是看得他起!可他好大的胆子,不但不愿意休去你的母亲,在你母亲死后还一直念念不忘!甚至以死相随,令得我叔母成为天下人的笑话!”
她说到这里,眼神中露出一抹悲色,“我早跟叔母说过,要她杀了你这个贱种以绝后患,可雪儿和霓儿不听,她们说要留着你的性命玩。结果却叫你这丑丫头逃了!而且到头来她们还死在你这贱种的手中!想想真是令人痛恨!”
现在孙乐明白过来了。
原来那两个被她杀死的少女还是她的继妹。
点了点头,孙乐心中已明白了大概。
她淡淡地瞟了一眼恨得咬牙切齿的燕玉儿,转身便向外走去。
燕玉儿万万没有想到,孙乐特意来找到自己,却话了没有说上两句就又离开。她愕然地盯着越走越远的孙乐的背影,回头问向左右侍婢,“这贱种想干什么?”
众侍婢也是一脸愕然,纷纷摇头。
两剑师跟在孙乐的身后向外走去,他们相互看了一眼,最后左侧的那三十七八岁的白脸汉子说道:“孙姑娘,何时动手杀了这燕玉儿?”
自从孙乐令得赵秦不再攻楚后,知道内情的楚人对孙乐是尊敬有加。因此这白脸汉子的语气甚是恭敬。
孙乐眺望着远方,半晌才低声说道:“我不知道要不要杀了她。”一直以来,她都是迫不得已才动杀机。燕玉儿是对自己有杀意,可是,要她就这样决定一个人的生死,孙乐还是犹豫了。
孙乐说到这里,知道自己犯了妇人之仁,她低叹一声,“还是由弱儿来处置这种事吧。”她暗暗想道:我只需要知道真相。
孙乐这时还不知道,她这个身体的恩怨二天前弱王就接手了。
“诺!”
“属下马上上禀楚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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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恩怨感情的要告一个段落了,不久后,孙乐又得再次纵横,凭只字片语决定天下间的胜负成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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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齐国有难
平静无波地过了两天后,这一日下午,孙乐有点闷得慌,想着要不要到咸阳街上走一走。
她寻思着,脚步轻移,越过府中右侧的小花园向侧门走去。
小花园中绿树成荫,鲜花盛开。走在那软绵绵的草地上,湿润的土地上不时印上一个鞋子印来。
“嘻嘻,现在咸阳城都传开了呢,都说大王进城那天当众抱走了一个绝色美人。”
还在说着这件事?
孙乐脚步不由一顿。
另一个侍婢用她那娇柔的声音接口道:“可是也有人说,他们亲眼看到了弱王所抱的女人,说她分明只是一个极普通的姑娘。”那侍婢说到这里,嘿嘿一笑,颇有点鬼崇地说道,“现在大伙儿都在看着我们呢,他们在注意大王身边出入的女人。嘿嘿,他们看来看去,已怀疑上孙乐姑娘了。”
怀疑上了?
孙乐扇了扇睫毛,她一点也不吃惊,弱王身边的女人只有这么多,怀疑到自己身上她很正常。
正在这时,一个蹑手蹑脚的声音从她身后左侧的岔道处传来。
听到那明明沉实的落步声,孙乐不由有点想笑。就在那声音离她只有三米不到,眼看就靠近了时,孙乐眼珠子转了转,嗖地一声回过头去,与来人大眼瞪小眼!
“嗬!姐姐你吓了我一跳了!”弱王一脸控诉。
孙乐横了他一眼,轻哼一声,“这么大人了,还想吓唬我!”
弱王颇有点腼腆的嘿嘿一笑,大手一伸把孙乐扯向自己,弱王眨了眨眼,“姐姐,咱们偷偷溜出去玩玩好不好?”
他抬起头一脸向往地说道:“那时我们在姬府第一次上街时,可高兴着呢。”
孙乐有点好笑,他才多大,就思念起以前的事了。点了点头,孙乐说道:“好啊,我们出去逛逛吧。”
她瞟了一眼弱王身上的深衣,又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深衣,暗暗想道:这下好了,都可以不用更衣了。
这种深衣男女通用,它把以前各自独立的上衣、下裳合二为一,却又保持一分为二的界线,上下不通缝、不通幅。在两腋下腰缝与袖缝交界处各嵌入一片矩形面料,可以完美地表现人的体形。
这深衣,不管是贵族还是平民都喜欢穿用,孙乐两人穿着一样的深衣走在街道上,饶是弱王气质出众,这个时候注意他的人也大为减少。
“姐姐,那一家饭菜不错。”弱王手指前方百米处的“喜食楼”,咽了一下口水笑道,“虽然比不上姐姐你弄的。”
他说到最后一句时,颇有点幽怨,还十分配事地捂着肚子,显然是在怪孙乐这次重逢冷落了他的胃。
孙乐看到弱王那可怜兮兮的模样,不由有点好笑。她抿唇笑道:“这么馋了?”
“恩恩!”弱王大点其头,涎着笑看着孙乐,只差没有尾巴可摇。
孙乐‘哧’地一笑,“大街上呢,看你馋得!回去我弄给你吃!”
“然!”
弱王迅速地答上一句。
“两位好恩爱!”
突然间,身后传来一个男子清朗的笑声。
两人同时回头看去,只见身后十米处的一辆马车掀开了车帘,赢十三露出头朝着两人看来。他瞟向孙乐的眼神中似笑非笑,隐带嘲弄。
孙乐对上他这种目光,颇有点不自在,她低眉敛目地避开了赢十三的注视。
赢十三挥手令马车停下,纵步从马车中跳下,大步向两人走来。巧的是,他今日所着是深衣,虽然举手投足间那王孙公子的气质丝毫不减,但毕竟不是那么扎眼。
赢十三径直走到两人面前,他朝叉手笑道:“楚王好生温柔,这般与孙乐姑娘并肩同行,恍如寻常夫妻也。”
弱王哈哈一笑。
他的笑声还在传荡,赢十三已看向孙乐,他笑吟吟地说道:“记得楚王进咸阳那日,曾经当着数万人抱走了一个姑娘。秋今日方知,那姑娘却是孙乐了,然否?”
孙乐依然低眉敛目,这时收住了笑声的弱王在旁坦然应道:“然也。”
赢十三瞬时眉心一跳,他扫向孙乐的眼神中已多了一分不明的意味。
嘴角一扬,赢十三再次露出一抹微笑,他对着弱王,叉手笑道:“大王敢爱敢为,当真盖世英杰也!”有意无意地再次瞟了孙乐一眼,“楚王可知齐有难了?秋得知,
赵燕合军誓师攻齐!不久前齐才败于大王手下,元气末复,这一次怕有亡国之灾了。”
弱王伸手把孙乐扯近了些,“竟有此事?不过齐国之事与我等无关!如果王子无事,本王可要告退了。”
赢十三呵呵一笑,叉手告退。他跳上马车,稳稳地向前驶去。
当孙乐和弱王的身影渐渐在眼前消失时,马车外传来一个青年贤士不解地声音,“赵攻齐国之事刚刚传入,殿下因何便告知楚王了?”
赢十三回道:“我怀疑孙乐便是田乐!”他侃侃言道,“孙乐与齐国关系匪浅,如果齐国真的有难,她又是田乐的话,应当不会束手!”
“啊?世上竟有如此大才的女子?”这话却是不信了。
赢十三笑了笑,“到时自知。”
弱王盯着赢十三的马车渐渐驶离,他慢慢收回目光,看向孙乐。
见孙乐依然低眉敛目,弱王有点担心地握紧她的小手。
感觉到弱王握手的力道过大,孙乐抬起头向他看来。
这一抬头,她便对上了弱王担忧的眼神。孙乐冲着弱王微微一笑,“走吧,你不是想到前面的酒楼用餐吗?”
弱王点了点头,他依然牵着孙乐的小手,皱眉想道:赵燕要攻齐了?姐姐在齐地生活多年,再加上姬五亦是齐国之人,也不知如何做才能使她不要担忧太多。
孙乐感觉到了弱王的不安,她垂下眼敛,轻声笑了笑,“弱儿,姐姐天性自私,不会过于担忧的。”
弱王闻言大是开怀,他冲着孙乐嘿嘿一笑,扯着她的小手向前面酒楼大步走去。喜食楼大堂中济济一堂用餐的人,弱王脚步不停,向二楼上走去。
二楼上也坐了大半的人,只有两三个几上才空着。弱王挑了一个靠窗的塌坐下,点了几样酒菜后,转头看向下面街道上的人流叹道:“姐姐,想当初我们在姬府时老想着,要是天天能吃上大米饭,吃上肉就满足了。”他转头看向孙乐,“现如今,食用肉,出有车,居有屋,还能有华服佣从,姐姐不觉得这样的日子已如仙人么?为什么弱儿总觉得姐姐犹觉不足?
孙乐转头看向街道,暗暗想道:我要是这个世界的人,有了如今的生活自是满足了。
她想到这里,不由笑了笑,看向弱王说道:“姐姐刚才都说了,我天性自私,自也难以知足。”
弱王听到她这么回答,不由垂下眼敛。这几日他细细思量孙乐的条件,真是越想越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那般要求。在楚地时,她亲眼看到雉大家对楚国的帮助,现在雉大家也愿意居于她的下面,可她,哎。
现在的弱王是真的为难,他放不开孙乐,可是,他也真是觉得孙乐的要求很没有必要,很不可理喻。
算了,再拖一拖吧,也许到时又有变化了。
这几天来,孙乐与姬五没有一点联系,这一点很让弱王放心。他知道,对于姬五那样的男人来说,要他只娶一个女人并不是痛苦之事,可要他与自己这样的王来争夺一个女人,惹上一身麻烦,那才是最最不堪忍受之事。
他敢自信,姬五的退却是一定的。等他退却时,姐姐没的选择,也许会放开这些莫名其妙,不知所云的要求。
孙乐没有看到弱王,她在弱王说出那句‘为什么弱儿总觉得姐姐犹觉不足’时,便知道了他在想些什么。
她看着街道中的车水马龙,一脸平静。
正在这时,一个人从楼梯口走了上来,他径直向弱王走近,凑近他的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句话。
弱王闻言,眉头微皱,冲孙乐告诫两句后便跟着那人匆匆离去。
孙乐提斟,慢慢地给自己倒了一小杯酒,慢慢地品了起来。
她饮得很慢,饮着饮着,小二已把饭菜送上。
一阵脚步声传来,来人越走越近,不一会便在孙乐旁边的塌上坐下。
孙乐转头,对上了阿福熟悉的面容。
这一下四目相对,阿福的老脸便是一红。那日他说得十分过份,今日却千方百计寻上门来。
孙乐面无表情,她摇晃着杯中的酒水,等着阿福自动开口。
犹豫了半晌后,阿福咳嗽一声,说道:“孙乐,我刚才在街道上看到你在这里,便上来了。”
他又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说道:“孙乐,你可知齐国有难了?”
不等孙乐有反应,阿福已双手一叉,认真地说道:“那日我阿福说的话太重了,今日向孙乐你赔个不是。五公子令我来问问你,田乐在哪里?”
田乐?
孙乐这时终于抬起头,定定地看向阿福。
阿福皱着眉头,青蛙眼中满是苦恼,“公子方才才得知此事,如今齐国上下都束手无策。现今之策,只有重金厚礼相请到那田乐,或许能改齐国之危。”阿福顿了顿,又说道,“世人传言,田乐自称是齐人田乐。只要找到他此事易耳。”
他一口气地说到这里,便认真地看着孙乐,“田乐再三相助楚王,定是楚王身边之人,孙乐,你可为五公子引荐田乐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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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 田乐就是孙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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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乐先是愕然地看着阿福,等阿福再次询问,她眉目微敛,轻声叹道:“天下如此多的英杰,堂堂大齐却一定要那个田乐才能救吗?”
阿福也叹了一口气,说道:“话虽如此,可一时之间到哪里去找那些英杰?齐使言,齐王上下想出的对策虽多,可用的也不过是这两三条。那田乐既然自称是齐人,我等只要厚金重礼,他必会出面相助。一年前他能救得楚国,此时定也可以助得齐国。大丈夫生于世,所求不过是功名利禄耳。只要此事一成,他田乐之名必定天下皆知,诸侯敬服。不说别的,光我大齐便愿意以丞相之位许之!”
他说到这里,认真地看着孙乐,“生于如此乱世,安于家中也有祸患。只此一博,成则名传千古。孙乐,你说他田乐因何会不愿意?”
孙乐苦笑了一下。
严格来说,阿福并没有认真地回答她的问题。可是这个问题也无须阿福来回答,派一说客行事,是所有计策中成本最低的了。她田乐的名头在外,又报的是齐人的名号,齐国有事,自然会想到她头上来了。
可是,任阿福说得口若悬河,孙乐也只有苦笑的份。这世上的功名利禄,对她还真是没有什么用处。她只想安静的过日子。
阿福滔滔不绝地说到这里,见孙乐低头不语,不由不快地说道:“孙乐,只需要你告诉我田乐的住处便是。楚王再是要强,怕也不能把一个齐人锢制起来吧?”他说到这里,感觉到自己语气不好,声音温和了几分,“你放心,如果找到了田乐,我们有法子让楚王相信,他的行踪不是你孙乐透露出来的。”
这下孙乐更是哭笑不得了。
她微敛着眉眼,徐徐地说道:“阿福,孙乐不过是一介普通女子,虽侥幸得到楚王看重,可这种军国大事,非孙乐能知耳。”
阿福一怔。
他朝着孙乐上上下下打量了几眼,对她的话实是半信半疑。他是见识过孙乐的机敏,更见识过楚王对她的看重。这样的她说自己在楚王身边毫无地位,他却是不信的。
可是话又说回来,孙乐再强也不过是一个女子,也许那田乐之事她还真不知情。
他想到这里,不由冲孙乐叉手言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另外想法子了。”他站起身来,刚走出一步,又回头冲孙乐说道:“孙乐,如果你能找到田乐的所在务必告知于我,那我阿福也会原谅于你。”
真是可笑!居然以这种手段来诱惑自己。
孙乐淡淡一笑,她抬眼看向阿福,徐徐地说道:“阿福,孙乐并不在乎你的原谅!”
这话却是重了!而且掷地有声!
阿福对着孙乐平静淡然的面孔,圆脸刷地涨得通红。他双眼冒火地怒视着孙乐,指着她的鼻尖结结巴巴好半晌都说不出话来,直愣了好一会才气冲冲地拂袖而去。
在喜食楼的对面,一个戴着面纱,坐于雅阁的少女见到阿福怒冲冲地走下,不由挥了挥手,示意身边侍婢靠近。对着侍婢耳语了一句后,那侍卫婢连连点头,飞快地向街道中跑去。
孙乐静静地看着街道下的人流,弱王自从出去后一直没有回来,她思潮起伏,也不想马上离开,直在酒楼中坐了两个时辰才动身下楼。
“五公子,”阿福急急地冲了进来。
站在纱窗前望着蓝天出神的五公子回过头来看向阿福,有点幽暗的俊脸上带着一丝询问。
阿福皱眉道:“孙乐说她不知道田乐是谁!”
五公子点了点头,“她不过只是一个女子,是有可能不知道。”
阿福还涨红着脸,他期期诶诶地说道:“她,她,”连叫了两声‘她’,阿福还是把话吞到了肚子里。他是觉得孙乐对自己的态度很不客气,一点也不似以前在五公子身边时。可他在告状的话涌出咽喉之际,却突然发现孙乐既然不再是五公子的姬妾,又成了楚王身边的贵人了,还真有理由对自己不客气。
五公子瞟了阿福一眼,见他不说了也不追问。只是低声说道:“齐使可是向秦王求救了?”
阿福点了点头,“然也。”
五公子苦笑了起来,“秦必不会答应的。”
阿福搔了搔头,感觉这话自己回答不了。他对这些家国大事并不感兴趣,连刚才跟孙乐说的那一番话,都是听齐使的吩咐的。
五公子见他愣在那里,挥了挥手,“出去吧。”
“诺诺。”
五公子望着阿福离开的身影,只觉得胸口一阵堵闷。事实上,自从在邯郸那次孙乐留言说与弱儿离开后,他就不时地觉得胸闷。
这种感觉对五公子来说,陌生之极,也令他很是不舒服。
本来,他以为这次孙乐回来后,自己只要留她在身边。这种古怪的感觉便会完全消失,可是她却又与堂堂楚王牵扯上了。
“女人还真是麻烦啊!”五公子苦笑着喃喃自语道,“本来以为孙乐不一样的,可她带来的困扰却更大!简直令得我无计可施,哎。”
一想到孙乐,一想到那天晚上她与楚王呆在一起的那一幕,五公子便觉得胸口在堵闷中添上了疼痛。最可恼的是,那一幕他还挥之不去,甩之不掉。
伸手揉搓了一下额心,五公子伸手持起几上的酒斟,就着玉杯慢慢倾倒起来。倒着倒着,他的眼前出现了孙乐的面容。狠狠地甩了甩头,五公子闭了闭眼睛,好不容易平静下来,他再次持斟倾酒。可这一次,出现在眼前的却是赵八公主,姬洛还有雪姝的面容。
一想到她们,五公子不由怔住了。早在二年前,表妹雪姝嫁人了,自己在回到姬府时,不时听人说起,她当时嫁得是多么的不愿意,她在多么地渴望自己回去。
然后,一年前,他从本家学得丘公遗著回来后,便听得赵国的八公主也许人了。
再然后,便是半年前,姬洛被他一再拒绝,甚至毫不客气的当着父亲之面拒亲后,一怒之下也许了人。
这些女人,在相处时都给他带来过麻烦,而且在很多时候,都是他极为渴望甩脱的那种麻烦。
现在孙乐也给他带来了麻烦。
可是这种麻烦,与以前的都不同。现在的麻烦,是来自他的内心深处的,让他每次一想到放弃,便在心情堵塞外添上了疼痛。
我倒底是怎么啦?
五公子扶着额头,呻吟了一声。
就在他眉锁成结时,一阵急促之极的脚步声传来,阿福冲了进来。
他跑得气喘吁吁,连站也没有站稳,便对着五公子急急地说道:“五公子,刚才一个女人告诉我。”他连连喘息了几口气,好不容易气匀了一些,“她,她居然告诉我说,我们所求的田乐,其实便是孙乐!”
啊?
五公子愕然抬头。
阿福也是一脸惊骇,他支着腰,让自己平静下来后,瞪大眼睛说道:“这话,这话实在太也惊人!想那田乐是何等大才?公子你也说过,那是三言两语便可抵十万雄兵的奇才!孙乐我们是知道的,她不就是有一点小聪明吗?这样的两个人,怎么可能是一个?”
阿福说到最后,声音却蓦地低了下来。他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起以前孙乐的所作所为,一个念头涌出心头:仔细一想,她还真的不止是小聪明呢。前赵王后上位下位,都是她一句话成就的。这样的人,还真,还真不是小聪明呢。
五公子也是一脸错愕,他怔怔地看着面前的阿福,直过了许久,才低声叹道:“是她!真是她!我为什么直到现在才明白,那还真是孙乐啊。”
阿福砸巴了两下嘴,喃喃说道:“是啊,孙姓乃田姓分支,她说自己叫田乐也是可以理解。再说,堂堂楚王,却对她如此看重,不是稀罕她的才华又是稀罕啥?”
他说到这里,突然有点羞愧,以孙乐的身份地位,还真是不稀罕自己去原谅她啊。
房中一阵沉默。
也不知过了多久,阿福嗖地抬起头来,他双眼放光看着五公子,急急的,高兴地说道:“她就是田乐也好!五公子,只要她是田乐,那就没有道理不帮助齐国。”再一次,他一句话刚说完便哑了火。阿福搔了搔头,恨恨地转口说道:“她在齐国呆了如此之久,居然对齐要灭亡之事毫不动容。这个孙乐,还真是无情无义!”
“她的性格本来便是如此。不喜张扬,安静自守不愿意招惹灾患。再说了,她虽然在齐国住过,却毕竟不是齐人。”
阿福闻言扁了扁嘴,却没有反驳。
两人这下都沉默起来。
五公子望着窗外疏淡的树影,想起关于田乐的种种传闻,不由痴了傻了:她本就不凡,我是知道的。
这样想着想着,五公子突然十分奇怪地发现,自己心底竟然涌出一丝丝的得意。仿佛孙乐是一个了不起的人这件事,很值得他为之骄傲一样。
沉默中,阿福的声音突然传来,“如果要孙乐答应相助,看来得公子你出马了。”
第170章 五公子和孙乐的问答
五公子沉默不语。
阿福抬头看着自家公子,见他俊脸上带着挣扎,不由暗暗摇头。
五公子转过头看着天空,久久都没有说话。阿福几次准备张嘴,可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
孙乐回到府中时,才知道弱王自从那时外出后一直都没有回来。
夜凉人静,孙乐在月光下静静地练习着太极拳。这太极拳她不管在什么处境中,从来没有放松过练习。很多时候,她都只是享受着练习时的清静平和。
时间过了飞快,转眼又是两天过去了。
这一天,孙乐坐在府中的小花园中,抱着头眯着眼眺望着远方的青山白云,一副十分悠闲的模样。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脚步声传来,不一会功夫,一个侍婢走到离她十米处的沙子石路上,对着孙乐行了一礼,轻声说道:“孙乐姑娘,有人要我把这竹简片送来。”
有人送信给我?
孙乐诧异地回过头来,那侍婢轻步走到她面前,盈盈一福,把手中的竹简片递上。
竹简片只有两根,上面寥寥写着几个字。
孙乐只是瞟了一眼,便讶异地坐直了身子。
把那竹简仔细看了两遍后,孙乐贴身放好。当她抬头时,正好看到那侍婢悄步向外退去。
“且慢!”
孙乐突然叫道,“这竹简,是何人送到你手中。”
侍婢诧异地看着孙乐,回道:“是我在大门口遇到了一个青年人,他要我把这竹简片给姑娘你的。姑娘,是不是这竹简有什么不对?”
孙乐静静地打量了侍婢两眼,说道:“没什么不对,退下吧。”
“诺。”
目送着那侍婢退下,孙乐低敛着眉眼,暗中想道:雉大家真是好手段啊!
孙乐了解弱王为人,五公子的这片子竹简,要按正常程序只怕是到不了自己手中。它现在既然到了,那接过这竹简片的侍婢只能是雉大家安插的人了。
也不知这个雉大家又想使出什么手段来?
孙乐想到这里,有点厌烦地揉搓着自己的额头。她知道,自己在拒绝了雉大家的示好,并向弱王提出那个要求时,便已与雉大家再次交恶了。
想着想着,孙乐又揉搓了一下眉心,暗暗嘀咕道:“最烦这种事了。”哼,她如果真敢做出什么事,那自己也只得不在乎弱儿的想法而动手对付了。
孙乐回到房中,换上一袭青布深衣后出了府门。
在咸阳街中转了一刻钟后,孙乐的眼前出现了一家不起眼的酒家。这酒家是全木制结构,二层,每一层只有三百来平方米的样子,在一众粗大壮观的建筑群中显得格外的不起眼。
酒家里面冷冷清清,孙乐进去时,小二正伏在桌子上打着瞌睡,嘴边还流着老长的口水。
孙乐懒得惊醒他,便继续向楼上走去。
二楼上,只坐着一个白衣胜雪的身影。
孙乐一伸出头,便对上那片雪白。
她脚步不由自主地一顿,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犹豫了一会,孙乐才重新提步向那身影靠近。
孙乐一直走到他的对面塌上坐好,低头沉思的白影才动了动,慢慢抬起头来。
四目堪堪相对,两人便同时移开头去。
一片寂静。
过了好一会,五公子终于再次动了,他伸出手提起酒斟,给自己和孙乐的酒杯都满上酒。
浑黄的酒水汩汩流入杯中,低着眉眼,专注地看着注入的酒水的五公子轻声说道:“我没有想到,你能及时赴约。”
孙乐睫毛扇动了一下,等到杯中的酒水满了,端起来轻轻饮了一口,说道:“公子可是为赵燕攻齐之事而来?”
她居然一开口便是询问此事。
五公子的手抖动了一下。他把酒斟放下,抬头看向孙乐。他明澈如秋水的双眸在阳光下泛着涟漪波影,“我居然都不知道,你便是田乐!”
孙乐慢慢地抬眸,“前两日阿福还不曾知道此事,看来,是有人向公子透露了。是雉大家的人么?”
五公子诧异地看向孙乐,摇了摇头,“阿福说是一个女子告诉于他的,不知是不是雉大家的人。”
当然是她了!
这个世上,知道孙乐便是田乐的,只有楚国有限的几人。而那些人中,现在在咸阳,并且与自己有隙者,唯雉大家耳。
一瞬间,孙乐明白了,这便是雉大家的目的!她的目的十分简单,便是要自己再当一次说客。这纵横之路危险是如此之大,自己很有可能便无法全身而退。
想明白这一点后,孙乐直有点厌烦了。她伸手揉搓着额头。
五公子定定地看着她,见状低声说道:“你,事情很为难么?”
不等孙乐开口,他已苦笑道:“孙乐并不是名利中人,对这种危险之事自然是不感兴趣的。我犹豫了两天,三番四次都生了退意。可想到齐国近况,终还是来了。”
孙乐轻轻说道:“天下英才无数,上次我出面说动赵国和秦国,实是邀天之幸。再一次行此种事,实是危险很大。”
她这话中,有了一点松动。
五公子看向她,秋波如水。他也知道,自己出面的话,孙乐拒绝的可能性很小。她一直以来,除了上一次的事横生枝节,都不曾拒绝过自己的要求啊。
孙乐说完这句话后,见五公子久久没有回答,便抬头看向他。这一抬头,却见五公子一脸的挣扎。
这可怪了,他不是想了两天还是决定来找自己的吗?难不成他并没有下定决心?他并没有想到让自己去冒这种危险?
在孙乐的诧异中,五公子抿紧薄辰,微皱眉头,说道:“孙乐,如果你不想去,那就不去吧。”他抬头看向孙乐,认真地说道:“我虽是齐国人,在世人心中的地位实已超脱了一地一国的限制。如果每一次齐国有难,我都一定要操心的话,我这个叔子也就名不符实了。所以,孙乐,你还是按自己的想法去做吧。”
孙乐明白五公子这话的意思。他是可以看到天命的人,这样的人,本不应该拘于一国一地。这个天下间,只有身负真龙之气的新任天下共主才能让他归附。这便是他这个叔子的使命。
孙乐抬着头,怔怔地看着说得很认真,语气也很洒脱的五公子。听着听着,她却露出一抹苦笑来:他的眉心锁得如此之紧,他的忧虑不曾散去,这样的他就算说得再有道理又能怎么样?齐国毕竟是他的家国,他做不到束手旁观啊。
慢慢的,孙乐眉目微敛,决心暗下。
五公子说完这席话后,轻轻一笑,“齐地大物博,英才辈出,岂能无临危受命之士?仔细忖之,使者说要找你出面也不过是信口耳。”
他的话说完了好一会,孙乐还是低眉敛目,一脸沉思的样子。五公子不由好奇地叫道:“孙乐,你怎地不说话了?”
孙乐抬起头来看向五公子,她静静地打量着他俊美无畴的眉眼。
她看得如此认真,如此坦然,这样的孙乐,五公子还是第一次看到。他不由有点好笑地问道:“你看我做甚?”
孙乐嘴角向上弯了弯,一抹淡淡地笑意在她的脸上流转,“五公子,那天晚上你问孙乐的话,孙乐还没有回答呢。”
五公子怔住了。
那天晚上问孙乐的话?就是那句要求她嫁给自己,不要再离开自己的话么?到了现在,那句话有没有回答还有什么意义?
在五公子的错愕中,孙乐再次抬眸,认真地说道:“那时叫楚王打断了,孙乐来不及回答公子的话。在这里,孙乐想告诉公子,孙乐不愿意!”
“孙乐不愿意!”
“孙乐不愿意!”
这是五公子万万没有想到的回答,他睁大眼,不敢置信地瞪着孙乐。虽然他自己还有犹豫,他也还在想着要避开孙乐这个给他带来烦恼和痛苦的女子。可是,此时此刻听到孙乐这么明白的说来,直如五雷轰顶般,一股莫名的痛苦铺天盖地地袭来。
孙乐看着脸色瞬间煞白的五公子,眼神中飞快地闪过一抹痛苦,转眼,那痛苦便被她掩藏起来。
她垂下眼敛,木木地说道:“那天晚上,孙乐问五公子可愿只娶孙乐一人时,是想着公子定然会拒绝的。孙乐原想,公子只要拒绝了,那孙乐便顺理成章地离开公子。”
她说到这里突然一哑。这种哑,似乎是大脑太过木然,思绪中断所致。
孙乐甩了甩头,终于又说道:“公子你是人中龙凤,孙乐无德无貌,原非公子良配。能得公子看重,孙乐一直欢喜于心。”
她说到这里,实在是说不下去了。便站了起来,冲着呆若木鸡的五公子盈盈一礼,低头说道:“孙乐是无福之人,公子保重。此行的仪程,公子交由阿福,会我于喜食楼便可。”
说罢,她转过身便向楼下匆匆冲去,她的脚步又乱又快,不一会身影便消失在五公子面前。
直到她走了良久,陈立才从暗处走了出来。他瞪目结舌地看着消失在街头的孙乐,暗暗想道:看来这孙乐是准备替齐国出使燕赵了。也不知她想到了什么,居然这么突然又这么古怪地跟五公子说出这一番话来?难不成,这丫头准备事了之后便抽身离开,独自行走天涯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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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 当爱情用上兵法
孙乐在步入府门时,那递竹简片给她的侍婢从前方道路旁的小树林中,不时伸头向她张望。那侍婢看她的眼神很认真,很仔细,想是想从她的脸上看出端倪来。
孙乐一脸平静地向前走去,当她步入沙路中段,离那侍婢仅只有十米不到的距离时,孙乐站住了。
她停下脚步,也不转过头去,只是目视着前方徐徐地开了口,“去告诉雉大家,就说孙乐有事找她,请她今晚酉时初前来一见。”
她突然说出这样的话,那侍婢直是吓了一跳。她迅速地闪入树背后,睁大眼睛四下张望着,可她望来望去,寻来寻去,这方圆数十米内似乎只有自己和孙乐两人。
就在她咬着手指苦苦地思索时,孙乐已大步走开,从始至终,她都不曾转头看来,也没有第二句话。
这侍婢苦苦地咬了好一会手指后,拍了拍自个儿的脑袋,身子一转便向院落外跑去。
孙乐回到房中后,便静静地坐着一动不动,直过了好一会,她才慢慢地练习太极拳来。
时间飞快地过去了,转眼夜幕降临,焰火四起。
无数的腾腾燃烧的火把插在大地上,映得天空和树木都是一片通红。孙乐静坐在房中,几个灯笼的光芒幽幽地照在她的脸上。
今天晚上的风有点大,吹得火焰猎猎作响的声音掩盖了歌舞笙乐。
渐渐的,一阵脚步声轻轻地传来。
那脚步声轻盈而整齐,看来雉大家有点害怕自己呀,在这里相会,她也带上这么多的护卫。
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渐渐的,在孙乐的院落前面停了下来。雉大家仔细看了一眼纱窗中倒映出来的影子,那影子形只影单的,分明只有孙乐一人在。
抿着唇,她冲身后的六女点了点头,提步向门口走来。
不一会,她便推开房门,透过帏帐和珠帘看到孙乐,轻笑道:“孙乐,我来了。”
“善!何不进来?”
雉大家一进门,便忙着四下张望,她越看越是奇怪,这房中,难不成真的只有孙乐一人在侯着自己?
虽然奇怪,她终是安下心来。她调整了一下脸上的表情,使得自己笑得更加纯良了后,才揭开帏帐,曼步走向孙乐。
“坐。”
孙乐朝自己对面的塌上一坐,提起酒斟,给两人都斟上酒。
雉大家收回四下打量的目光,掩嘴轻笑道:“好怪也,姐姐不是一直不喜欢跟我说话么?今晚怎地特意相约?”
孙乐没有回答。
雉大家再小心地把梁上和四周扫了一遍后,才轻笑着坐上塌几。
虽然坐上了塌几,她却对孙乐斟满的酒水看也不看一眼,一副我压根不感兴趣的模样。
孙乐淡淡一笑,长长的睫毛扇了扇,在清秀的脸上露出一个华丽的弧度。
她持起自己的酒杯,朝着并不曾举杯的雉大家晃了晃,举头一口饮下。
低头把酒杯放在几上,孙乐开口了,“雉姬,你把我的身份透露给叔子听,是想令我死在外面吧?”
孙乐这话很平静,很淡,却很惊心!
雉姬大惊,她骇然抬头看向孙乐。只是这骇然刚一闪现,她便勉强地一笑,娇声说道:“孙乐你这是什么话?我可有些听不明白了。”
她脸上的笑容实在勉强,一抹无法掩饰的恐慌浮出她的心头:这孙乐,怎么可能这么快便知道她的身份是我泄露出去的?她,她要是把这话告诉弱王,我可怎么办?以弱王对她的信任,只怕根本不会听我的解释的。
仿佛察觉到了雉姬的惊慌,孙乐抬眸淡淡瞟了她一眼,说道:“我如果想跟弱王说来,此刻也不会约你相见了。”
太好了!
雉姬松了一口气,可紧接着,她却更骇然了:这孙乐居然连自己在想什么都可以猜测得到!
孙乐扇了扇睫毛,慢慢说道:“我已允了叔子,过两日便会起程。”
啊?
雉姬先是一喜,紧接着却疑惑了:她为什么要告诉自己这个?
孙乐抬起头,定定地盯着雉姬,静静地说道:“我有一些话,还请你转达给弱王。”雉姬更是不解了,孙乐没有理会她睁得老大的双眼,径直说道:“弱儿曾经说过,我养他半年,他疼惜我一生。可是,姐姐思来想去,却觉得这种感情并不是姐姐所需要的,姐姐对弱儿,永远只有姐弟之情!这一点,姐姐直至今日方才明白。弱儿你志在天下,何等佳丽不能拥于怀中?还是让我们回归到最简单时的关系吧。”
雉姬张大小嘴,傻呼呼地听着孙乐说出这席话来。她一张绝美的脸上,时而露出欢喜,时而却满是疑惑。
孙乐说完这席话后,低下头,慢慢地倒自己再倒了一杯酒,她慢慢地品了一口,放下酒杯说道:“你可是不明白?”
雉姬大点其头,连声说道:“是,我不明白。”这个时候,她的声音都没有那么娇柔了。
孙乐闻言微微一笑,低声说道:“你无需明白。你只需要记住我这一席话,在最紧要最关健的时候令得弱王知道便可。”
雉姬更傻了,她愕愕地看着孙乐。
孙乐的身子向后仰了仰,平静无波的目光中有着一种空洞。
一阵安静后,孙乐终于又开口了,“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我这席话不跟弱王本人当面说,却跟你说的原因吧?”
雉姬点头,她想道:弱王可不是一个能被你只言片语便逼退的人,你现在跟他说了这话,只怕连走都走不成了。
这时,孙乐的嘴角露出一抹嘲笑,她冷冷地说道:“雉姬,我知道你自命不凡,对楚王后之位是誓在必得!我今日让你转告这些话,也是想让你放心。”
孙乐说到这里,蓦然抬头,双眼冷冷地盯向雉姬,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以前数次相害于我!就连这一次,也是被你所逼。雉姬,我一直看在弱王还需要你的份上,对你再三容忍。”
她说到这里,声音中带着一种阴冷,“可是,下不为例!雉姬,要是我孙乐知道你还想对我做什么手脚,不管你是什么人,我必令你身败名裂,受尽凌辱而死!”
雉姬听到这里,不由打了一个寒颤,美丽的脸孔也是一白。她颤抖着樱唇,第一次发现,眼前这个看起来总是很平和的孙乐,发起狠来不逊色于弱王!
杀气腾腾地说完这句话后,孙乐挥了挥手,“你可以出去了。”
雉姬的背心此时正冷汗涔涔而下,听到孙乐说可以出去了,如蒙大赫,连忙站了起来,转身便向门外跑去。
这时候,她脚步蹒跚,身形狼狈,哪里还有半分风华?
望着眼前的酒水,孙乐摇一摇玉杯,低声说道:“孙乐,是你的便是你的,不是你的苦思也是无益!兵法中说,置之死地而后生,这一次侥幸不死的话,你也许能看清一切了。”
她慢慢地站了起来,转身走到纱窗处。望着东边的那轮半弦月发起呆来。
这几天,弱王也不知在忙些什么,一直都看不到踪影,这也正合孙乐的意。
在雉大家的帮助下,阿福和齐使迅速地备齐了所有出使所需的物资,同时,除了出行所需要的三百金外,还另外给孙乐本人奉上了百金。
对于这一百金,孙乐是坦然收下,然后秘密地埋了起来。
转眼间,孙乐出使的日子来临了。
这一天,孙乐另行给弱王留了一份竹简,在上面强调自己非要赶赴这趟浑水后,便换上男装向喜食楼中走去。
前面就是喜食楼了,孙乐大步流星地走去,走着走着,一个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同时传来的,还有一个清朗的男子笑声,“小友,真是许久不见了。”
这声音好生耳熟!
孙乐回过头来,愕然对上了大步而来,一身麻衣的义解。
义解大步生风地走到孙乐面前,在离她约五步时,他脚步一定,突然双手一叉,向孙乐行了一礼,“田乐公子,义解奉叔子之令,前来保护公子!”
啊?
孙乐的大眼睛连眨了好几下,这才明白过来,眼前这个义解,这个天下间数一数二的绝顶高手,是五公子请来给她当保镖的!
她说了那么绝情的话,五公子居然还考虑得如此周全!
义解走到孙乐面前,瞅着一脸呆怔的孙乐,冲她挤了挤左眼,笑呵呵地说道:“齐人田乐好大的名头,好神秘的人物!居然会是我早就相识的小妹孙乐。呵呵,几年前义大哥便觉得你很不一般,很深不可测,现在看来我的眼力着实不错啊。呵呵。”
孙乐闻言苦笑起来,“义大哥真是过奖了。”她笑得好不腼腆,“天下英才无数,乐只是凑巧成事而已。”
她说到这里,不由头一歪,笑眯眯地看着义解,“义大哥,我真没有想到叔子可以请动你这样的高人出面呢。”
义解哈哈一笑。
他的朗笑声十分的响亮,真是远远地传了。就在孙乐有点头痛时,他的声音一低,压着嗓子说道:“叔子的面子固然大,最主要的是,义大哥一想到名动天下的田乐是我所熟识的小妹子,便十分地感兴趣了。”他好不容易逼着嗓子说完这句话,便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放开声音哈哈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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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 一说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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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大笑后,义解盯着孙乐的脸,说道:“若不是叔子事先有言,我真不敢相信你是昔日那丫头!”
他又道:“你我初见时,你还因为相貌过丑不敢取下纱帽。没有想到一转眼,昔日的丑丫头已是一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世事当真难料!”
义解一边说一边感慨不已地看着孙乐,很有想明不明白她的变化怎么如此之大。
喜食楼中。
早就接到了消息的齐使已早早地在这里等侯着。而阿福却不见踪影。
齐使一见孙乐,便大吃一惊,他狐疑地盯着孙乐打量不休,实在不敢相信眼前的少年郎才是大名鼎鼎的田乐。
不过,齐使的目光转到站在孙乐身后的义解时,终于收起了怀疑。他双手一叉,激动地说道:“能得田公子之诺,实是齐之大幸!田公子请,今日我们一醉方休!”
孙乐淡淡地说道:“一醉方休就不必了,此是秦人境地,夜长则梦多。”
“啊?善!大善!”
这个四十来岁的白胖圆脸的齐使,听到孙乐这么一说,小眼睛中射出激动的光芒,他连连说道:“夜长则梦长?田公子果然大才,果然大才。”他轻轻地吁了一口气,顿时眉开眼笑,显然孙乐这一句超出他认知的话,让他一下子变得塌实了。
他搓着手,砸巴着嘴,小心地说道:“田公子,我方才得知,赵人已誓师了,只待出征。方才秦人已拒绝了我的求救,要不,我且尾随于公子身后,为公子鞍前马后助一助手?”
孙乐眉头微皱,摇头说道:“不必了”
孙乐也不向他解释,只是双手一叉,朗声说道:“天色不早了,出发吧。”
“善,善!”
齐使感激涕零地看着孙乐,他真没想到,眼前这个田乐居然如此性急,看来他是真把齐国当成自己的家国啊。这样的话,自己还真的完全放心了。
孙乐笑了笑,转身便走。不一会,车队开始驶出咸阳城。
一直到出了咸阳城,孙乐才吁了一口气,可是在放松的同时,她却有着怅然若失。回头看了看一眼高大巍峨的咸阳城池,孙乐暗暗想道:等弱儿看到我留的字时,我已去得远了吧?
孙乐走得这么性急,实在是不想被弱儿堵住又生枝节,她却没有想到,自己这个无意中地决定,还真的帮了她自己的忙!
一直有留意着她的赢十三,在知道她果然就是田乐时,她已成了新的齐使,离开了咸阳城。
赵人已经誓师,算好黄道吉日后便会出征。时间如此紧迫,孙乐这一队人一路上紧赶急走赶,快马加鞭地向燕境驶去。
这是孙乐的决定,她的第一站是燕国。
当孙乐离开咸阳城十天的时候,一直与她的马车同行的义解突然说道:“有人来了!”
有人?
孙乐连忙回头,顺着义解驻目的方向看去。
只见后面的官道上,一小股烟尘高高地扬起,同时传来的,还有阵阵急促的马蹄声。
一看到这烟尘,听到这马蹄声,孙乐便松了一口气:来的是小股人。要是她紧接着却想道:难不成,是弱儿赶来了?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孙乐马上摇了摇头,弱儿十分了解她,知道她决定的事是不会动摇的。再说,她现在已是齐使,也不可能回头的。
马蹄声急促传来,那一小股烟尘越逼越近,越逼越近,不一会,三个麻衣汉子一人骑一匹,牵一匹,共带着六匹高头大马出现在孙乐的眼前。
他们远远地看到孙乐的队伍,便一直挥着手叫嚷着什么,孙乐见状,命令车队停下。
三个骑士气喘吁吁地赶上车队,可以看得出来,不止是他们气喘吁吁,连六匹马也都是疲惫不堪的样子。
眯着眼睛打量着这三人,义解突然说道:“此三人均是剑师。”
三个剑师驱着马径直来到孙乐的马车旁,他们齐刷刷地冲着孙乐一叉手,说道:“田乐公子,我等三人乃楚王派来护佐公子平安。”
孙乐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多谢了。”
这三人既然称呼自己为田乐,定是弱王知道此事没有挽回的余地,只能派这三人前来保护自己了。
车队再次起程。
燕国在齐国的北方,紧紧相邻,其国土面积仅齐的二分之一大小。孙乐的车队紧赶急赶,终于在两个月的时候进入了燕国都城蓟。
而这个时候,赵已出征半月,逼近齐境。
在军事力量和国土面积上,燕国远小于齐国和赵国。因此,赵人虽说是与燕人联合攻齐,却并没有太过在意小小的燕国,更不指望它能帮上多大的忙。这一次赵已逼临齐境,燕人仅刚刚聚集士卒,备好战车,准备誓师。
孙乐的齐使队伍一进入蓟城,便受到了燕国上下的关注。在这个大战来临的时候,齐人派使者前来,自然是为了求和。
因此,孙乐派人持贴求见燕侯燕襄公时,燕侯和群臣都在,也都十分有兴趣来见一见这个齐使!见一见这个被世人说得沸沸扬扬的少年说客田乐。
蓟城多风沙,所建的建筑一律有着高大的石制围墙,同时为了让蓟城有生气一点,这里植树也多于他地。
孙乐一身男装,身后紧跟着戴着纱帽的义解和另三个麻衣剑师,施施然地跟在太监的身后向燕宫中走去。
这一路走来,孙乐觉得树木太过繁多,再加上这时的人并不喜欢修理树木,使得枝叶横生。孙乐走在其中,每每要走上百余步才以看到一角宫墙。
而在两侧不时出现的青石小路上,不时会钻出一两个调皮的宫女向她看来。这些宫女生得十分健美,清丽的外表散发着一股青春的气息,让孙乐都不由感慨着想道:久闻燕地多美人,果然名不虚传。
走过足足五里的繁茂的林间小路,孙乐的眼前出现了一座巨大的,全由大理石构建的宫殿。
这宫殿十分宏伟,而且开阔而少树木。它是燕侯和诸臣议事朝政的中心。今天,燕侯便在这里接近孙乐。
宫殿的外面,每隔十米便站着一个全副盔甲的军士,孙乐等人在走上宫殿台阶时,“嗖嗖嗖”几道风声响起,转眼间,六把银枪相互交织,挡住了孙乐。
一个太监从宫门中走出来,他朝着孙乐等人打量了几眼,尖着嗓子问道:“谁是田乐?”
“我便是。”
孙乐上前一步。
那太监打量一眼仿如十五六岁少年模样的孙乐,怔了怔才说道:“大王有令,田乐可以入内,其余人侯着。”
“诺!“
孙乐叉手应了一声,提步向前走去。随着她走动,嗖嗖嗖几声轻响,众军士收回银枪。等她一走过,那银枪再次一晃,重新挡在了义解四人的面前。
孙乐刚跨入大殿,那太监便尖着嗓子喝道:“齐使田乐晋见——”
在太监尖利的唱声中,孙乐大步向前,而跪坐在两侧塌几上的燕国群臣,此时都转过头打量着孙乐,他们和那个太监一样,也给孙乐稚嫩的外表给怔住了。一时之间,众臣纷纷关头接耳,议论声不绝。
燕侯约摸二十八九岁样子,是个美男子。容长的脸上生着一双丹凤眼,下巴上的胡须梳理得整齐而清爽,皮肤白净,鼻梁很高。
他也给孙乐的年轻给怔住了,直到孙乐走到离自己十米处站定施礼完毕,他才笑道:“你就是田乐?不过一奶娃娃耳。”
孙乐悠然一笑,叉手应道:“然,田乐确实年幼!”她说到这里,抬头双目炯炯地盯着燕王,朗笑道:“田乐虽然年幼,却能救燕!”
“救燕?”
“哈哈哈哈。”
殿中诸人微微一怔后,都大笑起来。
燕侯也是哈哈一笑,他抚着下巴上的胡须,挑眉说道:“田乐前来是救你齐国吧?”
在众人的笑声中,孙乐声音清朗地坦然应道:“然。田乐既是救齐而来,亦是救燕而来!”
她两次提到救燕,这下群臣也不想笑了,他们一个个冷冷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危言耸听的毛头小子,眼神中都带上了几分怒意。
燕侯脸一沉,“说来听听!”
孙乐昂首凛然地说道:“敢问大王,燕之地形如何?与何国相邻最近?”
孙乐不等他回答,便朗声说道:“燕地状如靴子,附于齐之尾。昔周武王分封诸侯前,齐燕实是一地,然否?”
燕侯皱起了眉头,众大臣也是面面相觑,他们不明白孙乐说这些有什么用处。
孙乐这时声音一顿,她双眼炯亮地直视燕王,“大王可曾听过‘唇亡齿寒’之说否?”孙乐一字一句地说道:“嘴唇不在了,牙齿便会正面经受所有的风霜!于今齐与燕虽是两国,实是一体,齐如嘴唇,燕如牙齿。”
孙乐不知道,这是唇亡齿寒一词初次见于世。她刚刚说出这四个字,便令得燕侯和众臣同时心中一凛。
孙乐直视燕侯,侃侃言道:“敢问大王,赵人灭了齐国,夺得齐地后,如若趁机攻燕,燕可敌否?燕车乘不过五百,士卒不过十万!赵要灭燕,反戈一击便可。赵人素来有称霸诸侯之心,而赵得齐后再灭燕,则霸主之位一举可得也!”
孙乐见到众人齐齐变色,继续朗朗地说道:“敢问诸位,齐国不亡,齐燕和如一家,天下诸侯谁敢犯燕?犯燕者必经齐也,侵一国而罪两国,天下间敢谁轻忽?”
孙乐深深一礼,叹着总结道:“因此,乐此来,虽是救齐,亦是救燕耳!”
孙乐的话掷地有声,余音久久不绝。
燕侯与群臣面面相觑了一会后,燕王咽了下口水,站起来冲着孙乐深深一礼,“多谢先生指点之德!来人,备宴——”
第173章 二说晋
燕王十分热情,他把义解等人也一并请入,设宴相待。
酒酣之际,燕王还赏赐了孙乐三个长得一模一样的美女,就相貌气质而言,这三胞胎的外表是远胜过五公子身边的双姝了。
而义解四人也是被赐了几个千里挑一的处女。
三胞胎一出现,义解等人便饶有兴趣地看向孙乐,等着她的反应,果然不出所料,孙乐一脸羞臊,几经推拖都没有推去后,便找了一个借口早早地退了宴席。
第二天,孙乐便把那三胞胎放入了队伍中的齐人处女当中。
“孙乐果然不凡!那日你在燕宫中言词铿锵,掷地有声,当场便说得燕王心动,不但许诺不再攻齐,甚至有与齐结盟之意。真是愧煞我等丈夫也!”
队伍已出了蓟城,在官道上拖起漫长的烟尘。义解策马靠在孙乐的马车旁,连连感慨不已。
孙乐瞟了义解一言,说道:“义大哥,如孙乐本是丈夫,大哥便不是这般惊讶吧?既如此,何不视我为男儿?”
义解闻言哈哈一笑,大笑声中他说道:“就算妹是男儿,也是顶天立地的人物!”
他说到这里,笑呵呵地补上一句,“义解在孙乐面前自称大哥,居然有点羞愧了。”
孙乐闻言笑了笑。
义解诧异地看着她并不见开怀的面容,十分不解地想道:这么困难的事,她都可以随手解决,为什么却不见开心呢?哎,女人,还真是难懂啊。
观察了一阵,见孙乐还是无悲无喜,仿若深谭之水。义解不由率先问道:“妹子,这一次可是到赵境去?”
“不,转向晋地!”
义解不解地看着孙乐,想了好一会,也想不通她在这个紧要时刻跑到晋国去有什么用?难不成她想说服晋侯来救齐?要知道,前不久齐使便被晋侯拒绝而归了。这一次她再去又能有什么用呢?
义解虽然不解,只要孙乐不说便不追问。他是个极聪明的人,一直以来叫孙乐妹子的时候,都是压低声音,在不引起任何人注意的前提下才叫的。
这个时候,赵卒正式压进齐境,大战一触即发了。
孙乐的车队中多是齐人,他们心中着急,便日夜不停地赶路。幸好孙乐早在准备,在马车中垫上了厚厚的兽皮,减少了颠覆。至于义解四人,在她的强烈要求下,也不时会到马车中休息放松一会。
当孙乐的队伍进入晋境时,齐赵开战了!
晋国,在天下诸侯国虽然点据了最为广阔的地域,却名声不显。因为一直以来,晋国都有内讧。直到最近一年新的晋侯晋文公既位,情况才稍有好转。
孙乐的齐使队伍刚抵达晋的都城新田,晋文公便得了消息。
对于齐使的来意,晋文公自是一清二楚,他有点奇怪,前不久他才拒绝了一批求助的齐使,这会怎么又有齐使来了?而且这次来的还是年纪轻轻,以辩才出名的田乐。
对于田乐之才,晋文公虽有耳闻,却也不是那么的看重。因此齐使到了新田后,他并没有派人主动相迎。
孙乐一进入新田,便令得手下带着重金厚礼,求见晋文公。
礼物是送出了,可孙乐直等了半个月才得到晋文公的召见。这次召见,是在晋文公建于外面的宅院中。
作为一个使者,于这种地方见过一国之君,是很没有面子的行为。不过这种程度的轻视对孙乐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她只要能得到晋文公的亲见,便满意不已。
义解等人依然跟在孙乐的后面,这一次没有人阻止他们,四人跟着孙乐堂而皇之地从大门进入了晋文公所在的兰阁中。
院落里,零零落落地站着十几个卫士,前面的厢房中,隐隐有笙乐传来。
孙乐回过头,对着义解等人说道:“义解大哥,你们在外面等我吧。”
义解四人点了点头。
孙乐大步跨入了厢房中。
这个厢房很大,足可容纳百人。透过帏帐,孙乐看到一个高冠博带的三十岁左右的中年人正跪坐在塌几前,他的身后是十几个贤士,而在他的前面,八个舞女正扬着水袖,翩翩起舞。在舞女的两侧,是十几个吹着笙乐的乐伎。
孙乐进来时,脚步很重,可是没有一个人回头。
孙乐望着帐中影影绰绰的晋文公等人,微微一笑,面不改色地向前大步走去。
不一会功夫,她便来到了晋文公的面前,双手一叉,深深一礼,朗声说道:“齐人田乐见过大王。”
孙乐的声音很响,很清脆,笙乐歌舞声一时被她给压了下去。
晋文公等人转过头来看向孙乐,在对上她一脸的平和沉静时,他们都露出诧异的表情来:这个齐使好生沉稳,如此轻视都不曾令他动怒!这么年轻的一个少年,还真不能小看了。
晋文公挥了挥手,“请坐!”
“谢大王。”
晋文公侧过头,朝着孙乐上下打量了几眼,朝旁挥了挥手。
一个宫婢应声走出,她端着酒斟,跪在孙乐面前给她斟起酒水来。
孙乐静静地看着酒水汩汩倒入,玉杯一满,她便持手端过,朝着晋文公略一举,朗声说道:“乐早在齐国时,便听得大王的威名。这一杯,请敬大王。”
言罢,孙乐仰头一饮而尽。
晋文公淡淡地举了举酒杯,却没有喝下。
那宫婢再次给孙乐的酒杯满上,孙乐再次把酒杯朝着晋文公一举,朗声说道:“这一杯,敬我自己!田乐远道而来,愿助大王成就霸主之名。”
随着孙乐仰头把酒饮下,包括晋文公在内的诸贤士,这下都对她感起兴趣来了。
晋文公把手中的酒杯晃了晃,一口饮下,再把酒杯朝几上重重一放,盯着孙乐说道:“助我成就霸主之名?此说倒也新鲜!”
孙乐笑了笑,晃了晃酒杯说道:“然也。”她抬头看向晋文公,朗朗地说道:“这一次,大王如若出兵,便可成就霸主之名!”
“哈哈哈哈。。。。。。”
“哈哈。。。。。。”
此起彼伏地笑声不断地响起,晋文公直是笑得前仰后俯。他撑着腰,哈哈大笑不已。
孙乐静静地跪坐着,眼神清亮地看着众人,表情淡定,态度从容。
许是她的表情令得众人不敢轻视,渐渐的,笑声稍止。
晋文公慢慢地收住笑,他挺直腰背,冷冷地盯着孙乐,沉声喝道:“小子可有说乎?如果无说,休怪本王不客气了!”
晋文公腾地站了起来,从墙壁上抽出长剑,剑锋一伸,直直地指向孙乐,冷笑道:“本王最是厌恶大言不惭之辈!”
面对着在鼻尖晃动的剑锋,孙乐笑了笑,她仿若末见地抬头直视晋文公,说道:“如今之时,赵与齐已然交战。田乐虽说大王出兵助齐,却不在此时!”
“哦?”
“此言何意?”
晋文公和众臣这下可不明白了,他们不解地看向孙乐。
孙乐笑了笑,直视着晋文公道:“赵,齐,均为当世大国。齐虽惜败于楚,国力犹存。我已说得燕国歇兵。因此这一战,必两败俱伤。”
她身子微倾,一字一句地说道:“大王何不应承齐国相求,答应出兵?大王可以派兵陈于齐赵边境,暂时不动。待得赵齐两军胶着,两败俱伤之时,大王之兵直取赵都邯郸。此时的邯郸城,必定城内空虚发,一击可得!介时,大王得赵之地,市齐以恩,天下霸主之位岂不是大王囊中之物?”
安静之极!
鸦雀无声!
一时之间,晋文公沉默了,群臣也沉默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晋文公哈哈大笑起来。
大笑声中,晋文公的手中的长剑朝地上一扔,在几上重重一拍,连声说道:“善!大善!来人——”
“诺。”
“取五十金来,孤要谢过田乐公子!”
“诺!”
晋文公眉开色舞地看着孙乐,越看越喜,他突然开口道:“田乐,你可来晋地否?”
他温和地说道:“田乐大才,何不相助于孤?孤可以丞相之位以授之!”
晋文公这诺一许,房中喧嚣声四起。众臣面面相觑,直觉得大王对眼前的这个少年不是一般的看重啊。
孙乐也是一怔。
转眼她笑了笑,低头叉手回道:“能得大王看重,实乐之幸耳。此乃大事,容乐细思。”
“哈哈哈,善,善!”
晋文公哈哈大笑中盯着孙乐打量不休,暗暗想道:这田乐身为齐使,却处处为我着想,定是早有选择,我且放宽心等她主动归附。
义解一直在认真地倾听着,这时,他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回视身后几个剑师叹道:“孙乐真国士也!如此大才,真是可畏可惧!”说到这里,他皱起眉头,不解地问道:“可是,孙乐如此做法,对齐何益?”
众皆默然。
义解回头看向孙乐的方向,暗暗叹道:不说别的,光是孙乐这份从容和胆量,就不是一般丈夫能做到的了。
孙乐等人离开时,天色已黑。
义解看着坐在马车中沉默不语的孙乐,几次都想开口询问,却终是没有问出。这个时候,他真是心痒痒的,真是不知道孙乐的肚子里揣着什么主意。
孙乐静静的看着街道两旁腾腾燃烧的火把,突然说道:“准备一下,这次去的是魏国。”
“诺!”
整齐地应诺声中,孙乐清亮的双眼在黑暗中闪闪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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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求娶的少女和三说魏侯
踩着朝阳,车队迤逦着驶向魏地。
孙乐不用回头,也可以感觉到众齐人看向她的目光中充满着询问。他们是真想不明白,孙乐与晋文公所说的那些话对齐有什么好处。
这样忍了七八天后,一个贤士打扮的青年人策马来到孙乐身后,这人叫汗和,在齐地也是有名的贤才,孙乐这一队伍中的齐人都以他为首。
他凑到孙乐的马车旁,冲她恭敬地一叉手便准备开口。
孙乐转头看向他,不等他开口便说道:“你叫汗和?”
汗和连忙应道:“然。”
孙乐笑了笑,淡淡地说道:“恩,你想法子令赵侯得知,晋文公欲趁赵国进攻齐都城,国内空虚之时,派兵直犯邯郸,一举亡赵!切忌,不可让世人知道此消息从我处传出!”
汗和蓦地抬头!
不止是他,义解等人也是同时向孙乐看来,双眼炯亮。
这一瞬间,一直以来盘在他们心中的迷团总算解开了。原来孙乐要晋文公陈兵于境,按兵不动,其真实目的是为了威慑于赵!
可以想象,只要这个消息一传到赵侯耳中,他必会投鼠忌器!他会顾及着晋人,会进退失据!
汗和直欢喜得都声音颤抖起来,他仰慕地看着孙乐,“田公此计大妙!这话一传到赵侯耳中,必令得他胆战心惊也!退兵也是指日可待!”
孙乐笑了笑,表情依然淡淡的。
汗和摇晃着脑袋感慨了一会,突然问道:“如此说来,魏地都可以不去了。”
孙乐摇了摇头,徐徐说道:“赵侯素来心野,这一次就算退去,他反身与晋人和谈好,便可再次攻齐。而齐上次损耗太剧,需有几年的时间休养生息,他若再次攻齐,齐亦无法相抗。这一次我们的目的,不止是要令得赵退兵。”孙乐回头看向汗和,笑了笑,“如能令得赵损兵失城,方是上策!”
汗和怔住了!
义解也怔住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汗和双手一叉,声音朗朗地言道:“公言大善!”他抬起头看着淡定的孙乐,忽然说道:“却不知公欲在此乱世有所作为否?”
咦,这人怎么说起这个来了?
孙乐诧异地看向汗和。
汗和依然叉着双手,他低着头,极其恭敬地继续说道:“汗和愿意追随公之左右!”
竟然是主动求追随的!
这还是孙乐第一次遇到。
她看着汗和,突然之间有点惭愧:我就怎么没有一点上进心呢?
她着实是没有上进心,因此,面对汗和期待的目光,只能避了开来。
汗和也是一方人物,见到孙乐如此表情,目光中闪过一抹失望。
义解看着汗和退去的身影,转头冲着孙乐低声叹道:“可惜妹子是女子之身,不然,为兄亦有追随之意了。”
啊?
孙乐愕然地看向义解。
这一看,她对上了一众仰慕的目光。至于义解,却也驱马驶到了前面。
魏的北方是晋,东方为赵,南方为楚,因晋境与大梁相距很近,孙乐的车队日夜兼程的情况下,用了一个月的时间便来到了大梁。
大梁城与晋赵的都城类似,有着中原特有的繁华和奢侈。街道上,处处可见华服盛装的少女与情朗嘻笑相游。
这些少女大胆奔放,看到中意的丈夫便揉花砸来。
街道上行人太多,车队走得极慢。而孙乐一进入大梁城后,便把车帘高高地掀开,她明亮的双眼饶有兴趣地四下打量着。
“噫!你是齐使?”
突然间,一个清脆的声音从马车右后方传来。
孙乐回头看去,只见一个十五六岁,圆脸大眼睛薄唇的俏丽少女正跟着马车一边走,一边歪着头打量着自己。这少女身着缟,做成深衣的式样,腰间参差不齐地配着五块玉佩,不过这玉佩都是极为普通,甚至有点粗糙的碧玉。少女的双颊红朴朴的,外露的肌肤有一点点粗糙,可以看出,她不是权贵人家的儿女。
少女见孙乐打量自己,有点羞恼地咬着下唇,叫道:“你没有回答我呢。”
孙乐笑了笑,“然,我是齐使。”
少女欢喜地叫道:“啊,你好年轻!”
她双眼水盈盈地泛着兴奋的光芒,微有点羞涩地说道:“你年纪这么轻,一定还没有成亲吧?我欲嫁与你,如何?”
啊?
孙乐瞬时双眼睁得老大!
义解四人也都双眼睁得老大。
少女见孙乐一脸惊愕,咬了咬下唇,勇敢地与她直视,“你如此少年便可为一国之使,定非常人也。我喜欢你这样卓异的丈夫!”她说到这里,再次问出,“我欲嫁你,如何?”
她的态度十分认真。
孙乐伸手抚着额头,隐隐的,她听到队伍中有笑声传来。
苦笑了一下,孙乐抬头对上一脸急迫渴望地望着自己的少女,摇头道:“不能也。”
少女听到她这么直接地拒绝,大是失望,她急急地说道:“为夫人亦可!”
“亦不能也。”
孙乐再次摇了摇头,伸手扯向车帘。
可她刚刚伸手,少女已伸出手紧抓着帘布,她咬着唇看着孙乐,求道:“请细思!”
孙乐有点好笑。
可是,她笑着笑着,心中却是一动,抬头定睛认真地打量着跟在马车旁小跑着的少女,看着她倔强地面容,孙乐忽然问道:“为何坚持至此?”
少女因跑得急了,声音有点喘,“你少年高位,长相亦不似粗鲁丈夫。嫁给了你,我可过上舒心富贵的日子。虽为夫人亦胜寻常人之妇!唏!你娶我吧!我屁股大会生养!”
孙乐刚开始还一脸认真地听着,到了最后却是啼笑皆非了。
这时,马车也加了一点速,少女抓着车帘片的小手汗得滑溜,一个不小心便松了开来。孙乐求之不得,连忙把车帘拉下,示意马车加速。
眼看马车越驶越远,追之不及,那少女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上,啕啕大哭起来。
等孙乐再把车帘掀开时,却见到义解等人一脸的谑笑。
孙乐瞟了一眼渐渐不见身影的少女,慢慢垂下眼敛。
义解笑道:“可是不舍乎?”
这话带着调笑。
孙乐不理他话中的谑弄,抬头突然问道:“大哥,女子遇到了合心意的人,便需努力争取么?”
“然也!”义解不知想到了什么,望着远方叹道:“年少时本当任意而为,敢爱敢恨,这样到得老时才不会有太多悔恨。”
“年少时本当任意而为,敢爱敢恨,这样到得老时才不会有太多悔恨。”
。。。。。
义解这句话,一遍又一遍在孙乐耳边响起,她慢慢拉下车帘,低敛着眉眼,轻轻地自言自语着,“是这样的吗?”
自齐使的队伍一进入大梁,便受到了魏侯的关注。孙乐等人刚刚找地方安静后,魏侯便派使者前来令她晋见了。
魏侯一见到孙乐,便身子微微前倾,抬着头,阴着眼,眨也不眨地盯了她半天。那表情那眼神,还真有点令人发毛。
此时的大殿中,除了魏侯外,周围还或坐或舞着几个美丽的妇人,看衣着打扮,似都是魏侯的夫人。
这些夫人自孙乐进来后,也饶有兴趣地对她打量不休,她们一边看,一边掩着嘴窃笑,甚至交头接耳地点评起来。
孙乐一脸平静,嘴角微扬地在魏侯的对面塌上跪坐下。她深深一礼,朗声说道:“齐使田乐见过大王!”
孙乐的唱声,终于令得魏侯移开了目光。他徐徐说道:“田乐,这名字好生耳熟!”说到这里,他狐疑地打量着孙乐,皱眉道:“这世间有几个田乐否?”
孙乐深深一揖,朗声道:“非也,我便是以前的那个田乐。一年不见,魏侯风采依旧矣!”
魏侯哈哈干笑两声。他上一次便对孙乐不太在意,现在更是连她的长相也记不得了,之所以耳熟,还真是因为这一年田乐的名头响亮的缘故,因此也只是问一问罢了。他伸手示意一夫人替自己和孙乐满上酒,持着酒斟饮了一大口后,魏侯开口了,“田乐,你可是为齐求救于孤?”
孙乐朗声回道:“然也!”
魏侯摇了摇头,果断地说道:“孤不能出兵!”
孙乐抬头直视着他,叉手朗声说道:“大王前不久被赵人所欺,割了五城于它。以大王一堂堂丈夫,竟无意报仇乎?”顿了顿,孙乐又说道:“田乐已说得燕人罢兵,晋侯亦愿相救于齐。大王如能发兵救齐,不但市齐以恩,亦可伙齐晋大败赵!分赵之地!割城之辱一朝可解!岂不快哉?”
孙乐这番话侃侃而谈,直说得魏侯喉结连连滚动。他阴着眼睛又盯了孙乐一会,方才饮了一口酒,“孤是想报仇。”他把酒斟放下,长叹一声,“奈何孤此时自身难保,韩侯已准备攻打我大魏也!”
这其中果然有缘故。在孙乐想来,齐国四处求援时,必定求过魏国,按照常理,魏国应该对赵怀有恨意,会相助于齐。可是他却没有答应出兵。现在看来,这便是魏不能出兵的理由了。
这个时代的信息传递得太慢,孙乐一直无法得知,魏国为什么竟不答应出兵救齐,魏侯这么一说,她总算是知道了。
孙乐抬起头来,双眼炯炯地直视着魏侯,突然笑道:“此小事耳!乐愿前往韩国,说得韩侯打消攻魏之意!”
魏侯大惊,他身子向前一倾,直视着孙乐连声问道:“当真?”
“不敢虚言以饰!”
“善!只要韩侯不来攻魏,孤愿驱车四百,卒五万驱赵救齐!”
“善!谨遵王命!”
达成了协议后,孙乐稍稍吃了一点东西,便告退出了魏宫。她一回到居处,便下命令说,第二天便得赶往韩国!
第175章 四说韩,计成圆满
在燕国和晋国都城时,车队还稍稍休息了数日方走。这一次却是来去匆匆。不过孙乐都不叫苦,那些齐人和剑师们自然更不好意思叫苦了。
虽说如此,被马车颠得屁股疼,全身骨节酸痛的孙乐不由暗暗期待着,“这一次到了韩国后,一定要多多的休整一些时日。”
这一次出行,至今为止十分顺利,而且平安无事。孙乐不知不觉中,心神每每飘飞。
大梁城遇到的那个少女坦白而直爽的要求,还有义解说的那番话,一而再在她的脑海中浮现。有时孙乐想着想着便有点呆痴。她隐隐地感觉到,在感情一事上,自己也许是太过被动和太过胆小了。
大梁离韩都平阳,日夜兼程亦不过是月余时间便到了。
韩国离中原有点远了,其地多山陵,与楚地有点相似,不过远不及楚境那般湿润多雨。
这个时代,是越靠近中原越是繁华,离中原越远越是荒凉。因此,韩国在国力上,是很一般的,与魏只是伯仲之间。
随着时间流逝,孙乐等人可以知道,齐赵已大战了数场,各有伤亡。总体来说,齐人的损伤当然要大些。
至于孙乐要汗和等人传达到赵侯耳中的消息,两个月过去了,也不知有没有送到。想来,以这时代人的办事效率,这消息真要传到赵侯耳中,还需要费一些周折吧。
这一天,车队终于驶进了平阳城。
比起中原诸国来说,平阳城不管是人物还是建筑,已偏向精细了。一路走来,街道两旁尽是些木制平房,石屋并不多见。
这个时候孙乐已经知道,韩已与秦国有约,它攻魏时秦国束手旁观,不加以干涉。上次的战争,使得韩国对秦已有了阴影,听到它答应不会趁自己出兵攻魏时欺负自己后,便很感觉到心安了。
随着齐赵大战,在周边奔波游走的田乐之名,也在迅速地向四方蔓延。
孙乐本来以为,料到了自己来意的韩侯会回避她,哪里知道,她当天刚入平阳城,晚上便接到了韩侯的召见。
这一次,孙乐依然只带了义解四人,坐上马车便向韩宫中驶去。
马车驶入王宫,走过插着火把和飘着灯笼的青石道,驶过几处幽暗的回廓,来到一个院落里。
院落里很安静,只有十几个灯笼在夜风中飘摇。院落里,持戈而立的卫士不过十来个。
孙乐作为齐使以来,还从来没有到过哪个王宫,是这么安静得近乎悄悄而行的。刚才进宫城时她便发现,自己的马车走的是第三侧门。让一国使者走侧门,是一件很无礼的行为。可是,孙乐却发现那引她前来的韩大夫信,对她显得十分的尊敬而有礼。这种尊敬有礼亦不是一个大夫对异国使者的行为。
所以,她按住好奇心,平和地跟在大夫信的马车后面。
“田公请!”
大夫信朝着孙乐略施一礼,率先向一间厢房走去。
厢房中灯笼光亮不大,孙乐走进去之后,直眨了几下眼,才发现房正中的塌几上坐着一中年人。中年人身边,四五个美貌少女布的布酒,捶地给他捶腿,而中年人则手中持着酒,懒洋洋的半眯着眼睛
那中年人脸色微黄,双眼细长,长须,戴着王侯冠。孙乐一见,连忙深深一礼,“齐使田乐见过大王!”
“孤闻田乐之名久矣,今日得见不胜荣幸,请!”
“谢陛下看重。”
孙乐在韩侯的对面塌上跪坐好。大夫信退后几步,在韩侯左侧后坐下。义解等人不用说,还是站在院落里等着孙乐。
孙乐一坐下,韩侯便挥手示意众少女退下,他把酒斟放在几上,抬头盯着孙乐细细打量起来。打量了半晌,他开口了,“素闻田公年少,果然!”
孙乐一笑,叉手道:“虽少,亦一英杰!”
韩侯哈哈大笑起来,“善!”
他笑着笑着,声音稍顿。只见韩侯冲着孙乐略一叉手,客气地说道:“孤闻田公之名久矣,今有一难题,不知公可解否?”
这个韩侯,居然一开口便是要自己给他解难题?孙乐眨了眨眼,想起这一路上的不对头之处,马上肃然应道:“诺!”
“善!”
韩侯得到了孙乐的承诺,显得十分开心。他皱着眉微一沉吟,便开口说道:“孤之相国公仲移,辅孤多年矣,自孤一败于楚,二败于秦后,孤之言语多有不信者。而公仲移则气势日盛,有老者受寒,他见之必解衣,有孤子病重者,他停车泣于道,世人皆称善!孤甚患之,不知田公可有策乎?”
这下孙乐完全明白了。韩侯是说他打了两次败仗后,在国内威望下降,那他的相国公仲移却四处收买人心,威望日甚。现在韩侯感觉不舒服了,居然向自己这个外人求计。
孙乐沉思起来。
她沉思的时候,大夫信亲自上前,为她斟酒。
孙乐沉思片刻后对上韩侯,微微一笑,长长的睫毛扇了扇,“倒有一策可用。”
韩侯大喜,倾身向前,紧紧地盯着孙乐说道:“请说。”
孙乐徐徐说道:“王何不向百姓嘉奖公仲移之德?王就布令,‘寡人忧民之饥也,移收而食之,寡人忧民之寒也,移解衣而衣之。寡人忧劳百姓,而移亦忧之。移之所作所为,称寡之意。’凡是公仲移所做的善行,大王就多多嘉奖。”
孙乐说到这里,见韩侯露出深思之色,不由笑了笑,继续说道:“这样过了一二个月之后,王可在朝会之日,当着群臣之面,在大庭中对公仲移行以揖礼,嘴里则感激他这些年遵王之令,四处行善的劳苦,并向国内发出告示,就说王将在某一日中,亲自为饥寒的百姓赐粟米谷粮若干。”
孙乐轻笑道:“如此,王只需行善一次,百姓们便会说,‘公仲移善待百姓,劳民之苦,都是受了大王的教导啊!’如此,日后公仲移如果行善,皆是大王之功!如果他不愿意再行善,王更可布令天下,当众斥责于他!”
“善!”韩侯听到这里,双眼刷地晶亮,他连连拍着自个儿的大腿叹道:“善!大善~!”
腾地一声,韩侯站了起来,冲着孙乐深深一揖,“田公果然大才,孤受教矣!”
孙乐连忙还礼。
孙乐的这个计策,解去了韩侯的心腹大患,一时之间,韩侯一扫阴郁,精神焕发。
他抚着长须,一边打量孙乐,一边呵呵笑道:“田乐此来,是为齐赵之战否?”
“然也!”
孙乐朗声应道。她盯着韩侯,说道:“乐此来,是想劝大王不可攻魏。”
她这话一说出,韩侯的脸上马上露出了犹豫不决的表情。
孙乐微微一笑,双眼炯亮地看着韩侯,沉声道:“大王如果攻魏,韩危矣!”
韩侯眉头皱了皱,抬眼认真地看向孙乐,有点不解,也有点觉得她是在危言耸听的模样,“可有说?”
“然!”孙乐朗声应道。她身子向前倾了倾,双眼灼灼地盯着韩侯,认真地说道:“敢问大王,韩南邻何国?“
韩侯皱眉应道:“楚耳!”
孙乐笑了笑,“然也!韩南邻楚国,而在不久之前,大王与齐魏夹击楚国,已得罪了它。大王此次攻魏,就不怕介时楚弱趁大王国内空虚之时,派兵攻韩,一南一北,与魏成夹击之势,使得大王腹背受敌吗?”
韩侯脸色一白。
他喃喃念着,“腹背受敌?”这也是腹背受敌这个成语第一次出现于世,这四个字一出,韩侯便脸色变了。
孙乐见他有点紧张了,继续说道:“乐闻大王与秦侯有约,求韩攻魏之时,秦不得对韩不利,然否?”
韩侯脸色阴沉地点了点头。
孙乐徐徐说道:“大王思虑不周到啊!”
韩侯抬头认真地看着孙乐,等着她的解释。孙乐冷笑着说道:“秦侯虽然贵为秦国之主,可秦之精锐尽在十三王子赢秋之手,赢秋行事向来不听秦侯之令。大王就不怕韩在北有魏,南有楚夹击时,赢秋见有便宜可捡,以私兵之名而取韩地否?介时韩已危,秦侯只需把背弃誓言之事推于赢秋身上,便可安心分割王之城池!”
这下,韩侯完全脸色大变了。
他腾地站了起来。刚一站起,韩侯便又慢慢地坐下。他朝着孙乐一叉手,恭敬地说道:“田公可有教乎?”
孙乐心想:事成了,她徐徐说道:“大王不于此时攻魏便无惧矣。”
韩侯点了点头,他长叹一声,冲着孙乐叉手苦笑道:“既如此,韩不攻魏便是。”
“善!”
得到了韩侯的承诺,孙乐在心中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她闭了闭眼睛,暗暗想道:只需韩国的使者把此话传到魏侯耳中,我这次的任务就圆满完成了。
直到马车驶出了韩宫,孙乐还一动不动的瘫在马车中,宛如一团软泥。也不知为什么,这人一放松,便只觉得疲惫感铺天盖地地袭来。
义解等人耳力过人,孙乐与韩侯的应对都一一听入耳中。他们看着安静地坐在马车中一言不发的孙乐,突然之间,都有了一种敬畏的心情,都不敢去轻易打扰她了。
这一次出使四国,孙乐创造出了三个流传千古的成语,“唇亡齿寒”,“围赵救齐”“腹背受敌”。他们可以想象,要不了多久,田乐的名字将传得世人皆知!而且这一次,她将是以稚龄少年的身份,真正的完全地登上顶尖智者的行列!
孙乐没有心情理会义解等人的感慨,她闭上眼睛,暗暗想道:这一次,得在平阳城休息够了再动身!她真是连一根手指头也不想动了,这一路来的颠覆劳累,紧张辛苦,都在这一刻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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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 女儿身被天下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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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了居处后,孙乐啥事也不管了,倒头就睡,当她再次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
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孙乐透过层层帏帐看向纱窗口,看着那透过纱窗口照进房中的白晃晃的日光。、
也不知看了多久,直到眼珠子滞了,眼睛酸了,孙乐才移开视线。
在床上赖了半个时辰后,孙乐才爬起床梳洗好。
当她走出房门外,外面是嘻笑声,吵闹声不绝于耳。
“田乐,你醒来了?”
义解向她大步走来,他含笑说道:“今日一早,韩使便出发往魏国去了。”
太好了。孙乐嘴角一扬,看向义解说道:“我想在平阳城休息久一点。”
义解点了点头。站在两人五米处的汗和一听到孙乐这句话便跑开了,去做安排了。
时间飞逝如电,似是一眨眼,孙乐已在平阳城呆了四个月了。
魏侯已然出兵,并进入战场,与齐人共同伐赵。而与此同时,孙乐令汗和传出的那句话也传到了赵侯的耳中。赵侯大惊,派人细细打探晋人所为,得到的结果却更是坐实了那个传言。
因此,自二个月前,赵人开始退兵。可是此时魏国援兵已至,齐人哪里容得它得了自己十几个城池后再轻易言退?当下,齐魏联军,对赵人紧追不舍。
齐人忙着一一收回城池,而魏人则是忙着趁火打劫,想多从赵人那里刮得一点油水。
这个时候,晋文公也感觉坐享渔翁之利的好事可能泡汤了,当下也不再等,把早已驻扎的车阵士卒派出,直攻赵之邯郸!
赵人面临着齐,魏,晋三国的围攻,一时风声鹤唳,陷入了极度的困境当中。
赵使纷纷派出,四处游走于秦越等地。可是战争正是紧要时机,等到使者到达秦越就已经要一段时间,至于秦越等国答应出兵后再派大军助阵时,赵人已是节节败退,邯郸城几陷入晋人之手。而此时被三国夺得的赵之城池,那是足有十几座了。
随着秦越的加入,战局正式进入胶着状态。赵已元气大伤,齐也是支撑不住大军的消耗,至于魏和晋,面对着咄咄逼人而来的秦越联军,也都生了退意。
等消息传到孙乐耳中时,战争已接近尾声,各国开始商量撤兵事宜了。
这四个月中,随着诸国大战的反复胶着,为齐而游走的田乐之名,以及她游走诸国间的所作所为,已经尽人皆知了。
院落里,孙乐练习了一个时辰的太极拳后,清洗了一下,戴了一顶纱帽便向平阳城中走去。
这数月里,她想安静的时候便练练太极拳,想出门便逛逛街,身为齐使还时不时地参加一些想参加的宴会,日子过得很是悠闲。
当然,在孙乐看来,最好是到一个没有多少人认得自己的地方去混日子,那才是真悠闲。
话虽如此,她现在也有了钱了,随便到哪个诸侯国都可以过上很不错的生活。可是不知为什么,她一想到一个人在陌生的城市里生活的感觉,她就觉得有点空荡荡的,有点犹豫不决。
落香酒楼中,孙乐靠在一个靠窗的塌几上,在她的左侧,则是义解四人合成一桌。这个时候酒菜还没有上来,孙乐侧过头,静静地看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流。
酒楼共有二层,孙乐所在的二层人不多,只有寥寥几个,下面一层则是喧嚣震天,吵闹不已。
孙乐发了一阵呆后,拿过小二送来的酒斟,慢慢地给玉杯中倒了一杯酒。淡黄的酒水在玉杯中晃荡着,倒映出她明亮的眼睛。
突然间,一个有点沙哑地声音从楼下传来,“如今这世道还真是什么传言也有,我居然听到了有人在说,那少年说客田乐乃是女子身来着!”
轰——
随着田乐这两字一入耳,孙乐只觉得一阵心慌气闷。她迅速地转过头看向义解等人,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听混了名字。
义解四人还在自顾自地饮着酒,一点异样也没有显出。孙乐的心平稳了一丁点。
这时,一楼已炸开了锅,“此言当真?”“何出此言?”“田乐,那个齐使田乐否?那小子瘦瘦弱弱,清清秀秀的,倒也有两分女相!”
此起彼伏地叫嚷声四下传来,转眼间便闹成了一团。在这个时代,还真没有比一个名人是女人的消息还劲爆的了。
到了这时候,便不是孙乐怀疑自己耳朵的事了,她伸手拉了拉纱帽,刚起身,义解已大步走到她身边,担忧地说道:“事有不妙,需快点想策应付才是。”
孙乐双手撑着几,她这时已冷静了下来。抬头看向义解,孙乐低声问道:“事情已泄,怕是不好搪塞。”咬了咬唇,孙乐沉声道,“如若韩侯得知,会如何对我?”
她虽然来这个时代有一些年头了,可真正见的世面有限,因此有此一问。
义解皱眉说道:“你已名声在外,韩侯不会如何。不过这样一来,日后怕是万人侧目了。”
孙乐明白了。自己的齐使身份和名头,使得韩侯和那些贵族不会轻易地来验明正身,来为难自己,可是自己却不免会陷入流言当中。
“走吧。”
“诺。”
五人走下楼时,那沙哑的汉子还在继续说道:“这消息可是千真万解!听说那田乐便是孙乐,以前是叔子身边的姬妾呢。后来也不知怎么地到了楚弱王身边,成了他的心腹。”
“骇人听闻!”
“不敢置信!”
“兄台此话从何得知?楚乎,齐乎?”
七嘴八舌地询问和议论声中,孙乐瞟了那个瘦长的沙哑汉子,头也不回地低声说道:“想法子从此人口中找出撒播此事的人!”
“诺。”轻声应诺的是楚王派来的剑师之一。
在一众喧闹中,孙乐大步地走到了外面,很快便消失在人流中。
这个时候,她到有点庆幸自己不喜张扬了,要是自己坐着代表齐使的马车出门,此时只怕是走都走不了了。
孙乐一边走,一边继续吩咐道:“多派几个人,看看还有些什么人在散播此事,把这些人全部秘密地抓起来。”
“诺。”
孙乐闭上双眼,轻吁了一口气。义解紧走两步,低声问道:“孙乐你聪明过人,可有想到了是何人所为?”
孙乐嘴角一抿,似是回答也似是对自己说道:“知道田乐便是孙乐的人寥寥无几,而这些人中,会把此事大肆传扬的更是只有那么一两个。我根本不需要查也可以知道是谁传出来的,可是,我一定要查,我需要一个交待!”
孙乐说到这里,眼中闪过一抹杀机,她恨恨地想道:雉姬,看来你把我所说的话当成了耳边风了!
孙乐一边走一边寻思,可是她想来想去,都找不到解决目前处境的法子。对于这种明显是从市井开始流传的传言,她根本无法辩解!她也辩解不清!
她也想过,要不要干脆不回使者府了。可是,这个念头只是一闪,便被孙乐给否定了,事情既然发生了,那就直接面对便是!
只是,从此后怕是真正地置于风尖浪口了!
五人回到使者府中时,便发现下人看向孙乐有眼神中有点变化了。看来,事情是真地传开了。
孙乐刚步入自己的院落,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个少年剑客的声音叫道:“田公子,韩侯有请!”
孙乐猛然刹住脚步看向那少年剑客,“何事相请?”
那少年剑客瞟着孙乐,讷讷地说道:“来人说,说世人都在传言公子乃女子之身,韩侯想请公子去当面呈清。”
当面呈清?怕是验身吧?
义解低声叹道:“当初要是找了一个替身就好了。”孙乐苦笑起来。
孙乐看向那少年剑客,略一沉思后,徐徐说道:“你去回了来人,便说,田乐以为,谣言止于智者,此等事田乐不屑于辩解!”见那少年剑客还愣着,孙乐皱起眉头,低声喝道:“还不速去?”
“诺,诺。”
看着如箭一样急急地跑出去的少年剑客,孙乐咬着嘴唇,半晌不语。
说实话,事情一关已,她的脑子便有点混乱了。此时孙乐还真的不知道要如何处理这件事才是正确的,似乎唯一的办法,便是这样拖下去。
低着头,孙乐眨了眨眼,静静寻思起来。
她站在那里许久都不动一下,义解五人相互看了一眼后,慢慢向后退出,把孙乐一人留在院落中寻思。
那些散播流言的人很快便被抓回来了,孙乐用了一些手段后得知,正如她所猜测的那样,流言是从雉大家处传来。一个月前,她与楚弱王发生了一场激烈的争吵,雉姬怒气冲冲地出来后不久便派出大量人马,向各国传递这个消息。
而且,她传递流言的方式,是先赵秦等国,最后才是韩国的。到了孙乐得知的时候,全天下人都知道了少年智者田乐乃是一介女儿身,她的名字叫孙乐,原是阴阳家叔子的姬妾。却不守妇道,易装而行欲与天下丈夫一较高低。
孙乐紧紧地闭上眼睛,她在分析了一个晚上后,终于明白了自己面临的处境:她从前的所作所为,怕是会成为某些顽固派攻击她的借口。也就是说,会有一些人非要弄清她的性别不可,而那些人一旦发现她真是女子,只怕杀机立至!毕竟母鸡司晨,以妇人之身戏弄天下人于掌股当中,这种种事端是有些人绝对无法容忍的!
盯着眼前整齐地跪伏在地的三十几个传播流言的汉子,孙乐挥了挥手,低声喝道:“都杀了吧!把他们的人头装在匣子中送到楚国,呈给弱王和雉姬两人品阅!”
孙乐的声音,冰冷中带着一丝残忍。她徐徐回过头,盯着三个弱王派来的剑师中的禽多,面无表情地说道:“你亲自前去,面见弱王,问问他,这次的事,他准备如何向姐姐交待!”
“诺!”
孙乐垂下眼敛,掩去眼眸中的疲惫,暗暗想道:弱儿,别让姐姐失望了!
第177章 流言难挡(第一更)
今天是二十九号了,明天中午便结束了月票的投放,到那时各位手中的粉红票留着也会浪费,何不都丢给无盐?
其实,这两天各位真是鼎力相助了,一度把无盐顶到了第五,那时候我大喜若狂,恨不得抱上各位啃上两口。可是这最后时刻,人人都在争夺,一转眼无盐又被踩到了第七。哎,最后一天半了,不能是前六的话,这一个月的辛苦还真浪费了。
今天无盐会有两更求票,第二更会在晚上七点送到。
*(*(
当天,禽多便赶赴楚国。
孙乐知道,拒绝了韩侯的邀请,只能使得流言更剧。可是她这个时候还是真的想不到用什么法子来破局。
这一个晚上,孙乐都没有练习太极拳,她在房中静坐多时,想来想去,自己目前能做的居然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淹。
她寻思了半晚,信步走到院落中,仰头看向天空闪闪的星星,突然间,孙乐想道:暴露了就暴露了!有义解等人在我身边,何人可以杀得了我?既然没有生命危险,我又何惧之有?
想通了这一点,孙乐当晚睡得香香的,居然一夜无梦。
第二天孙乐一起来,便听得院落中人群喧哗。她刚走出门口,与几个齐人聚成一堆的汗和便大步向她走来。
汗和冲着孙乐一叉手,朗声问道:“田公,平阳城中尽是非议之声,公何不去呈清此事?”
汗和一脸严肃,咬着牙齿的样子隐带愤慨。
孙乐盯着他,徐徐问道:“因何恼怒至此?”
啊?
汗和先是一怔,转眼他朗声回道:“公身为堂堂齐使,岂能容得世人轻易诋毁?”
孙乐微微一笑,她淡淡地说道:“此间事已了,田乐现在不是齐使了。”
汗和万万没有想到孙乐会这样说,他错愕地张大嘴,瞪大双眼看着孙乐。不止是他,站在他身后的五六个齐使亦是如此。
几乎是一瞬间,他们同时想到了一事:田乐为什么这样说,难不成,那流言是真的?
这样想着,他们的目光不由朝着孙乐上下打量,这一下,几人是越看越惊心。眼前的田乐,身材瘦而无骨,面容清秀中见灵动,双眼如水。这,这要是换上女装,可不是浑然一女儿也?
孙乐淡淡地瞟了他们一眼,缓步朝院门口走去,当她走到拱门下面时,一个有点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田公何出此言?”
是汗和的声音,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向前走出几步,又问道:“难不成,那流言却是属实?”
他的声音有点颤抖。
孙乐停下脚步,她没有回头,只是过了半晌后徐徐地说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说罢,孙乐缓步走远。
孙乐走了,可这些齐人却是面面相觑,脸色十分难看。这时候,他们有了七分的肯定,那个流言所说的是真的了,田公很有可能是女子之身!
孙乐不会理会身后错愕的众人,慢步走在林荫道中。义解等人依然亦步亦趋地跟着她。
孙乐刚走过一道回廓,前面一阵急促地脚步声传来,一个麻衣剑客大步走到孙乐面前,叉手说道:“田公,韩侯再请!”
麻衣剑客低着头,朗声说道:“韩侯说,田公名动天下,本不应该受此侮辱。如今城内议论纷纷,公若不自辩之,恐无法令流言消散矣。”
孙乐闭了闭眼,半晌才回道:“你且回绝,就说我自有主张。”
“诺。”
望着来人退去的身影,孙乐低声说道:“义大哥,看来我避无可避了。”
义解拧眉寻思着说道:“要不,我且花钱贿赂一番,许能在验身时骗过韩侯等人。”
孙乐想了想,轻声回道:“此计只可偶一为之。就算韩侯信了,秦侯呢?晋侯呢?”
这下义解也没话说了。
这个时代很看重信义,孙乐如果在这种验身中骗过韩侯,以后那就必须终身掩盖此事。不然事情一泄,觉得自己曾被欺骗和侮辱的韩侯和韩国贵族会视孙乐为敌,会恨不得杀她而后快。
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国事之间的纵横诡诈是可以接受的,而孙乐这种类型的隐瞒才算是奇耻大辱。
“那可如何是好?”
孙乐沉默了片刻,轻声说道:“如无他法,承认便是。”
啊?
义解等人面面相觑。
孙乐回过头看向他们,微微一笑,眼光盈盈,“只是如此一来,孙乐的安危就全系之三位了。”
三人同时叉手,朗声应道:“诺!”
孙乐在院落中转悠了一圈,又回到了自己的房中。她睁着炯炯发亮的双眼,暗暗想道:如果要承认身份,得找个最合适的时机。
她心绪有点乱,一时之间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只得拉开架式再次打起太极拳来。
流言已经传开,已不是孙乐躲起来就可以避开的了。她在房中练习太极拳的几个时辰里,不时有达官贵人前来求见。
孙乐自是全部丢给下人打量,自己一概不见。
她的避而不见,使得流言越来越盛。而孙乐对汗和等齐人所说的那番话,此时也传得队伍中人人皆知。一时之间,齐使队伍中人人心中不安,面对外人的询问也无法严词以对。
他们的行为,再次令得那流言火旺起来。
渐渐的,流言越来越详细。开始还只是说出孙乐是姬五的姬妾,到了五六天后,那流言已经把孙乐本身的出身来历也一并说明了。流言中申明她本来燕女,被家人所逼给流浪到了齐地。
在这些流言中,除了孙乐与楚弱的有关事情外,其余的事是一一传出。而且还颇有夸大变化的地方。
这些流言有些共同点,那就是不但不把孙乐的才能贬低,还一再地抬高她。仿佛这个女扮男装的田乐实是盖世大才,她如果愿意,身为一国之王也是正常。而且,她也有这个野心。
而且,孙乐施策令得赵王后既位又下位的事也传了出来。
据孙乐看来,这些传播流言的人,似乎是分成了两批。一批先是到各国都城泄露她的女子之身,第二批再跟着前来,四处传扬她历年的所作所为和身世来历。
流言有根有椐,详尽无比。一时之间,平阳城中的众人已信了个七分。
这几天里,孙乐众人都不敢上街了。就算是在院中,路过的人也不时对这里指指点点。
孙乐一直想找一个恰当的机会宣布算了,随着流言越来越烈,她承认与否似乎并得不重要了。就在她考虑着要不要离开平阳城暂避风头,等世人渐渐接受后再一举承认时,两大美人之一的燕玉儿来到了平阳城。
第178章 燕玉儿的泣求
燕玉儿的到来,使得民众的注意力终于得到了转移。
可燕玉儿到达的当天晚上,便来到了府门求见孙乐。
孙乐得知时,正站后院的小花园中练着太极拳,听到了剑客的禀告后,她头也不回地笑了笑,“让她进来吧。”
不一会,一阵脚步声络绎响起,那些脚步声来到拱门外时停了一下,一个娇美的女声轻轻地说了几句话后,便独自一人向孙乐走来。
一直到燕玉儿在孙乐身侧五米外站住,孙乐还在打着她的太极拳,清丽红润的脸上平静无波。
燕玉儿站在那里,抿着唇看着孙乐,令得众人奇怪的是,她居然一直忍着没有打扰孙乐。
孙乐一直打完一趟太极拳,才慢慢收势,她回过头看向燕玉儿。
这个娇美之极的少女,这次看来有点脸色苍白,有点憔悴。这个时候看着她,孙乐突然发现,燕玉儿的面容与自己还真有几分相似处。
燕玉儿见孙乐看向自己,低着眉,盈盈一福,轻声说道:“田公,妾身有一事相求。”
孙乐盯着她,直到在她的逼视中,燕玉儿脸色开始煞白,孙乐才微微一笑,她敛下目光,淡淡地说道:“何事?”
她的声音很冷淡,这样的冷淡使得不远处的众人看得有点恼火。可是,燕玉儿不但不生气,反而大喜过望。
她惊喜地抬头看向孙乐,又是一福,樱唇动了动,说道:“妾想求田公放过津城燕氏一门!”
果然是为了这件事。孙乐有点好奇了,上次她把事情交给弱王后,便不再理会。这次一听到燕玉儿前来,便知道她是为此事而来。也不知弱王用了什么手段,居然令得燕玉儿一改以往的嚣张高傲?
这个念头在孙乐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她对上燕玉儿期待中充满惊惶的目光,冷着脸淡淡地说道:“你说什么津城燕氏?我不明白!”
她这是装聋作哑。
燕玉儿脸色更白了,她绝望地看着孙乐,樱红的小嘴蠕动了好几次,却一直没有吐出半个字来。只是她那双明媚的大眼睛中,渐渐的泪珠盈盈。
对上泫然欲泣的燕玉儿,孙乐有点好笑,她垂下眼敛,笑了笑说道:“乐素无怜香惜玉之心,燕大家如此作态,却是白费了!”
这话,好不无情!
燕玉儿脸色煞白,亭亭玉立的身子不由晃了晃,险些栽倒在地。
“姓田的,你好生狂妄!”
一声喝骂从拱门外沉沉传来,转眼间,一个十八九岁的华服少年冲了进来。这少年腰间佩了把镶满宝石的长剑,面容清秀中透着傲慢。
他大步走到燕玉儿身边,热切地望着她,伸手扶住,温柔地说道:“燕大家何需如此?有什么事本殿下帮你办也是一样啊!”
就在他那双大手放在燕玉儿手臂上扶着她时,燕玉儿轻轻一挣,退了半步。她一站定,依然期待地乞求地看着孙乐,轻声泣道:“田公,妾身求您了。”
燕玉儿这个动作,令得少年颇为不解。他皱起眉头,转头向孙乐怒目而视,冷声说道:“田乐,你怎么如此唐突佳人?”
这个少年,孙乐却是见过一面的。他是韩太子宾。
孙乐面对着太子宾地质问,笑了笑,说道:“燕大家所求之事恕我无能为力。”她说到这里,看向太子宾,“燕大家有事,何不求于宾殿下?”
“然,然,燕大家有事何不跟我说来?”太子宾连忙转头对上燕玉儿,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的芙蓉秀脸,一副温柔无限的模样。
孙乐见此又笑了笑,她话也不说,转过身便准备离开。
燕玉儿的注意力一直放在孙乐身上,见到她要走,不由声音一提,“孙乐,你何必装作不知?”
燕玉儿的声音有点尖利,众人这一下都听得分明了。一时之间,包括太子宾在内,所有人都向孙乐看来。
此时此刻,每个人的眼神中都是好奇的,他们无比期盼着眼前这个齐使田公承认自己便是孙乐。
孙乐脚步不停,继续向前走去。
燕玉儿急了,她冲上两步,急急地叫道:“孙乐,你,你好狠的心!当初得罪你的不过是我姨母,你要发作她便针对她一人便是。为什么你要让整个燕家的人来陪葬?”
她说到这里,可能是想到了什么,脸色一白,本来尖利的喝叫声也软了下来,带上了一分悲音,“你要杀要刮,为什么不痛快点?你这样派上几个神出鬼没的剑师,每过一个月便这么在半夜取去一颗头颅,你,你为什么不痛快点?你不是恨我姨母吗?你杀她呀!你干脆地杀了她呀!你这样不干不脆,装神弄鬼地从她的身边人杀起,你不觉得你这样太过狠毒了吗?”
燕玉儿说到后面,声音渐渐带上了一分恐惧和悲泣。随着她抽泣声响起,孙乐停步了,院落内外的人也面面相觑,看向孙乐的眼神中带了一分惊讶。
孙乐依然没有回头,她直到现在,才知道弱王是以这种手段替自己报仇的。闭了闭眼,不知为什么,一阵极为诡异的,莫名的喜悦突然涌了出来。
这应该是这个身体的感觉了。
孙乐连忙把渐渐上扬的嘴角压下,把喜悦给沉了下去。
太子宾这时瞪大了眼,他错愕地看着孙乐,向她冲出几步叫道:“你,你居然用这种手段来对付燕大家的家人?你,你好歹毒的心思!”
太子宾显得十分的气愤,他恨恨地盯着孙乐,咬牙切齿地说道:“田乐,这种伎俩乃小人行径!你最好马上收回!”声音沉沉,已是命令。
孙乐垂下眼敛,此事既然是弱王所为,她这个身体又很是满意,她自是不会去干涉了。
因此,面对太子宾的命令,孙乐徐徐回头,她盯着脸色煞白惊恐的燕玉儿,盯着太子宾,冷冷地说道:“太子殿下没有听清吗?这事不是我做的!而且殿下似乎忘记了,乐并非韩人!”这是直接拒绝了,太子宾一噎,马上也明白了自己确实无礼了,以自己的身份,还真的不能命令田乐做些什么。
孙乐说到这里,又看向燕玉儿,徐徐地说道:“燕玉儿,你艳名远播,又身世高贵,既然如此被折磨,何不联姻于强者取得庇护?”
她这句话说得十分温和,那表情,那眼神更是真诚之极。
太子宾闻言也从难堪中清醒,他转头对上燕玉儿,叫道:“是啊,燕大家何不下嫁?”他说到这里,目光不由灼热了几分,语气中也带了几分迫切。
燕玉儿咬着下唇,她不理会太子宾,只是瞪着孙乐叫道:“你,你还说这风凉话?你派来的那些剑师,精得似鬼一样。府中有高人坐镇时,便形迹全无,高人一走便又来了。联姻要是有用,我又何必来求你。”她尖叫到这里,被自己说的这个‘求’字给提醒了,声音又是一软,她双眼泪汪汪地望着孙乐,苦涩地说道:“孙乐,当年我姨母,表妹是有对不起你母女的地方。可是,那折磨了你十年之久的
两个表妹已被你杀了呀!你要为母亲报仇,也径可取了我姨母的性命去。孙乐,我求求你,求求你放过燕氏一族吧!”
孙乐面无表情地倾听着,等燕玉儿说完,她淡淡地说道:“我说了,此事不是我所为!”
“是你,当然是你!你就是孙乐!你,你这个贱女人,你派来的那些人明明说了,他们是为你母女报仇而来!你,你居然不认!”
燕玉儿说到这里,玉齿一咬,声音中带了几分阴狠。她瞪着孙乐,咬牙切齿的瞪着!
就在孙乐以为她要扑上来与自己拼命之时。燕玉儿突然上前一步。扑通一声跪在她的面前。
“这,这如何使得?”太子宾连忙上前一步扶向燕玉儿。可是,他一伸出手,燕玉儿便拂开他的手,摇着头叫道:“别拦我!我燕氏一门百五十号人的性命都系于孙乐一人之手!”
太子宾见燕玉儿面容凄苦,不由退后一步。他转头看向孙乐,提脚走上两步,深深一揖,沉声说道:“田公乃当世智者,就算燕玉儿所说的行事之人不是田公,可有相救之策否?”
他说到这里,颇为心疼地看了一眼眼泪汪汪的燕玉儿,又冲孙乐说道:“如燕大家这样的绝代佳人,何曾向人下过跪?田乐,冲着这一跪,你也应该帮一帮她。”他见孙乐依然面无表情,不由咬牙续道:“只要你帮了她,如今平城城闹得沸沸扬扬的你的身份之事,我一定尽全力抚平!”
你尽全力抚平?孙乐听到这里不由有点想笑:你一个只有名位,无权无势的侯国太子,凭什么帮我来摆平这样的事?
太子宾说完这席话后,抬头志得意满地等着孙乐地回答。
孙乐嘴角微微一扯,说道:“殿下言重了。田乐无计可施。”
直接回绝了后,孙乐声音一提,喝道:“来人,送客!”
她喝声一出,十几个剑客应声站出,大步向太子宾和燕玉儿走来。
燕玉儿见孙乐真是油盐不进,不由绝望至极,她怒视着孙乐。双眼腥红,声音尖啸地嘶叫道:“孙乐,你,你好生过份!我,我定要让天下人都知道你本是一个女子!你就是燕氏叛出家门,那个淫贱妇人之女丑奴儿!你堂堂齐使田乐便是孙乐!我不会让你好过的,我不会!啊——”
燕天儿的嘶叫声,又尖又厉又响,一时远远地传荡开来。孙乐回过头,对着状若疯癫的燕玉儿,对着一脸阴狠地瞪着自己的韩太子宾,抬睫淡淡地说道:“不错!我本是女子身!我就是孙乐!”
对上一众错愕的,呆若木鸡的众人,孙乐笑了笑,云淡风轻地反问道:“那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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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手伤还没有完全好,本来时间上是到了,可每天敲字时,一不小心便会触动伤口,引得不是流血就是红肿,再加上现在是冬天,伤口愈合奇慢。最不妙的是,我现在有点写不动,人产生了一种惰性,怎么也勤快不起来。因此,后面还会是一天一更。
第179章 利舌如箭丈夫惭
那又如何?
她居然敢说那又如何?
太子宾,燕玉儿都瞪大了眼,浑浑噩噩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孙乐淡淡地扫了一眼呆若木鸡的众人,笑了笑,转身大步离开。
直到她去得远了,太子宾才找到自己的声音,“这,这田公真是女子?苍天!一妇人居然成了一国之使,还游走四国,她,她这不是把天下人都戏于股掌当中?我,我要回去告知父王!”
目送着太子兵和燕玉儿远去的身影,义解走到孙乐身后,低声问道:“孙乐,接下来如何行事?”
孙乐笑了笑,说道:“吩咐下去,明日起程离韩。”顿了顿,她转头看向义解,轻轻地说道:“这一路上,可是不会太平了。义大哥,得辛苦你们了。”
义解哈哈大笑道:“那又如何?义某早在随你出使之日,便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他浓眉一挑,颇为期待地说道:“也不知会有哪些老家伙前来?还真是让人期待呀。”
孙乐闻言也是一笑,她望着云山深处,嘴角微扬,悠悠说道:“大哥,我以前从来都没有这么任性过。”她笑意盈盈,眼波如水地回头看向义解,“现在发现,任意而行的感觉真是不错。”
义解闻言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他一边笑,一边看着孙乐,这时她已经回头继续看向青山隐隐的远方,在明澈的蓝天白云地掩映下,孙乐那白得透明的脸宠似乎多了几分灵秀。看着看着,义解不由想道:好似这几个月下来,这小姑娘又变得美丽些了。
孙乐等人不出府都可以知道,她的宣布对韩人造成了多大的轰动。一个下午,韩侯便派人来请了四次,至于其他专门登门求见的贵族更是数不胜数。
不过,这时孙乐已打定主意离开韩地,自然是一律不见。而以她的身份地位,也没有人可以强迫她,虽然包括韩侯在内的贵族都想做来。
第二天一大早,众人便准备好了,包括汗和在内的众齐人,都脸色很不自然地看着穿着一袭男女皆宜的深衣的孙乐,戴着纱帽出现在众人面前。
纱帽下,孙乐的头发梳成男子的髻,清丽的面容若隐若现,那修长而显得瘦弱的身躯在宽大的深衣中,行动之间透出几分别样的风流。
孙乐没有理会神色各异的齐人,径直坐上了马车。
她一上车,马车便络绎开动,驶出了府门。
此时太阳刚刚升起,天地间朝露末消,齐使的队伍出府时,街道中行人很少。可是,随着车队驶入正街,仿佛是突然从地底下钻出来一样,平阳城变得喧哗热闹起来。一个又一个的百姓匆匆从家中走出,守在街旁向孙乐的马车中瞅来。
这一点,孙乐早已料到,因此,车队在安静中加速而行。
渐渐的,越来越多的贵族的马车也出现在街道中,他们不约而同的向齐使离开的方向赶来。
至于韩侯,他早就得到了孙乐离韩的请求,经过一晚上的深思后,他决定装聋作哑,既不来相送,也不去理会。
这是一种很诡异地现象,无数的行人,车队都跟在齐使的队伍后面,似是相送,可每一个人的表情中都透着几分怪异,时不时有人朝队伍指指点点。
这种指点和嘲弄,使得汗和等人都很不舒服。不过,他们也只能不舒服,孙乐就算是女子之身,对齐也有大恩的。
车队顺利地出了平阳城,很顺利的在成千上万人的几十里相送之下,越驶越远。
到了后面,每一个相送的人都有点不耐烦了,他们不明白,为什么到了现在还没有人上前找孙乐的麻烦?渐渐的,感觉无趣的人越来越多,不时的有人选择了停步返回。
就在护送的人散去了三分之二的时候,车队拐过了一个九十度的山道,驶入了一片荒原当中。
而乍然出现在视野中的荒原上,一字排开了数十辆车骑!这些车骑全部身着青铜甲,拦在正中的是十来个横剑在胸的麻衣剑客!麻衣剑客后面,站着几个骑马的高冠贤士。
终于来了!
孙乐苦笑了一下。正当她苦笑时,车队后面的韩人齐齐地发出了一声欢呼,欢呼声中,有人在扯开嗓子嘶喊着,“大伙快回来呀,有热闹看了啊——”“太好了,总算等到了!”“快看热闹去!”
这些喊叫声齐齐响起,惊天动地,真震荡得山鸣谷应,一时天地之间尽是回音。
车队依然不紧不慢地向前驶去,而那一字排开的队伍也一动不动地拦在路中央,上百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们!
除了平阳百姓的叫喊声,不管是孙乐的队伍,还是拦路的队伍,都是安静之极,悄然无声。
渐渐的,两边的车队驶得只有五十米处。汗和手一挥,众骑齐刷刷地停下。众齐人没有开口,而是都转过头看向孙乐的马车中。
孙乐的马车车帘是掀开的,她点了点头,然后,她的这辆马车开始不紧不慢地驶向前方。不一会便来到了最前面。
看到孙乐的马车停下,对面的麻衣剑客中策马走出了一个着贤士冠的中年人。这中年人面白长须,正气凛然的长相。
他策马来到离孙乐的马车只有二十米不到处,双手一叉,冲着守在孙乐马车旁的义解冷笑道:“义公身为天下游侠之首,却辅之一妇人,不羞乎?”
这时孙乐明明是正对着他的,可这中年人愣是连瞟也不瞟她一眼,态度极为不屑。
义解闻言哈哈一笑,他反手在自己背上的长剑一拍,声音朗朗地笑道:“口舌之争非义某所长。你小子如果看不起眼,不妨上前与义解大战一场!”
中年人显然没有想到义解会这样回答,他脸色当既一沉。可是义解却压根不在意他变了脸,径直驱马退到马车后面,转向孙乐笑道:“孙乐,这等事只能交给你了。”
“我不与妇人说事!”那中年人冲着义解怒喝出声。
孙乐伸出头去,命令道:“既然如此,我们走!”
“诺!”
车队再次驶动,向前慢慢逼近。
拦路的车骑还是一动不动,直到孙乐的车队离他们只有十米不到了,直到双方的坐骑都在打着响鼻了,汗和才咬一咬牙,再次令得车队停下。
车队一停,孙乐便从马车中伸出头来,她朝拦路的众人瞅了瞅,忽然晒道:“公等意欲何为?”她提高声音,朗朗地笑道:“公等如果想要上前厮杀,不妨亮剑!如要唾骂,不妨开口!如不屑我这妇人,不妨别道而行!”她说到这里,笑容好不可恶,“如这般拦路劫道,却不知是狼是犬的喜好?”
“你——”
那中年男子伸手指着孙乐,气极之下给噎住了!
一个三十来岁的麻衣剑客见那中年人给气得不会说话了,当下策马越出,他冷冷地盯着孙乐,双眼如刀,阴沉沉地说道:“你就是齐人田乐?”
“然也。”
“亦名孙乐?”
“然也!”
麻衣剑客脸色一沉,厉声喝道:“你一介妇人,却假扮男子,四处游窜,罪孽深重也!”
孙乐闻言哈哈一笑,她双手一叉略施一礼,声音清脆地回道:“我一妇人,敢奋身而出,拯黎民于倒悬,求大齐于危难!我一妇人,敢身陷刀光剑影当中,以利害说以诸侯,敢问如此行为,罪从何来?”
她言词铮锵,声音朗朗,掷地有声!
那麻衣剑客给她说得一愕,讷讷半响都说不出话来。
这时,一阵暴笑声突然传来。笑声中,一个二十七八岁,瘦削腊黄脸的青年汉子信步走了上前,他盯着孙乐,仰头哈哈大笑道:“可笑,真是可笑!这天有阴阳,地有乾坤!你一介妇人,不在家恪守妇道,相夫教子,居然游走诸国,乱我朝纲伦常,还敢说你无罪?哈哈哈哈,真是可笑,太可笑了!”
“哈哈哈,不错,真是可笑,大可笑了!”
汉子的笑声末落,孙乐已是大笑而起,她拍桅而起,哈哈笑道:“当家国危难,丈夫束手之时,乐有救国之才,有纵横之术,却不顾及自己一妇人身份,竟先父侯之忧而忧,苦家国之急而急!哈哈,诚可笑也,可笑矣——”
孙乐这番话一出,不少人都当场色变。她这番反讽的话辛辣而尖利,直说得几人哑口无言,面面相觑!
汗和等人相互看了一眼,暗暗想道:是啊,这道理上说不通呀,明明她有办法解国之危难,难不成仅因为她是女子便只能坐等君父家国倾灭不成?
孙乐的笑声远远地传荡开来,仰天大笑了一阵后,她收住笑容,冷冷地盯着拦路的诸人,高声喝道:“我孙乐不顾已身安危,为家国君父几经生死!尔等空有丈夫之身,却又做过何等义举?有,请出来一诉!无则让开,凭尔等还不配拦我孙乐之路!”
在众人齐齐脸色大变中,孙乐冷喝道:“起驾——”
汗和等人都是一凛,不约而同地朗声应道:“诺!”上百齐人同时朗时叫出,一时应诺声山鸣谷应,响彻云霄!
马车再次启动,拦路的众人面露惭色,在车队的逼进中,他们面面相觑,不知不觉地一步一步向后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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