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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门娇全文阅读

作者:翡胭     将门娇txt下载     将门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00 解救

    崔翎脑中只觉得嗡嗡作响,好像有什么东西就要倾泻而出。

    可鼻尖忽而传来淡淡的血腥气味,白王妃的哭喊哀求,像是一道符,将她定住。

    她心里一团乱,眼看着等候在门外的宫女嬷嬷们一拥而入,却不知道要做什么好。

    白王妃百忙之中仍旧不肯将崔翎的手撒开,她反而越抓越紧了。

    “袁五嫂,求求你,救救我,救救我的孩子们!求你!”

    唐太医很快就到了,这几日恰在白王妃产期附近,太医院百般事务都不再烦扰他。

    他几乎是全心全意在等着白王妃生产。

    稳婆们开始有条不紊地动作,唐太医诊断开药安排,然后令人将闲杂人等驱散。

    白王妃的手却还是紧紧地箍住了崔翎的手臂,她忍着剧烈的疼痛卯起身子,几乎是在哀求,“求求你,袁五嫂,救我!”

    崔翎心神俱乱。

    临行时宜宁郡主的嘱托言犹在耳,她也觉得保护悦儿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可当她亲眼听到白王妃痛苦地哀求声时,心里那根弦却有所松动了。

    天平的这一头是三条人命,活生生的。

    那一头是悦儿的名声以及她未来的人生。

    唐太医眼中闪过不忍,他让人取了准备好的麻沸散来,喂了白王妃喝下。

    眼看着白王妃的意识渐渐地弱了,不再哭闹,手上的力气也慢慢松开。他叹了口气。对着崔翎说道。“五夫人不必留在这里,出去吧。”

    当时崔翎生产的内情,旁人或许不知,可身为王老太医嫡传弟子的唐太医却是清楚的。

    那样危急的状况,千钧一发之刻,若不是医术高明的圣手,不可能挽救袁家五夫人的性命。

    唐太医曾经无数次假想过,假若当初是他。有没有可能顺利完成手术。

    可他不敢去想结果,因为他知道,他没有那个把握。

    坊间流传的“五郎救妻说”唬唬别人是足够了,可唐太医却晓得,五郎从未跟着自家老师学过医术。

    武夫舞刀弄枪和医生动手术也是风马不及。

    那个为袁家五夫人动手术剖腹取子的人,绝不是五郎,这一点唐太医很确定。

    但当他去请教王老太医时,老爷子一个字都没有说,却反而还嘱托他,将五郎救妻的事坐实。家若有人问起,他还要笑着说。“袁五爷虽然不曾拜师,但受过我老师精心教导,许是运气好,竟让他做成了。”

    都到了这副天地,唐太医心里很清楚,那个替袁家五夫人动手术的人,或许是不方便出面的,那么就应该是袁家后宅中的某位夫人或者小姐。

    他不敢多想,也不愿意再深入下去,便将这件事彻底地埋在了心中。

    但此刻唐太医临危受命,很快就要做一次他没有完全把握的手术。

    这次非比寻常,假若他救活了白王妃母子三人,自然是风光无限,可若是不能,那他将面对的,不只是责罚,还有可能是职业生涯的终结。

    他也很希望有个人能站出来拉他一把。

    但,不论是出于道义,还是自我修养,他都不肯将袁五夫人拉入这潭浑水。

    唐太医见崔翎愣着,皱了皱眉,厉声喝道,“五夫人,您大可到屋子外头去候着,不要在此地妨碍我动手术。”

    崔翎这才惊醒,回头望了眼已经安静下来的白王妃,咬了咬唇,便往屋外走去。

    被风一吹,她脑子终于清醒了一些。

    想该守在这里得到一个结果,还是趁着无人管她,偷偷地离开这里回到家去?

    前者一定会冒许多风险,譬如赶到的镇南侯府白家的人,一定会逼问她给她动手术的人,她若不从,等到白王妃有个三长两短,恐怕要受到伤害。

    可若是偷偷地离开……

    没有宫人送她,这诺大的帝宫,她根本就找不到出宫的方向。

    再说,就这样偷偷离开,就好像是个逃兵,总觉得有些不太地道。

    尽管心里怀疑着白王妃是故意要在这个时间点,找自己入宫好逼自己交代出那个人来,可崔翎还是希望白王妃可以母子平安。

    这样,她才能安心。

    正当她举棋不定,暗自犹疑之时,忽然听到耳畔有温柔的声音响起,“袁五嫂,你怎么在这里?”

    崔翎忙抬起头来,恰看到闻讯而来的皇帝。

    她仿佛看到了救星,连忙上前两步,连行礼都忘记了,就求助似地说道,“白王妃请我入宫说话,不知怎么得,她忽然就要临盆,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皇帝墨亮明媚的眼眸中泛起一道波光,他若有所思地望了屋内一眼,便又转过头来。

    他柔声安慰崔翎,“袁五嫂不必害怕,有唐太医在,白王妃自然母子平安。”

    早有宫人将里面的情况汇报给皇帝,看进出的宫人沉重的脸色,想来境况并不怎么好。

    崔翎心里不安,既想要回家,可又觉得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

    她的思想再作着激烈的斗争,她不能出卖悦儿,可也不忍心眼睁睁看着白王妃一尸三命,就这样香消玉殒在她面前。

    皇帝忍不住将手伸了出去,轻轻地在她肩膀上拍了拍,动作轻柔,像在呵护一个孩子。

    他回头看了眼屋子,对身边的人叮嘱了几句,便转头对崔翎说道,“袁五嫂,白王妃这里有许多人看着,她一定无事,朕先送你回去。”

    崔翎神色恍惚,竟没有察觉皇帝的手一直轻轻搭在她肩上。

    只是这建议实在太过诱人,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本能地点头答应下来,“好。”

    她心有不忍地回头,忽然又有些犹豫,“那白王妃……可……”

    皇帝看着她纠结的表情,真想将那皱起的眉头用手摊开。

    他有些心疼。

    恰这时,有身着黑衣的骑士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在皇帝耳边耳语了几句,瞬时又像是一道黑烟,只是转眼之间,就不知道去了何处。

    皇帝眉间终于露出一丝笑意,他柔声说道,“不要紧,阿浚已经找到了王老太医的师弟鬼医尹力。”

    崔翎一愣,随即激动地问道,“夫君他找到了尹力?”

    她胸口一块大石终于落下,好像重新又活了过来,喜极而泣,“真好,真好!”

    有一股强烈的悸动从皇帝心上开出,然后生出花来,蔓延至他全身。

    他的眼神炙热,几乎都能将冰山融化,喉间不知道因何关系忽然沙哑起来,“翎……五嫂,我送你回府去。”

    一直等除了景阳宫,崔翎才回过神来。

    她连忙对着皇帝摇头,“皇上只要派个人送我到宫门口就是了,袁家的马车也有跟了一辆过来,就候在那边。皇上日理万机,就不劳烦您亲自送我了,真的,我一个人回家没有问题,完全没有问题!”

    皇上冲她微微一笑,“今日朕恰好无事,送五嫂回去也无妨。”

    他微微一顿,压低声音说道,“镇南侯府的人约莫马上就要到了,若是五嫂一个人回去,路上碰到了,可是有些不妙。”

    镇南侯素来脾气火爆,又最心疼白王妃这个女儿。

    想来,他还没有接到袁五郎已经找着尹力的密报,这种时候,若他遇到了崔翎,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说不定,还会直接将人再绑回景阳宫来的。

    崔翎想了想,皱着眉头说道,“若镇南侯问起,我就告诉他皇上已经找到了鬼医尹力,白王妃定然可以平安生下两个孩子的。”

    话虽然这样说,可她到底有些底气不足。

    镇南侯那样的人,或许未必肯给她解释的机会,直接将她端走,那也是可能的。

    但尽管如此,她还是不想叫皇帝亲自送她回府,这有些太兴师动众了。

    虽然都是五郎自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可对崔翎来说,石修谨和皇帝是完全不同的。

    假若是石修谨要送她,她一定不会拒绝,甚至还挺乐意有这么个保镖的。

    但皇帝……

    除了皇帝九五之尊的身份,崔翎对他还有一些顾忌和担忧。

    也许是她想多了吧,可她总觉得自从那时在西北她错认夫君之后,皇帝看她的眼神里总有些别的什么。

    是戏谑?是嘲讽?是觉得她可笑?她有些分不清。

    总之,就是一种令人不大舒服的感觉吧,很复杂,怪怪的,她本能地有些抗拒。

    想了想,崔翎还是十分坚持,“假若皇上不放心,不如就请派几位卫士护送我一程吧!”

    她指了指里头,“听说白王妃凶险得很,您若是当真朝中无事,不妨等一等她的消息。”

    那是盛朝皇室稀有难得的血脉,在皇帝没有自己亲生的子嗣之前,白王妃怀的那个男孩儿,就是盛朝皇位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就算只是一个备胎,但在眼下,他却有着十分重要的价值。

    皇帝见她坚持,倒也不再强求,只是心底难免还是有些失落的。不过他很擅长掩饰,脸上的笑容依旧,分毫都不曾改变。

    他笑着说道,“那样也好,我叫人护送五嫂回家。”

    皇帝话音刚落,忽然听到一个尖利的声音,“九姐姐,你怎么在这?”

    是芙华夫人。(未完待续。。)

201 大婚

    芙华夫人盛装而来,看得出来,是经过精心打扮的。

    只是此刻,她脸上的表情却不怎么好,令她娇艳绽放的容颜有些扭曲。

    许是被皇帝娇宠惯了,尽管此刻此地众目睽睽,但她却丝毫都没有想过需要在别人面前顾及芙华夫人端庄雍容的形象。

    她盛气凌人地指着崔翎,“这里不该是九姐姐来的地方。”

    崔翎暗暗骂了一声蠢货。

    大约是这些日子以来,皇帝当真对芙华夫人有过盛宠,才会令她的气焰如此嚣张。

    后.宫无后,独芙华夫人一位,太后清闲自在惯了,也懒得拘她在前,所以崔芙才能在宫里横着走。

    反正皇帝旨在捧杀,也便由着她去。

    可这里是景阳宫,白王妃正在经历难产,镇南侯府的人很快就会赶到。

    芙华夫人却在景阳宫门口大呼小叫,去指责被白王妃邀请入宫的崔翎,不该在这里。

    这举止不只可笑,还有些可悲。

    最重要的是,皇帝也在,崔芙没有行礼问安,先去逞芙华夫人的威风,好似一点都没有将皇帝放在眼中。

    崔翎忍不住摇了摇头,她想,十五妹一定以为做了皇帝的女人,就能和寻常夫妻一样,倘若夫君宠爱自己,便可撒娇任性。

    可皇帝是帝王呢,在夫妻之前,尚还有君臣二字。

    崔芙……这是在往作死的道路上又迈进了坚挺的一步啊。

    芙华夫人见崔翎又是摇头又是叹气,却唯独没有正眼瞧过她一回,不由大怒。

    可她素来对这位九姐姐无法。奈何不得。便只好大步踏前近到皇帝身前。

    她一把抱住皇帝的手臂。撒娇地晃了晃,“皇上,您看看,九姐姐她对我无礼!”

    皇帝的神情变了三变,他眉头分明写着不耐和厌恶,可转瞬之间,却又漾起了笑颜。

    “爱妃,袁五夫人是白王妃邀请来的贵客。里间王妃正在生产,朕正要派人护送五夫人回去。”

    他抬了抬眉,英俊无匹的脸上带了几分困惑,“可五夫人不是爱妃的堂姐吗?怎么?”

    芙华夫人嘟了嘟嘴,“可是……”

    皇帝将她的话打断,“爱妃,这里人多嘈杂,朕送你回去。”

    他转头对着贴身侍卫示意一眼,对着崔翎稍稍点了点头。

    芙华夫人双目一亮,脸上爬起两朵娇羞的红云。“嗯,臣妾都听皇上的。”

    她这才懂得收敛了。一副柔弱的模样,紧紧贴在皇帝的身上,迈着小碎步随着他。

    崔翎看着他们两个离开的背影,也不知道要说啥好,若非要有点啥感想,那就是——皇帝的演技可真不错。

    她就站在皇帝身侧,可没有错过他对芙华夫人的厌恶鄙视眼神。

    他分明就很讨厌崔芙这个女人,可却还能做到,让她觉得自己无比受宠,完全沉溺其中。

    这简直就是演技大神啊!

    不过,想到从前他是如何在姜皇后的火眼金睛下,将一个有为青年伪装成好色的淫.徒,令全天下都认为,九王就是个色中饿鬼,足可见他的演技非同一般。

    崔芙真倒霉,得罪了这样可怕的男人。

    崔翎啧啧两声,耸了耸肩,便对着皇帝指定要护送她回家的那位侍卫笑着说道,“劳烦了!”

    这便出宫回府。

    到了晚间,五郎回家,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

    崔翎便晓得白王妃应该是母子平安了。

    果然,五郎说道,“尹力真是条滑不溜秋的大鱼,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逮到了他,也是上天助我,才能赶在白王妃生产的时候将尹力逮进宫去,否则……”

    唐太医虽然为了要给白王妃做剖腹产手术,不知道做了多少功课,但白王妃怀的双胎,胎位又不正,听说还脐带绕颈,对他来说是一个绝大的考验。

    他做不到保证她母子三人的平安。

    最好的结果,也不过就是舍母留子,或者舍子留母。

    幸亏后来尹力来了,这才顺利地将两个孩子产下,白王妃虽然失血过多,可到底还是保留了一条性命。

    五郎道,“皇上封了白王妃的长子为顺王,一出生便抱入了太后宫中抚养。至于白王妃和小郡主,等到出了月子,就会搬出帝宫,去到顺王府荣养。”

    说起来有些可悲,分明是顺王府,可顺王却养在宫中。

    顺王的处境,比起当年的九王,可有过之而无不及。

    毕竟九王不论如何,都是先皇的亲兄弟,虽然心里带着防备,可真心也是有几分的。

    然后顺王却是先太子之子,确切来说 ,他和皇帝是仇人。

    但如今这样,却已经是白王妃母子三人最好的结果了,皇帝终究还是仁慈的。

    崔翎依偎在五郎怀中,娓娓道来今日所见所闻,心中仍有余悸。

    她叹口气,“假若不是皇帝及时赶到,又听到了你找到尹力的消息,我恐怕……”

    真真切切的三条人命,假若不在她眼前,她自然可以不去理会。

    可当她亲眼看到亲耳听到时,那种震撼力,是她难以承受的。

    她觉得很有些对不起悦儿,因为她差一点就要将她供出来了。

    五郎却安慰她,“隐恻之心,人人皆有,到底是三条人命,你若是见死不救,以后一定不会安心的。”

    他拍了怕她肩膀,“再说,尹力不是及时赶到了吗?恐怕,差点,那不是还差一点吗?你放心,悦儿可不会怪你曾经动过这样的心思。”

    崔翎埋着头不说话,良久才幽幽叹道,“我自以为是个冷心肠的女人。可以不被情绪左右。就算面对困境。也能坚定心智,可到底还是修炼不够。”

    她昂起头来,对着五郎说道,“我知道今日没有犯下大错,是因为外力及时阻止,可若是当时皇上没有来,我不知道你的消息,那么现在。整个盛京城都该炸开了吧?”

    悦儿好不容易谈拢了的亲事,她的名声,未来的生活,也许都要被她毁掉了。

    在生死面前,崔翎有资格决定自己的人生,可她没有资格决定别人的。

    假若如此,就算白王妃母子平安,可乱了章法的悦儿的人生,是她无可承担的罪,她同样也将痛苦一辈子。

    崔翎伏在五郎怀中。将他抱得紧紧的,低声呢喃。“夫君,幸亏有你。”

    白王妃母子平安,顺王府也在不久之后迎来了主人。

    镇南侯经过此事,终于对皇帝彻底地臣服,虽然曾经本该继承大统的外孙如今只是封了亲王,而且还母子分离,被圈养在宫中。

    可在太子弑父弑君的事件爆发之后,白王妃母子三人还能各自分封,荣养活着,这已经是皇帝的仁慈了。

    再加上镇南侯的小女儿白七小姐被选为了贵妃,不日就要入宫,将来若是生了儿子,一样可以为镇南侯白家赢得尊荣。

    镇南侯虽然心疼爱女后半辈子的凄苦,但终究也释然了。

    这件事在盛京城热闹了一阵子,很快就被吹散了,因为皇帝终于要大婚迎娶梁皇后了。

    帝后大婚,崔翎原本也要陪着老太君和几位嫂嫂一块儿前去观礼的。

    但老太君忽然又起了急病,经过好一番辛苦这才救转回来,崔翎因为这些日子读了不少医书和王老太医的手记,便自告奋勇要陪在老太君身边护理。

    宜宁郡主和二嫂是贵命妇,三嫂廉氏和梁皇后之间好似有些姻亲关系,她们穿戴好了嘱托了几句,便就去帝宫。

    留下四嫂苏子画跟崔翎一块儿在泰安院。

    此时老太君已经醒来,但头脑发晕,四肢无力,人还虚弱得很,所以大多数时间只能闭目养神,不太开口说话。

    苏子画跪坐在榻前,替老太君拢了拢额前的发丝,压低声音对崔翎说道,“这回幸亏三哥和五弟扛着王老太医来了一趟,否则祖母哪能这样快就醒来。”

    她看了眼憔悴的老太君,“祖母向来身子骨硬朗,又有王老太医在,一定可以很快好起来的。”

    崔翎轻轻说道,“四嫂也不必太担心,祖母这病,叫做脑梗,上了年纪的人很容易得,只不过这次祖母起病急,所以厉害些,只要好好养就会没事的。”

    她前世的奶奶就有脑梗,只不过那时家里穷,父母都没有怎么管,有一天奶奶去河边洗衣裳,就再也没有回来。

    听说是因为脑梗发作栽进了河里……

    奶奶虽然因为她不是个孙子而对她十分冷漠苛刻,但那是她小小的年纪里第一次经历面对的死亡,所以印象深刻。

    听说心脑血管疾病很容易遗传,所以她长大之后,还曾特意地去查过脑梗的资料,包括一些平日里预防的药膳。

    所以,崔翎知道,脑梗说可怕很可怕,可若是悉心照顾从日常饮食就看护好,也并不是不可战胜的。

    苏子画知道崔翎读过医书,经过王老太医点拨指教,对医理比她要在行,所以听了这样的话,心里倒是安定了一些。

    她低头见老太君眼皮微动,便低头在老太君耳畔说道,“祖母,您是不是躺着无聊?不然我和五弟妹给您读书听吧?”

    老太君轻轻睁开眼,微微一笑,虚弱地道,“好。”

    她虽然人很疲倦虚弱无力,但其实脑子还是很清醒的。

    崔翎便忙叫人取了两本游记来,和苏子画你一篇我一篇地读了起来。

    帝后大婚,盛京城锣鼓熏天,一片喜庆热闹,而镇国公府泰安院中,却有清朗的读书声绕梁。(未完待续。。)

202 出宫

    帝后大婚之后,四妃相继入宫,朝野上下,总算又恢复了互相制衡的宁静。

    朝臣和百姓无不翘首以盼,期望宫内能早日有皇子诞生,江山后继有人,才算无后顾之忧。

    便有好事者打听出来皇帝对芙华夫人的独宠,并没有因为皇后及四妃入宫而稍减。

    他虽对梁皇后十分尊重,初一十五必要去坤宁殿,但余下的时间却大部分都去了芙华夫人的朝霞殿。

    坊间便传闻芙华夫人独占帝宠,想是不需多时就能怀上龙嗣了。

    盛朝颇重嫡庶之分,然后帝王之家,却并不一定传位于嫡子。

    子凭母贵虽是正统,但母凭子贵也不在少数。

    像皇帝的父皇先帝,便不是嫡出,当初五王夺嫡,硬是凭借着过人的机谋踩着皇兄皇弟们的尸骨登上了皇位。

    这是盛朝皇室血脉稀薄的初始。

    所以,对于后.宫嫔妃而言,皇后嫡出的皇子自然贵不可言,但其他的皇子也未必毫无机会,不论如何,能占了一个长字,对将来也是大大地有利的。

    芙华夫人的肚子分明还没有动静,可被这坊间传闻了一遍,一来二去,竟然好似肚子里已经稳稳当当地扎根了一位皇子一般。

    人人都说,芙华夫人的娘家安宁伯府很快就要显贵起来了。

    这传闻如同雨后春笋一般,不过一夜之间,便铺天盖地了,原本颓废萎靡的安宁伯府一下子就像点着了一般闹腾起来。

    安宁伯崔谨虽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可若是自家的亲妹子能得帝宠。对他来说自然是千好万好的。脸上便也光彩起来。

    那些早先有意要搬出去的堂亲,本以为安宁伯府这课大树已经快要倒下,再没有依靠的价值,这一下,便也不再提搬家的事。

    而最得意的人,当属芙华夫人的母亲赵氏。

    赵夫人原本已经几乎算是被打入了冷宫,她住的院子里许久都不曾有人来光临了。

    可自从芙华夫人独占帝宠的消息传出来后,她顿感门庭热闹起来。

    先是许久不曾来往的手帕交们纷纷出现拉关系。然后是各门姻亲热闹地来往起来,家里的这些妯娌侄儿媳妇便更不用说,整日都往她院子里钻。

    从前门可罗雀,不过几月光景,便热闹非凡起来。

    就连住在南庄躲清静的安氏也写了信来问崔翎,看是不是要回去一趟,在有过过节的赵夫人面前卖个好,以免将来不被秋后算账。

    崔翎冷笑一声,吩咐木槿亲自去南庄带话,“五房原该怎样。现在便还怎样,稍安勿躁。不必着急。”

    皇帝独占帝宠的消息几乎是一夜之间就在大街小巷传开的,这绝对不是一个偶然。

    一定是有人见不得芙华夫人好,想要狠狠地收拾她一番,所以才会设下这个局。

    将梁皇后及四妃都描绘成被冷落的模样,目的是想要激起这五家人的焦虑反感。

    他们是没有能耐责怪皇帝雨露不均沾的,所以矛头只会指向芙华夫人。

    后.宫的平衡联系着朝堂,若皇帝专宠一人,那么好不容易维系起来的平衡将会被打破。

    梁家和四妃的娘家都不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势必会发起反击。

    而独占帝宠是什么样的下场?景朝轩后已经给足了提示。

    在崔翎看来,芙华夫人越是得宠,安宁伯崔家就越该夹起尾巴安静做人。

    否则,谁知道那些舔着脸来恭维你的人,会不会是绊倒你的第一颗石子?

    但赵夫人被压抑得久了,好不容易得意,便有些变本加厉起来。

    听说她不只将儿媳妇安宁伯夫人黄氏七个月的一个男胎折腾地没了,还与梁皇后的母亲在福宁大长公主的生辰宴会上起了冲突。

    承恩侯夫人气量大,并没有与赵夫人计较,但黄氏却将赵夫人恨到了骨子里,倘若不是碍于名声孝道,几乎就要当场骂战起来。

    黄氏所受到的委屈,安宁伯崔谨看在眼里,疼在心中。

    他和妻子自小就相识,青梅竹马,感情极好。

    这一胎又是他们期待已久的,好不容易才安稳下来,已经有七个月,再过不久就要临盆,可却生生地被自己的母亲折腾没了,还是个已经成形的漂亮男孩儿。

    崔谨既是心痛,也很难过。

    他对自己的母亲赵夫人已经失望透顶,再加上赵夫人得罪了承恩侯夫人的事传出,他虽然什么都没有说,却勒令仆从将赵夫人软禁在她院中,从此不许她出门。

    赵夫人不甘心,偷偷使自己的贴身奴婢去宫里头给芙华夫人送信。

    也不知道走了什么门路,竟然还真的让她将信给递了进去。

    芙华夫人火爆的脾气,晓得了兄长软禁了母亲,想到了当初在兄嫂面前所受到的委屈,这股气便压不下去。

    她立时吵嚷着要出宫。

    可帝王后.宫一旦进去了,又岂是那样轻易就能出来的?

    莫说新入宫的妃嫔,哪怕贵如皇后,都没有省亲的机会,便是太后娘娘,她入宫已经三十多载,也从来都没有回过娘家。

    芙华夫人虽然得宠,但也没有这样的先例。

    崔芙想要出宫的请求在梁皇后面前碰了壁,皇帝又恰有事务在忙没空见她,她便仗着自己得宠,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自作主张出了宫。

    看守宫门的护卫苦拦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宫车嚣张跋扈地从他们面前过。

    安宁伯崔谨晓得芙华夫人私自出宫回府,简直都要被吓呆了。

    就算十五妹当真和传闻中说的那般得到皇帝的独宠好了,她在宫里头不论怎样做,只要皇帝肯包容她,那都是无碍的。

    可私自出宫,那可不再是皇帝肯原谅她就能够被一笔勾销的事儿了。

    宫妃省亲,盛朝还从来都没有过,便是前朝,那也是一件特别郑重的事儿,前前后后不知道要准备多久才能省亲回府。

    这些都是要礼部出面办理的。

    可十五妹却就这样豪迈地从宫里头出来了,一没有皇上的圣旨,二没有得到梁皇后的首肯。

    她横冲直撞地出了宫,却从来没有想到过,此举会给她,给家族,带来多么大的麻烦!

    大臣是一定会弹劾的,太后皇后是一定会震怒的,四妃也一定趁机打压。

    最重要的是,安宁伯府崔家一定会被她连累!

    崔谨气得三魂快要丢了七魄,在查清楚了是赵夫人托人送了信给芙华夫人,这才引出的祸端,他立刻便将送信的婆子给乱棍打死了。

    他想要在十五妹还没有惹出更大的祸端前,将人给送回宫去。

    最好,这件事还没有闹大,晓得芙华夫人出宫的人还不够多,但盼望皇上的宠爱和垂怜,能够将这大祸给瞒过去。

    谁知道崔芙却丝毫不领情,她指着崔谨的鼻子骂道,“若不是大哥你对母亲不敬不孝,我又怎么会急匆匆地跑回来?”

    她神情十分愤怒,又带着几分倨傲,“有大哥这样做儿子的吗?母亲只不过推了大嫂一下,是大嫂自己不小心孩子才没的,这能够怪母亲吗?大哥倒好,将母亲直接软禁起来,这还有点做儿子的样子吗?”

    崔谨的切肤之痛,在崔芙眼中,却成了如此轻描淡写的事。

    甚至,崔芙还将孩子没了,说成了是皇氏的责任。

    可怜黄氏流了那么多血,到现在都还只能躺着不动,却被说成这样,崔谨便是菩萨做的人也要动怒了。

    他怒极反笑,对着崔芙说道,“十五妹当了芙华夫人,好生得威风,那好,就让芙华夫人今日威风个够。”

    崔谨转头离开,吩咐属下将赵夫人的院子给锁紧了。

    他对着长随说道,“我进宫负荆请罪,假若到晚上都没有回来,你就去镇国公府请九姑奶奶帮忙,就说……”

    顿了顿,他目光里有凌厉光势一闪而过,“就说只要九姑奶奶肯帮我这一回,我答应她,等五房的弟弟妹妹们各自嫁娶过后,就分家!”

    五房动的什么样的心思,他早就知道了,先前谨遵祖父的命令,勉强维系着家族。

    可这样熙攘乱糟糟的安宁伯府,他真的是受够了!

    不破不立,虽然祖母崔弘锦已经对自己说过为什么不能分家的理由,但他宁肯舍去大半的身家,也要将这乱麻一样的崔家给清一清。

    长随害怕主子出事,崔谨刚入了宫门,他就立刻跑去了袁家五房的宅子求见崔翎。

    崔翎看到是崔谨的帖子,倒是不得不见。

    虽然她对安宁伯府没有好感,可大堂哥的为人还算过得去,听说是大堂哥的长随急匆匆地跑了来,想必是有什么事才对。

    她本来不是喜欢多管闲事的人,但因为上回三千两银子就敲诈了大堂哥一副价值连城的古画,心里多少有点过意不去,便就叫人请了那长随过来回话。

    那长随十分机灵,也没有废话,直截了当便将事情的起因经过说了一遍。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九姑奶奶,请您救救我家伯爷,夫人失血过多,才刚救回来,少爷小姐都还年幼,假若伯爷出了什么事,崔家必要乱得不成样了!”(未完待续。。)

203 亲近

    倾巢之下,焉有完卵?

    崔翎虽然厌恶崔家,但她也晓得崔家若是倒了,五房必将受到牵累。

    她略沉吟半晌,对那长随说道,“这件事我晓得了,你先回去,静候消息吧。”

    等那长随走了,她俯身修书一封叫人送去京畿卫衙门,交托给五郎。

    木槿不解问道,“芙华夫人哪里来的胆子竟敢私闯出宫,她不晓得盛朝的妃嫔,哪怕是皇后,都不能轻易归省的吗?”

    不服皇后管教,不听宫人劝说,私闯宫禁,这些都是要掉脑袋的大事。

    倘若芙华夫人不是宠妃,按这情形,守宫的护卫足可以一箭射之。

    她也实在太胆大妄为了!

    崔翎苦笑着摇头,“崔芙自小就被捧在手掌心上长大,大伯母也舍不得她吃半点苦,连个教养嬷嬷都没有给她请,一直都是亲自养着她的,她眼中原本就没有什么礼仪规矩。”

    瞧赵夫人的品性,就晓得她的为人,养在她手上的女孩儿,又怎么会贤良淑德?

    至于已故的安宁伯夫人,她只是喜欢孙女们绕在膝下讨好她的景象罢了,崔芙身为其中得宠的一个,充其量不过是锦上添花的玩意儿,安宁伯夫人从来都没有交付过真心。

    崔芙就是个被宠坏了的女孩,张扬跋扈,而无所畏惧。

    她如今又正得盛宠,意兴头上,不晓得半点分寸,惹祸是迟早的事儿。

    崔翎只是没有想到。崔芙这回惹的事竟然这样惊天动地。

    妃嫔私自出宫。就算皇帝不追究。那些等着寻她错处的人也一定不会轻易放过。

    礼仪规矩还只是小事,就怕有人从崔芙的名节上下手,那真是有口都说不清的。

    入宫的女子万事都小心谨慎,也只有芙华夫人这样无脑又被捧得忘了形的人,才会这样愚蠢冲动。

    崔翎轻轻一叹,对着木槿说道,“不必管她,好在大堂兄脑子还清醒着。将人锁了,亲自入宫跟皇帝负荆请罪,皇帝看在他一片大义,想是不会重罚。”

    但这也不过只是自我安慰之辞,皇帝的心九曲十八弯,谁知道他到底想要如何呢?

    假若崔谨倒霉了,整个安宁伯府再找不出别的可以顶门立户的男儿,崔家迟早都要败落。

    五房病的病,弱的弱,年幼的年幼。崔家若是有什么动荡,五房势必最先被击溃。

    这件事。不论是非曲直,她是一定要出手管一管的了。

    安宁伯府赵夫人的院中,芙华夫人毫不在意地安慰着母亲,“母亲,您不必害怕,就算哥哥不把院门落锁,今日他不道歉,我也不准备回宫的。”

    她娇艳的脸上傲气十足,“我倒要看看,我迟迟不回宫中,他要怎样给皇上一个交代!”

    赵夫人却没有芙华夫人那般笃定,她有些担心地说道,“芙儿,你老实告诉我,你出宫皇上到底同意了没有?”

    她到底是侯府小姐的出身,又当了安宁伯府许多年的家,这些礼仪规矩还是知晓的。

    大盛朝就没有过能回娘家省亲的皇后妃嫔,一旦入了宫,想要踏出宫门一步那简直比登天还要难。

    可她的女儿崔芙却如此轻易地像是串门一样地回了娘家,这叫她心里不安稳。

    崔芙脸色微变,随即不在乎地说道,“我去寻皇上时,他恰有事在与朝臣商谈,我进不去,没有见着人。”

    她见赵夫人脸色一黑,连忙说道,“母亲您怕什么?皇上那样宠爱我,他才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为难我的。再说,我不是跟他身边的李公公说了吗?”

    赵夫人心里一紧,“你跟李公公说了什么?”

    崔芙笑着说道,“我就说我家里有点儿事,想要回去一趟,等皇上忙完了国事,就请李公公告诉他一声。”

    她上前攀住赵夫人臂膀,“母亲,不用担心,没事的了,如今该担心的不是你我,而是哥哥。若哥哥还想不通,继续要关着您,那不怕,我跟您一块儿被他关着,看他到底要怎样收场!”

    赵夫人的院子大门已经被崔谨锁上,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进不来,所以崔芙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她也不知道崔谨已经入宫跟皇上负荆请罪去了。

    崔芙根本没有意识到她私自出宫的后果有多么严重,她以为她和皇上感情好,皇上能容忍她不敬皇后,不搭理四妃,连太后娘娘的慈安殿她都可以不去请安,还有什么是皇上不能容忍她的?

    不过只是回了一趟娘家,她以为只是小事一桩。

    但赵夫人却终于听明白了,她脸色惨白地问道,“芙儿,你是说,你出宫未经皇上允可?”

    她连忙问,“那皇后娘娘呢?你有没有去请示过皇后娘娘的意思?”

    崔芙厌弃地瞥了一眼,“母亲,皇上根本就对皇后没有意思,初一十五他去皇后那儿不过只是为了给天下子民一个交代。”

    她掰着手指,“他去坤宁殿不过两日,我的朝霞殿一月里却总共要有二十来天接驾,在皇上心里,你女儿可比皇后娘娘要紧地多。我又何必要在乎皇后的意思?”

    赵夫人身子一个踉跄,原来没有病的,听了这话倒要真的病了。

    她不可置信地问道,“芙儿,你……那你这回是没有旨意,连皇后娘娘的允可都没有,就私自闯出的宫禁?你!你简直太胆大包天了!”

    赵夫人急得团团转,“不行,你得赶紧回宫,现在,马上,立刻就回宫!”

    她连忙叫了身边几个粗壮力大的婆子,“快,给我将院门砸开,现在就去砸!”

    崔芙怪赵夫人大惊小怪,“母亲,您何必如此?今日哥哥不来给个话,就算您将门砸开了,我也不会回宫的。”

    她兴致勃勃地喝了杯茶水,“您哪,不是病着了么?还不快来跟我一块儿等着,我倒是要看看哥哥什么时候才能想得明白,过来跟您道歉。”

    她想了想,还说道,“反正大嫂躺着下不了床,这府里群龙不能无首,管家的事儿我看还是得由母亲来做,否则好好的家倒是乱成了什么样子。”

    事已至此,赵夫人便也冷静下来。

    她想崔芙私自出宫已经是个事实,就算现在就把人送回去也无补于事,该参的还是要参,该罚的也还是躲不过,如今就端看芙儿在皇帝心中到底分量如何了。

    只要皇帝盛宠,一意回护,就能保全崔芙。

    她想了想问道,“芙儿,你跟母亲说说,皇上对你好吗?”

    崔芙想到了英俊无匹的皇帝,脸上闪过一丝红晕,她扭捏地点头,像足了一个沉浸在甜蜜爱恋中的女人,“皇上自我自然是极好的。”

    她不好意思起来,“母亲,您问这个做什么?怪羞的。”

    赵夫人松了口气,“既然皇上一月之中有二十日在你那里,想来你应该很快就能怀上龙嗣。”

    她盯着崔芙的肚皮看,“说不定此时肚子里已经有了。”

    只要崔芙能怀上了龙嗣,那么一切的错误就都不是错误了。

    盛朝如今最需要一名皇子,看在皇子的份上,不论崔芙犯了什么错事都会变成小事。

    崔芙却有些扭捏起来,她咬着唇道,“还没有,还没有皇嗣。”

    她脸上忽然现出几分困惑来,“母亲,要怎样才能有皇嗣?”

    赵夫人好不容易安稳下来的心一下子又给提了上来,“芙儿,你问我什么?”

    她简直大惊失色,“难道你和皇上没有……”

    崔芙入宫急,先前定下梁皇后和四妃之后,赵夫人以为崔芙已经被删除在入宫的人选之外,所以并没有急着教她男女闺房之事。

    后来皇上圣旨下来,都没有给予喘息的时间,一辆宫轿就接着人入了宫。

    崔芙便是如此,像一张白纸般地进了帝宫,成为了芙华夫人。

    赵夫人原本以为宫内一定会有教导闺事的嬷嬷姑姑的,所以倒也并不放在心上,随着芙华夫人盛宠的传闻传出,她就更加放心地认为自己的女儿深受帝宠,沐浴着雨露。

    可谁想到崔芙却忽然问出这样的话来?

    要怎样才能有皇嗣……

    赵夫人惊吓坏了,几乎是结结巴巴地问道,“芙儿,你告诉我,皇上平时在朝霞殿到底都做些什么?”

    她有些艰难地问,“他有没有和你亲近过?夜里你们是如何歇息的?有没有相拥而眠?”

    崔芙困惑地摇了摇头,“皇上爱听我弹琴,他每回来都是叫我弹琴。累了就在外间歇下,从来都没有跟我睡在一起……”

    她想了想又问道,“可是皇上对我很好,他总是对着我笑,笑得别提多温柔了。我想要什么,他都给我,每天都给我许多赏赐,那些漂亮的珠宝连皇后都没有呢。”

    赵夫人已经浑身僵硬,但她仍然不死心,“皇上有没有说,他为什么不和你共睡一榻?”

    她摇了摇女儿的肩膀,“他难道就没有搂过你?亲吻过你?与有过肌肤之亲?”

    崔芙摇头,“皇上说他睡眠浅,不习惯和别人一块儿睡。倒也有搂过我,不过没有亲,至于别的……”

    她想了想,还是摇头,“皇上对我已经十分亲近,他对皇后虽然尊重,可对四妃连好脸色都没有给过呢!”

    赵夫人浑身瘫软地跌坐在椅上,她眼中万分失望,“这样说来,你没有怀上龙嗣……”(未完待续。。)

204 庶人

    芙华夫人虽也有些狐疑,可心里却对皇帝的宠爱深信不疑。

    那个九天之下至尊至贵的男子,对谁都是板着一副脸的,唯独对她总带着笑意。

    他的温柔低语,他的浅笑盈盈,他不经意去撩她发梢,这些亲密怜爱,不可能是假的。

    对,入宫数月,他没有碰她,一定是因为不想做得那样猴急,等到情深意浓时,一切自可水到渠成。

    若是以往,她定会默默地等待,可今日听了母亲这一番言,她却有想,或许等到回宫,她也可以主动一些。

    芙华夫人红着脸对赵夫人问道,“母亲,你将怎样才能怀上龙嗣之事与我说说?”

    她眼眸低垂,再抬起来时,却是一片自负骄傲,“等将来我生了皇子,皇后算什么?那些欺负过你的人,我一个个地替你报复过去!”

    这誓言铮铮,像是一块玉石,从铁帛上划过,不知道为何,竟有些刺耳。

    赵夫人本该欣慰女儿的维护,然后此刻,她已经没有再多的力气去赞同叹服。

    她的脸色惨白,一个劲地摇头,“不,芙儿,你休得胡言!在母亲这里口无遮拦也就罢了,若是在外头……”

    不论梁皇后是否得皇帝宠爱,她都是一国之母。

    芙华夫人就算独占帝宠,也仍在梁皇后管辖之下,枉议国母,这是口孽,若皇后有心追究,是要被送入宗人府追责的。

    自从芙华夫人得宠的名声传出来后,梁家和四妃的娘家多少双眼睛盯着她。就盼望着她能出一点差错。好将她从皇帝的心尖上打落。

    就算在心里无视皇后。可嘴皮上却不能被人抓到一丝一毫的把柄!

    赵夫人深吸一口气,“芙儿,你来,我告诉你。”

    那些先前来不及教导的事,趁着被锁的机会,一并地要传授,就连那本来不该她说的,也要告之。否则,就真的要铸成大错了。

    赵夫人还未说完,就听门外一阵铁锁哐当哐当的声音,不多会儿,便听到有脚步声。

    她连忙起身去看,只见门口一队羽林军前来,为首的是个太监。

    芙华夫人见了,得意地笑了起来,“母亲不怕,那是皇上面前的李公公。他是来接我的。”

    她整了整裙衫,不动如山地坐在椅子上。慢条斯理喝着茶,还想要再摆一摆宠妃娘娘的谱。

    但李公公进屋来后却不曾向她行礼,脸色也不如从前恭敬。

    他尖嗓子指着崔芙,“芙华夫人不敬皇后,私闯出宫,犯了重罪,皇上旨意废黜她夫人封号,贬为庶人,即时押解去到宗人府。”

    羽林军一哄而上,已不顾男女之别,毫不怜惜地将崔芙绑上押走。

    崔芙一时呆住,竟不知道开口,直愣愣被人驾着离开,等到出了院门,这才醒过神来,大喊大叫起来,“我是芙华夫人,你们不得对我无礼!”

    她声嘶力竭地喊了几声,不论怎样扭动都不能挣脱,只好凄厉得喊道,“放开我,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

    宗人府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崔芙虽然没有去过,但也有所耳闻。

    犯了事的皇室宗亲妃嫔会提到那里,由特定的人进行审问,等到罪名确凿,不是三尺白绫就是一杯毒酒,几乎就没有人能活着走出去的。

    不,她不要去宗人府!

    崔芙终于醒悟过来,对着押着她的羽林军护卫又抓又咬,她眼巴巴地望着李公公,“李公公,你帮帮我,我要见皇上!”

    到这会儿她还不能相信,下这旨意的人是皇上,“一定有奸人构陷,皇上不得已才这样做的,我要见皇上,皇上会回心转意的。”

    李公公只是使了一个颜色,便有人拿出手帕塞到了崔芙的口中。

    赵夫人踉跄地追上去,企图要拦下羽林军,“放开我家芙儿!”

    可她一个中年妇人,又假装病了在榻上躺了好几天,哪里能有力气懒得过羽林军精壮的年轻男子?连人家衣角都没有沾上,就眼睁睁看着崔芙被带走。

    李公公冷笑着对赵夫人说道,“夫人别追了,皇上心意已决,就算追到了也无济于事,有这个闲心,倒还不如想想法子如何将令爱从宗人府弄出来。”

    他啧啧两声,“宗人府那地方,真不是人呆的,何况令爱娇生惯养的细皮嫩肉,莫不要等还未审决,就先脱了几层皮。”

    想办法弄出来?

    赵夫人忽然灵光乍现,立刻从屋子里取出一叠厚厚的银票,塞给了李公公,“李公公,我也不认识什么人,您见多识广,认识的人多,不如请您帮我通融通融?”

    她一个劲往李公公怀里塞银票,“先拿着,看够不够,不够我还有,不论多少银子,只要能将我家芙儿从那地方弄出来,您尽管说,我一定给您筹到。”

    李公公不客气地收下了,脸上变了一副笑容,“啊,既然如此,我就勉为其难走一趟吧。”

    他笑着说,“芙华夫人深受皇上宠爱,这回不过只是皇上气头上,等过几天皇上消了气,一定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

    狠狠搜刮了一笔,李公公心满意足地走了。

    但出了安宁伯府的门,李公公却并没有径直回到宫中,在街头拐了个弯儿,径直进了镇国公府五房的宅院。

    正厅里,五郎和崔谨坐着说话。

    崔谨心情沮丧,但还是谢过了五郎,“若不是九妹夫搭救,我这回也不知道该要怎样才好。”

    他叹了一声,“听说谏官已经写好了折子,就等着弹劾我管教妹子不力,纵容妹子蔑视君上。本来十五妹独占帝王宠爱。就已经犯了大忌。白家周家沈家都等着看崔家的笑话,若是那折子发了,崔家就一定要倒霉了。”

    人人都以为崔谨年纪轻轻袭了爵位,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只有他知道,自己坐这个位置有多么地难。

    少年伯爵不是那样容易做的,官场上的事那样艰难也没有个人指点,家里头还处处都是给他绊腿子的人。

    也幸亏九妹夫还念着点崔家,关键时刻拉了他一把。否则,他真的不知道会面临怎样的困境。

    只是那不长心的妹子究竟会怎样,崔谨心里还是有几分担心的。

    不论如何,都是一母同胞的妹子,她最小,自小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虽然她跋扈任性霸道,可身上流着同样的血,她真的出事了,他也没有那样洒脱。

    想着。他便问道,“不知道十五妹她……”

    五郎笑着说道。“芙华夫人行事确实孟浪,这件事若真论起来,后果十分严重。只是我听说最近太后身子不好,已经改吃素斋,想来皇上也不会忤逆太后娘娘的意,真的见血光。”

    他顿了顿,“我估摸着,押芙华夫人去宗人府不过只是吓吓她,只要她以后安生一点,想来性命当是无虞的。”

    正说着,李公公进了来,给两位见了礼。

    他就直截了当说道,“贵府上赵夫人给了我这叠银票叫我帮忙给令妹通融,我想着皇上的话,便收了。”

    李公公从怀中掏出银票,“皇上说,芙华夫人到今日这步田地,多是家人纵容的,让赵夫人受点教训也好,只是这银票咱家却不能收。”

    他笑着说道,“这些是赵夫人的东西,就先交还给安宁伯吧!伯爷要怎样处置,随您的意。”

    崔谨哪里敢要回来,连忙推给李公公,“公公辛苦了一趟,这点银子就当是辛苦费。”

    他勉强笑着,“就是给大伙儿买点酒水也好。”

    如此推拒几番,李公公勉为其难收下了。

    他笑着说,“两位放心吧,皇上押令妹去宗人府,不过就是走个过场,等一段时间,还是要让她回宫的。”

    李公公飘飘然走了。

    崔谨心里却更加不平。

    他愤愤说道,“母亲也真是太让人失望了,当初祖母丧事,我连区区三千两银子都拿不到,还要问九妹夫借钱才能办事,可她如今随手一甩,却就有五千两银子!”

    刚才李公公那厚厚一叠,他虽然没有数,可每张都是大票额的,按照那厚度,说五千两银子还算是少说了呢。

    既然赵夫人手头有钱,为何却在他最困难的时候袖手旁观。

    假若当初要没有九妹夫出手相助,祖母的丧事还不知道要办成什么样呢,难道丢了安宁伯府的妹子,母亲她就能好看?

    崔谨心中那股火气终于彻彻底底爆发了,“不行,九妹夫,我要先回去一趟了。”

    他重重抱拳,“您和九妹妹的大恩,我来日再报!”

    五郎回到卧房,对崔翎说道,“崔家大房真是乱成了一锅粥,赵夫人好歹也是侯门千金,听说也曾经有贤名在外,怎么会变成这幅样子?”

    他将赵夫人私藏了巨额银票,却在老安宁伯夫人的葬礼上装穷的事说了一遍。

    想了半天,还是觉得匪夷所思,“怎会有这样的人!”

    崔翎却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安宁伯府没落了,但只要有心也能刮出几层油水。大伯母当了那么多年的家,若说她两袖清风,一两银子都没有贪墨,我是不信的。”

    再加上赵夫人的嫁妆本来就丰厚,说她手里没有银子,怎么可能?

    她只是不想把贪到的银子再送回去公中用罢了。

    崔翎笑了笑,又问,“皇上既然对崔芙不是真心,可当真还会将她再迎回宫中?”(未完待续。。)

205 分家

    五郎摇头,“皇上的心思我猜不透。”

    他略一沉吟,“不过他既然肯轻轻饶过崔谨,想来就没有要大做文章的意思。”

    言下之意,崔芙不必在宗人府吃苦太久.

    可等回宫之后,她还能不能继续享受芙华夫人的富贵,那就要另说了。

    崔翎摆了摆手,“那是皇上的家事,咱们不提。”

    她笑着对五郎说道,“今儿大嫂找我过去看了悦儿的嫁衣,还有些她准备的压箱底的东西。听说悦儿的婚期定在了九月,说起来慢,可过起来也没有多少时日了。”

    如今已经是五月了,天气已经热了起来,等到这波热意褪去,那就该是九月。

    说起来,也不过只是四个月而已,光阴如梭,一瞬就至。

    五郎脸上漾出笑意,似是颇为感慨,“没想到悦儿那小家伙也要出嫁了!”

    他转身,将崔翎搂入怀中,细细说道,“我前日恰遇到了廉家老三,多时不见,他越发精神了,举止言谈都甚谦谨,是个不错的。”

    崔翎轻轻地笑,“都里里外外打听了几十回了,倘若廉三公子有哪里不好,早被咱们家人寻到了,哪里还能这样?”

    这一家子的心都是偏的,还偏得不行。

    悦儿是又是小辈里的头一个,大伙儿都疼她,谁都不想她嫁给一个表里不一的男人。

    旁人自不必说,就连廉少卿的嫡亲姑母廉氏也都顾着悦儿。

    这门亲事,能行进到此时。连婚期都订好了。自然证明廉家三公子是个值得信任的男子。

    五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忽然有些不大好起来。

    半晌,他忍不住愤愤说道,“将来我们的小怡儿若是女婿胆敢对她不好,我宰了他去!”

    崔翎不由扶额,自家夫君这脑洞开的……

    怡姐儿才多大一点的人啊,连爹爹娘亲都喊不清楚,五郎就去想到以后的女婿了。

    还当真一副怒容满面的样子,好像要将那暂不存在的女婿生吞活剥一般。

    她低低叹口气。“好了好了,咱们家怡姐儿到时候成婚,定也是要经过千万般的审核才行。绝不会有你想的那种事发生的。”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便各自洗漱相拥睡去。

    等过了几日,果真听说皇上将已经被贬为庶人的崔芙从宗人府里提了出去。

    崔芙仍旧在朝霞殿内住着,一应供给仍旧如同原来一般,只是那芙华夫人的封号却迟迟没有赐还。

    没有封号,她就仍然还是一个庶人。

    可这样的一个庶人却占着帝宫里除了坤宁殿外最好的宫阙,难免要惹人眼红。

    梁皇后好生大气,出了上回那样不敬的事。也不愿意与崔芙计较。

    可四妃却没有那样好的涵养。

    尤其是白贵妃,她性子也有些张扬跋扈。先前刚入宫时,没有少受崔芙的气。

    如今,崔芙虽然重回了宫中,可却无品无阶,也没有什么靠山倚仗。

    白贵妃自然不肯放过这个机会。

    皇上对崔芙的态度奇怪得很。

    说不喜欢她,可金玉美食却还是照着从前的份例送到朝霞殿,一月中仍旧有二十天宿在她宫里。

    可是若说皇上喜欢她,却又不像。

    白贵妃都指名道姓地欺负到了崔芙的头上,可却并没有见皇上拦着一丝半点。

    如此,有白贵妃珠玉在前,德贤淑三妃便也对早就看不顺眼了的崔芙低踩起来。

    梁皇后虽然是个柔顺的性子,她不肯和四妃一般作践人,可却也没有替崔芙做主。

    太后娘娘吃斋念佛不管事,皇上对后.宫宫妃的争斗当做不知道,崔芙孤立无援,日子过得很不好。

    崔翎晓得了这件事,也只是唏嘘几声罢了。

    令她更加感兴趣的是安宁伯府终于要分家的事。

    年轻的安宁伯府崔谨,因为受了上次负荆请罪的刺激,回去就将崔家的男人们找到了正堂。

    他要分家。

    老安宁伯当初将爵位交到他手上的时候,只说了一句话,“崔家不能败在我手上。”

    这意思便是,崔家不能在他崔弘锦的手里分家,可若是崔谨要分家,他也不会管。

    如今,他老人家远在清州,连书信都没有与盛京城有所往来,是一心一意要撇开红尘纷争,做归隐田园的散翁了。

    所以,崔谨甚至都无需向老安宁伯崔弘锦请示,就将分家的事提了出来。

    五老爷崔成楷身子好多了,但分家这样激烈的场面,仍旧不是他所能承担的。

    唯一的儿子崔谚又太小。

    所以,安氏郑重去托崔翎,想让五郎做代表,代表五郎去谈这个分家的事。

    她如今对崔翎放心地很,也很依赖。

    晓得这位九姑奶奶虽然看着冷清,却是真心实意对五房好的。

    再说袁家那么有钱,也看不上崔家五房能够分到的那点区区的肉渣,所以她很放心让五郎去。

    俗话说,一个女婿半个儿。

    崔翎眼看家里的情况,顶梁柱崔成楷大病方好,独子崔谚年纪那么小,连分家是什么都搞不清楚,也少不得只能让五郎出面了。

    她让五郎去了安宁伯府,自个儿却带着两个孩子留在了南庄。

    大妹崔翩已经九岁了,是个文静懂事的女孩子。

    或许是五房在安宁伯府的处境一直都不算好,她小小年纪就十分沉稳,不只能帮着崔翎带两个孩子,对府里分家的事,也有自己的看法。

    她说,“安宁伯府早就该分家了,祖父常说家里人多才兴旺。可依我看。崔家那么乱糟糟成一团。也都是人多才惹出来的。”

    崔翎有些讶异,不过还是引导她说话,“那依你看,这家该怎么分才好?”

    崔翩沉默了一会儿,“最好就是各归各的,虽然要搬出安宁伯府住,以后就不能自称是安宁伯府的小姐了,可这样清净。”

    她顿了顿。“再说,假若崔家真的强大了,就是不住在一块儿,别人也不能小觑咱们家。”

    小妹崔翡六岁,只小了三岁却还是一团稚气。

    她整这一双大眼睛,不解地问道,“我们以后都要住在这里了吗?我喜欢这里。”

    崔翎笑着摸摸崔翡的头,“喜欢这里,可以常常来。不过,咱们还是要回到盛京城里去住的。”

    她语气温柔下来。“城里有漂亮的房子,有热闹的街市。还有许多好吃的东西。”

    崔翡脸上果然露出了神往。

    她笑了起来,笑容纯粹又干净,“那我们就回城里去住,不过有空还是要常来这里玩的。”

    崔翎微微一愣,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便柔软了下来。

    她不觉后悔,倘若当初早一些发现家人的美好,肯用心地去和大妹小妹一起玩耍,那么这份她前世求而不得的亲情,本该早就唾手可得的。

    当她打开心门,最珍视的感情原来就在她眼前,一直都在。

    哄得几个孩子高兴了起来,崔翎便去了崔成楷的屋子里。

    安氏也在。

    她见崔翎进来,便要起身让出去,想留出空间好让他们父女两个说话。

    崔翎却笑着对她说,“母亲也留下吧,我和父亲说分家的事,母亲也听听。”

    安氏很敏感地发现,崔翎对她的态度不一样了。

    但是这种改变是她乐见其成的。

    若说原来对丈夫这个原配留下来的嫡女没有什么感情,只是尽力做好继母的本分,好不让人诟病。

    那么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相处之后,她对崔翎便是真心的依赖和信任了。

    原本崔翎只是一个女儿,对她的儿子崔谚只有助力,而不是阻力,她就不该对崔翎存有心结。

    更何况,崔翎已经出嫁,嫁得还是朝中最鼎盛富贵的人家。

    姑爷也有出息,还当真像个儿子一般肯帮扶岳家。

    安氏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倒当真将崔翎当做自己的女儿一般看待。

    原本她一直惴惴不安地示好,可今日却出奇得得到了善意的回应,她心里喜滋滋的。

    崔成楷的心情也轻松了下来,他笑着对安氏说道,“女儿叫你留下,你就留下,坐下吧。”

    安氏“哎”了一声,有些激动地依言坐下。

    崔翎便笑着道,“大伯母虽然糊涂,但大堂哥却是个清醒的,他和大堂嫂又向来宽厚。”

    她顿了一顿,“我估摸着,这家虽然分了,但他多半也不会强行赶了家里的叔伯出来,堂支便不说了,恐怕二伯母三伯母她们是不肯搬的。”

    最可能的结果是,崔家几房仍旧住在安宁伯府里,但各自供给自己的。

    崔成楷点头,“我看二房三房是必不肯搬的。”

    他叹一口说道,“倒是你四叔,他虽是庶出,但却是我们兄弟之中最有主意的一个,若不是碍着家里的这点规矩,他早就搬出去住了,又何必要让老婆孩子受气?”

    崔四老爷如今在吏部当差,是个肥缺,手头上颇为宽裕,若是出去自立门户,早就能过上自在惬意的生活了。

    可因为他是庶出,从前老安宁伯夫人在时,就看不顺眼他,连带着他的妻子儿女都受了不少闲气。

    假若崔谨肯分家,他是头一个双手双脚赞成的。

    崔翎便笑着对崔成楷问道,“那么父亲呢?父亲是想要出来另立门户还是继续住在安宁伯府中?”(未完待续。。)

206 去意

    崔成楷微微怔了怔,似是在进行激烈的斗争。

    过了良久,他终于抬头,眼神坚定地说道,“我也要搬出来住。”

    继续住在安宁伯府中,虽有诸般好处,然有一点,却是不够自由。

    寄人篱下,总是要看人眼色过日子的。

    在经历过那么多事以后,崔成楷不想要再继续这样生活下去。

    他曾失去过生命中最美好的,最刻骨铭心的,最撕心裂肺的,以为人生失去希望,充满晦暗。

    然而,兜兜转转之后才发现,这世间仍有值得他珍惜的人和事物。

    是时候该清醒过来,以自己的能力给妻儿一个可以遮风挡雨的家了!

    安氏却有些犹豫,“可翩姐儿已经九岁,再过几年就要说亲……”

    顶着安宁伯府小姐的身份,论婚嫁,也要容易一些。

    崔成楷抿了抿唇,沉声说道,“等我身子再好一点,便去想法子走个门路,我崔成楷年少时也曾得意过,就不信若有心重返仕途,就做不成一番事业!”

    他是被先帝看好的辅国之才呢,如今,只需要一个机会,就能直上青云。

    安宁伯的叔父?这称谓他不需要。

    他要他的翩儿和翡儿将来顶着崔成楷女儿的名号嫁人,而不是安宁伯的堂妹。

    崔翎的双眼不自觉湿润了,她又回想起年幼时那个意气飞扬的父亲。

    他英俊,自信,眉眼之间流泻着光华。

    而现在。那个才气逼人。骄傲的男人又回来了。

    真好。

    她含着眼泪微笑着点头。“父亲说要搬出来,那便搬出来吧。”

    安氏也为崔成楷向来晦暗的脸上乍然露出的光彩惊了心,她不自觉点头,“我都听你的。”

    崔家五房也要从安宁伯府上搬出来另立门户,这件事便就这样决定了。

    到了晚间,五郎从安宁伯府回来,带回了崔谨的意思。

    果然,和崔翎料想地不差。崔谨虽然坚持要分家,但却也不强行要求其他几房的叔父们搬离出府。

    只是,将来各房一应供给,包括儿女嫁娶,各自院中房屋修缮,却都不归公中,需要自理。

    四房的崔四老爷当即表示要搬出去,他甚至不在意到底能分到多少家产。

    但其他几房却为了分到的田地屋契以及物件古董争得不可开交,二房和三房摆明了态度,是死也不会搬出安宁伯府的。

    寄居在伯府的几房堂亲。倒还爽快一些,见有宽大的屋子分给他们。也还能拿到一些金银财帛,闹了一会儿也就消停了。

    到底已经隔了好几代,舔着老脸寄居在伯府 ,虽然出外一时痛快,可以称自己是伯府的主子,可假的成不了真,人家一打听,便就知道是西贝货。

    细细想来,所受到的好处有限得很,但却得一家人挤在那么点大的一个院落,日子过得拮据得很。

    还要看人脸色。

    倒不如拿了应该得的财物,搬去宽大的宅子,舒舒服服地过日子。

    反正若当真有点什么事,求到崔谨头上去,他又不能撒手不管,那样会被说凉薄。

    那些堂亲权衡了一下利弊,大部分都爽快地决定搬了。

    如今便只剩下了五房。

    五郎因为是女婿,代岳父前来听话,不便当场发表意见,便没有表态。

    崔谨感激五郎伸手相助过他几回,自然不会步步紧逼,反正五房搬或者不搬,都已经对大局没有了影响,各自扫门前雪,日子总算清净了下来。

    五郎将分家的单子交给了崔成楷,“今儿请了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老来拟这分家的单子,期间也有争吵,但最终还是做成了。”

    他有些感慨,“诺大一个伯府,开国世勋,名门世家,竟只剩下了那点东西。”

    五房的单子上,除了一座南街的老宅,便只有南庄几十亩良田,那些值钱的古董大多数都归了长房,剩下的也只有古籍珠玉值钱。

    并崔谨变卖了一部分家产凑出来的现银,五房只分到了区区三千两银子。

    若是换了普通百姓,三千两银子自然能够一辈子衣食无忧。

    但五房怎么也是名门之后,一应用度花费总不能一下子就全部降下来,崔成楷看病也要花钱,谚哥儿进学也要花钱,将来翩姐儿和翡姐儿出嫁,也都要银子的。

    五房拿到的这些,虽然可以度一时之困,可长远来说,还是太少了。

    崔成楷看着这单子发了一会儿呆,但很快就又重新恢复了正常。

    他苦笑着说道,“崔家人口繁多,五房还能分到这些,我已经知足了。”

    抬手抚了抚那简单的几行小字,他叹了一声说道,“至少我们有落脚的宅子,稍稍修缮一番,再添些家用物什,买两个丫头婆子护院,三千两银子当也足够。”

    至于以后的事,只端看他能否重振旗鼓,在朝中赢得一席之地了。

    崔翎和二嫂梁氏一样,不肯拿着夫家的钱出来补贴娘家,但她自己的钱,便没有负担了。

    有间辣菜馆经营有道,分店已经开到了江南,她这个幕后老板,自然赚得盆满钵满。

    拿出一部分银子来帮扶父母弟妹,倒是没有问题的。

    谚哥儿读书的书院五郎也已经找好。

    五房搬出了安宁伯府后,只要等崔成楷身子大好,一切就都会慢慢上轨道,往好的方向行进。

    娘家的一桩心事总算圆满解决,崔翎心情愉快。

    在回袁家的路上,她靠在五郎肩上感慨自己这辈子的人生。

    就好像在山中迷走,一开始以为闯入了死谷。再也走不出去了。可兜兜转转。却发现只要肯努力,出路就在前方。

    所谓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大抵便是如此。

    五郎怜惜妻子这些年来所受的苦,将她温柔地搂在怀中,“以后,你有我,有怡儿珂儿。再也不会有迷茫,困惑,痛苦,难过。再也不会了!”

    他轻轻闭上眼,不知为何,忽然想到那日入宫为崔谨说情时皇帝的表情。

    那个已经习惯了波浪不惊,不叫人看穿内心的帝王,唯独在提到崔翎时,眼神总是格外明亮。

    这令五郎有些心惊。

    他和皇帝自小一块儿长大,没有人会比他更了解皇帝。

    所以。那种眼神意味着什么,也没有人比他更加清楚明白。

    五郎心中跌宕。不由便将崔翎搂得更紧,他呢喃说道,“我们和两个孩子在一起,就什么都不怕。”

    摇晃的马车里,他的表情忽明忽暗,半晌,他忽然抬头,“翎儿,等我忙完了这遭,不如我去告个假,我带着你和两个孩子去祖母的家乡西陵城走走?”

    他嘴角微咧,轻轻笑道,“祖母最近越发想念儿时的家乡了,她吵嚷着要回一趟西陵城。父亲正好闲来无事,也想跟着祖母去西陵住住。不如我们也一道去?”

    崔翎一双明眸大眼眨巴眨巴望着五郎,“真的?”

    她眼中有期待。

    从前紧闭心门的她,对周遭所有的一切都不感兴趣,她只是想躲在属于她的一方小院,安静地做一个混吃等死的米虫。

    但一旦她打开心,才发现这世界如此美好。

    她喜欢上了这个有五郎,有儿女,有袁家,有父亲的世界。

    原本贵族妇女能出门的机会是很少的,出远门更加不容易,她也没有指望能像电视里演的那样,可以和丈夫纵游山水,看遍世间美景。

    那不现实。

    但这会儿五郎却以如此诱惑的语气说,她可以和他一起去西陵城。

    还有祖母,父亲大人,两个孩子也一起去。

    这提议简直太具有吸引力了,她几乎毫无抗拒之力,“真的?”

    五郎在崔翎的追问之下,立刻感受到了她的欣喜和向往,他笑着揉了揉她的额发,“嗯,真的。”

    他顿了顿说道,“孟指挥使能力超群,底下的几位官长队长都十分能干,京畿卫所离开我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崔翎想了想问道,“那皇上会同意吗?”

    皇帝好不容易将五郎安插在京畿卫,不只是要给他荣华富贵,想来也是希望这样重要的位置有值得信任的人。

    他一定期望,将来五郎可以取孟良指挥使而代之。

    可五郎就这样离开,打乱了皇帝的计划,他一定不会同意的。

    五郎轻轻抿了抿唇,坚毅的下巴慢慢舒展开来,他笑着说道,“我只是请个假,又不是永远不回来了,皇上怎么会不同意?”

    他眯了眯眼,“我听说西陵城最近有所异动,从前的宁王余孽蠢蠢欲动,此时我去西陵,皇上说不定还求之不得呢。”

    五郎不确定皇上对崔翎到底存了什么样的心思,那份心思有多深。

    他只知道,就算皇上是君,他是臣,他也不会容忍别人对自己的妻子有不一般的想法。

    从前在安宁伯府上演过的丑闻和悲剧,他不会再让之发生。

    因为,他不是崔成楷,崔翎也不是罗氏。

    而他,也希望皇上不是先皇……

    只是,人心难测,许多事都不是以自己的意愿而发生改变的。

    五郎决定要防患于未然,而暂时离开盛京城,也许是此时对他,对崔翎,对皇上最好的选择。

    就算皇上真的对崔翎……

    时间可以改变许多东西,会磨灭许多热情,会将鲜艳的色彩褪去光泽,也会吹散那盘踞心中久久不去的恶念。

    皇帝那样聪敏睿智,总会想通的。

    而他,便给他想通的时间。(未完待续。。)

207 进发

    五郎说到做到,自那日起便在安排去西陵事宜。

    老太君和大将军知晓了,倒也没有阻拦,只说不急在一时,等九月十六悦儿大婚之后,再远行也不迟。

    大郎和郡主却不大赞同老太君这么大年纪还要受这奔波苦。

    然而老太君道,“我活到这把岁数,吃过不少苦,也享受过荣华富贵,虽然老将军过世得早,可万幸儿孙孝顺,也算是有福气的。只是……”

    她老人家陷入回忆之中,“只是偶尔午夜梦回,总会想起童年旧景,我心里牵挂着我的故乡,总想要回去看一看。”

    到了这个岁数,假若不趁着还清醒的时候回一趟西陵城,或许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大郎和郡主自然便不能再反对。

    大将军抚须笑了起来,“你们急什么?我和五郎小夫妻两个一块儿陪着你们祖母,还怕她老人家吃不好睡不惯?”

    他眼神中透露着向往,“说起来我征战四方,去过的地方也不算少,可唯独母亲老挂在嘴边的西陵城,却从来都没有到过,恰好也趁着这机会,喝一碗西陵酒,看一看风吹草低见牛羊。”

    崔翎和五郎便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悦儿的婚期眼看越来越近,她不在意的脸上终于带上了一点紧张的容色。

    这不是她第一次成婚。

    上一次大婚,红妆十里,满城轰动。那是她成为景朝皇后的日子。她遇到了刻骨铭心的人。经历一场缠绵悱恻的爱恋,连死都那样轰轰烈烈。

    这一次,她要嫁的,会是怎样的人?

    她会成为一个好妻子,好儿媳,甚至好母亲吗?

    悦儿心里没有底,她还没有忘掉轩帝,那场惊世绝恋虽然在历史上已过数百年。可在她心里,那却还是不久之前才发生过的事。

    那烙印太深,已刻入她的骨髓,她每一次血液的流动,都写着他的名字。

    她没有办法忘掉他。

    可是一梦数百年,那场瑰丽又绚烂的迷梦终将醒来,她已经醒来,新的生活在不远的地方等待着她。

    属于袁悦儿的幸福,就在她面前,只要伸出手。就能够得到。

    她是该沉溺往事,永不背叛那个她深爱也深爱她的男人。还是打开心门,迎接一份新的感情和生活?

    崔翎轻轻拍着悦儿的肩膀安慰她,“我也曾有过自己的执念,可紧紧抓在手中的不一定是爱,有时放手才是真的解脱。”

    她笑了起来,“你看我现在,有你五叔这样的好男人疼,又有两个活泼可爱的孩子,日子过得多好?”

    再难以忘怀的感情隔了数百年的时空,就只是梦一场。

    悦儿不能永远在活在梦中,她青春正好,如骄阳绽放,未来还有大把的时光去享受人生。

    她不该为了一段隔世的爱情,阻挡今生的幸福,哪怕那爱曾那样深入骨血。

    悦儿的情绪低落了很久,终有一天,她醒转过来。

    娇艳美丽的少女脸上露出灿烂的微笑,“五婶婶,我放下了。”

    崔翎问她,“你放下了?”

    悦儿点了点头,“我还是没有办法忘掉过去,但放下不等于非要忘记。我不肯舍弃那个人,也不舍得埋葬我们曾有过的美好记忆,所以,我将他放下了。”

    她的嘴角绽出一朵明媚微笑,“那个人,永远都在我心里,哪怕他已经死去数百年,他仍旧在我心里有一个窝,只是,我将他放下了,放在回忆里,珍藏着。”

    炎热的夏季过去,终于到了九月。

    崔成楷和安氏以及三个儿女,已经彻底从安宁伯府搬了出来。

    他们落脚的地方在南街,离帝宫很远,略显偏僻,附近住的大多是小吏和商贾,并不是名流世家聚集的所在。

    但那所不大又有些老旧的宅子,在修缮布置后又重新焕发了生机。

    崔成楷还在后院亲自搭了一座秋千架。

    虽然儿女们都已经长大,就连最小的儿子都已经六岁了,他们都已经过了喜欢秋千的年纪,但他还是想要去做这么一架秋千。

    有风扬起,秋千架微微摆动,总觉得好像回到了从前。

    那时罗氏还没有死,崔翎还是个小豆丁,他正是一生之中最意气风发的时候。

    每到起风的黄昏,他从衙门回到家,总是会抱着崔翎坐在秋千架上,罗氏在他后面推。

    她推得力大,他和崔翎就飞得高。

    她轻轻地推,他和崔翎就飞得矮。

    但不论飞得高矮,他的心却总是雀跃的,欢快的,满溢着幸福。

    九月初一,姻缘凑巧,皇帝遇见了崔成楷。

    在江南水患的防治上,崔成楷给出了独到的见解,以及非常具有可操作性的方案。

    皇帝爱惜人才,便钦点了崔成楷去到工部,不日启程亲去江南,协理江南令尹勘察水情,整治河道。

    虽然来去奔波辛苦,对于崔成楷这个大病初愈的人来说,这路途有些吃力。

    然而他知道,只要他圆满地做完了这趟差使,再回到盛京城,皇帝定然会擢拔他。

    这不只是他一人的富贵,关系到妻子儿女的未来,他们是否能够吃饱饭,将来是否能够嫁娶到好人家,成败全在此一举。

    崔成楷没有宴请亲朋,只是将儿女聚在一起,随意地吃了一顿团圆饭。

    在家宴上,他将安氏和三个还年幼的儿女托付给了崔翎和五郎,请他们多加照看。

    第二日,他便整装出发去了江南。

    这是他重新回归仕途的征程伊始,他下定决心要载誉而归。

    九月十六日。悦儿与利国公府三公子廉少卿大婚。

    崔翎作为悦儿的五婶婶兼闺蜜。自然一大清早就去了新娘子房中。

    红衣素手。白粉佳人,铜镜中影影绰绰露出悦儿那张娇艳美丽的脸庞,就好似秋蕊初绽,姣丽又羞涩。

    悦儿终于有些新娘子的觉悟了,脸上还未点胭脂,便已经红成一片。

    她略见忐忑地问道,“五婶婶,你当时是什么样的心情?”

    顿了顿。她又紧接着说,“我是指,当初你和我五叔大婚的时候,坐在铜镜前梳妆打扮时,你心里在想什么?”

    崔翎眼眸微微垂落,修长美好的睫毛扑闪,半晌,唇畔漾开一抹甜蜜微笑。

    她轻轻说道,“当时我什么都没有想,只是觉得肚子好饿。喜娘梳头怎么要梳那么久,什么时候才能吃到东西?要是饿晕了怎么办?”

    身旁廉氏和苏子画闻言不由都笑了起来。“五弟妹你这个吃货,寻常姑娘家心里都在担心妆漂不漂亮,夫君看了会不会喜欢,你却在担心会不会饿晕……”

    崔翎嘟囔起来,“悦儿问我想法,可我当时真的是那样想的啊,难不成我还要偏她?”

    她顿了顿,忽然却指着廉氏和苏子画笑起来,“哦,原来三嫂和四嫂想的是夫君会不会喜欢,哎呀,原来竟是这样!”

    妯娌几个笑闹起来,便将悦儿心头的那丝紧张不安也一并吹散了。

    老太君歪着美人榻上看着她们说笑,脸上毫不遮掩她的高兴。

    不过今日还请了喜娘们,场面话却还是要说的,“我家孙媳妇儿们一向都这样热闹的,倒不是拌嘴,是她们妯娌间的情谊,倒叫喜娘们见笑了。”

    喜娘们都是见多识广的人,哪里分不清是真玩笑还是假拌嘴?

    再加上拿了袁家好大一封银子,自然是有什么好话就说什么了,“老太君好福气!”

    等到要出门子的时候,悦儿向家里的长辈一一行礼敬茶。

    虽然她嫁得不远,利国公府就离袁家几条街,两家又是通家之好,若是想念随时都可以见面的。

    可她还是忍不住要掉眼泪。

    她眼睛一红,老太君和郡主就受不住,连带着梁氏廉氏崔翎也都眼泪汪汪,心里就好像自己嫁女儿一样难受,还得是远嫁那样舍不得。

    好不容易才安慰好了,外头迎亲的新郎官便到了。

    行了礼敬了茶拜过了祖宗便要送新娘子出门,世子背着长姐一路跨过了几重仪门,稳稳当当地放进了喜轿中。

    随着喜庆的鼓乐齐鸣,廉少卿骑在高头大马之上,徐徐地引着利国公府的迎亲队伍离开了镇国公府袁家,朝着几条街之外的利国公府行去。

    十里红妆,锣鼓喧天。

    悦儿垂头坐在轿中,听着外头一样的笙鼓,数百年过去,吹奏的仍旧是同样的喜乐。

    坐在轿中的人儿仍旧是她,可是此情此景此时她的心意,却再不与那时同。

    她轻轻撩开喜轿的帘,透过喜帕的缝隙,去看马上的那个高大坚挺的背影,心中想,但愿,这一回,能得一个圆满。

    崔翎目送了悦儿的喜轿离开,心里觉得很是不舍。

    虽然利国公府离镇国公府很近,可再过几日,她便要跟五郎一起伴着老太君和大将军去西陵了。

    西陵千里之遥,据说坐马车得行一月。

    老太君年纪大了,经不起奔波,她和五郎还要带着怡儿和珂儿两个小的一起去,那就更不能快马,所以估摸着没有个两月还到不了。

    再等老太君在西陵城游览一番,访个亲寻个友,这么一圈下来,没有大半年是回不到盛京城的。

    崔翎想,说不定等她下次回来时,悦儿的肚皮都已经隆起老高了。

    五郎笑她,“咱们也不是明儿就走,悦儿也不是嫁出去了就不回来,你倒是比大哥大嫂还要难过。”

    他搂着她安慰,“别皱着脸了,不好看,你若是不放心悦儿,怕什么,等到后日回门,不就知道她在廉家过得好不好,廉少卿那小子对她怎么样了?”

    崔翎这才噗嗤一笑,“对,我倒是忘了,咱们大后日才走。”

    三朝回门,悦儿带着廉少卿回到袁家。

    廉少卿生得果然一表人才,不知高大俊挺,眼神看起来十分正气,倒不愧是袁家人交口称赞的青年才俊。

    因三夫人廉氏便是他的亲姑母,镇国公府他自小就常来,所以言语中便少了几分疏离客气,十分地亲近贴心。

    崔翎是头一次见他,仔细打量了一番之后,觉得还挺满意的。

    她抬头再去看悦儿神色,只见新娘子脸上的表情恍惚中带着几分羞涩,虽然一直垂着头,但脸色却还挺红润的。

    眼神里也没有什么不好的情绪,反而带着几分轻松欢愉。

    崔翎见状,便放了心。

    她趁着无人时问悦儿,“这两日在廉家过得怎么样?姑爷对你好不好?”

    其实好不好不必说,就只看廉少卿的目光时时刻刻都黏在悦儿身上就知道,这个男人对悦儿一定很是喜欢的。

    只不过临走之前,她还是想要听悦儿亲口说她过得很好,才能安心地出盛京城。

    悦儿抿着嘴唇,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半晌,她才低声说道,“我原以为他生得那样正经,别人传言他有些二,也仅只是有些而已。谁知道,他能逗趣成那样……”

    她忍着笑意说,“五婶婶,你放心,我过得很好。廉少卿是个很不错的男人,很好的丈夫,他……二得很可爱,我在廉家每天都过得很开心呢。”

    崔翎闻言,不禁挑了挑眉,“我听说二是一种积极向上的生活态度,能二的人生必定精彩,不知道大侄女是不是肯跟你的五婶婶分享一下呢?”

    不是她八卦,只是看着悦儿要强忍才能忍下来的笑容,就是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她想要知道,看起来那么高大上的廉少卿到底是怎么二了,惹得悦儿这位饱含心事的大小姐都忘记了那些悲伤的事,笑得那样欢愉了。

    悦儿掩着嘴连连摇头,“不,不成,我不能说了,说了以后五婶婶你没法拿正常人的眼光去看待他了。”

    她紧守牙关,“好歹他也是我夫君,咱们给他一点面子成吗?”

    恰这时梁氏廉氏和苏子画也来寻悦儿,正听到这句,都好奇地问道,“什么面子?有什么有趣的事吗?”

    悦儿忙一手捂着自己的嘴,一手去捂崔翎的,猛烈地摇头。

    梁氏和苏子画还好,略显矜持,但廉氏才不管这些,便上前去呵悦儿的痒痒,“跟三婶婶也有秘密了啊?还不快说,不说我继续呵你!”

    屋子里顿时一片欢声笑语不绝。

    但欢乐总是短暂的,短暂的欢乐之后,就是别离。

    第二日一早,崔翎便和五郎一人抱着一个孩子,跟随在大将军和老太君的身后,跟家人道别。

    万里长关,西陵重城,向着太阳落下的方向,进发!(未完待续。。)

    ps:  这一卷也结束了,明天开始是新卷。

208 初见

    西陵城,在大盛朝广阔版图的最西面。

    西北疆域以南,有草原,亦有飞沙。

    袁家老太君姓苏,这个充满江南水乡温润娆丽的姓氏,在西陵城,代表着凛然不可侵犯的威严。

    平西侯苏家,原出身草莽,祖上是绿林好汉,曾占山为王。

    大盛开国之初跟随太祖闯关夺地,和镇国公府一样是世代为将的人家。

    如今的平西侯苏世勋,正是老太君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收到消息,老爷子一大早就带领着儿孙亲自到城门口迎接。

    他唯独老太君一个姐姐,早年嫁到盛京城后,就很少见面。

    没有办法,平西侯府之所以屹立西陵,是因为西陵城是西域通往盛朝的一座关卡。

    苏家有着保家卫国的职能,虽然富贵荣华,但却不能轻易出城,时刻要对野心攒动的西域盯防。

    所以老爷子,只有在帝王召见的时候,才有机会去盛京城。

    也只有在那时,他才能去镇国公府与家姐外甥以及小辈们相聚。

    自从上次一别,已匆匆过了十年。

    老爷子听说家姐身子益发不好,正发愁着该如何想办法进京一趟,否则他还真害怕有生之年,再也没有姐弟团聚的机会了。

    却在这时收到盛京城来信,说老太君和大将军,以及五郎一家已经在赶往西陵的路上。

    平西侯心里难掩雀跃,已经激动了好多时日了。

    终于,在日暮西落时。在城门口迎来了镇国公府浩浩荡荡的一队马车。

    他忙从马上跳落。身姿仍旧十分矫健。“姐姐!”

    马车停下,崔翎撩开车帘,看到一位身材威武挺拔,精神十分抖擞的老将军,神情十分激动地迎了过来。

    老太君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是舅公。”

    她一边迎面含泪应道,“阿勋,是我。我回来了!”

    一边在崔翎的搀扶之下徐徐下了马车。

    姐弟时隔多年之后相见,见彼此都已经老了许多,满头银丝,鸡皮鹤发,不由想到年少时朝夕相处的那些时光,不禁老泪纵横,相拥而泣。

    大将军连忙笑着劝道,“母亲,您和舅父相见这不是大喜事吗,怎么要哭?”

    平西侯身后一位中年男子也道。“父亲,您和姑母有什么话回家去再说。就在城门口这么……人来人往的,您也不怕人家笑话?”

    老爷子抽身狠狠瞪了一眼那男子,“我见到我姐姐高兴,就想哭来着,怎么着,你小子还想管着你老子?”

    中年男子身子不由自主往后缩了一缩,连连摆手,“没,没,儿子怎么敢管您?您随意,随意。”

    崔翎觉得平西侯父子的相处模式,和大将军对待五郎简直一模一样。

    她不由觉得好笑,忍不住轻轻笑出声来。

    平西侯闻言望去,看到崔翎不由乐了起来,“这小姑娘生得好看,就跟画里走出来似的。”

    他连忙问老太君,“这是大姐儿?”

    老太君拉着崔翎的手笑着摇头,“大姐儿九月十六刚出阁,嫁的是廉家的小三儿,她哪里能来?”

    她转头温柔地望了一眼崔翎,“这是我家五郎的媳妇儿,喏,孩子都生了两,你还叫人家小姑娘。”

    崔翎连忙屈身行了礼,红着脸道,“给舅公请安。”

    好吧,她不该在人前笑的,虽然她笑得很轻,可耐不住人家都是练家子啊,这真不太礼貌。

    平西侯虽然见家姐的机会不多,但是两人却时常通信。

    老太君如此一说,他便笑得这位便是安宁伯府崔家的女儿,当初西北一战前,临阵为五郎求娶的姑娘。

    他原还担心这么强扭的瓜会不甜,但如今看到五郎夫妇郎才女貌金童玉女一般立在左右,彼此之间恩爱和谐,他便也放心了。

    彼此介绍见过礼之后,平西侯便带着家姐一行浩浩荡荡地回了府。

    马车里,老太君问,“你方才想到什么了那么高兴?”

    她对崔翎很了解,笑得这孩子不是没有规矩不懂分寸的人,若不是有什么当真好笑的,是不会在头一次见面的亲戚面前如此失礼的。

    崔翎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脸色微红,“我就是看到舅公训大舅舅时,很像父亲教训五郎的样子,连那语气都一模一样,想到当初在西北时候的往事,才不由笑了起来的。”

    她挽着老太君的手臂,“祖母,我真不是故意的。”

    老太君忙安慰她,“平西侯府远在西陵,这里民风粗犷,可不与盛京城同,才不肯讲究那些繁文缛节的规矩,你放心,苏家的人不会笑话你的。”

    她又好奇问道,“在西北时发生了何事?莫不成你父亲还时常教训五郎?说来听听。”

    崔翎便将五郎如何处心积虑地想要讨好大将军,都不惜自毁形象撒娇以博取关注的事儿都说了一遍。

    她掩嘴笑道,“父亲和五郎相处时,可不就和舅公与大舅舅相处时一样?”

    都是明明心里敬畏得要命,但却仍然想要顶个嘴引起父亲的注意。

    可好不容易看起来那样硬气了吧,只要父亲一句严厉的批评下去,就立马蔫儿了。

    所谓外甥像舅,果然名不虚传呢。

    老太君闻言笑了,“你舅公和你父亲一样,心里可疼孩子了,就是嘴笨,不会说。”

    她顿了顿,趁机便又将平西侯府的事又再叮嘱一遍,“舅婆早就没了,你舅公也没有续娶,所以如今侯是你大舅妈当家,她性子爽利,是个爽快的人。你不必拘谨。”

    平西侯世子苏哲端。娶的是原先的西陵城令尹的女儿戎氏。土生土长的西陵姑娘,性子豪气。

    崔翎便道,“哦,那您原先说的那位苏芫表妹,是不是就是大舅母生的?”

    老太君点头笑道,“就是,就是。芫儿比你小上一些,和悦儿差不多大。和她母亲一样,是个豪爽的姑娘,你若是无聊,倒可以和她做个伴。”

    她撩开帘子,望了一眼车后,眼中跳动着华光,“你道我为何同意让石小四这惹祸精跟了来?”

    崔翎张了张嘴,了悟起来,“哦,原来祖母是想要撮合……”

    她就说嘛。他们一家子回西陵探亲,石小四凑个毛线热闹。非要跟着来。

    他胡闹就算了,老太君竟然还笑呵呵得允了。

    原来是因为这个原由啊。

    老太君不等她话说完,便笑着“嘘”了一声。

    她道,“我只是觉得石小四不错,芫儿嫁到盛京城有我们家,也有个照应。不过还不知道你大舅舅和大舅母的想法,暂时咱们先不提。”

    崔翎连忙点头,“是啊,像我们怡儿,我可舍不得她将来远嫁的。”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皱着眉头说道,“也不知道丹姐儿在柔然过得可好。”

    老太君也很想念丹姐儿,不过她的态度却十分乐观,“柔然给盛朝递交了降书,主动求和,缔结百年和平盟约,如今他们正在休整生息,是得罪不起盛朝的。”

    她笑了起来,“丹姐儿是以郡主身份和亲,代表的是盛朝的体面,纪家除非是傻了,才会对她不敬不好。再说纪都是个真男人,他自个儿求来的媳妇儿,我相信他可以保护得很好。”

    上回纪都奉了纪太后的命前来盛朝迎娶贵女,恰好遭遇了改朝换代,所以一直都没有成功。

    他因为受了点小伤寄居在沐阳伯府,也不知道怎么就和丹姐儿对上了眼。

    后来新帝登基,便封了丹姐儿荣和郡主,赐婚给了纪都。

    今年年初举办了婚礼之后,便就跟着纪都回了柔然。

    崔翎去过西北,知道那里生存条件和盛京城是难以匹敌的,再加上柔然虽然求和,可到底新仇旧恨,不是一两日之间就能泯灭的。

    所以,她一度很害怕丹姐儿去了柔然会吃亏。

    石修谨也去皇帝那儿哭闹了几回,他仗着和皇帝自小一块儿长大,还在皇极殿撒了一回泼。

    可这件事,却是纪都真心请婚,丹姐儿也点了头的。

    妹子一心向嫁,石小四就算哭断了皇极殿门前的一片小瓦,也无济于事。

    最后还是无可奈何地送了妹子出嫁。

    他这是刚从柔然回来呢,就听说五郎他们要去西陵。

    像猴子一样闲不住的石小四哪里肯放过这样的机会,所以便赖死赖活地要跟着一块儿来。

    不过石小四也不全然么有好处,这一路上有了他,自然欢声笑语多了许多。

    等进了平西侯府,各房夫人小姐们都已经迎在了二门处。

    老太君只见过进过京的世子夫人戎氏和苏芫,便由着她们将其他几房的夫人小姐都介绍了。

    彼此见过礼,便由戎氏引着去了客院。

    先沐浴换衫,等到收拾妥当了,便又由婆子带着去了花厅饮宴。

    西陵民风旷达,不拘小节。

    所以家中男男女女都聚在一处,并没有以屏风隔开,只是为了便于喝酒,男人一桌,女人一桌,年轻的媳妇和小姐们坐了一桌。

    崔翎和五郎因为远来是客都跟着平西侯坐了主桌,没有分男女。

    平西侯特别高兴,举起老大一个装满了酒的大盏冲着众人说道,“来,我姐姐外甥外孙一家子大老远从盛京城过来,是我今十年最高兴的事儿,是苏家的儿孙就给我把碗里的酒倒满,然后先干为敬!”

    他仰头将一碗酒水一饮而尽,纵声豪笑,“喝!”(未完待续。。)

209 丑哭

    骨肉团圆,原本就是这世上最美好的事。

    平西侯高兴,便多饮了几杯,不多时便满面飞红,有些神志不大清醒起来。

    世子苏哲端见老爷子有些醉了,便在近前替父挡酒,“父亲年纪大了,医正叮嘱过不能多喝。”

    他无奈地道,“可他偏不听劝,这回好了,姑母来了,侄儿恳请您帮忙劝着一点。”

    老太君从前酒量也很不错,但近几年来一沾酒就头晕,她深晓其中之苦,便不准平西侯再喝。

    大将军和五郎便与苏家的几位老爷聊起了盛京城里的时事。

    崔翎对朝政不感兴趣,又担心换了新的地方,两个孩子会不大习惯。

    正犹豫着是否要开口请辞,却听到世子夫人戎氏亲切地问道,“侄儿媳妇是不是记挂着两个小的?”

    她连忙点头,“嗯,怡儿尚好,珂儿素来有些皮,不晓得是不是又在折腾了。”

    一岁多的小儿不上桌,她便将一对孩儿留在了客院,由两位乳娘照顾着。

    若是在家里自然千好万好,可出门做客总是不方便,她也怕两位乳娘无所适从。

    戎氏笑着说道,“我也是做娘的,最能体会你的心情。”

    她冲着席间一位少女招了招手,“芫儿,领着你五嫂嫂去安宁院。”

    崔翎早先在正厅已经见过苏芫,这姑娘生得不算娇艳,顶多也就只是清秀而已,但身上却别有一种浅淡清新的气质。与盛京城中见惯了的名门贵女不同。也和一路所见的西陵城少女不一样。

    看起来倒更像是江南水乡长大的姑娘。犹如一朵含苞待放的水仙。

    她便冲着苏芫笑了笑,“劳烦妹妹了。”

    苏芫倒也不认生,不一会儿就和崔翎熟了。

    她亲热地挽着崔翎手臂,“五嫂嫂,跟我来吧。”

    此时已经入夜,黑沉沉的暮色犹如墨色丝缎高高地悬挂在天空之中,密布的星子却格外明亮。

    苏芫领着一队婆子和丫头,打着许多灯。将这深夜的侯府照得如同白昼。

    她笑眯眯地指着前方,“五嫂嫂住的安宁院就在不远处,只要穿过这个湖心亭就到啦!”

    崔翎暗暗吐了吐舌,“平西侯府可真大!”

    这句话是真心的,就苏芫说的不远处,她来的时候可是走了一刻钟呢。

    光是那个湖心亭的距离,看着就不近,走过去没有小半刻钟那是到不了的。

    苏芫咯咯笑了起来,“祖父说,西陵城的地价便宜。想要多少就有多少,不像盛京城寸土寸金。就算手里有再多的钱,也买不到那么大块地皮。”

    她言语中颇有些得意,“五嫂嫂明日有空的话,我带你到处逛逛?侯府的园子很大,要是每一处都逛过去,得逛好几天呢。”

    崔翎便点头说好,看老太君的样子来一趟不容易,指不定要在西陵城住个一两个月的。

    五郎身上奉有皇命,说是要去探查什么宁王余孽的动向,恐怕也不能老在这里陪她。

    所以,苏芫肯向她抛出橄榄枝,她是求之不得的。

    好不容易经过了湖心亭,再穿过两个院子就是安宁院了。

    但崔翎却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女人的抽泣声,不甚清楚,影影绰绰。

    苏芫脸色却不大好看起来,她皱了皱眉,“十一姑怎么又……”

    她抬头对着崔翎苦笑着解释,“五嫂嫂不要害怕,那是我十一姑在哭。她……”

    崔翎猛然想起来的路上老太君跟她说,平西侯这辈子什么都好,唯一的缺憾就是最小的女儿际遇不好,至今未嫁。

    她叹了口气,“哦,原来是十一姑。”

    苏芫有些惊讶,随即却又了然,“五嫂嫂也听说过十一姑的事吧?”

    她眉头紧锁,眼中带着深切的同情,“十一姑所托非人,误信了那西域男子的花言巧语,可叹还沉溺其中不可自拔,白白地浪费了大好的青春,还让家里人都担心着。”

    十一姑也曾是西陵城最美的一朵花,身为平西侯的女儿,既貌美又聪慧,追求者甚。

    可她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竟然独独看中了一名从西域过来避难的西域男子。

    平西侯为人不拘小节,不在意什么阶级等级之分,不论是庶人还是平民百姓,只要有能力就可以赢得他的尊重。

    可再不拘小节,他也不会将女儿嫁给来盛朝逃难的西域男子。

    且不说民族大义这种话,单只那人避难者的身份就足够让他反对了。

    十一姑遗传了平西侯的坚韧不拔和百折不挠,即使遭到父兄的反对,她对那西域男子也义无返顾。

    所以,她选择了和那人私奔。

    然而雷雨夜西陵城外的葫芦庙,十一姑没有等来心爱的男人。

    她赶去他居住的地方询问,才知道白日有一辆华贵的马车将那人匆忙接走了,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给她留,他就已经离开。

    经此变故,十一姑便像是换了一个人。

    她总是精神恍惚,时常呓语,毫无来由地发癫狂笑,有时候情绪激动还会乱吼乱叫,喜欢在半夜里漆黑无人的时候哭泣。

    这种境况之下,就算她是皇帝的女儿,也要愁嫁了。

    十一姑无人问津,平西侯也害怕她这样的情况到了人家家里会受到欺负,所以便一直养着她。

    一晃十年过去,十一姑从年少娇艳的少女,蹉跎成了二十五岁的老姑娘。

    崔翎乍听老太君说这故事的时候,还曾腹诽过,二十五岁在她的前世可是最美好的年纪,青春大好。如花朵开得正盛。

    后来晓得这其中的纠葛。才能够体会老太君提起小侄女时眼中的怜惜。

    其实。谁没有年少轻狂的时候?

    年轻时就算看走了眼爱错了人,都不算什么了不起的大事,重要的是能不能从这段失败的感情中抽身而出,重新找回自己。

    很显然,十一姑失败了。

    苏芫见崔翎低头不语,只是静静地迈着轻碎的步子跟在她身侧,便有些不大好意思,“大半夜的。不提这些。”

    她笑着指着左侧的屋宇,在稀疏的光线中只能看到一圈影子,“那是我住的琉晶阁,五嫂嫂若是无聊,也可以来找我聊天。”

    崔翎收回神色,对苏芫轻轻一笑,“你放心,我一定会来叨扰你的。”

    很快便到了安宁院,如崔翎所料,果然还没有踏进院门就听到珂儿一阵媲美男高音歌唱家的哭声。乳娘哄个不停,院子里一片鸡飞狗跳。

    小家伙已经会说些简单的句子了。一看到崔翎,便哭得更凶。

    他一边哭,一边还要做出各种委屈的表情,“娘亲,娘亲,抱!”

    崔翎无奈地凑上前去,将珂儿抱入怀中,“你又怎么了?娘亲出去前,咱们不是还说了不许哭的吗?你是男子汉,流血流汗不流泪,你看看妹妹,妹妹都没有哭,你哭个什么劲啊?”

    一旁怡姐儿正怡然自得地坐在乳娘的怀中,睁着一双好奇的大眼睛看着哥哥闹出来的动静。

    同样是她生的,还是一胎生的,两个孩子的性子怎么就这样不同!

    珂儿便撅起嘴来,指了指身边立着的丫头们,“她们……她们……”

    崔翎皱了皱眉,“她们怎么了?”

    由于出门的关系,随行的婆子丫头虽然带了一些,但到底不能和在家里比。

    为了让老太君一路上更舒服一些,所以崔翎自己这边除了两位乳娘之外,就只带了木槿一个丫头,其他的都是从泰安院里挑的。

    今儿在安宁院里帮忙照看两个孩子的,有几个是泰安院的丫头,还有几个是平西侯府派过来的。

    而珂儿指的,恰正是平西侯府的人。

    周乳娘连忙道,“夫人,那两位姑娘在这儿就只帮着干些杂事,并没有碰到珂哥儿半分。”

    她是个聪慧的,晓得虽是做客,但也算寄人篱下,外来的可不能得罪这些原来的丫头。

    万一有点什么,五爷和五夫人自然是不怕的,但她们这些下人可招架不住。

    泰安院来的丫头婆子也纷纷点头,“珂哥儿就是不想吃鸡蛋羹,才闹起来的。”

    崔翎心中有数,一定是她这个难缠的儿子又作了。

    她叹口气,对着被珂儿指着的两位丫头抱歉地说道,“我们家珂儿年纪小,不懂事,胡乱说话,还请两位千万不要放在心上,两位今儿也辛苦了,早些回去歇息吧!”

    早有木槿将装了金稞子的荷包递过去。

    那两位本来就不觉得被个一岁多的小孩子指着有什么大不了的,说起胡闹来,她们平西侯府的小主子那才是个中翘楚呢。

    珂儿少爷连话都说不清楚,又没有告她们黑状。

    何况其他的丫鬟姐姐都为她们说清楚了,还有赏银,自然是千好万好地出去了。

    崔翎冲着珂儿板下脸来,她神色严厉地说道,“别看你年纪小,但也不能胡闹,你指着人家无辜的人胡说八道,是从小就想要当个胡作非为的谎话精吗?”

    她一直都觉得珂儿太霸道任性了,可那些说教道理在他面前完全就没有用,就算一时气愤真的打了他,他皮实得很,常常她打得手都痛了,他还冲着她咯咯笑。

    她叫五郎教训珂儿,可五郎本来就是儿子奴,自然是千不肯万不肯的。

    所以就养成了珂儿这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傲娇性子,原本崔翎以为他只是娇气了一些,谁知道今日倒好,他竟然还学会了撒谎!

    她气得不行,“说,你给娘亲说说,那两位姐姐到底是怎么你了,你才这样子?”

    珂儿仍旧撅着嘴,一脸无辜地望着她。

    半晌,他小小的唇中挤出来一个字,“丑!”(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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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0 娱乐

    崔翎愣住,“丑?”

    西陵地处极西,风沙大,雨水少,许是这个缘故,西陵人都生得比较高大粗犷一些。

    除了五官比较深邃,他们的皮肤也偏黑。

    但异域风情,其实别有一番风味。

    就好像刚才那两个平西侯府的小丫头,虽然五官不够精致,但却自有一股旷达清爽的气质,和丑这个字,那是风马牛不相及的。

    可珂儿这么一丁点儿大的小屁孩,竟然说她们丑……

    崔翎哭笑不得,捏了捏珂儿的小鼻子说道,“你才多大啊,就知道美丑?”

    正说着话,五郎进屋来。

    他笑着问道,“还在外头就听到你在教训珂儿,小家伙又怎么了?”

    崔翎将刚才的事跟五郎说了,“你看他这么小一点就挑剔别人的容貌了,这长大了可还怎么得了?”

    她还指望着五郎教训儿子两句,以貌取人要不得。

    结果五郎却哈哈大笑,还猛猛得亲了珂儿好几口,“我儿子这么小就懂得美丑,这是好事啊。”

    他将珂儿接过来,“儿子来,爹带你去睡觉去。”

    崔翎张着嘴愣愣得看着五郎和珂儿往屋子里走去,心中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

    她对这个看脸的世界绝望了。

    翌日,老太君提出要看看西陵城街景,她已经几十年没有回来过,当年那些熟悉的景色不知道已经有了何等翻天覆地的变化。

    平西侯便笑着应道,“姐姐想去哪?我带你一块儿去。”

    世子面上隐有担忧,他见屋中没有旁人。便直言道。“本不该扰了姑母兴致。但这几日却还是在家中先歇息一下再说。”

    他顿了顿,“昨夜令尹府走水,有人趁乱偷入令尹书房 。”

    五郎眼眸微亮,“不知令尹府丢的可是重要的东西?”

    他要陪着老太君来西陵,皇帝本来是不准的,但那段时间恰好接获线报,说从前宁王叛党的余孽在西陵城有所动静。

    西陵城本来就是城防重地,因与西域接壤。所以位置关键,特别受到瞩目。

    皇帝怀疑宁王叛党与西域人结伙要对盛朝不利,所以才趁着这机会,叫五郎来西陵探查。

    宁王早已经伏法,就是留下个把没有入过族谱的子嗣,也不足为虑。

    但令人担忧的是西域的虎视眈眈。

    西域和突厥接壤,若是西域对大盛开展,野心勃勃的突厥必然不肯放过这样的机会,到时候大盛腹背受敌,恐怕要损失良多。

    世子摇头道。“令尹府除了书房并没有遭到偷窃,书房里虽然被拿走了一些往来书信。但令尹说,都不是什么重要物件。”

    他的面色却严肃了起来,“我想,一定是令尹府中什么让人想要的东西,那些人这回没有拿到,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意思是,这几天不太平,老太君年纪大了出去不方便。

    平西侯似是方才知道此事,他瞪了一眼世子,“你怎么先前不告诉我令尹府遭窃?”

    他气呼呼地说,“我都叫人准备好了马车,你才告诉我外面乱,去不得!”

    世子连忙手忙脚乱解释,“父亲,父亲,您听我说,不是儿子有心要隐瞒,只是您昨夜喝多了,睡得跟个……什么似的,我怎么叫都叫不醒……”

    他马上感觉到了自己说错了话,立马摇头,“啊,父亲,您听我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

    平西侯冷哼了一声,“在你外甥外甥媳妇面前,我就不和你计较了,等到夜里自个来书房领罚吧,不像话,连自己的父亲都敢编排!”

    他转头对着老太君说道,“姐姐,那你就在府里在歇息两天。你放心,你兄弟我办事不是盖的,就两日一定查清楚那些来路不明的小子是谁!”

    五郎想了想,便道,“舅公,大舅舅,借一步说话!”

    安静的书房内,平西侯沉吟半晌,“你是说,皇上接到了线报,说宁王余孽与西域人勾结,要祸乱西陵?”

    他眉头皱得紧紧的,“但我最近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动静。”

    世子也说,“除了昨夜令尹府发生的盗窃案有些可疑外,先前西陵城一路风调雨顺,路不拾遗,可一点都没有平王余孽作乱的态势。”

    他顿了顿,“不过,西陵城与西域接壤,两国只要有官府开的文书就能通商来往,若说有来路不明的人混进来,那也无法杜绝。”

    五郎想了想道,“听舅公和大舅舅这样说,倒好似是有人故意要搅混水,让皇上出招。”

    他深呼一口气,“果然这趟西陵,我来对了!”

    假若当真有什么作乱,那一定没有人能比在西陵镇守的平西侯更清楚的。

    平西侯在西陵一辈子了,就好像草原上最敏锐的猎鹰,这里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不能逃脱他的追捕。

    连他都不知道的事,那一定是有人故意混淆视线了。

    但,是谁?为什么要这样做?

    平西侯世子道,“表弟放心,别的不敢说,但只要在西陵城的地盘上,我们苏家还是说了算话的。”

    他目光一抿,“只要当真有这样心怀叵测的人,不论他在何处,就是掘地三尺,我们也一定会将人找出来!”

    只要找到了人,那么所有的事都会迎刃而解。

    经此一搅,去逛街市的计划自然就被取消了。

    世子夫人戎氏怕老太君和崔翎无聊,便立刻想到了别的解闷的法子。

    打马吊是前朝流传下来的一种贵妇人之间的解闷方式,盛京城也有玩的,但上流社会的贵妇嫌弃打马吊会影响尊贵的形象,所以这种游戏一般都在下层妇女中盛行。

    但西陵城这里对规矩形象不大讲究,打马吊是一件上至侯府世子夫人令尹夫人贵族小姐下至平民百姓都热衷的活动。

    老太君一听说要打马吊就来了劲,“说起来我自从嫁到了盛京城后,就再也没有玩过了,若不是大侄儿媳妇你提起,我都快要忘记了呢。”

    她兴致勃勃地对崔翎说,“小五媳妇你不知道,我们西陵城的人,不管是大老爷还是小媳妇儿,或者年轻的小姐,甚至小孩儿,就没有人不会打马吊的!”

    当年太后娘娘的父亲曾在西陵城任过令尹,与平西侯府的大小姐也就是老太君结成了至交好友,两个人的友情也是从打马吊开始的。

    老太君回忆起过往不胜唏嘘,“太后娘娘如今守得云开见月明,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但她若晓得我还能回到西陵城打一场马吊,她一定要嫉妒死我。”

    她连忙招呼崔翎,“来,小五媳妇,你也来学学。”

    老太君和戎氏,还有平西侯府的两位夫人坐了一桌,便让崔翎在一旁坐着观看。

    因为是演示,所以前面几局,大伙儿都打得比较慢,看得出来几位夫人是故意谦让的。

    但一旦胜负欲被激发了起来,那战况就激烈起来了,打到后面,速度越来越快,也越发精彩。

    崔翎看了两圈,立刻意识到,这就是在打麻将啊!

    她眼睛一热,偷偷地问同在观战的苏芫,“表妹,这马吊是从前朝传下来的?”

    崔翎有些吃不准她现在所处的大盛朝大概是什么时间线,据她所知马吊是一种纸牌,是在明代以后才开始流行起来,然后经过漫长的时间演变,慢慢变成了麻将牌的。

    可老太君和世子夫人这一桌打的显然不是纸牌,而是由竹片做成的方块牌,上面刻的条索万筒实在是太熟悉了。

    这绝对是有乱入的穿越者带来的风尚!

    苏芫笑着点头,“是啊,听说还是前朝的轩后发明的呢!”

    她是个热心肠的姑娘,一解释起来便从马吊的起源前身以及几次变迁和规则的发展都细细解释了一遍。

    末了,还十分兴奋地道,“五嫂嫂,不如我们也去凑一桌?”

    左右陪同的女眷多的是,随便拉几个就能凑一桌,她也忽然手痒起来了呢。

    崔翎忍不住笑了起来,她还以为是何方大神,原来是悦儿!

    之前在盛京城十六七年可是从来都没有见到过有人打麻将,有时候无聊也想过要弄这么一个东西来的,只是解释规则实在太费力了,她太懒,所以没有做。

    也幸亏当时没有做,否则若是人家问起,她还沾沾自喜说是自己无聊想出来的玩意,岂不是要被笑掉大牙吗?

    想不到,悦儿也和她一样,是迷恋麻将的同道中人啊。

    崔翎其实觉得挺奇怪的,她前世的工作需要她学会麻将这种最容易和人套近乎的技能,所以她才苦练麻将技术的。

    打麻将也成了她很长一段时间工作中的重点,慢慢就成了习惯和兴趣。

    可悦儿的前前世不是外科医生吗?

    她曾说过工作很忙,连谈恋爱的时间都没有,怎么倒还有时间去玩麻将?

    崔翎心中暗想,等回到盛京城,一定要找悦儿出来好好问问,再切磋几局!

    正想着,她就被苏芫拉去了隔壁的屋子,跟着两位昨晚见过的嫂嫂一块儿组了新桌。

    听明白规则之后,觉得与前世的相差不大,她便谦虚地对苏芫和几位嫂嫂说道,“我玩得不好,若是有什么不对的,还请多多包涵啊!”(未完待续。。)

211 撮合

    崔翎许多年不曾打过麻将,开始上手时自然有些生疏。

    等两圈下来,终于找回了从前的感觉,手风便顺了起来。

    打麻将首先需要靠运气,牌好是王道,但技巧却也占了很大的比重。

    她脑子运转快,精于算盘,不多时,便将苏芫和两位苏家嫂嫂面前的筹码赢了大半来。

    平西侯府财大气粗,跟袁家比不逞多让,自然不会在乎这点输赢,两位大嫂都十分大气,表示要接着来,再战三百回合。

    苏芫也是个不服输的性子,她觉得自己从小修炼的马吊,绝不能输给一个新手,便越发地投入起来。

    又是一局剑拔弩张的战局,她犹豫着不知道要给哪张牌。

    忽然听到耳边有男子刻意压低的声音,“待会儿扔那张!”

    苏芫回头,吓了一大跳,“你哪位啊!岂敢擅闯平西侯府!”

    她自然认得这人,是姑祖母从盛京城带来的,据说是沐阳伯府的世孙。

    但他要不要脸啊?就这样凑在个陌生小姑娘的旁边,还靠那么近,是何居心!

    不要以为他长得好看她就不会计较了,苏芫决定要好好惩罚一下那个叫石小四的。

    她假装府中进了陌生人,飞身一脚就将人踢趴下,口中还不住说道,“母亲,快叫人来将这狗贼抓住,这人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私闯民宅!”

    石小四虽然看着文弱,但其实身手不差的,只是在毫无防备的时候。被苏芫这么一脚上来。一下子就摔了个四脚朝天。

    他相信那眼神狡黠力大无穷的姑娘一定是故意的!

    昨晚平西侯宴请时。分明给大伙儿都介绍过的,他的长相不平凡,也就五郎比他胜过一筹,他就不信眼前这姑娘没有多看自己几眼。

    她分明就是故意的!

    老太君那头也听到了动静,世子夫人亲自跑了过来一看,见是石小四。

    她便连忙将人扶了起来,一边关切地问道,“石公子。你没事吧?”

    一边转头狠狠瞪了苏芫一眼,“芫儿你也太胡闹了,这位是姑祖母从盛京带过来的石公子,昨儿不是见过礼吗?”

    她语气严厉起来,“快,过来给石公子道歉!”

    昨日和老太君聊天时,老太君有试探过世子夫人的意思。

    世子夫人和世子商量了一下,虽然舍不得女儿远嫁,但西陵城里能配得上自家女儿的儿郎不多,门第也都太低了。

    再加上他们有意想让苏家化整为零。将其中几支迁到盛京城去。

    若是苏芫能嫁到盛京,将来也有个照应。

    世子夫人见石小四相貌人品都不错。性子也十分活泼,很容易相处,便对他上了心。

    原本还想要借着这次相处的机会撮合一下这对的,谁知道还没有提起,女儿就把人家给踢倒了!

    苏芫气呼呼地道,“女儿正在思量要打哪张牌,这人就莫名其妙凑了过来。”

    她脸上一副委屈的表情,“男女授受不清,还是个陌生的男子,女儿没有认出他是谁来,只是条件反射了一下,不过只是自我保护而已。”

    言下之意,这完全是石小四不尊重他在先,自找的。

    石小四张开口愣了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哪里凑到你那了!”

    他哭笑不得,“苏姑娘你也太自作多情了吧?我凑过来?我连你是哪位都不知道,非要凑到你那去?”

    这简直是飞来横祸啊,他凑的分明是苏芫的下家崔翎!

    家里的男人们都出去了,五郎神神秘秘地不知道要去做啥,都不肯带他。

    石家的公子们要不就是成婚了有官职,要不就是小屁孩,竟一下子找不到个和他年龄相仿的和他玩。

    于是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好就凑在女人堆里了。

    石小四站在崔翎旁边好一会儿了,看了几圈之后,对这所谓的马吊的打法有些熟悉了,手便也有些痒。

    自以为通晓了内里,便忍不住要指点起人来。

    谁知道,他才刚开口呢,就遭了旁边那小姑娘实实在在的一脚,还踹在心窝上,到现在还疼呢!

    崔翎连忙打圆场,“好了好了,一场误会,不要提了。”

    她不客气地拍了拍石小四的肩膀,“石小四,你是男人嘛,气量要大一点,只是误会一场,可不许再闹啊!”

    虽然口中说着是误会,但很显然是石小四受了无妄之灾嘛。

    不过,他们现在都在平西侯府寄居,总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儿闹起来失了和气吧。

    再说,苏芫是个热心肠的好姑娘,她肯定就是误会了,这才跳将起来的,也不是故意的。

    石小四眼泪汪汪地望着崔翎,“五嫂嫂,你放心,我不是那等气量狭小的男人,既然是误会,那就算了。”

    他捂着胸口一副很疼的样子,对世子夫人行了礼,“世子夫人不必责骂苏姑娘了,一场误会而已,她也不是故意的。”

    世子夫人见石小四如此深明大义,不觉被感动了。

    她恨铁不成钢地揍了苏芫一记屁股,“你看人家石公子,多么宽宏大量,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一脚力道多大,人家胸口还疼着呢,却如此不计较,你呢?还不快道歉!”

    自家女儿虽然长了一张江南水乡女子温婉的脸,但力气却是家里姐妹几个中最大的。

    别说女子了,就是寻常的男子都不是她的对手啊。

    她刚才若是用了力气去踢下去的,那么石小四这一脚可挨得不轻,恐怕胸口都发红了,说不定连皮都破了呢。

    这可是打算将女儿嫁给人家的。可才刚开始呢。就给人家留下了如此恶劣的印象。这以后的事还要怎么谈呢?

    世子夫人愁得不行。

    家里可是有了一个二十五岁还未出嫁的小姑子的,可不能再有第二个了!

    苏芫听崔翎悄声在她耳边解释过后,脸蛋一下子就红了。

    什么?她果然搞错了?人家不是轻薄女孩子的登徒子,其实是在给五嫂嫂出主意?

    可是,可是他那转来转去的眼神是怎么回事!是在幸灾乐祸吗?

    不知道为什么,苏芫就是看石小四不顺眼,就算知道了刚才自己误伤了人家,可还是觉得他很不顺眼。心里好像有一股气拉着她,就是要让她往反方向跑。

    她咬着唇哼了一声,“若是你不服气,也可以来踢我一脚!”

    将话说完,她跺了跺脚,连个招呼都没有打,就往外跑了出去。

    世子夫人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心里暗骂这闺女真是孺子不可教,若是肯老老实实道歉吧,或许还有个机会成就一对欢喜冤家。可她……

    她讪讪地对石小四说道,“芫儿她性子倔。其实她心里已经知道自己不对了,就是嘴巴犟,石公子,你就看在伯母的份上,不要和她计较这一回。”

    石小四其实没有看起来那样虚弱,他是练过武的人,身子底子还是有一些的。

    那一脚虽然力大无穷,让他疼了好一些时候,但现在已经好了。

    虽然他心里对傲慢无礼的凶丫头有些烦,但世子夫人的态度可是顶顶好的,他若说非要计较,怎么过意的去?

    他便连忙道,“伯母过虑了,苏姑娘只是不小心,我现在也没有事了,您不要放在心上。”

    恰好苏芫跑开了,桌上少了一人,他便趁机坐下,笑着对崔翎及两位嫂嫂说,“既然苏姑娘不玩了,那我顶上吧,咱们继续!”

    难得人家那么大度开朗,众人自然愿意大事化了小事化无。

    于是,石小四虽然挨了一踢,却如愿地跟其他人凑齐了一桌马吊。

    他是初学者,玩得不好,将苏芫面前的筹码输了个精光,还自己逃出来不少银子,但仍旧玩得不亦乐乎。

    世子夫人在旁边观察了一下,越发觉得这孩子好。

    受了那么大的委屈,若是换了别的男子,虽然嘴上说着不碍事,但难免脸上会难看。

    可石小四却是真的没有介意,瞧他笑得那么灿烂的样子,说明这孩子心是宽的,也懂得包容。

    世子夫人暗暗想,没有错,就是他了,除了这样宽容的好男人,别人也无福消受自己家力大无穷又有些娇宠坏了的女儿了!

    肥水不流外人田。

    她这样想着,便立刻回到了老太君那桌,她离开时由别的夫人顶下她的位置在陪老太君打马吊,所以她也不急着重新上手。

    索性就坐在了老太君身侧,帮着老太君一块儿将大伙儿的钱都赢了过来。

    等到牌局散了,老太君赢得盆满钵满。

    她老人家一高兴,便对陪着她打牌的这些小辈赏了不少好东西,其实算起来给出去的东西远远要比赢回来的多,可她就是高兴。

    世子夫人见状趁机说道,“姑母昨日提起的那事,侄儿媳妇觉得成。”

    她笑着说,“我和世子也商量过,觉得芫儿嫁到盛京城,有您帮着照看,我们也放心。石公子为人不错,性子也乐和,是个好相处的人。”

    顿了顿,她接着说,“我们这边是没有什么意见,若是姑母觉得可以,不如去探探沐阳伯府那边的口风?”

    不是世子夫人着急,而是她太清楚自己的女儿是什么样的了。

    西陵城门当户对的人家没有适龄婚配的男子,她也舍不得将宠爱的女儿随便嫁。

    所以,将苏芫盛京城便是最好的选择。

    可盛京城的名门贵芥不都喜欢那种端庄温婉大方的女子吗?西陵出身的姑娘本来就要被暗地嘲讽了,何况芫儿还是个女大力士……

    思来想去,也只有石小四是最好的人选了!(未完待续。。)

212 不合

    老太君此行带上石修谨,便是存了要联姻的念头。

    但身为沐阳伯府的嫡长孙,石小四的婚事却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石家情况特殊,世子早亡,老伯爷一直没有请立世子,所以这爵位将来是给次子还是给嫡孙,其实都说得过去。

    二房势大,掌管整个伯府的运转,从明里看,赢面很大。

    但沐阳伯夫人偏疼石小四,一直都在暗地里为了这个年幼时就失去了双亲的孙儿努力。

    所以,他将来能娶到一个什么样的妻子,至关重要。

    临行前,老太君与沐阳伯夫人暗地里商谈过一次,彼此都觉得平西侯苏家的千金不错。

    苏家虽然肩负着保卫西疆的重任,轻易不得入京,但手中也掌握着十万平西大军。

    只要西陵不倒,苏家的地位无可取代。

    石小四若能够与苏家联姻,等于得到了一个强而有力的后盾。

    更重要的是,西陵城平西侯府的姑娘不只受过贵族教育,有教养有气质,性子却又不拘一格,十分开朗大气。

    在沐阳伯府这样暗潮汹涌的地方,也只有性子要强脾气火爆的姑娘才能够屹立不倒。

    至于那些暗地里的小手段,不怕的,沐阳伯夫人会替她全部挡住。

    沐阳伯夫人委托老太君全权处理石小四的婚事,只要苏家愿意,那这婚事便可商议起来。

    老太君十分高兴,她年纪大了,什么都不缺。就喜欢热闹团圆。

    像石小四这样的好孩子。若能和苏芫这样的好姑娘结成连理。那该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光是想想就觉得很高兴了。

    世子夫人听闻如此,便立刻开始着手嫁女儿的议程。

    对此毫不知情的石小四和苏芫这几日里偶尔碰到,空气中总能有一阵剑拔弩张的紧张事态,好像只要一不小心,就会擦枪走火,升级为更严重的情况。

    说来奇怪,两个人都想着要避开对方一点。但总是巧合地遇上。

    不是在被老太君叫过去的路上,就是在花园里的某处凉亭,怎么躲也躲不过。

    这两人本来就互相较着劲。

    一个对于莫名其妙挨了一脚心有不甘,又十分郁闷自己怎能连个女孩子都打不过。

    一个对于踢错了人心情复杂,既愧疚又不好意思,同时又觉得生了那样讨厌的一张脸的人,吃她一脚也不算亏。

    于是,在一次一言不合中,两个人又差点动起手来。

    世子夫人晓得了,便连忙去劝解苏芫。

    她原本还瞒着准备。是因为怕女儿害羞,可现在这样的情况。若是不叫她提前晓得,那石小四将来是她的夫君,以她的脾气,这样的事以后一定还很多。

    虽然石小四脾气好,但哪个男人喜欢自己的妻子动不动就打打杀杀?

    世子夫人便神色严肃地对苏芫说了这件事,“家中有意要让你和石公子成婚,嫁到盛京城去。沐阳伯夫人早就已经肯了,我和你爹昨日才给盛京送了信,这婚事想来一定是能成的。”

    她叮嘱道,“石公子脾气好,你也就不要可劲地欺负人家,那可是你未来的夫君,莫让人给你吓跑了。”

    苏芫听说家中要将她嫁给彼此不对盘的石小四,当即就觉得头皮有些发麻。

    她不敢置信地问道,“娘,我上回揍了他,您就不怕我被他记恨上,还要赶着把我嫁给他?”

    苏芫曾经跟着父母去过两次盛京城,虽然大多数时间都住在镇国公府中,极少出门,但却还是感受到了自己与盛京城的格格不入。

    那样陌生的地方,那样陌生的门第,再加上一个和自己有嫌隙的丈夫,这将来的日子该怎么过啊!

    她瘪了瘪嘴,“不,我不想嫁。”

    世子夫人连忙去哄她,“被欺负的人是石公子,怎么好像委屈的人是你?他大人不记小人过,已经说过不计较了,你怕什么?”

    她笑着去搂苏芫的肩膀,“再说,万事不还有你姑祖母吗?”

    老太君很喜欢苏芫,将来若是石小四敢对苏芫不好,老太君定然会给她做主的。

    其实,世子夫人觉得石小四不可能对自家女儿不好,毕竟苏芫的身手脾气摆在这里,她反而该替石小四的未来操心才对。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苏芫晓得家里决定好了的事,光自己反对恐怕也没有什么效果。

    再说,她也不小了,早已经到了该说亲的年纪,之所以到十五岁上还待字闺中,完全是因为西陵城中已经找不到合适的对象。

    基于此,这份亲事恐怕很难生变故了。

    她心情一时十分微妙,既觉得石小四这个人虽然生得人模狗样,也不丑,可就是让她讨厌。

    你若问到底哪里讨厌了,她也说不上来。

    可就是觉得面对他的时候心里怪怪的,有些不自然。

    苏芫歪着头半天不说话,世子夫人接着问她,她就直说一句,“我不想嫁。”

    世子夫人有些恨铁不成钢,“石家想和苏家联姻,你虽然是长房的女儿最合适,可不要忘记了,苏家不是只有你一个女孩儿。”

    她恨恨说道,“若是你实在不肯,我和你父亲自然也不会勉强,那时自然会有其他的姐妹嫁过去,但到时候你可不要后悔。成婚是一辈子的事,你……好好想想吧!”

    苏芫听到若自己不嫁,别的姐妹也要嫁给石小四,不知道怎么了,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她没有胃口吃晚膳,夜里也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那厢石小四知道了老太君允他跟着同来西陵的缘由,原来是他亲祖母嘱托的,且还是为了他的婚事,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什么?让我娶苏芫?”

    他泪眼汪汪地对老太君说道,“舅祖母,您是不疼我了吗?您忘了那母老虎似的丫头前几日才踹了我吗?”

    他捂着胸口,一副疼到吐血的模样,“我这里的鞋印子还在,按上去还痛呢,您就让我娶她?您忍心让我以后都过这样水深火热的日子吗?”

    石小四自小在老太君跟前待着,其实也跟亲孙子没有什么不同,所以他说话便不太讲究,心里有什么就说什么,老太君也从来不怪罪他。

    老太君自然是心疼石小四的,若是换了别的姑娘一言不合就出脚相待,她一定会觉得对方粗鲁不讲礼貌,像这样的姑娘,她才舍不得让石小四娶。

    可苏芫却是她娘家的侄孙女,在她心里,别的姑娘这样做是粗鲁,苏芫这样做却是直率,性子直率的姑娘简单大方,最适合石小四这样的孩子了。

    她连忙安抚石小四,“上回是误会,芫儿也和你道歉了,她就是误会了。”

    老太君向石小四招了招手,“小四你过来,舅祖母跟你说,芫儿是个好姑娘,她上回之所以误会了你,也是因为有原则,所谓观牌不语,你一个看牌的在后面指点,对别的对手不公平。”

    她慈祥地笑,“芫儿以为你是在指点她呢,她也是力求公平才会误会了的,你是男子汉大丈夫,气量大,心胸宽广,不要把这样的小事放在心上,影响了判断嘛。”

    石小四靠近的身体瑟缩了一下,他满目震惊地抬起头来,“舅祖母,您!”

    这些话听着是在宽慰他,但却无形中将一个嚣张鲁莽跋扈的姑娘说成了坚定正义维护公平的人,这……这合适吗?

    他终于意识到来老太君这里哀求是行不通的,便收拾下碎了一地的心,决定向崔翎寻求帮助。

    五郎不在,只有崔翎一个人在院中哄孩子。

    石小四颤颤巍巍地过去,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就坐在一旁看着她和两个孩子玩儿,也不帮忙,也不说话,就这样静静看着。

    偶尔还叹口气,欲言又止的悲伤模样。

    等了半晌,也没有等来崔翎的关心,他不由有些急了,低声问道,“五嫂嫂怎么不问我来这里找你有什么事?”

    这不才该是正常的程序吗?她不问他,他怎么开始倾诉那难以言诉的委屈?

    崔翎瞥了他一眼,“你想说什么就说啊,何必卖关子?你知道我不会配合你的。”

    她已经从老太君处听说了石小四的事。

    这桩婚事对他们彼此双方有何好处,老太君也跟她解释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她虽然反感这种在当事人不知情的情况下就定下亲事,太不尊重人权了,可这里是盛朝,盲婚哑嫁是常态,像这样在说亲之前还将人带过来彼此看一眼的,已经是稀有物了。

    实在不能要求更多。

    所以,崔翎笑着说道,“来吧,告诉五嫂嫂,你对苏姑娘到底有什么不满意的。”

    提起苏芫,石小四就烦躁起来,“我还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凶的姑娘,五嫂嫂你不知道,她那力气有多大,我也是练过的,可她还是一脚踢出了我的内伤。”

    他猛烈摇头,“不行不行,我若是娶了她,以后岂不是要整天过这样的日子?我还有没有男子汉大丈夫的威严了?”

    石小四猛地抬起头来,“不,我不娶她,打死我也不能娶这样的母老虎!”(未完待续。。)

213 云破

    虽然石小四哀嚎地厉害,但崔翎觉得这门婚事告吹的可能性不大。

    苏家是真心觉得这门亲事满意的,石修谨若是想和自己的二叔一争高下,也需要苏家作后盾。

    这应该是老太君和沐阳伯夫人私底下已经有了共识的。

    石小四肯定没有说不的权利。

    但崔翎心里也很清楚,只靠家族的联合维系的婚姻虽然能够保证永固,地位,尊重一个都不会少,但只有两情相悦彼此相携,日子才会真正过得好。

    苏芫这样开朗大方的女孩子,她希望她能有一个平顺幸福的将来。

    想了想,崔翎说道,“看一个人到底怎么样,怎么能仅凭一两眼就随意下定论?”

    她的表情认真极了,“就好像当初我头一次见你时,就以为你是个鲁莽冲动又有些蠢钝的傻蛋,可后来经过相处,才知道你是个英伟睿智的美男子。”

    石小四张了张嘴,不敢置信地问道,“英伟?睿智?美男子?我?”

    看到崔翎十分用力地点头,他简直都快要感动地哭了。

    他不好意思地扭过头去,“五嫂嫂,虽然你说的是实话,但心里想想就好了嘛,不要这样直截了当地说出来,怪羞人的。”

    崔翎强忍住笑意,脸上仍旧一副诚恳的表情,“石小四你不要谦虚,嫂子词穷,只能想到这一点夸奖,你是实至名归的。”

    她紧接着说道,“我相信。这样英伟睿智的你。绝不会因为一个小误会而对苏姑娘下定论。她虽然力气大,但却是个直率大气的好姑娘,我和她虽然相处不久,但却很喜欢她呢。”

    石小四陷入了沉思。

    他刚入平西侯府初见这位苏姑娘时,和盛京城的任何一位名门闺女不同,她没有扭扭捏捏地往大人身后退缩,而冲着他友善地笑了。

    接风宴上,他失手打碎了酒杯。也是苏姑娘第一个开口张罗下人送上新的,替他解了围。

    就是被无辜踹了一脚那天,他也是闻到了她身上那股淡淡却又好闻的香味才忍不住坐到她们那一桌观牌的,否则,他一准要去抱舅祖母的大腿啊,干嘛不要脸地凑到年轻女子的那一桌。

    石小四猛然想到了当初曾因为识人不慎而被宋梓月骗得团团转的那次。

    宋梓月素喜好装白莲花,可他却被之蒙蔽,差点铸成了大错。

    他暗恨自己吃过这样的亏后,竟然还不懂得不能以貌取人的道理,仅只是因为被苏芫踢了一脚。就忽视了她所有的好,认定她是个母老虎一般凶残野蛮的姑娘。

    这对她简直太不公平了!

    不就是被踢一脚嘛。虽然有点疼,但他男子汉大丈夫还是习过武的,难道这点小力道都承受不了吗?就这点出息,还想着要当驰骋疆场的大将军?

    再说……

    石小四想到了苏芫那江南水乡女子般温柔婉约的脸庞,那气质,那眼神,就连说话的声音都是软糯好听的,不知道怎么了,一下子便觉得心跳加速起来。

    他想,除了有点凶,苏姑娘的容貌可完全就是他梦想的妻子的模样啊!

    这么多年,别的小伙伴们不知道都有了多少女人了,而他还只是停留在看小黄书的水平,不肯再进一步,至今保持着处.男身躯,难道不就是在等待这样一位门当户对,年貌相当,又符合自己审美水平的妻子?

    如今,那个人就在眼前,且很快就要订立鸳盟,他还在这里吵着不娶?

    一定是脑子被驴子踢了吧!

    石小四经过激励的思想斗争,心中想法立刻焕然一新了。

    他十分感激地对崔翎一鞠躬,眼泪汪汪地说道,“五嫂嫂,谢谢你!假若不是你的点拨,我一定还会继续被自己的小心眼蒙蔽,苏姑娘确实是个好女子,我……我这就去和舅祖母说,我愿意娶她!”

    崔翎看着石小四在那奔跑的身影,满脸黑线。

    她忽然有点为苏芫觉得可惜,那么好的姑娘后半辈子都要落入石小四这个逗比的魔爪了,这可不是普通的女孩子所能承受得起的啊!

    但她随即又自我安慰地想道,石小四虽然有点逗比,但也挺好忽悠的,只要多加引导,完全可以将他变成死忠。

    实在不行……不还能动用武力吗?

    石小四到底是如何和老太君说的,崔翎不知道,但是接下来的几日里,她偶尔出去逛个园子,便总能看到石小四和苏芫在一块的身影。

    有时候,她和苏芫正在一块儿说话呢,就忽然见到石小四不知道从哪里摘了一大捧野花来,嬉皮笑脸地要送给苏芫。

    苏姑娘初时还挺反感的,从不给他好脸色看。

    不过慢慢地,不管是野花还是叫不出名字的小玩意儿,她虽然板着脸说他几句,却也都收下了。

    崔翎就晓得,这对未来小夫妻不用她担心了,他们两个将来一定粘腻地令人发指。

    平西侯府一片安宁和乐,但西陵城却不太平。

    在令尹书房被盗之后,城中又有几家官员府邸遭了贼窃。

    丢的都不是什么贵重物品,多是一些往来文件,经过清点发现,这些文件虽然都不甚重要,但却都与一个盛乾的人有关。

    五郎和平西侯深度挖掘之后,竟然惊奇地发现,盛乾就是当年欺骗了苏姑姑感情的西域人!

    平西侯百感交集,想到自己被毁了人生的女儿,他发誓一定要将这件事彻查到底。

    五郎却觉得有些诡异,平西侯府的千金小姐,虽然没有盛京城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规矩,可就是出个门逛个街市,随行也有无数护卫保护,哪里有机会结识个西域人?

    结识也就罢了,还爱上了对方,这有点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苏世子却道,“小妹是老幺,年龄与我们其他兄弟姐妹差得多,她出生后没有多久,家母就过世了。大家怜惜她,便有些宠过了头。”

    他连忙说道,“不过,小妹虽然性子有些任性,但心地却是极善良的。那个盛乾,便是她一次出门时偶然遇到救下的。”

    年轻的少女出门踏青,偶遇被人追杀身负重伤的男子,她挺身而出出手相助救了他。

    因为对方是完全不同的人,不论长相还是性格,无处不在吸引着好奇的姑娘。

    她就此沦落,并执迷不悔,一心一意想要嫁给他。

    两个人也曾有过美好的时光,彼此恩爱,信誓旦旦说要私奔。

    但那个人却早走了一步,只留下满腹期待着要过幸福快乐的生活,最终却被现实残忍无情打碎的姑娘。

    她不肯接受这个事实,将自己彻底埋了起来,久而久之,神思颠倒,呓语噩梦,痴心人成了痴人。

    五郎听完故事,便更觉奇怪,“当初,舅祖父没有去查一下那个盛乾的底细?”

    他沉吟着说道,“他是西域人,却有个盛朝人的名字。假若他一直都在西陵城里生活,那么光凭他那张脸,也一定十分引人注意,不可能打探不到。假若他从西域而来,那若无通关的文书凭证,他是过不来的。”

    有通关文书到西陵的西域人,多是商贩,也有西域朝中的官员,普通百姓的可能性很少。

    可寻常商贩,是不会遭到别人追杀的。

    还有,盛,是盛朝国姓,虽然百姓也有,但一个来历不明的西域人,却冠着盛朝的国姓,还是让人觉得万分奇怪。

    那个盛乾,一定不是普通人。

    平西侯沉着脸不说话,半晌摇了摇头,“那人好像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

    他苦笑起来,“我只查到他是以香料商贩的身份取得的通关文书,其他就什么都没有啦!”

    在苏姑姑给盛乾安排下住宅之前,他完全没有居住过的记录和痕迹。

    至于后来去接他的豪华马车,也好像在西陵城凭空消失了,去西域的出关记录上也不存在。

    五郎想了想,“有人偷取一个十年前曾经在西陵出现过的西域人的资料,这里头不寻常。这件事,说不定就和皇上派我来西陵的原因有关联。”

    他顿了顿,小声问道,“小姑姑就没有说过什么吗?”

    苏世子叹了口气,他摇头说道,“小妹有时也清醒的,但大多数时间浑浑噩噩,我看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也没有人忍心去问她,还要在她的伤口上撒盐。”

    他们都知道,在盛乾的事上,没有人会比苏姑姑知道得更多。

    然而,对于一个遭受到了如此残酷的情伤,将自己的人生搅得一团乱,乱到神志不清的女人,他们实在没有勇气再揭她的伤口。

    五郎想了想,便不再多说。

    到了夜间,他将这件事告诉了崔翎。

    崔翎皱了皱眉头,“舅公和大舅舅爱护苏姑姑,这份心意我都懂,可若是当初,他们不是一味地顺着她,而是及时将她从巨大的失落中拍醒,好好开导她,也许她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不过只是被男人骗了一场,是多大的一点事?

    再说西陵也不是盛京,平西侯也不像内地的一些权贵,他爱女如命,根本就不在乎她想要私奔会丢了家族的脸面。

    失恋一时痛,但只要善意引导,绝不会 一辈子走不出来。

    她想了想,神情肃穆地对五郎说道,“我想见见苏姑姑!”(未完待续。。)

214 伪装

    平西侯晓得崔翎要去看望幺女,心情有些不大平静。

    他的幺女苏静妍一直都是他心上一颗无论怎样都拔不掉的刺。

    她曾那样美好,光鲜艳丽,是西陵城中最璀璨夺目的姑娘。

    可如今才二十五岁,却已经有白发爬上鬓角,她的皮肤泛黄冷脆,带着一股病态。

    她总是在夜里毫无预兆地狂笑或者哭泣,而白天,她又是无精打采昏昏欲睡着的。

    十年了。

    平西侯总是想,若当年他不曾做出棒打鸳鸯的事来,他的小静妍现在会是怎样的?

    她一定笑魇如花,梳着妇人髻温柔慈悲地牵着儿女,笑意盈盈地与他说话。

    是啊,虽然是个来历不明的西域人,不知底细,没有身家,但那又有什么关系?

    他是苏世勋,是平西侯,是西陵城最有权势的男人!

    有他在,他的女儿难道还能过穷苦的生活?

    然而这世上最无可奈何的事便是,有些决定一旦作出,就再也不能更改。

    就算他现在后悔得要死,但却不可能再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平西侯沉吟半晌,问道,“侄孙媳妇儿,你确实想要见静妍?”

    崔翎很坚定地点头,“是,舅公,我想要见一见小姑姑,说不定……”

    她抬起头来,目光里带着期望与坚毅,“说不定我能够帮上她。”

    虽然学艺不精,但前世的她确实狠狠地读过不少心理学方面的书籍,就算不能彻底治疗好苏姑姑。但总会有一些转机。

    她想将苏姑姑从被背叛的悲伤中拉出来。不只是为了五郎手头的案子。更是希望这个年龄大好的女子,可以重新得到幸福。

    平西侯目光微垂,他想到之前老太君曾给他寄过来的信中有提起过这个可心意的小孙儿媳妇。

    老太君说,二郎媳妇梁氏先前沉溺于二郎之死,不可自拔,性子孤僻古怪,甚至有轻生之意。

    是五郎媳妇不断与之谈心,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却将已有死志的梁氏治好。

    如今,梁氏不只开朗了起来,还致力于有间辣菜馆的事业,在她的幕后操作下,有间辣菜馆已经在盛朝开了二十五家分店了!

    这生意越做越多,梁氏的心情也越来越好,再也看不出来她是个年少时失去了恩爱的丈夫,一直以来沉浸在悲伤中的女人了。

    平西侯是不大相信光靠几次谈话,就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心性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看到崔翎那张诚恳的小脸带着那样的关切望着他。他就没来由产生一种信赖的感觉。

    就好像那姑娘天然就是要来帮助他的。

    一向谨慎的老爷子忽然沉默了,隔了许久才重重点头。“你试试吧!若是需要什么,尽管来跟舅公提,只要你说,就一定给你办到。”

    他顿了顿,叹了口气,一下子好像苍老了许多,“你放开大胆,不必有太多顾忌,我只要……只要能看到静妍好起来,就好。”

    不论如何,幺女的情形也不会再比现在更差了,死马当作活马医,说不定还有一线可能。

    他是个爱女如命的父亲,不会放弃任何一个让女儿好起来的希望,尽管那希望如此渺茫。

    崔翎以为说服平西侯会颇费一番周折,毕竟,以古人的想法,恐怕很难明白心理医生能够担当的作用。

    就好像她引导着二嫂从悲伤中走出来,别人看起来,也只不过是觉得她很会安慰人。

    但如此顺利,平西侯就给她放了行,这一点还是有些出乎她意料的。

    家丑不可外扬,尤其是在贵族之家,除了亲密的家人,也很少有人会知道苏家的小姑奶奶是因为受了情伤成了痴儿。

    对外,苏静妍没有出嫁的理由,是因为她得了重病。

    可平西侯几乎没有太多犹豫,就同意让她去看望苏姑姑,并且让她不必顾忌治疗的方法,只要能够有所好转,他就心满意足。

    她很清楚,这简单的两句话中,代表了多么深沉的父爱,也承载了多么重的信任。

    崔翎对这份信任很是感动,便认真地对平西侯说道,“允诺的话我不敢说,首先我要看看小姑姑的情况才好,但我想,只要她自己也想走出来,那么就一定可以好起来。”

    为一份不值得等待的感情,为一个不值得倾心相许的男人,沉溺了十年,这已经足够了吧?

    或许,苏静妍自己也想要早一点走出来。

    苏姑姑住在宁静轩,离湖心亭不远,挨着世子夫人的院子,这是方便照顾的意思。

    平西侯亲自带着崔翎过去,推开门,便看到一座花园。

    西陵城地处极西,风沙大,雨水少,其实外面翠绿的丛林树木不多,也很少看得到花。

    尤其是这么多需要精心栽培浇灌才能存活的品种,更是少见。

    她略有些诧异地问道,“舅公有派人打理这些花木吗?养得真好呢!”

    平西侯摇摇头,目光里却带着几点温馨和柔软,“没有,这些都是静妍亲手打理的。”

    他叹了口气,“她夜里折腾得多,白日里却很安静,别的事她也不做,但对这些花木却格外地悉心,将它们照顾得很好。”

    所以,他便从盛朝各地寻了各式各样的名贵花种来,只是希望她可以从中得到一些好的感悟,说不定哪天,她因为这些花木,就忽然想通了呢。

    崔翎目光一亮,望着屋子里的眼神便就不大一样了。

    她相信,能将这样名贵而娇嫩的花种养得如此茂盛的女子,一定具有蕙质兰心。而且还需要一定的技术手段。

    现在是冬天诶。虽然未有积雪。但春日还未曾来。

    但这宁静轩中,却是一派春光明媚。

    腊梅自不必说,可二月里盛放着的迎春樱草海棠和兰花,一定不是整日浑浑噩噩,沉溺在悲伤之中的女孩儿可以做到的。

    崔翎想,也许问题比她想得还要简单一些。

    苏静妍或许没有如同平西侯所说的那样成为了一个疯女人,她只是……只是还没有办法或者说,还没有勇气来面对深爱她的家人罢了。

    她转头冲着平西侯笑笑。“舅公不必送我进去,您先回去吧,相信我,一定可以有好消息的!”

    崔翎踏入屋中时,苏静妍正坐在窗前发愣。

    西陵城的冬日虽然气温低,但因为湿度也低,其实倒要比盛京城来得暖和一些。

    但尽管如此,两月的天开着窗,也还是让整个屋子骤然多了几分含义。

    崔翎最是怕冷,便立刻将衣衫收拢一些。她叫木槿在门外候着,自己单独一人走近过去。

    待到近前。柔声唤了句,“小姑姑。”

    苏静妍肩膀微微一动,但却没有转过身来,仍旧望着窗外,一动也不动,好似完全没有听到。

    崔翎轻轻一笑,便索性在她身边坐下,“小姑姑在看什么?”

    窗外一片碧绿偶尔糅杂着一些艳丽的娇红,虽然景象颇是好看,但看久了也要嫌弃枯燥的。

    能这样一坐就是一整天地发呆,想来并没有在真的看景色。

    如她所料,苏静妍并未回答,依旧维持着之前的姿势,这一回甚至连肩膀都没有扭动。

    可她抓着榻上锦被的手指,却泄露了她的情绪,那些手指原本是松弛的,如今却紧抓着被褥不放。

    这代表着,她在紧张。

    崔翎目光微动,脸上笑意更浓,“小姑姑原来是在看花景。”

    她由衷赞叹,“也只有足够心灵手巧的人,才能够将那些娇贵的花朵养得那样好,不只如此,还将花期提前了呢。”

    尤其是兰花,特别地娇贵,没有两把刷子,根本养不好。

    她微微抿了抿唇,笑着说道,“啊,小姑姑一定还不知道我是谁。我叫崔翎,是盛京城镇国公府袁家的媳妇,我的夫君五郎,听说小姑姑曾是见过的。”

    苏静妍今年二十五岁,五郎只比她小两岁。

    平西侯疼爱女儿,每次进京都会带上苏静妍,住在袁家,她是一定认得五郎的。

    果然,苏静妍的身子微微一动,紧紧抓着被褥的手指又轻轻地放开了。

    但她还是没有转过身来,不想不愿或者说不敢回头。

    崔翎没有逼她,坐在一侧絮絮叨叨地说了好一会儿话,这才起身。

    她笑着说道,“我初来乍到西陵城,也没有很多玩伴,以后若是闲着无聊,可以来找小姑姑说话吗?”

    并未有等到苏静妍回答,她又接着说道,“嗯,小姑姑总是一个人在屋子里呆着,也一定很无聊,我们两个没事儿说说话就好了。”

    她掩着嘴笑道,“那我先回去看看两个小的,等明儿再来。”

    一直等到崔翎的身影彻底地离开了宁静轩,苏静妍这才抬起头来。

    她的脸色很差,皮肤泛着深重的黄色,也许是因为常年累月没有好好打扮,脸上还生了好些斑点。

    但嘴唇却有些发白,那种苍白的紫色看起来就有些不大健康。

    她朝着门扉的方向望了过去,半晌,幽幽地叹了口气,便有晶莹的泪滴从她的脸颊滚落。

    屋外传来动响,有婆子的声音说道,“到了晚膳的时间了,我给姑奶奶送食盒来。”

    服侍苏静妍的小葵说,“好,就放在这儿吧,我看看今天有什么好吃的,咦,这些菜式好新奇,我怎么从来都没有见过?”

    那婆子笑着回答,“哦,这是袁五夫人给的方子,说是盛京城里新近流行的菜式呢,夫人奶奶们吃了都说好,来,你拿去让姑奶奶尝尝。”

    苏静妍抿了抿唇,用袖子慌忙擦了擦眼泪,等到小葵进屋时,又恢复了一直以来的动作。(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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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2484/ 第一时间欣赏将门娇最新章节! 作者:翡胭所写的《将门娇》为转载作品,将门娇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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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门娇介绍:
大盛朝边疆狼烟起,镇国将军一家五子慨然赴阵,随时都可能为国捐躯, 临行前,老太君泪求圣旨,要替五郎求娶传说中特好生养的安定伯府崔氏女,以求一枪命中,开花结果。 安定伯府有女儿的,不是装病就是玩消失,只有崔翎觉得这是门好亲—— 门第高,没人欺;贼有钱,生活水平低不了;又是小儿媳,不担责任日子好混; 没有三年五载回不来,乐得清净;要是丈夫不幸了,那就是烈士遗孀,享受国家补贴的! 这对勾心斗角了一辈子,今生只想安安稳稳过养老日子的她来说,诱惑太!大!了! 一片混乱中,崔翎淡定开口,“我嫁!”将门娇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将门娇,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将门娇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