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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零点浪漫     1627崛起南海txt下载     1627崛起南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91章 锦衣卫(二)

    在何夕的设想中,倒是没料到能这么快便能与本时空的同行面对面遭遇,这让他感到兴奋之余,又觉得有一些惋惜。

    穿越众当中绝大部分人都跟像邱元一样,仅仅只是从后世的影视作品或者网络小说中了解到锦衣卫的一部分信息,这些通过了无数人的修饰,充满了戏剧性的信息往往让人只注意到锦衣卫的凶残、阴毒和肆无忌惮,却忽略了它作为特务组织及秘密警察机构而存在的本质。

    何夕在穿越前的就职经历,让他对厂卫系统有着十分清晰的认识,同行是冤家,何夕的潜意识中早就已经把厂卫当作了自己的对手,笃定了会有与其交手的一天,并且也在一直为此进行着各方面的准备工作。何夕确信凭借自己的专业能力所建立起来的谍报队伍,能力将远远超过靠着行事张扬而使得名声大过实力的锦衣卫。但眼下穿越众的一切都是刚刚起步,何夕设计的强大无比的谍报机构也只是存在于他的脑子里,不管从哪个方面看,现在都绝不是跟锦衣卫过招的好时机。

    虽然锦衣卫的突然出现搅黄了这趟原本还算顺利的差事,但很快大家便恢复了情绪,毕竟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们去做。何夕昨天便与牙商谈好了开始大量招收人手,此时市场里已经人满为患,正是开张的好时机。

    “各位乡亲父老,现有海外客商招募大量人手,到东边的一处港口开荒屯田,待遇管吃管住酬劳另算,只招三天,愿去的人便在这里报名登记了!”那牙商一心要把失去的二钱银子给拿回来,站到板凳上声嘶力竭地开始作宣传。

    “昨天不是说好的长期招人?”张广愕然道。

    “这是宣传策略嘛!不这样说怎么能显出紧迫感。”何夕饶有兴趣地抱着膀子看那牙商表演:“以前那些搞什么破产大甩卖的,不一样也是长年累月的喊着‘最后一天’的口号,可最后那口气就是一直咽不下去啊。”

    这牙商一作宣传,果然有不少人都涌上来询问具体的细则,牙商便按事前工作组所交代的内容一一作解释。眼看牙商面前聚集的人群越来越多,马力科赶紧派了大富大贵两人过去,帮着牙商维持秩序。愿意去的人便在牙商处登记画押,然后领到一支做好记号的竹筹,明天便凭这支竹筹,在南山镇外的海边登船。(.)

    赵晓若不解道:“为什么要发一支竹筹?我们现在不是有多少人要多少人吗?”

    “这就是管理手段了。”马力科向她解释道:“第一,这便于统计人数,一支竹筹一个人,方便我们通知大本营准备船。第二,跟时间限制一样,这也是给应征者一种紧迫感,每天就那么几十支竹筹,领完就没名额了。第三,牙行的劳务费是按人头算的,移民劳工登船时缴上来的竹筹,就是我们跟牙行结算费用的凭据。”

    赵晓若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但这样一来,会不会有人动了歪脑筋串通牙行,送人过去之后就让这些人私下逃跑回来?”

    “这种花样最多也只能玩一次,顶多能赚我们几两银子而已,要是被我们抓住了那可就是送劳改营的命!”穆夏柏狠狠地说道:“我想应该也不会有人为了那么一点银子就跟自己的性命过不去!”

    赵晓若吐了吐舌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她也知道军警部里颇有一些狠角色,这些人对于人命的看法,跟她这个医护工作者恐怕存在很大的分歧。

    眼看日头渐高,应征的人队伍却是越排越长了,看样子今天招募到的人数很可能会超过工作组事前预计的百人。

    “一天能招一百的话,一个月可就是两三千人了!”冯安楠看着眼前的热闹景象兴奋地说道。

    “不会有这么多人的。”何夕毫不留情地给他泼了一盆冷水:“今天只是恰逢圩市,所以人比较多而已。我乐观的估计,一个月能有一千五百人上下就很不错了。”

    “今年还剩半年多一点,看来到年底要实现执委会的三万人口目标,难度还是不小啊!”邱元叹道。

    “那倒未必。”马力科摇摇头道:“我们如果只从崖州这一个地方想办法,那无论如何都凑不出三万人的。海南岛地方这么大,超过二十万人口,我们也不能只盯着崖州,儋州、万州、琼州府都是我们的目标。昨天老何也说了,已经和牙商谈好,让牙行代理在全岛范围内征收移民劳工,等我们海汉的牌子慢慢打响了,自然就能把引入移民的规模和速度都提上去。”

    “走吧,咱们先去吃午饭。”看看时间差不多,马力科便招呼大家撤退,而仆役市场这边进展顺利,只需留下大富大贵盯着就行。

    南城门因为毗邻南山镇,而且又是天涯、凤凰等地来崖州的必经之路,因此城门内外都有不少小饭馆。众人随意挑了一家门面看起来比较干净清爽的进去,但大概是今天出门前忘了看黄历,进去之后众人才发现局面不妙刚才来仆役市场截糊的那帮锦衣卫就在饭馆里占了两张桌子吃饭。

    这个时候要再退出去显然就太醒目了,何夕压低了声音道:“不要在意,大家先坐下来。”

    一行七人坐下之后,随意点了几个菜,便很默契地都闭上了嘴。而那边的锦衣卫只是看了他们一眼,便继续吃饭聊天,似乎并没有把他们放在眼中。众人见状都是长出了一口气,虽说大家不怕这些大明特务,但能不招惹麻烦还是尽量不要招惹的好。

    但有些事情不是想躲就能躲过去的,那个姓龚的总旗很快就站起身走到了他们这一桌旁边,沉声说道:“我上午在圩市就看各位眼生得很,想必不是崖州人士。不知各位来自何处,到崖州又有何贵干?”

    众人交换了一下眼神,最后由何夕起身应道:“禀这位大人,我们是从海外来的客商,到崖州来做些小买卖而已。”

    “海外客商?”龚总旗再次打量了几人一番,点点头道:“你们便是最近传得沸沸扬扬的海汉人了。”

    何夕心中一惊,赶紧应道:“不知大人有什么指教?”

    “听说城中‘安富行’和‘福瑞丰’的玻璃杯碗,还有那种能把人照得清晰无比的银镜,都是你们贩售来的?”那龚总旗似乎很随意地问道。

    何夕闻弦歌而知意,立刻便道:“听说琼州府的百户大人乔迁新居,我们愿献上玻璃杯碗四套,五寸银镜两面,请大人代为恭贺。”

    “你倒是会做人。请问贵姓?”龚总旗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这些东西价值几何,龚总旗心中是大概有数的,这何夕毫不犹豫就送了好几套出来,出手十分的阔绰,让原本想要找借口敲一笔的龚总旗反倒是没了由头。

    “免贵姓何名夕。”

    “何掌柜这么会做生意,那我就祝你在崖州财源广进了!”龚总旗对何夕表现出来的恭敬态度显然很满意,这让他彻底打消了找茬的念头。

    “多谢大人。回头我就差人把东西送去衙门。”何夕一脸无害的笑容,似乎对取得这样的结果非常满意。

    两桌锦衣卫吃完走人的时候,何夕又起身去抢着付了账,那位龚总旗出门的时候都是笑着离开的,看样子心情很是不错。

    但当何夕回到桌边坐下的时候,脸色已经黑得跟碳一样:“看样子没法装低调了,千躲万躲也没躲过去,我们还是被注意到了。”

    “还是老何演技好,随便拿点东西就把这群狗腿子糊弄过去了。”张广好意安慰道。他也看得出刚才这番交锋让何夕很是憋屈,毕竟要应对这种明目张胆的敲诈绝不是一件会让人开心的事情。

    “找机会干了这家伙?”冯安楠也是个不安分的主,一张脸已经憋得通红。

    “不行。”比较老成持重的穆夏柏立刻反对道:“在崖州城下手的危险性太大,搞不好会牵连整个工作组。”

    “找个晚上敲晕了用麻袋装了,第二天直接拖出去沉海怎么样?”邱元也帮着出馊主意,很显然是受港产黑道片的毒害颇深。

    “你们不用争了,我不会同意任何的武力解决方案。”马力科摇头道:“我想老何应该也不会同意。”

    “老马说得对,这个姓龚的现在不能动。”何夕很快便从刚才的怒气中恢复了理智:“从我们今天观察到的情况来看,这家伙明显是一个习惯于以权谋私,贪渎财物的人。只要我们肯花一点钱,要收买他应该不会是什么难事,无非不过演一下卑躬屈膝的戏而已。但如果我们干掉他,他的上司要是再派一个比他精明的人来崖州,那难道对我们就是好事?两害相权取其轻,留着这个龚总旗,对我们在崖州的行动未必不是好事。”

第92章 移民

    当天的移民劳工招收异常顺利,工作组吃完午饭之后再去仆役市场,那边居然就已经招满了预订的百人名额,还有不少人在围着牙商继续询问是否还会收人。而牙商则按照工作组之前所交代的说法,只说今天的名额已经满员,想求碗饭吃的一律明天请早。至于领到竹筹的人都得到了通知,明天下午带上自己的行李来此等候东家,到时候统一安排乘船去目的地。

    那牙商虽然已经累得声音沙哑,但这大半天下来有七两银子进账,倒是让他依然颇为兴奋:“今日招收劳工如此顺利,各位明日可需继续?”

    “当然要继续,我们是长期要人,你尽力去做就是了。”马力科想想又补充道:“以后招人你也不用特别强调是去种地垦荒,不会种地的人我们也要。另外如果你能招到各种匠人或者是有一技之长的人,费用可以另行计算。”

    “还有劳工的年龄可以放低,小孩子我们也要。”邱元也帮着补充了一句。

    在执委会的人口引进计划中,除了劳动力之外,小孩子也是非常重要的一个类别。执委会认为如果要在十年内培养出一批绝对忠心的归化民,那么三观尚未定型的小孩子无疑是最好的对象,所以也特别要求了工作组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可以大量引进学龄儿童。

    有鉴于目前穿越众所办的学堂中多民族学生混杂的现状,教学内容依然是以汉语的识字、会话为主,其次是教一些基本的数学运算,剩下的课程便基本属于洗脑内容,从不同角度用不同方式不断地宣传执委会的高大上形象,让这些学生在潜移默化中形成“执委会的决定必然正确,执委会的命令必须服从”这样的意识。而一向对人口输入虎视眈眈的军警部,据说已经将童子军计划列入了日程中。当然,军警部计划训练童子军并不是为了要在短时间内把娃娃兵推向战场,而是想建立起军校式的管理机构,以部分取代现在师资力量严重缺乏的普通学堂。

    当晚驻崖办与大本营联系时详细地汇报了劳工移民工作的进展,并要求执委会能在第二天派出船只,到指定地点接纳移民。(.)执委会对于驻崖办的工作进展也是非常满意,之前向大本营及时提供了玻璃制品的市场动向变化信息,目前工业部正加班加点地修建玻璃窑,大约一周内就可以投入小规模生产。现在执委会最为关心的人口问题也取得了突破,对于他们的要求自然是一口答应下来,并且表示驻崖办上次提到的热水锅炉已经在赶工之中,最迟下周便可以运往崖州,届时会将新出炉的玻璃器具的样品也一并送过去。

    第二天马力科和邱元再去仆役市场,果然人就比前一日少了许多,一上午才招到了十多人。到了下午,前一日来应征的百姓陆陆续续带着行李出现在市场外,牙商数数人头与前日出入不大,看约定的时辰已经到了,便与马邱二人一起带着这帮移民朝南边海岸行去。

    执委会这次派了“闪电号”和上次缴获海盗的那艘广船过来装人,那牙商和这些移民均是第一次见到“闪电号”这样外形怪异的帆船,均是惊叹不已。移民们大部分都被装上了广船,把船舱塞得满满当当的,只有少数妇孺上了“闪电号”,有幸能享受这一趟游艇旅程。

    马力科与带队的王汤姆进行了简单的交接之后,便目送这两艘船拔锚起帆,缓缓地驶离海岸向东航行。这个船队在回程途中还将在天涯和凤凰两地停靠,将当地征召的一些移民劳工一并带回三亚大本营。

    来应征的这些劳工本来对于前景还有些惴惴不安,毕竟他们所知的一切都是出自牙商的嘴皮子,可信度有几分实在很难说。但来到海边看到这两艘大船之后,劳工们原本不安的心也逐渐平静下来。船上还安排了几个口齿比较伶俐的海南土著,在整个航行中不断地向新来者宣讲“海汉执委会”的各种移民政策,内容基本还是公社制度和劳工等级制的那一套东西,鼓动这些新来者加入公社,用长期的服务来换取执委会的各种优厚待遇。

    这套宣传方案的有效性,在三亚地区已经得到过了多次的验证,尽管船上装的都是一些从没有到过三亚的人,但耳中所听到的这些充满**的宣传已经让他们对于目的地产生了憧憬执委会管天管地、管吃管住、管生老病死孩子读书,服劳役几年之后还能分到属于自己的一块地,这还有什么可苛求的?

    当然也还有不少心存疑虑的人,他们在亲眼看到之前,实在很难相信大明竟然会有这样的一个地方,所奉行的社会制度听起来跟他们过去生活的环境似乎完全不一样。去这样的地方生活究竟是好是坏,是救命稻草还是另一个噩梦的开始,他们现在还很难作出判断。

    由于广船本身的速度并不算快,加之又装满了人,所以“闪电号”也不得不放慢了速度等待着广船跟在后面。如果是“闪电号”单独执行任务,那么半天时间足够让它在胜利港和崖州之间跑个来回了,但如今这船速,恐怕得等到天黑才能到了。

    一路上紧赶慢赶,船队终于赶在日落前绕过了榆林角,驶入胜利港。船舱里昏昏欲睡的移民们被人叫醒,告之他们已经到地方,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到甲板上排队准备下船。

    当这些移民上到甲板上,注意到的第一件事毫无例外的便是停靠在港口的“新世界号”。这艘巨轮的船舷比广船的桅杆顶端还高出少许,庞大如山的船身让所有见到这一幕的移民都瞠目结舌,惊讶得合不拢嘴。尽管他们当中有不少人都曾在海边生活过不短的时间,但也从未有人想过能把船造到如此之巨大。而在这艘巨轮旁边,还停靠着一排无桅无帆的怪船,每一艘都比自己所乘的这艘广船更大。

    在这些怪船旁边,有数百人正在海岸施工劳作,将一筐筐的砂石抬上一处伸入海水中的工地,将原本蜿蜒的海岸填出一道直线,并且这个工地沿着海岸朝东西延伸开去,范围长达百丈。有眼尖的人已经看出了门道,这分明是在修建一座大型的码头,看来刚才在船上所听的那些对“海汉执委会”的吹嘘,倒也不是随口编造出来的。

    目前田独河上游水电站的主体工作已经接近完工,剩下的工作主要是吊装发电机和进行发电调试,所需的劳动力也不是太多,于是胜利港码头的修建终于被执委会提上了优先位置。从工程量来说,这个码头因为有一部分的填海工序,所以比水电站更大,但这里地势开阔,方便使用各种施工机械,而且技术含量相对较低,施工起来反而比工程量较小的水电站更快。建设部的预计是在本月月底前就可以将三分之一的码头投入使用,下个月就能基本完工。

    当然由于目前的条件所限,虽然新码头的坚固度和停靠吨位都大大超过了之前的临时浮动码头,但终究还是以打桩和填石为主要施工手段,需要不断地进行修缮。建设部打算等以后水泥产量能有保障的时候,还是得将整个码头进行再一次的水泥固化翻修,以减少日常维护的工作量。

    当船终于靠上了码头之后,移民们发现一群人排着整齐的队伍小步跑了过来,随着一声哨响,这些人齐刷刷地停下了脚步,然后迅速在码头上展开队形,形成了一个矩形的包围圈,而包围圈的口子便正对着移民们将要登陆的栈桥。这些人身着花花绿绿的对襟短褂,扎脚长裤,头戴绿色短檐小帽,左手持着一面直径约莫一尺二寸的圆形藤牌,右手提着一根尺半长的黑色短棍。这群人虽然手里拿着的不是刀枪,但举手投足却是有一股无形的压力散发出来,让船上的移民们一时间都噤若寒蝉。

    这一支被调来码头上维持秩序的队伍,自然便是新兵营里待了一些时日的归化民士兵了。当然现在称这批人为“士兵”还为时尚早,他们所接受的军事训练还远远没有达到军警部制定的军人标准,现在顶多就是执行一下眼前这样的任务,充当维持治安的防暴队或巡警,执委会将以他们为基础来构建本土治安机构。而另有一批综合素质较高的人手,则是继续留在了新兵营中接受火器训练和一些基本战术培训,那才是真正的第一批归化民士兵。

    “所有人排队下船,到我们指定的区域内坐下等候安排,不得大声喧哗,不得随意走动!违者将以扰乱治安罪处以三日以上苦役……”码头上的大喇叭突然响了起来,把正在下船的移民们吓了一条。有人东张西望地到处看,想知道是什么人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嗓门,隔着老远就得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

第93章 杀鸡儆猴

    这批仅仅经过了短期集训的人员会被拉到码头上充当保安维持秩序,是因为执委会认为今天运抵的这些移民存在一定的不安定性,他们不了解这里的情况,也不明白这里的规矩,这种时候就需要有强力的束缚来保证他们能尽快接受这个新的环境。(.)但由于目前条件所限,能给这些保安提供的武器装备也就只能维持在藤牌木棍的水平上,好在服装和武器都很统一,看起来还是挺能唬人的。

    移民们提着大包小包,畏畏缩缩地走进了码头上的包围圈,然后按照高音喇叭里不断重复的提醒,就地坐下来等候下一步的指令。那些原本因为到了新环境还有些兴奋的小孩子,也被父母紧紧地拉在身边,不让他们靠近周围这些提着短棍的男子。在所有移民都到码头上集合完毕之后,高音喇叭终于停了下来。

    “各位乡亲父老,欢迎来到胜利港。”宁崎拿着一个铁皮喇叭走到了人群面前,开始大声宣讲起来:“在未来的一段时间里,你们将在这里生活、劳作,你们将获得食物、住处和基本的生活保障,只要听从指挥,安心劳作的人,都能在这里过上安稳的日子。你们不用再担心沉重的税赋,不用害怕被人欺压,也不会再被人买卖,你们所需要做的,就是按照执委会的要求好好做事!有什么问题,现在可以向我提出来。”

    “给你们海汉人做工有工钱拿吗?”人群中有人发问道。

    宁崎点点头道:“工钱是有的,不过并不是马上就有,你们需要先付出一段时间的劳动,用来抵押你们享受到的食物、住处和其他生活保障。我想你们在船上的时候都已经听过了有关劳工等级制的说明,你们现在都是初级劳工,等你们靠着劳动换得的积分升到二级劳工,就可以有工钱了。”

    宁崎说这话其实还有一点不实之处,执委会的确已经决定对之前的劳工等级制进行修改,引入更人性化的薪酬结算,但目前对于薪酬的计算方式还没有最后拍板,因为这还涉及到执委会正在规划中的金融结算体系。只有等金融口的课题解决之后,劳工的薪酬问题才能真正提上议事日程。而目前的公社还是属于大锅饭性质,分属两个公社的内部劳工们,包括像于大山这样的工头,都是没有工钱可拿的。

    宁崎的这个解答似乎并没能让所有人都满意,有人接着问道:“那若是不愿在此地做事了,可否能随时离开?”

    宁崎摇头道:“就算有不得已的理由,也得先向上级管理人员报告。我们这地方一切行动听指挥,由不得随来随去的做法。”

    那人索性从人群里站起身来:“那我要是现在就想走呢?”

    宁崎笑了笑没有回答他,果然作死的人哪里都有,这明明都已经当了难民,有碗饭吃还在挑三拣四,真当是还在自己家里?看他说话时斜肩歪头,眼神游移不定,一副泼皮模样,想必以前也不是什么安分角色。

    王汤姆此时走了出来,盯着这人狠狠地说道:“要走也行,把来时的船钱付了就能走,一人一两银子!”

    那人叫道:“我这便走了,你能奈我何?”说罢走出人群,打算从保安队伍中挤出去。而这些保安显然不可能对他视而不见,当下便用藤牌将他推了回去。那人怪叫一声,便一脚踢向推他的人,不过仍是被藤牌挡了下来。

    王汤姆点下头,便见离那人最近的四五个保安一拥而上,扬起手里的短棍便劈头盖脸打了下去。那人还没来得及护住头脸,便已经被打翻在地。王汤姆没出声,那几个保安也不停手,继续乱棍使劲敲,倒是旁边宁崎有点心软,赶紧叫停了这场单方面的殴打。

    王汤姆看了一眼抱着头**不已的作死先驱,冷笑一声道:“把他拉到劳改营去,交给那个小日本,让他好好操练这家伙!”

    “是!长官!”立刻有人上前拖着两只胳膊将这个已经被打得满头包的倒霉鬼弄走了,等待他的将是劳改营的苦役生活,那时候他大概才会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出这风头。

    “不听命令,扰乱治安,你们知道他接下来会怎么样吗?”王汤姆环视这些已经被吓住的移民们,大声说道:“他会被送到深山里开矿,每天要工作八个时辰,没有工钱,只有皮鞭!如果有人想跟他作伴的,现在就可以站出来!”

    自然不会有人主动申请成为那个倒霉鬼的同伙,而王汤姆对自己的恐吓效果也很满意,对宁崎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宁崎清清嗓子,举起铁皮喇叭继续说道:“在执委会的管理下,只要服从命令,听从指挥,你们都可以过上安定的生活。但要是谁想不安生,想按着自己的意愿乱来,刚才那个人就是前车之鉴!其他人还有问题吗?”

    底下一片鸦雀无声,看来刚才这一幕真是起到了杀鸡儆猴的效果,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至少没有人敢再对宁崎的话提出任何质疑。

    “接下来有人会给你们分发食物,安排住处,明天一早开始分配工作。我再强调一遍,所有的行动必须听从指挥!你们要在这里生活下去,就必须好好记住这句话!”宁崎说完之后,便示意保安将这些人带走。

    早在工作组从大本营出发去崖州之前,执委会就已经安排了人手在一号基地外修建大片的临时住所,目的就是为了安顿未来将会大批引进的移民劳工。而且这种临时住所并非只在胜利港这边才有,在二号基地以及两处公社所在地,都在开始修建住所。当然鉴于目前的建材短缺状况,这些临时住所主要还是以竹木结构为主,基本只能起到挡风遮雨的作用,还谈不上居住的舒适性。

    唯一修得好一点的住所大概还得数军警部下属的新兵营。这里虽然只是一个训练基地和枪炮靶场,但因为其地势险要,正好与榆林角一东一西扼守住进入胜利港的航道,于是新兵营的建设就被当作了未来港口防御工事的一部分来进行规划。军警部甚至再一次抛出了棱堡修建方案,希望能在那里修建一个真正的棱堡防御体系,将碉堡、炮台与驻军营地全部结合到一起,形成港湾南部的一个防御要塞。

    当然这个耗费巨大的建设计划被执委会毫不犹豫地枪毙了,人力上先不说,光是物资清单所要求的上千吨水泥就无法满足。目前工业部产出的那点土水泥全部都被送去了二号基地水电站旁边需要修建大量的厂房,一部分用以安置一直没能派上用场的机械加工设备,另一部分还得满足化工生产和冶金生产的需要。特别是高温高热的冶金车间,在这段时间内已经发生了两次火灾,伤了好几个土著工人,刘星礼也一直在向执委会强调必须建设专用厂房的重要性。在这个节骨眼上,执委会显然不可能把宝贵的建筑物资交给军警部去修建不是那么要紧的碉堡和炮台。

    于是军警部退而求其次,建不了混凝土工事,那就先上木石结构。军警部的壮劳力又多,十多天下来居然真的在那片沙洲上建起了一排营房,而且外围还立了一圈寨墙,挖好了壕沟,进出通道还布置了足有一人高的拒马。军警部的说法是要做就做全套,这不但完善了新兵营的生活环境,让士兵们从帐篷搬进了营房,另外还可以顺便教会这些士兵应该如何安营扎寨,布置防御工事。

    而新来移民所住的临时居所无疑是最为简陋的一种,就是当初穿越众登陆之初所住的帐篷。当然他们并不会在帐篷里居住很久,大多数人可能就只是在这里过度**而已,因为有大批劳工输入的消息已经传开,不少等着要人的单位大概明天一早就会来这里跟宁崎扯皮了。

    来到这里的移民们所吃到的第一顿饭并不算丰盛,白米粥、空心菜加上一些咸鱼而已,好在饭不限量,所以每个人能吃个十足饱。当移民们听说这样的伙食每天可以吃到三顿,先前的低落情绪也一扫而光了,仅仅只是这伙食一项,便已经超出了他们原本的预计,而海汉人所承诺的其他待遇似乎也有了盼头。饭后他们便按照保安们的安排,分为男营和女营入住到相邻的两处营地中。有人向他们宣布了晚上的宵禁令,凡是熄灯后出帐篷到处乱串的一律会被视为违令,将受到严厉处罚,就算要解决生理问题也只能用帐篷里的马桶解决。

    天色刚亮,移民们便被一阵气势恢宏的乐曲声所吵醒,正当他们不知自己是否应该出帐篷去看一看的时候,已经有穿着绿短衫的保安进到帐篷里,让所有人立刻出去整队集合。

第94章 人口输入

    睡眼稀松的移民们很快就被保安们呼喝着赶出帐篷,慢慢聚集到了营地外的空地上。(.)接着有人抬来了几个大桶和几大筐陶碗,开始给移民们分发早饭。移民们很自觉地在大桶前排成了几列长队昨晚分发晚饭的时候有好些不懂规矩抢着上前的人都吃了棍子,全被保安打得哇哇乱叫,如此生动的事例显然帮助到他们迅速领会了在这里吃饭的规矩。

    今天的早饭内容仍然是白粥、青菜和咸鱼,但没有任何人对此表示出不满。能一天吃上三顿饭,还顿顿有荤腥,即便他们过去没有失去家产的时候也很难享受到这样的待遇。那些曾经因为家庭的窘境而饿得头昏眼花的孩子们更是对此十分开心,他们不明白为什么来到这里之后就有白米粥可以吃,但高音喇叭里那个声音反复在提醒他们,能在这里有饭吃、有房住、有书读,都是执委会的赐予。孩子们不明白执委会是什么,实际上就连他们的父母也同样不明白,但有一件事是显而易见的执委会有钱有势并且还愿意给他们这些穷苦人一口饭吃,只要服从执委会的命令,谁都可以在这地方继续生活下去。

    早饭结束之后,人力部门便开始对这些移民进行分配。绝大部分人将会被分到农场、盐场两处公社中,通过一段时间的劳作之后,管理人员会在他们当中选出一些头脑比较灵活的人去工厂做事。少部分在应征时登记了技能的匠人,会被单独挑出来分给相关单位,木匠去木工房、铁匠去冶金车间、泥水匠去建设部,这些匠人虽然为数不多,但好歹可以算是熟练工,去了相关单位之后上手也会比较快。

    十四岁以下的小孩子被单独挑出来,他们将会集中进行七到十天的基本课程学习,然后根据教师所观察到的情况,一部分比较聪明的孩子会留在学校中继续学习。而另一部分被认为素质稍差的孩子就会被军警部带走,进入新近成立的童军营,虽然童军营里同样也有读书识字的课程,但这些孩子所要走的路就会完全不同了。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将会在童军营待到十六岁,然后多数人会直接进入军营,成为一名光荣的海汉战士,少数表现比较突出的人会接受更高一级的军事培训,成为未来的储备军官。(.)

    移民们对于自己未来的安排并不清楚,所以也谈不上有什么抵触情绪。完成了分配之后,他们被带到了离临时营地不远的码头工地上。在进入到各自的工作岗位之前,他们还有一项必须要完成的培训项目,那就是参观劳改营。执委会认为看一看劳改营里的苦役生活,会让这些移民更加珍惜自己所得到的机会。

    劳改营的日程一向是排得非常满,真正做到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每天的劳作时间几乎是普通劳工的一倍。而长期这样高强度的劳作也就不可避免会出现人员的损耗,罗升东的手下在得到释放之前,已经有两人死在了劳改营里,剩下的幸运儿当中除了部分跟随罗升东返回崖州水寨之外,其他人都被分配进了公社,勉强算是摆脱了苦役生活。而第二批被送入劳改营的海盗俘虏,到目前为止已经死了七人,另有十多名幸运儿因为熟悉海情和驾船技巧,加之没有什么劣迹被查出来,于是就被海运部要了过去作为船员补充。

    当然劳改营的服役人员并不止这两批俘虏,凡是在穿越众的辖区内闹事的人,只要被抓到就会被投入劳改营,视情节轻重处以不同期限的苦役。这个措施实施之后,对维持地方上的治安也起到了一定的作用,让劳改营里的苦役人数一直都保持在百人上下的编制。特别是汉黎苗三族混合编队的保安队伍投入使用之后,原本让执委会有些头疼的民族冲突也终于有了解决的方法。如今这劳改营里,同样也有黎苗两族的人被抓进来服役。

    高桥南昨天就已经得到了任亮的通知,知道今早会有一批移民来工地上参观学习。今天出工前他特地换上了自己最干净的一套衣服,把发髻扎得整整齐齐,并且还穿上了任亮发给他的那双绿色解放鞋。一切准备停当之后,他才拿上自己用来“督促”苦役们的小皮鞭出发去了工地。

    于是所有的移民都看到了一个凶神恶煞的小个子男人是如何用皮鞭和怒骂来维持工地上的秩序,特别是那个昨晚才被送来劳改营的倒霉蛋,短短片刻时间便因为手脚太慢吃了好几下鞭子,惨叫声甚至胜过了昨天被保安们围殴的时候。而这里可不会有宁崎这样的好好先生出来劝阻高桥南,就连他的顶头上司任亮也只是面带微笑地看着这一切发生劳改营存在的意义不仅是为了惩罚犯人,更重要的是警示那些尚未犯错的人,让他们能提前意识到如果行差踏错,会有什么样可怕的后果。

    衣衫褴褛的苦役,状若凶神的监工,没有尽头的劳作,在劳改营所见到的一切让移民们全都脸色煞白,心中暗暗提醒自己千万不要犯下错误,给了海汉人把自己投入劳改营的借口。

    参观学习结束之后,各个单位派来的人便带领分配好的移民朝不同的地方进发。去盐场公社的人路途最远,需要在胜利港再次登船。但如果抛开劳动量先不提,去盐场的人反而比较幸运,那里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穿越众担任着公社管委会的领导任务,劳工们受到的监督相对比较少,比其他单位要自由一些。而少数一些有手艺的匠人被分配去的单位都有大量穿越众,可以说随时随地都处在监督之下,但因为是技术型工种,相应的劳动积分也会比其他单位更高。

    当然最有前途的还是那些孩子,不管是留在学堂还是进入童军营,今后这些孩子都将是执委会非常重视的资源,数年之后,在他们中间就会逐渐涌现出一批土生土长的技术人员、民政干部和基层军官。

    当天下午,胜利港又驶来了一支船队,这是罗升东应当初的约定,送来的第一批从大陆发配崖州的犯人苦役。这批人共两百七十余人,其中大约超过八成为男子,只有少量的妇女儿童。这些人当中的绝大多数都是因为一些大案判罚时受人牵连的无辜者。有一些人不过是跟主犯同住一村一街便也被稀里糊涂地判了流放,还有一些人是因为与犯官的亲属关系而受了连坐,基本都是罪名很轻的犯人。

    被发配到崖州的犯人一般主要分为三类,一类便是罗升东送来的这些本身无犯罪行为,纯粹只是受人牵连的犯人。第二类是罪名较重,不得开释的犯人,这种人都常年关在崖州大牢中,罗升东就算想弄出来也没办法。第三类则是犯错被贬的官员,这类人当中有不少还尚存重新起复的可能,即便到了崖州也仍然享受着名人雅士的待遇,罗升东肯定是差遣不动的。

    这三类人中第一类的人数最多,然而崖州地方政府处理起来也最为麻烦。这些犯人活着总得吃粮,但要想让这些犯人做工,却不是那么容易。崖州本地没有什么产出,更谈不上大规模的制造业,并没有什么短期内能出效益的劳动密集型产业,所以劳动人口几乎唯一的去处就是种地,但崖州附近土地兼并严重,已经开始出现大量佃农失业的状况,想要种地就只能去更远的地方开荒。可是派犯人开荒又得派出军队去看守,这同样是个不小的开支。如何养活本地这数以千计的犯人,就成了历届地方政府非常头疼的一件事情。

    而崖州水寨把总罗升东的提案,则是让州衙这边的地方官们看到了解决这个问题的一条新思路。罗升东建议把这些犯人送到东边海汉人新建的村镇去,让急需大量劳动力的海汉人来负责养活这些犯人。这中间如果生出了什么岔子,那地方离崖州足有百里之遥,也不会殃及到崖州的安全。当然这些表面上的理由都是次要的,最为重要的一点是,海汉人愿意为此付出一些代价,比如大家都很喜欢的白银和黄金。

    过去每年州衙这边都必须得对崖州大牢进行财政补贴,以养活这些无法创造出足够产值的犯人,而现在这种局面似乎能有所改观,把这个巨大的财政包袱扔出去不说,还能因此而有进账,那么这件事该怎么选择就显而易见了。经过知州、同知与通判们的讨论之后,州衙便发文授权给水寨把总罗升东,让他负责操作这件事情。当然,这其中如果出了什么岔子,比如犯人的大规模逃亡或者是该收的费用没能收回来,那么需要站出来顶雷的人同样也是罗升东。

第95章 货币(一)

    对于这种可能出现的危险局面,罗升东根本连半点都没放在心上。海汉人那地方群山环抱,周围多是黎苗混居之地,这些犯人就算逃又能逃去哪里?至于说雇工费用,罗升东相信一向言出必行的海汉人不会因为这点小钱就坏了规矩,毕竟拿钱换劳力是双方早就已经秘密商议好的事情。

    罗升东代表海汉人跟州衙那边商定的雇工价格不过一人一年一两银而已,就算把这些发配来崖州服苦役的犯人全都送去海汉人那边,一年也不过两三千两银子。这对于每年要对崖州大牢进行财政补贴的州衙来说或许已经是一个非常不错的报价了,但罗升东很清楚海汉人的心思有多大,仅仅只是食盐生意在未来就将有每年数万两白银的进账,相较之下这么点雇工费用对海汉人来说真的只是九牛一毛而已。

    至于这批犯人苦役的去处,执委会已经有了大体的安排。两个基地之间的陆路交通目前虽然已经打通,但也仅仅只是停留在打通的水平上而已,这两百多号劳力的到来,正好可以用于进一步平整路面的工程,为下一步把那些重量较大的机**送往内陆地区做好准备。当然,这支筑路队伍中的小孩子也将会被直接纳入到执委会下属的教育体系中,他们将会摆脱犯人身份,作为归化民在这片土地上生活下去。而其他犯人的命运,则要视今后穿越众的扩张程度而定等到穿越众控制了崖州城的那一天,他们大概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洗脱犯人的身份了。

    罗升东如此卖力地把人口送来胜利港,其实已经不再仅仅只是为了实现当初对执委会的承诺,更多的是要向海汉人证明自己的能力。现在的罗升东可不是当初向执委会卑躬屈膝乞求生路的那个俘虏军官了,抗击海盗有功,获得了本地驻军高层的认可和嘉奖,又帮助地方政府解决了无业人口的就业、失业人口的再就业两大难题,在本地的文官系统中也拥有了不错的口碑。罗升东现在虽然只是个把总,手头权力不算大,但发展的势头极好,而如何既能得势又能得财,便是罗升东想要借助海汉人去实现的个人目标。

    罗升东前几天从胜利港运走的两千斤食盐,不过几天时间便已经发卖到了崖州治下各县,刨去其间的各种费用,罗升东自己最后揣进口袋的银子足足有一百五十多两。(.)虽然事前就已经反复核算过收益的大概水平,但当真金白银到手,罗升东依然十分激动,第二天便去崖州大牢催促办理囚犯的转运事宜,急急忙忙地给海汉人送到胜利港来。罗升东补齐了上次交易时赊欠的货款之后,便向负责跟他交接的施耐德提出希望能继续从这边批发食盐,并且表示自己可以现金结算一部分,不用再像上次那样全额赊欠了。

    施耐德却没有急着与他进行交易,而是递给他一张小小的纸片:“交易的事情我们稍后再说,你先看看这个。”

    罗升东不明所以,接过手来一看,见这张纸片呈浅绿色,两寸来宽四寸来长,正中间用正楷体印着“流通券”三个字,左侧印着“壹元”,右边是港口那艘巨型铁船的模样,上方有“海汉银行”四个小字,下面则是标注了“当银壹两”的字样。纸面上有非常繁复的花纹,在罗升东看来这印刷可谓十分精美,只是印出这么小的画片就敢卖一两银子,这样会不会太心黑了一点?

    腹诽归腹诽,罗升东知道海汉人做事一样目的性很强,绝不会搞一些没有实际意义的东西出来,当下恭恭敬敬地应道:“在下愚笨,不知此物有何用处?”

    施耐德笑道:“这叫流通券,用来代替铜钱、白银和金子的东西。”

    关于穿越政权的金融体系构建,早在穿越前就已经在筹委会经过了无数次的讨论研究。但不管采用怎样的财务管理制度和金融结算体系,有一个东西是绝对绕不过去的,那就是货币的发行。而直接沿用明朝的货币体系对于一心想要建立政权的筹委会来说,那肯定是行不通的,筹委会的所有人都认为只有发行穿越政权自己的货币,建立金融体系才具备实际意义。

    最初绝大多数人都认为应该直接发行银、铜和硬质合金为材质的铸币,这样的流通货币更容易得到大众的认可,也更符合17世纪国际贸易的结算需求,另外铸币过程中本身也有极大的利润产生,这也每朝每代新掌权者上位之后都会推发新货币的一个重要原因。当时的筹委会为此还做了专题调研,准备了好几套铸币设计方案,甚至已经在白克思的金属加工厂里秘密做出了好几套冲压硬币用的原模。

    但当金融专家施耐德加入之后,很快便否定了筹委会之前的计划。施耐德为此还专门开了一个说明会,向当时身在广州的穿越众上了一堂金融知识的科普课。

    在施耐德看来,筹委会原本的货币发行计划存在几个很致命的问题。第一、穿越集团本身的贵金属储量太少,即便是勉强造出了铸币,其发行量也大不到哪里去,尽管有人认为可以通过贸易不断收进其他金属货币来对贵金属储量进行补充,但施耐德指出,根据格雷欣法则,当一个地区的市场上同时流通两种实际价值不同而法定比价不变的货币时,价值高的货币必然会因为溶化、输出或者收藏而退出流通流域,市场上到最后剩下的仍然是价值低的货币,这也就是金融领域很著名的劣币驱逐良币现象。穿越集团发行的贵金属货币再多,也挡不住他们将要面对的市场对良币的侵吞,这将是必然会发生而且穿越集团无法抵抗的状况。

    第二个原因是穿越集团本身的经济总量太小,发行贵金属货币之后,应对市场的风险能力明显不足。而未来的贸易中大量的贵金属货币输入输出非常频繁,这样一来很容易就造成穿越集团控制地区的物价起伏不定,甚至会在一些特殊时期在部分地区造成金融危机。

    第三,施耐德认为穿越集团如果要建立起近现代的金融体系,那么就必须要依靠发行债务性质的货币来实现。所谓的债务货币是跟贵金属类的非债务货币相对而言,像金银这样的贵金属货币不需要依赖任何人的许诺或者是政府力量的强制就可以跨越时代和国界进行流通,而债务性货币则可以通过跟贵金属、国债等挂钩的手段超量发行货币,人为地拉升经济总量,这对于穿越初期的金融体系来说非常有用。

    但也有人立刻对施耐德的说法提出了质疑说来说去你就是在建议发行纸币,在历史上臭名昭著的大明宝钞可是前车之鉴,虽然穿越众可以用现代金融管理知识来避免出现大明宝钞的滥发状况,并且用自己的良好信誉和辖区内的绝对权威来作为担保,但吃过苦头的明朝百姓未必会认可另一种新的纸质货币出现。

    对于这种质疑声,施耐德拿出了自己的货币解决方案纸币币值跟穿越集团的贵金属储备挂钩,同时只在内部结算体系中作为货币流通,而且这种货币必须要强制性取代贵金属货币。

    看到很多人对于这个方案都表示不解,施耐德便作出了更为详细的解释。穿越集团可以在自己的辖区内发行一种代金券性质的货币,而这种货币的币值,或者说实际购买力,跟贵金属直接挂钩,比如一元货币就具备一两白银的同等购买力。到这里为止,看起来与大明宝钞似乎也没什么不同,但穿越集团所发行的纸质货币总量是经过严密而科学的计算,同时通过金融机构可以随时调整市面上流通的货币总量,以维持币值的稳定。

    这种货币体系的强制性施行,将确保辖区内几乎所有的贵金属货币都集中到穿越集团手中,以应对早期可能会在大宗外贸时出现的货币不足或过盛而造成的市场动荡。

    如果换在别的地方,强行推行这种缺乏信用的纸质货币大概只有一个下场很短时间内这玩意儿就会在市场上沦为没人要的废纸。但穿越集团却有一个无法比拟的优势,那就是穿越初期的辖区内会有相当比例的雇工是根本没有货币收入的,这是筹委会经过反复推演得出的结论,而在这个近乎于零的金融市场上强制推行纸币,难度就相应小得多了有总比没有好,这是每个人都会有的正常想法。

    而穿越后的情况也证实了当初推演的正确性,来到穿越集团地盘上打工的人绝大多数都只是为了求一口饭吃,或者是用劳力换取穿越众提供的各种商品,只有极少的人会要求用货币来结算工钱。成立公社之后,入社的百姓只有劳工积分的积累,根本就没有货币酬劳可言。对这些人而言,如果能收到更为实际的货币酬劳,不管这种货币是纸币还是铜钱、银两,他们都是同样欢迎的。

第96章 货币(二)

    对于原本已经一无所有的本地劳工来说,穿越众的任何赐予都是额外的收获,根本就不会存在什么心理上的抵触。(百度搜索更新最快最稳定)(.)首先在内部推行以纸币为基础的金融结算体系,施耐德认为这才是迈入正确道路的第一步。而对于与外界之间的贸易往来,穿越集团就可以放心大胆地使用贵金属进行结算,而不用担心因为金额过大影响到胜利港本地的货币流通总量。

    施耐德对于外贸方面甚至还有更进一步的设想,他希望能够在贸易上也同样实现本地货币的强制使用,即外面的客商来到胜利港进行贸易,那首先要将持有的贵金属货币兑换成穿越集团发行的纸币才能进行交易,交易结束之后,客商也可以将持有的纸币再兑换成贵金属货币带走。这样一个看似多余的过程,但在金融上却具有重要的特殊意义。这其一是增加本地的贵金属保有量,毕竟经常来往的客商为了方便,不会每次都会把持有的纸币全兑换成金银带走;其二可以对外推广穿越集团的金融体系,逐渐形成自有货币的市场信用,其三这样就可以把商品的定价权牢牢把控在自己手上,避免受到自身贵金属货币持有量变化的**影响。

    对于这种纸币要推行到何时何种程度,施耐德对此却并没下定论。虽然从长远角度看,纸币的发行肯定符合历史的发展趋势,但结合当时的历史状况来看,纸币顶多能在内部结算体系中流动,而无法作为一种通行货币向外输出就算外来的客商们认同穿越集团纸币的信用,它也只能在穿越集团控制的地盘上才具有实际购买力。在施耐德所设计的金融体系中,这种代金券性质的纸币只是一种供筹委会在宏观上对辖区内金融进行控制调节的工具,而非纯粹的流通货币。当穿越集团的势力发展到一定的规模,作为经济大总管的银行机构肯定还得推出一套更为完善的货币体制,用以取代穿越初期使用的这种比较原始的纸币。

    在得到筹委会的认同之后,被委任为金融主管的施耐德又提出要预先制作一批代金券,因为出于实际应用考虑,不太可能带一整套的现代印刷设备穿越,就算能带过去,后续的专用纸张和油墨供应也同样是问题。反正筹委会在此之前也已经设计过好几种纸币票样,从中挑一种出来制成实物也不是特别麻烦。当然纸张、油墨和印刷技术都不可能弄到钞票专用的等级,筹委会也没打算印制那么精细的东西。

    最后筹委会联系了一家小印刷厂,以桌面游戏道具为名印刷了元、角、分三种币值共九种面额的大量流通券。这种流通券的设计币值为一元等同于一银两,角和分的币值则分明等同于一百个铜钱和十个铜钱。元的三种面额分别为一元、五元和十元,角和分则是采用了一、二、五的面值。至于具体印刷了多少面额的币值,只有执委会的几个委员才知道,但据金融部门的人员透露,经过他们反复计算明朝时期的经济水平,这批印好的流通券足以维持十万人规模的货币市场需求,而这样的数量在穿越前期已经完全够用了。当然这些流通券不会一次性全部投入到市场中去,具体的投放数额和批次,还要相关部门根据穿越后的实际情况进行调整。

    对于整套的金融体系设计方案,执委会在穿越前就已经基本有了定论,穿越后对此的讨论主要还是在于实施时机的把握。作为金融部门的主管,施耐德就扮演了决策者的角色。当治下劳工超过千人,并且对外贸易也已经顺利展开的时候,施耐德认为推出初级金融体系的时机已经到来,首批使用者将是穿越众以及两处公社的劳工社员。

    给劳工的薪酬定级相对比较容易,因为这些劳工目前并没有任何货币报酬,即便是定一个极低的标准也不会有任何不满的声音。当然,在具体的薪酬上还是会结合现行的劳工等级制,根据不同的劳工等级和工作岗位制定出不同的薪酬标准,重点是突出劳工等级所带来的待遇差异,以刺激民众的劳动热情。

    真正的难题还是给穿越众的薪酬定级,这对于制定标准的人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考验,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被各种不满的声音喷个狗血淋头。穿越集团从最初就是打着“穿越众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只有职业分工不同”的宣传旗号,但只要是心智正常的成年人都明白,这也仅仅只是执委会表明一下基本态度而已,事实上根本不可能做到同工同酬,更不会有什么完全平等一说。就算是嘴上说得再漂亮,在穿越众内部也同样存在着领导与被领导的差别,岗位也有辛苦程度的不同,技术含量高低的差异,如果把所有人的薪酬都定在同样的水平,那反而是一种最大的不公平。

    最终在陶东来的指点下,施耐德领导的财政部将穿越众的薪酬分为两个部分,一是底薪,二是岗位津贴。底薪部分采用全员一致的标准,只要是参加工作的穿越众每月都将有同样数目的保底收入。而岗位津贴则是针对不同岗位所制定出的额外收入部分,比如在榆林角哨所执勤的军警部士兵,在冶金车间恶劣环境下工作的技术人员,深入内陆山区勘探矿藏的地质勘察人员,类似这样具有一定危险性的岗位都可以享受到岗位津贴。另外还有一些技术性较强或者责任重大的岗位,也将获得由执委会和财政部联合发放的岗位津贴。

    鉴于穿越集团的各项产业还在逐步铺开当中,所以享受津贴的职位每隔一月便会进行一次重新审议,以便将那些新出现的岗位也能及时补充到薪酬体系中去。

    在陶东来的倡议之下,执委会全体委员都放弃了获得岗位津贴的权力,以示执政者的大公无私。这个举措出台之后,在论坛上获得了大量的赞誉,让执委会的声望指数上升了不少。当然也有极少数不和谐的声音,无非是指责执委会此举有表演的成分,毕竟大家都很清楚穿越众能拿到薪酬多少其实无关痛痒,每个人在穿越前拿到的一万股原始股才是真正的收入大头,未来每个年度能到手的分红不知是薪酬的多少倍,当然不用去在乎那点有限的岗位津贴。

    对于这种心怀不满却只能在论坛上叽歪几句,影响内部团结的家伙,蒙贺毫不留情地出手删帖,充分展示了什么叫做“你有发表言论的自由,而我有处置你的自由”。

    作为来到胜利港与穿越集团进行贸易往来的首批外商,同时又是一贯与穿越集团保持良好关系的合作伙伴,罗升东很荣幸地成为了新鲜出炉的流通券试用对象。不过饶是罗升东心思机敏,听完施耐德一阵天花乱坠的解释之后仍然没有明白穿越众为何要搞出这么一个麻烦的玩意儿:“施先生,在下直接用银两与你们交易岂不更为方便?何必要用这东西倒一道手?”

    施耐德点点头道:“现在我们的交易量小,不过百十来两的生意,直接给现银当然会比较方便。但以后生意做大了怎么办?每次进货你都打算要运几千上万两银子来这里吗?这个流通券就可以解决问题了,你只需把银两换成流通券,没用完的银子就相当于寄放在我们这里,随时可以凭流通券来提走银子,也可以用它来付货款,这样不是比你把银子运来运去更方便?”

    罗升东皱眉道:“听起来很有道理,但在下总觉得有点不妥……”

    “那是因为你觉得银子放在我们这里不放心。”施耐德直接点破了罗升东的心思:“你现在银子少,往家里一放就行了,等以后银子多了,你全放在家里就能放得下心?就算你在**底下挖个大坑把银子全埋在土里,我想你出门的时候大概心思也还会挂着家里的银子。放在我们这里就不一样了,你想想,整个南海有谁能从我们这里抢走东西的?”

    罗升东犹犹豫豫地应道:“那在下……先换点用着?”

    “你不用犹豫了,今后不使用我们发行的流通券,就没法在胜利港买到东西。”施耐德从兜里摸出一叠流通券,点了十张十元面额的递给罗升东:“拿着,等下你拿一百两银子给我,然后你自己去基地门口的货仓,用这流通券买食盐,跟上次一样两千斤,货都已经给你备好了。”

    罗升东听到食盐便把对流通券的顾虑先抛到了一边:“施先生可否多卖一些食盐?在下愿用银子再兑换五十两的流通券。”

    施耐德见自己的欲擒故纵之计果然奏效,欣喜地再次拿出了流通券:“这就对了嘛,你看这样多方便,不然你还得傻里吧唧的提着十来斤银子去仓库提货……”

第97章 自行车

    罗升东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一百五十两银子统统被施耐德换成了名为“流通券”的小纸片,当下赶紧带着人心急火燎地去了港口的货仓。(.)直到用流通券顺利兑换到三千斤盐之后,他才长出了一口气,心道海汉人还算有信用,倒是没打算用这花花绿绿的小纸片骗老子的银子。

    罗升东准备把这一批盐直接贩到海南岛东岸的文昌去,那里的卫所千户跟他老爹是老相识,论辈分罗升东还得叫一声“三叔”。这三千斤盐只要按照一百二十文一斤批发给那位千户大人,罗升东自己就有超过两百两的毛利进账,而对方只要把这批盐售卖出去,也能落到百两银子的好处,这买卖不愁合作不成。如果可能的话,回程的时候再帮海汉人招揽一批移民过来,也可以补贴一下路途上的花费。

    唯一不便的地方,就是文昌离胜利港远了一些,以罗升东这支船队的船速,起码要两三天才能到达目的地。罗升东很是羡慕海汉人的那种宽体帆船,在海上航速飞快,就算是去文昌,想必当天就能达到。只是不知为何这些海汉人却一直没有把这种帆船多造几艘出来,罗升东先前在港口上看到西边临海的造船作坊里,已经有一艘船铺下了龙骨,看样子应该是打算要造一艘福船。

    “放着这么多大铁船不用,偏偏造这种小木船……”罗升东看着港口停泊的那艘钢铁巨舰,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罗把总,你要是不急着走,我带你去河上游看点好东西。”施耐德不知何时从他身边冒了出来。

    罗升东其实很想拒绝施耐德的邀请,因为这地方实在是给他留下了太多不愉快的回忆。如果不是有银子可拿,罗升东觉得自己大概到死都不会再来这地方了。但最后罗升东还是鬼使神差地答应了下来,因为他实在很好奇海汉人又搞出了什么新玩意儿,上次来胜利港看到的火铳和火炮可是给他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于是罗升东把手下留在港口装货,他自己一个人跟着施耐德走了。施耐德原本是朝着河口的方向而去,走了几步停了下来:“要不我们坐车去吧,比坐船会快一些。”

    罗升东不明所以,点点头道:“就按施先生的安排……不知是牛车还是马车?”

    “我们这种车叫做自行车。我想你以前也见过的。”施耐德笑眯眯地说道。

    罗升东的确见过自行车,而且还不止一两次。他清楚地记得,任亮每次出现在水电站工地上的时候,就是骑着那种两个轮子的奇怪小车,比走路的确快快多了,不过罗升东不太明白那车两个轮子一前一后排成一列,看样子明明就立不稳,怎么就偏偏不会朝两边倒下。

    “在下也可以试试?”罗升东愕然问道。在他看来那两轮小车就如同宽体帆船一样,是海汉人轻易不会让外人接触的宝贝。

    “当然。”施耐德应道:“听说你是练过功夫的人,平衡感应该很不错,学起来一定很快。”

    罗升东不太明白什么叫做“平衡感”,但施耐德对自己的夸赞之意是很明显的,当下傲然道:“在下五岁便随老父开始打熬身体,二十多年来从未停止,虽然没练过什么高深功夫,但身手在崖州水寨也算是数一数二的了。”

    不过接下来的半个时辰里,自称具备好身手的罗把总很是摔了几次,才知道这个被海汉人称作“自行车”的玩意儿并不是看上去那么容易驯服。若只是直线骑行还好,罗升东掌握要领之后基本也能歪歪扭扭地骑走了,但若是要转弯的时候,他便觉得那直挺挺的把手实在有些不听使唤。

    “此物驾驭甚难,但行进快速,倒是代步好工具。”停下来喝水的罗升东气喘吁吁地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也不算难吧,在我海汉国,上至七八十,下到七八岁,几乎人人都会骑车。”施耐德毫不留情地打击了一下罗升东。

    罗升东愤然道:“施先生为何诓我?这自行车岂是孺子老人能驾驭……”说着说着罗升东的声音就低了下去,因为他看到两个少年正从远处骑着一模一样的自行车飞驰而来。而且更让他无语的是,这两个少年看样子就知道并非海汉人,一个头顶上扎着发髻,另一个却是长发披肩,额头上扎着一根红花头带,赫然就是本地明人和黎人。

    这两个少年就是本地带路党于小宝和符力,他们天天跟穿越众混在一起,早就学会了骑车这项技能,并且很快便迷上了这项运动,现在一般都是骑车来往于两处基地之间。两人骑到近处便停了下来,朝施耐德招呼道:“施总好!”

    施耐德笑嘻嘻地和他们打过招呼,然后朝罗升东耸了耸肩。罗升东虽然不明白施耐德这滑稽的耸肩动作是什么意思,但他脸上的嘲讽神情却是连傻子都看得出来。

    罗升东未免觉得有些丢脸,赶紧岔开了话题:“为何我听其他人都称呼先生为‘施总’,先前似乎也有人称呼陶长官为‘陶总’,这是何意?”

    “这是一种对高级领导的尊称。”施耐德耐心地解释道

    “原来如此。”罗升东点了点头,心里寻思着要不要叫自己的手下以后也改改称呼,“罗总”听起来似乎比“罗大人”有气势多了。

    “我们也出发吧,再不走天就快黑了。”施耐德看看天色,现在也的确没时间让罗升东再继续慢慢练下去了,干脆就边走边练得了。

    从胜利港到二号基地这十几里路,两人慢慢悠悠骑了足足一个小时才到。抵达二号基地门口的时候,天色已经开始暗了下来,正赶上晚饭时间,不少穿越众看到施耐德居然带着罗升东骑着自行车出现,均是停下来围观这一奇景,害得罗升东一时紧张忘记了刹车,差点直接冲进二号基地外的防御壕沟里去。

    施耐德带着罗升东进到食堂里,准备先解决晚饭问题。罗升东发现这里并非全是海汉人,有不少明人也在排队等着打饭,他在这里的出现也并没有预想的那么突兀。

    罗升东向施耐德低声问道:“在下记得以前明人都是在工地上吃饭,现在可以进到食堂了?”

    施耐德点头道:“这些明人都是在我们开设的工厂里做工的人,也算是我们的一份子了,在一起吃饭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吃饭期间,罗升东也遇到了不少熟人,不过似乎并没有什么人对他的出现特别在意,就连陶东来和颜楚杰也只是打了个招呼便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是不是觉得很没有存在感?”施耐德似乎已经猜到了他的心事。

    罗升东并没有否认施耐德的猜测:“以前在这里,随时随地都会被人盯着,一个不小心就是扣分。如今似乎没人把在下当成外人看待,这实在有些怪异。”

    “那是因为大家都把你当自己人了。”施耐德耐心地开导他:“首先,你在这里待过很长的时间,很清楚我们做事的风格是怎样的,也能够理解我们的做事方式。其次你现在跟我们有生意上的合作,是利益相关的伙伴关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在我们看来,没有必要再防备你什么。”

    如果不是数次见识过施耐德的嘴炮功力,罗升东搞不好还真的会被这番话所打动,不过现在他的想法更实际一些海汉人不会继续防着自己的唯一原因,其实应该是看穿了自己没有威胁到他们的能力罢了。

    当然类似这样的腹诽,罗升东只会放在心里。随着跟海汉人打交道的次数越来越多,他也逐渐发现了海汉人的一些特点。比如海汉人个个都生了一张利嘴,恨不得能把活人说死,死人说活,而且他们跟自己打交道的时候,虽然言语之间并无欺瞒,但也并非所言尽实,所说的内容往往都带有极强的目的性。如果不注意分辨,很容易便会被这些海汉人所蛊惑。

    吃过晚饭之后,罗升东便在施耐德的带领之下往东边的厂房区行去。此时天已经黑了,但隔着老远就能看到那一片厂房中仍是灯火通明,不时还有乒乒乓乓的声音传出来。

    罗升东跟在施耐德身后进了厂房,所看到的第一件东西便是一个硕大的圆柱形铁罐,直径约莫三尺有余,一人多高。最为奇特的是,罗升东发现这大铁罐似乎两头都封了口,只在罐身中部接出来两根鸡蛋粗细的铁管,不知能派上什么用场。

    罗升东看到这玩意儿其实就是驻崖办发电报回来要求打造的热水锅炉样品。驻崖办只是一句话,这边冶金车间却已经因此而忙成狗。张广说得并没有错,这个热水锅炉的工艺制造并不难,但那也是放在后世来讲,而目前要造锅炉,最大的问题就是焊接。

第98章 蒸汽机

    执委会当初准备的物资里也有两个热水锅炉,不过现在都用来搭建公共浴室了,再说尺寸太大,也没办法送去驻崖办安装。(百度搜索更新最快最稳定)不过即便驻崖办不主动提这个要求,相关的部门也已经在开始研制锅炉了执委会指示要尽快造出蒸汽机,以便提高田独铁矿的生产效率。

    世界上第一台投入实际应用的蒸汽机便是用在矿山的抽水作业上,之后随着蒸汽机技术的不断改良,才逐渐推广到了冶炼、纺织和机械制造等行业中。至于被作为推进动力使用,那已经是蒸汽机发明百年之后的事情。而目前田独铁矿开采中的抽水作业更多的是依靠水泵来完成,每次几个大水泵一开动,整个二号基地的民用电就得全停下来以保障生产用电,这样自然就造成了很多的不便。民间也早就有呼声要执委会尽快上马蒸汽机项目,以解放出目前还很有限的电力供民众使用。

    掌握了超越时代黑科技的穿越众,自然不用再走历史上那些弯路,从穿越众来到这个时空的那一刻开始,蒸汽机的发明时间就比历史上提前了六十多年。而至于蒸汽机上那些诸如分离式冷凝器、行星式齿轮、平行运动连杆机构、离心式调速器等陆续发明出来的零部件,都将会比原本的时间提前一百多年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现在田独铁矿已经在开采之中,可以足额提供制造蒸汽机所需的生铁,机加部门也能完成一部分简单的金属加工任务,不想再继续等下去的执委会便下令展开了蒸汽机的研制工作。执委会所指望的当然不仅仅只是用来抽水的动力装置,更重要的是尽快造出能作为推进动力使用的蒸汽机。

    穿越众当中可是有不少的多铆蒸刚党,甚至连执委会当中某些位高权重的人士在私下也明确表示过对多铆蒸刚的欣赏。而要想实现那种粗犷豪迈的机械之美,强劲有力的蒸汽机绝对是不可或缺的重要一环。只是要以现有的条件来生产蒸汽机,在一些关键性的工序上还是不可避免地遇到了技术障碍。

    焊接问题只是其中之一,对于焊接的解决办法,有关部门早在穿越之前就已经有了详细的方案多铆蒸刚这铆字,正是用来解决这一问题的最佳途径。罗杰和石迪文两个海归高级钳工再次派上了大用场,用铆接工艺解决了锅炉制造的难题。这种比较原始的工艺虽然密封性能没有焊接好,但对付眼下造的这种初级蒸汽机使用的非高压锅炉也已经足够了。

    在目前大部分机械加工设备还没有安装到位的情况下,蒸汽机上的很多零件不得不靠技工们手工打造,特别是活塞、阀门、齿轮等零部件,更是耗费了大量的工时。第一台蒸汽机从出图纸到装配完成,足足花了二十多天的时间。而今晚便将进行这台蒸汽机的试运行,施耐德把罗升东带来这里,也是想让他亲眼见识一下蒸汽动力的巨大威力。

    罗升东看着眼前的景象,脑子里已经有点糊涂了在硕大的地台上安放着一部由生铁打造的复杂装置,右边是一个将近一人高的巨大铁轮,这个铁轮只有几根粗壮的辐条,而几根连接在辐条上的铁棍将它连接到了另一端的铁罐子上,而这个铁罐的旁边还卧着一个更大的铁桶,下面生着旺旺的炭火。

    罗升东环顾周围,见自己认识的好些海汉人头领都已经到场,心知眼前这玩意儿必定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当下便压低了声音对施耐德问道:“施总,可否告知在下,此乃何物?”

    “这是蒸汽机,是前后几百年间世界上最伟大的发明。”施耐德死死地盯着逐渐从烟囱中冒出白烟的蒸汽机,缓缓地说道:“好好看着吧,这就是能够改变世界的力量!”

    罗升东心道若是你们造出能够崩山裂城的巨炮,又或是有堆积成山的金银,我倒是相信你们拥有改变世界的力量,但就凭这么一个黑漆漆的铁疙瘩也能改变世界?真当老子是从小被人唬大的吗?争气鸡?听起来有点耳熟,不知道跟任亮说过的那种“发动鸡”有什么关联?

    在场的穿越众也没人在乎罗升东的这点小心思,他们的注意力全都在这台蒸汽机身上。有了蒸汽动力之后,整个穿越集团的生产力就将得到大幅度的提升,由蒸汽机驱动的抽水机、起重设备、锻压机乃至蒸汽机车,将会大大地加速穿越众改变这个世界的步伐,而未来纵横七海的蒸汽动力舰队,似乎也已经不再遥不可及。

    “启动吧!”陶东来下达了命令,同时说出了一句在后世广为流传的狗血台词:“让整个世界在我们的蒸汽机面前颤抖吧!”

    负责操作蒸汽机的罗杰打开了蒸汽阀门,一股浓厚的蒸汽白烟从烟囱中猛烈地冲出。在蒸汽的推动之下,汽缸中的活塞缓慢而坚定地开始了移动,然后由连杆带动巨大铁轮的辐条,推动着铁轮由慢到快开始旋转起来。

    “成功了!”为此苦战多日的技工们纷纷激动地击掌拥抱,庆祝这一胜利时刻,执委会的委员们也用热烈的鼓掌来表达心中的喜悦之情。

    “这……”罗升东已经瞠目结舌,被吓得说不出话来。这铁轮只怕重逾千斤,左右又无人推动,怎么会自己就转动起来?海汉人的妖术竟然厉害如斯!

    “动了动了!你看了没?它动起来了!”

    施耐德激动着抓住罗升东的肩头连连摇晃,倒是让罗升东恢复了几分神智,赶紧问道:“施总,此物为何能无风自动?莫非是什么高深法术?”

    施耐德大笑道:“法术?不,这不是什么法术,这是科学!”

    “在下愚笨,只听说过儒学、道学,这科学又是何人所创?还有,这争气鸡又是一只什么样的鸡?”罗升东忍不住心中的好奇,连连向施耐德发问。

    施耐德耐心地解释道:“蒸汽机可不是一只鸡,它是由蒸汽带动的一种机械装置,就如你眼前所看到的这台一样。至于科学嘛,这是一种追求知识,认识世界的方法,是我们每一个海汉人都会恪守的信仰!”

    罗升东听得云里雾里,只有“信仰”两个字他是大概听明白了:“原来如此,这科学想必就是海汉国的国教了!只是为何各位都如此激动?”

    施耐德指着转动中的大铁轮道:“不需人力畜力驱动的机械,这难道还不能让人激动吗?”

    罗升东挠头道:“可是此物造出来又有何用?”

    施耐德像看怪物一样看着罗升东:“罗把总,我以为你是一个想象力足够丰富,能很快接受新事物的人,才带你来看蒸汽机,想不到你头脑这么禁锢。这只要装上四个车轮,它就可以在陆地上自行走动,装上桨叶,它就能代替风力推动船只航行,套上索具,它就能拉动千斤重物……你居然还会问它有什么用?”

    罗升东猛然想起了胜利港港湾里的那些大铁船,结结巴巴地说道:“那些铁船上就……就是用的这个?”

    “船上用的比我们现在造的这台更好。”施耐德并不打算隐瞒什么,这种跨越时代的黑科技就算罗升东亲眼看到也没法复制:“我们现在的制造水平还很有限,暂时还造不出那么好的东西。不过能造出现在这种已经够用了,罗把总,能亲眼看到这个世界上第一台蒸汽机的诞生,等你老了以后跟你的孙子们就有牛皮可吹了。”

    直到现在,罗升东才明白自己看到的是什么东西。施耐德所说的这个“蒸汽机”,不就是一个傻大黑粗版的“发动机”吗?那些港口的大铁船,搬运石头的怪车,所用的都是这玩意儿的高级缩小版而已。

    罗升东老早就觉得很奇怪,海汉人有“发动机”这样的技术,为何不大规模制造这些力大无比的机械装置,反而还需要在各种建设工程中大量使用人力来补充机械装置的不足。如今看到这台扑哧扑哧作响的铁疙瘩,罗升东算是明白了海汉人不是不想大规模使用机械装置,而是因为他们之前一直造不出来!

    如今海汉人总算造出了这种装置,罗升东悲哀地发现大明与这帮海汉人之间的差距似乎更大了。一想到以后会有无数被这种装置驱动的怪船纵横海上,罗升东越发觉得自己这个水师把总干着真没什么意思。一台这样的机器,就可以代替二三十人进行升降船帆的操作,而这些节省下来的船员,又可以用来操作海汉人那种宣称要搬上船的铁炮。虽然还没见到过实物,但罗升东觉得陶东来曾经提到过的那种布满火炮的强大战舰恐怕真的会在未来的胜利港中出现了。

    “为何我大明的炭火就只能用来烧饭做菜,而海汉人却可以用来造这威力巨大的蒸汽机!”罗升东对此很是不平,在这一刻,他似乎感到了上天对于大明丝毫不加掩饰的深深恶意。

第99章 内乱

    不管服还是不服,事实已经无可辩驳地摆在了眼前,罗升东除了哀叹上天不公之外,也没有其他的办法挽回两者间越来越大的差距。(百度搜索更新最快最稳定)罗升东很清楚,海汉人根本就不顾忌让他看到这些东西,甚至是有意识地在向他进行展示,就像前一次向他展示那些犀利的枪炮一样,因为自己即便是知道了这些蒸汽机和先进武器的存在,也没有办法让大明的工匠将其复制出来。这种无力感大大地冲淡了先前大笔银子进账所带来的欣喜,让罗升东甚至有了连夜就离开胜利港的念头。

    虽然蒸汽机的试制工作取得了圆满成功,但穿越众也并没有因此而忘乎所以。目前造出来的这台样机还存在诸多问题,粗重、热转化率低、密封性能差……很多项目都还需要在制造工艺上作改进。并且这么大块头的蒸汽机也只能安放在矿山或者工厂,想要作为推进动力使用,目前这样机还远远达不到要求。

    目前造这种往复式的双动蒸汽机,作为固定的动力来源使用问题不大,但如果想要放到船上使用,那么就必须得造出结构上更为复杂的多胀式蒸汽机才行。由于在海上的淡水补充受到极大的限制,而普通的往复式蒸汽机在工作时需要消耗大量的淡水,顶多只能用在内河航道上的小船使用。而多胀式蒸汽机由于结构上的优点,蒸汽在做功过程中通过不断的减压过程,可以重新进入到锅炉加热,从而就大大节约了淡水的消耗,非常适合海船使用。

    但多胀式蒸汽机的结构比往复式要复杂得多,光是汽缸就有三个以上,这在加工和准备的难度上也相应增加了不少。按照专家组所给出的意见,以现在这样近乎纯手工的加工方式,要打造多胀式蒸汽机不是不行,只是性价比实在太低,整个冶金车间加上一群技术水平高低不一的钳工,只怕一个月都未必能造得出一台合格的产品。最可行的办法是等到机械加工设备安装到位、水电站投入运行之后,再用带来的那些先进的设备来进行重要零部件的加工。

    而且蒸汽机的上船也不是说造出多胀式蒸汽机就能完事,如何设置舱室、调整船的重心,如何计算实际运行状况下水与煤的用量,定出船只的续航里程,以及水下推进系统的制造等等,没有哪一项课题是轻松就能拿下的。(百度搜索更新最快最稳定)(.)

    执委会也清楚这种爬科技树的过程急是急不来的,很多东西就算知道原理,就算图纸摆在面前,受限于目前的客观条件,造不出来的仍然还是造不出来。于是专家组的意见获得了执委会的首肯,大规模的蒸汽机制造稍稍延后一段时间,接下来还是以完善蒸汽机的设计方案和工艺流程为重点。

    天明之后,揣着一肚子心思的罗升东离开二号基地返回胜利港,所有的贸易在昨天就已经完成,该装上船的货物也已经全部装载完毕,今天就可以出发去文昌,那里还有好几百两银子等着他去拿。但让罗升东略微有些失望的是,今天离港的时候并没有任何一名海汉人的头领来码头相送,码头上就只有几个明人水手在帮着解开缆绳,这与他前两次离开码头时的情景大相径庭。

    “跟这些海汉人混得太熟,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罗升东带着一丝惆怅离开了胜利港。

    其实罗升东是有一点误会了,并非没人愿意去码头上送行,只是今天一早接到消息,农场公社那边出了事,执委会的几个实权人物都赶过去处理紧急状况,顾不上去胜利港送罗升东一程了。

    农场公社在天色蒙蒙亮的时候就给执委会发去求救信息,称公社内发生了“大规模流血冲突”,搞得军警部鸡飞狗跳,立刻拉警报集合了一批精锐,又带上了新成立的保安连,急急忙忙地赶去了农场公社。带队的颜楚杰走到半路才想起忘了通知医务组,赶紧又联系基地让老摩根带着医务组尽快出发赶上来。

    等应急部队抵达农场公社村落的时候,发现这里的冲突已经结束了,村口外的空地上散落着不少乱七八糟的家什衣物、锄锹棍棒,而且能看到一滩滩尚未干涸的血迹。有几个伤者还躺在地上无力地**着。而行凶者显然已经散去,这让原本有些紧张的救援队稍稍缓了一口气。

    颜楚杰命令保安队先四下散开维持秩序,让懂得急救知识的人对伤员先进行基本处理,同时让人去找公社管委会的人。早上管委会发来求救信息的时候,颜楚杰便已经要求他们第一时间先确保自身安全,不要冒然行事,等救援部队到了之后再说。执委会可不希望有任何人在这种情况不明的时候出面去当英雄,要是一个不小心被这些头脑简单的明朝农民给打死打伤,那就太不值得了。

    管委会的几个人很快就被找到了,他们在公社的住所是单独建造的,独立于整个公社村落之外。事情发生后他们也按照执委会的要求,一直待在屋里没有出去,直到救援队伍到来。

    担任主管的高欢到此时说话还有些哆哆嗦嗦,看来是被当时的情形吓得不轻:“我早上出门……就看到两拨人在村口打了起来,而且全是下狠手……我吼了几声没人听我招呼,于是我就回来打电话联系你们了……”

    另一名管民政的穿越众从头到尾都没出门,根本就不知道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所以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

    剩下就只有指望负责治安的军警部成员了,驻扎在农场公社的这名军警部成员是一个肤色黑黝的蒙古大汉,叫做哈鲁恭。他曾在内蒙古军区骑兵第一营服役,这也是后世国内唯一一支成建制的骑兵部队。有鉴于哈鲁恭的特殊经历,军警部已经内定未来归化民部队的骑兵教头非他莫属,而把他分配来农场公社驻扎,有一个原因也是因为他跟马打交道的时候比较多,对目前农场公社负责饲养的马匹也能进行照料和驯养。

    对于参加穿越的原因,哈鲁恭可能算是穿越众当中比较特殊的一类。他的祖上据说是蒙古的斡罗纳氏,在元朝时出过好几个大官,后来到了明朝才改了汉姓为哈。而哈鲁恭选择参加穿越,就是因为他很想来这个时代寻访一下先人的痕迹。虽然现在离他家族最辉煌的时期已经过去了好几百年,但哈鲁恭认为说不定还能在这个时空中碰到自己的某个先祖之类的,上演一出跨越时空的寻根之旅。

    当过兵的哈鲁恭显然比两个同事镇定多了,很平静地讲述了早上发生的事情:“……我听到高欢回来喊着外面打起来了,就背着枪出去看了看,有几个家伙我也认得,应该是新老移民之间的械斗……人数嘛,有大概二十四五个人参加。考虑到安全问题,我没有上前阻止他们,就拿着枪去了牲口棚守着,怕有人乘机捣乱搞破坏。直到那帮人打完散伙,我才从外面回来。”

    “这帮家伙……”颜楚杰听完之后反而是松了一口气,如果只是新老移民的内斗,那性质倒还算比较单纯,怕就怕有外敌入侵或者是有针对穿越众的袭击行为。至于这些移民,死伤几个倒也不算什么大事。

    这倒不是颜楚杰太冷酷无情,视人命如草芥,而是这样的械斗在民间实在不是什么新鲜事,为了牛啃了几把青苗,为了溪水的流向,为了田坎应该算在哪家的地里,都有可能会引起一场村级规模的械斗。公社虽然设有管委会,但仅仅几个人的管理机构要掌管一大帮脑袋里没有任何法治概念的村民,显然缺乏足够的威慑力,甚至连打起来了都不敢随便出面去进行劝阻。这当然也有客观原因的存在,毕竟军警部的力量有限,新训练出来的保安连也基本都布置在胜利港和二号基地外面这种治安问题多发地段,而公社内因为有一系列的规章制度约束社员,反而还是社会秩序相对比较安稳的地方,所以军警部也一直没有在公社布置强力机构。

    既然现在出了这种事,军警部也不可能视而不见,如果不做严肃处理,那么说不定军警部前脚走人,公社这边后脚又会开打。此时老摩根带领的医疗队也终于赶到农场公社,开始对伤员们进行救治。很快医疗队便统计出了这次大规模斗殴造成的伤情:两人不治身亡,五人重伤,其中有两人可能会落下残疾。现场没有找到轻伤者,是因为这些家伙大概都已经跑回家里躲起来了。不过现在想躲也躲不了,颜楚杰已经带了人马开始一家一家地进行调查,而身上带伤的家伙根本不用审问,直接就先抓起来再说。

第100章 庭审

    抓捕参与斗殴人员的过程并没有起什么冲突,首批被揪出来的几个轻伤员很快就交代了同伙的名字,于是又很快进行了第二次抓捕,最后一共抓出了十七人。加上先前在打斗现场发现的七名死伤者,数目上与哈鲁恭所说的情况基本一致。

    “看来我们的基层组织工作还需要改进,现行的公社管委会模式,出了事完全就没有抵抗能力。这还好是内部斗殴,如果是有敌人来袭,恐怕很难把人组织起来防御吧?这两天新进入公社的移民又多了不少,我看还是得多派点人到公社里坐镇才行。”刚刚赶到公社的顾凯忧心忡忡地说道。

    “农场公社这边的工作人员可不算少,农业部的人都在这边工作。”一牵扯到人力相关的问题,宁崎就像被踩到尾巴一样:“只是军警部这边不派人驻守农场,出于安全上的考虑,绝大部分人每天还是会回到一号基地那边过夜。一般晚上就留下三个人在公社这边守夜值班。”

    “我们军警部也是没办法啊!”颜楚杰哪会背这黑锅,赶紧分辨道:“军警部的人手从来都不够用,这个情况我已经在执委会上反复强调过很多次了,我们现在只能做到对一些治安事件多发地段重点布控,不可能像撒胡椒面一样,把人手平均分配到每个地方。”

    “军警部不是新训练出了一个保安连吗?”顾凯不依不饶地追问道。

    “说是一个连,其实也就只有两个排的编制啊!”颜楚杰叫苦道:“这两天都有移民到港,所以大部分人员都派到胜利港维持秩序去了。至于二号基地这边的情况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只要没人盯着,那些黎人和苗人三天两头就得打起来,斗殴规模可不比公社这边小!”

    “行了行了,我们现在要做的事情不是忙着追究管理部门的责任,而是得先把眼前这一摊子事给处理好。”陶东来眼见这几个家伙又要开始打嘴仗,赶紧劝阻了他们:“都说说意见吧。”

    “公社的规章制度,在这些人进来的时候就已经反复宣传过了,我看就按制度来,凡是参与斗殴的,全部送劳改营!”颜楚杰恨恨地说道。

    “送劳改营不是问题,不过我觉得有必要先审一下,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才行,这对我们今后开展群众工作也有好处。”宁崎也表达了自己看法。

    “审问肯定是有必要的,不过我建议就在公社进行公开审判,一是展示我们从重从快处理事件的决心和能力,二来也可以借此对现在公社的社员做一次法治教育,让他们知道尊重规章制度的重要性。”陶东来综合了两人的意见并加以补充。

    “那么还需要组织一个临时法庭?”赶来公社看热闹的施耐德饶有兴趣地插了一句。

    “我看法庭就不必了,不过法官倒是得有一个。”陶东来说罢,众人的眼光都转向了顾凯。

    顾凯愕然道:“都看我干嘛?我的专业是律师,是法官的对手……”

    “我们现在不需要律师,只需要法官。你看看,现在还有比你更熟悉法律的人吗?”陶东来拍拍顾凯肩膀道:“老弟,早点转行吧,法官可是一个很有前途的职业!”

    在穿越众当中从事过司法体系工作的人并不止顾凯一个,比如劳改营的任亮在穿越前的工作就是狱警。但如果要说对法律法规的深入了解程度,却是很少有人能比得过顾凯。毕竟他在穿越前所从事的律师职业性质比较特殊,说得难听一点就是通过对法律的研究来寻找其中漏洞,并且对这些漏洞加以合理利用。虽然目前限于客观原因,仍由军警部将司法和执法的双重职能一肩挑,但执委会的长期规划当中,在制定出适合本时空现状的法律体系之后,司法体系从军警部独立出来是迟早的事情,而未来司法机关的领军人物,执委会一致认为整天跟法律条文打交道的顾凯是最为合适的人选。

    实际上顾凯目前除了日常参与执委会的管理工作之外,更多的时间就是花在了制定法律体系上。当然说制定或许不太确切,更准确的说法应该是以后世的法律条文为基础,参考本时空的实际情况加以修订。这套法律体系涵盖了民商法、行政法、刑法、经济法等方面,工程量颇为浩大,虽然只是在现成的模本上进行修改,但仍是一件颇为耗费时日的工作。据顾凯自己的估计,等制定出一套完整的法律体系,自己和女友瑞莎的孩子大概都能打酱油了。

    顾凯在穿越前也的确曾经设想过,自己作为海汉共和国首席**官出现在公众面前的情景,法庭上庄严肃穆的气氛和至高无上的权威感简直就让人心醉,大声呼喊着“饶命”的死囚和跪地哭叫“青天大老爷”的百姓,似乎也不再是影视作品里的景象。

    不过顾凯就算想破脑袋也不会料到,自己的首次法官体验居然是在农村的晒谷场上,根本谈不上什么庄严肃穆的气氛,面前这张案桌还是临时从公社管委会抬出来的饭桌充当的。好在维持现场秩序的法警力量还是很强大,几十个荷枪实弹的士兵在周围一站,让这些旁观庭审的百姓全都变得畏畏缩缩不敢出声。

    这些百姓也并不都是自愿来旁观庭审的,绝大部分人是被强制性带来这里,不过大家其实都很想看看,海汉老爷们是如何升堂审案的,而那些因为参与斗殴被抓起来的人,又会被施以怎样的惩罚。

    到场的另外几个执委会委员充当了陪审团的角色,这让初次坐上法官席的顾凯稍稍镇定了一些。以前在这个场合,他可都是站在对面跟法官打嘴皮子仗的人。

    首先由一名军警部成员大声宣布了法庭纪律,主要是提醒旁听者不得大声喧哗,不得扰乱法庭秩序等等。当然其实这个程序走不走都无所谓,因为旁听席的百姓现在已经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就更不用说喧哗之类的了。

    “带犯人上庭!”顾凯板着脸宣布了审判开始。至于什么“犯罪嫌疑人”之类的称呼直接就被他抛到了脑后穿越众的法庭上可没什么嫌疑人一说,也不打算搞什么“无罪推定”,凡是被抓起来审判的人,一律当作犯人对待。

    两个保安押着一个垂头丧气的青年上前,站到了标有“被告席”的地方。这青年头上还裹着布条,隐隐有血迹渗出,看样子是在早上的打斗中挂了彩。

    问过姓名年龄等基本信息之后,顾凯迅速切入了正题:“今天早上你是否参与了村口的斗殴?”

    “我只是去帮我三叔……”

    “回答问题,你是否参与了斗殴?”顾凯可没兴趣跟他慢慢扯下去,今天这起斗殴案最重要的是定性和处理,至于起因反倒不是那么要紧。再说这二十多号犯人等着审理,一个个的细细盘问下去,只怕到天黑都审不完这起案子。

    “……是。”

    “入社的时候,你是否学习过公社的规章制度?”

    “你是否知道在公社打架斗殴会被处以劳动改造?”

    “跟你一起动手的参与者还有哪些人?”

    顾凯的审理速度很快,快到根本就不留给被审者思考的时间,而这个老实巴交的农民青年似乎也根本就没有什么狡辩的意识,一五一十地照实交代了问题。第一个犯人的审理只用了不到五分钟就结束了。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到中午的时候,犯人已经审理了一大半。看看差不多到了午饭时间,顾凯便宣布休庭一个小时。公社的伙食是由集体食堂负责,此时早已经做好了午饭送来了法庭现场,于是一时间出现了法官、陪审团、犯人、法警和旁听群众在一起吃饭的奇特场景。

    执委会的几个头头围坐在一起,一边吃饭一边讨论上午的庭审过程,同时也要商量一下最后的判罚尺度问题。

    “上午的庭审已经让案情很明显了,典型的新老移民之间的矛盾。”顾凯一针见血地指出了本案的重点:“如果我们不及时调整相关的移民安置措施,这种事只靠事后处罚恐怕很难有效杜绝。”

    事情的起因其实很简单,资格较老一批的公社社员认为新来者不懂规矩,在劳动的时候也不听从安排。而新移民认为老社员是纯属刁难,仗着有海汉人撑腰,故意对他们进行打压。这天一大早,两边又因为劳动任务的分配问题发生了争执,冲突很快就由口角升级到抓扯,然后就有血冲脑门的人操起了家伙,最后演变成一场出现了数人死伤的大乱斗。

    “之前这些新移民到港的时候,也安排他们去劳改营看过,看样子震慑作用不够啊!”颜楚杰颇为遗憾地感叹道。当初让新移民参观劳改营的这个主意就是他提出来的,但现在看来效果并不好,这才过去多长时间,就有这么多人胆敢公开违禁寻衅滋事。

第101章 基层组织

    “不够的方面就要进一步加强!”陶东来已经想到了某个办法:“我们俘虏的那批明军士兵,现在放出来不是已经分配到这两个公社里了吗?从他们中间找几个机灵点的出来,定期给新社员做做报告,忆苦思甜,才知道好日子得来不易嘛!”

    “这个可以有。(百度搜索更新最快最稳定)”宁崎立刻对陶东来的主意表示了赞同:“有亲身经历者的现身说法,这肯定要比让他们走马观花地看看劳改营更有用一些。我看甚至可以直接从劳改营里挑改造得比较好的人来做报告,像那个整天跟在任亮屁股后面的小鬼子就不错。”

    “你说高桥南?那家伙的确是当监工的好手,任亮把他提拔起来之后,劳改营的劳动效率比以前提升不了。不过据说那家伙下手也挺狠的,明人和日本人还稍微好过一点,那些东南亚猴子可是被折腾得够呛。昨天吃饭的时候跟任亮闲聊了几句,上次俘虏的东南亚猴子差不多已经死了一半了,这里边估计有不少都是被小鬼子给弄死的。”颜楚杰言语之间毫不掩饰对那些个头瘦小皮肤黝黑的东南亚人深深的敌意。

    “这小鬼子中文说得如何?要是社员们听不懂他说什么,拉来做报告也没用。”顾凯对宁崎的建议有些担忧。

    宁崎笑道:“放心吧,这小鬼子自从进了劳改营就在模仿任亮的普通话,还会一点海南官话。现在他的口音比我教的识字班那些学生还标准点,做个报告什么的应该问题不大,不过就是大的方向得有人帮着把把脉,免得他胡说八道。”

    “话说回来,今天这案子的判罚轻重尺度到底该怎么掌握?”顾凯眼见话题越说越远,赶紧又提起了正事:“照我们之前定的规矩,在公社打架斗殴,依情节轻重判罚劳改一个月到半年,不过当时制定的这规矩的时候可没想到会出人命,现在该怎么办?是延长劳改期还是杀人偿命?”

    “我建议不要轻易判死刑,这搞不好会引起社员的不满情绪。”宁崎首先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我也觉得不判死刑比较好,但是如果不判死刑,这会不会引起民众对我们执法力度的怀疑?”颜楚杰提出了新的问题。

    “关于判罚的尺度问题,我认为我们应该换一个角度去考虑。”陶东来缓缓地说出了自己的意见:“我们要考虑到社员对我们的认同度,如果他们认为我们跟大明官府一样有法律上的权威,那么不管是判死刑还是判劳改,那么都不会有太大的问题。而如果他们并不认同这一点,那么我们所作出的任何判罚都会受到质疑,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才需要考虑调整判罚尺度来取得民众的认同。而农场公社的这些社员显然是属于前者,我认为没有必要顾虑那么多,在案情已经很清楚的情况下,该怎么判就怎么判。”

    “老哥高见啊!”顾凯对于自家表哥的说法非常赞同:“那我就参照刑法草案来判?”

    “你是专业人士,就按你的专业意见来办。”

    午饭时间之后,公审继续进行。最后剩下的几个人都是重伤员,只能躺着听审,其中一个甚至还因为失血过多处于休克之中,根本就无法审理。迅速地完成了所有犯人的审理工作之后,顾凯很快宣布了判罚决定。

    五名带头滋事者全部判了终身劳改,不过其中一人在斗殴中已经死亡,另有三人重伤,只有一个轻伤的家伙很倒霉地要被立刻送进劳改营去。其他的犯人依照参与度的不同,判了最短一个月,最长半年的劳改期。宣判完毕,立刻执行,保安们上来押走了这些人,他们将会在劳改营里度过今晚。当然,至于他们之前所获得的劳动积分和劳工等级,按照公社管理规定,也全部被一撸到底直接归零了。

    旁听审判的人员中倒是有这些人的亲属在低声哭泣,但并没有任何人站出来叫冤或是表示不服判罚,这与陶东来事前的判断相吻合。这些民众在心理上基本已经默认了穿越众在本地的权威性,并没有谁觉得穿越众替代大明朝廷的衙门断案有什么不妥。

    事情并不是到此就算结束了,为了避免事后还留有隐患,参与斗殴的新移民家人也被全部从农场公社迁出,他们将被安置到盐场公社。而关于这边所发生的事情以及处理决定,执委会也得要及时告知盐场公社,避免那边再出现类似的冲突事件。

    这起突发事件让执委会意识到了目前看似平静的局面下仍然蕴藏着种种矛盾,短时间内的大量人口输入所造成的管理危机正在一点一点地显现出来。大部分穿越众都被安排在技术岗位上工作,从事民政管理的人员相对较少,造成了底层的组织松散薄弱,才是目前出现这些不安定状况的根源所在。在当晚的执委会日常例会上,这个观点被陶东来明确地提了出来。

    “三五个人要管理好数以百计的老百姓,我看我们之前把这事想得太过简单了。”陶东来环视在场的执委们,缓缓地道出自己的看法:“除了加大政策宣传力度和违规人员的惩戒程度,我认为公社的组织结构也有必要再进行调整。”

    “但人手上的缺口仍然是我们面临最大的问题,军警部能在一个月时间内训练出一批具备基本执法能力的保安,可我们却没法在同样时间内训练出一批合格的土著干部。”宁崎摇头道:“我们现在也没那么多管理人员可用,除非连我们这几号人都全部下到基层去。”

    让现有的这些高级管理人员下到基层去显然不太现实,各个执委们除了要参与日常的执委会管理规划之外,也都有各自负责的专门领域,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公社扮演监工角色。

    “不仅仅是干部的任用问题,你没有明白我的意思。”陶东来解释道:“老百姓当中的矛盾是解决不完的,就算不是新老移民之间的观念差异,也还会有其他的事情引发矛盾冲突,我们要做的是在公社中建立起有效的疏通和调解渠道,是一种解决矛盾的有效机制,而不是临时派几个高级干部下去坐镇一段时间。有了成熟可靠的管理机制,我们今后才能在更大的范围内进行推广,不然再过几年我们恐怕得为了今天这种事情而疲于奔命。”

    “老陶你意思是要搞社员自治?那不就是村委会了?”已经从陶东来话里琢磨出了几分味道的白克思问道:“但你想过没有,这有可能会跟我们的公社管委会之间造成权力重复。”

    “不是简单的复制我们所熟知的村委会,而是要把公社更全面地纳入到民政管理体系中来,把管委会的职能扩大化,不仅仅只是简单的行政管理、组织生产和维持治安的机构,更要深入老百姓生活的方方面面,形成更细化的组织机构。我这么说可能太抽象了一点,为了帮助大家理解,我还是画图吧。”陶东来说罢站起身来,走到会议室前方的白板前,拿起笔开始了自己的讲解。

    “我们之前的公社管委会就如同浮在水面上的一滴油,无法渗透到老百姓这一碗水里去,所以管理的效果并不是很理想。这并不是管委会人员多少的问题,而是我们设计这个管委会的时候对职能上的考虑不够充分、细致,同时工作方法上也存在一些问题。”陶东来转过身,一边在白板上写字一边解说道:“我现在所设计的这种基层组织结构,我称之为‘根系式’管理。”

    “何为根系式管理?我有一个初步的设想请大家一起参考。”陶东来在根系式下面当真画出了一副类似植物根系的图谱,然后一一标准上名称。

    农技会、农民教育、文体健康、红白理事、寺庙宗教、生产互助、农村金融、公共治安维护、民间纠纷协调……陶东来一口气写了十七八个名称上去,让这副根系图的内容立刻充实起来。而围观这副图的执委们,脸上也都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这些组织机构可以在有关部门的指导和监管下成立,比如农技会、生产互助会可以由农业部来监管,而治安维护、纠纷协调可以由军警部监管,红白理事、宗教事务可以由民政部门监管,以此类推,管理人员还是这些人,但可以把这些细化的职能性机构权力下放给社员,而我们只履行指导和监管的责任。”

    “这些半独立的基层组织能够有效地协调社员之间的关系,同时给社员之间,社员与管委会之间建立起更多沟通对话的渠道。我们现在的问题就是指望管委会的几个人能眉毛胡子一把抓,把什么事情都管完,但就是没想过把一部分权力下放给老百姓,让他们组织起来进行自我管理。我知道大家都会担心旧时农村的宗族式管理体系,但我们采用这种新兴的管理结构,就可以在最大限度上避免宗族关系对我们推行农村政策的干扰!”

第102章 管理的学问

    要认真说起来,陶东来所提出的这套所谓的“根系式”管理体系,其实也并没有完全脱离后世村委会的影子,不过他根据这个时代的具体情况,对原本的村委会组织结构做了不少本土化的修改。而这些职能性的设置,正是之前的公社管委会在细节上所欠缺的部分。

    正如陶东来先前所说的那样,要解决老百姓之间的矛盾,最重要的是建立起一个完善有效的机制,让各种民情都能找到合适的沟通渠道。而“根系式”管理体系对于职能的细化和深入,正好就可以达成这个目的。这些深入到民众中间的“根系”涉及的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可以在最大限度上在矛盾初显的阶段就有针对性地进行化解。

    当然,任何事物都有两面性,陶东来所提出的这套办法看起来对于解决目前的问题的确很有针对性,但同时也有其不可避免的弊端。宁崎对此就有担忧的问题:“这样的职能细化,哪怕是在公社这个层面可以靠社员成立半独立的组织来进行操作,但我们还是得设立更高一级的管理单位来对这些细化之后的基层组织进行管理。”

    陶东来回应道:“这恐怕暂时只能由现在的各个主管部门把责任担起来,等我们几个大的基建项目完成之后,就可以把人手更多的投入到管理岗位上去。我希望大家记住一件事,在这里,在我们所控制的地区内,我们的角色是高级管理者,是制定游戏规则的人,而不是事必躬亲,什么都要亲自过问的保姆。”

    “在穿越之前,我们的政府一直在说简政放权,我想我们现在也可以借用一下这个概念,简化我们作为管理者的工作内容,把一些不那么重要的权力逐渐下放。我们只有四百多个同伴,在未来我们需要管理的地域可能会有上百万平方公里,数以百万乃至千万计的人口,权力下放只是时间问题。与其到力不从心的时候才开始改变做法,倒不如从现在开始建立起一套有效的管理机制,起码我们会有很充分的时间来慢慢找出漏洞,进行调整然后加以完善。”

    陶东来说完这番话之后,会议室里陷入了一片沉静。大伙儿选择穿越虫洞来到这个世界,当然都想着要做高高在上的管理者,但如何能真正做好一个高级管理者,整个穿越集团中却没几个人明白其中的道理。绝大多数的穿越众都是专业性比较强的技术型人才,只有少数人在高级管理者或者是官僚系统中待过,就算在能力相对比较强一点的执委会里,宁崎、顾凯、蒙贺等人也是毫无行政管理经验的新手。

    这么一帮人在踏上管理职位之后,更多的都是在考虑如何能将自己的工作做到尽善尽美、滴水不漏,但对于科学的管理制度却并没有太明确的认识和了解。直到陶东来此时说出了这番话,大家才似乎注意到了自己之前工作当中的误区。

    要说管理经验,陶东来无疑算是穿越众当中的佼佼者,他在穿越前的公司有正式员工两百多人,这当然并不包括他公司名下开发的那些楼盘上的施工队。如果连直接或间接为他打工的人都算进去,那么至少也有三四千人左右。而现在的执委会,其实在某种角度上来说也算是一个高级董事会,只不过董事们的身份不是来自股份多少,而是小股东的推选罢了。而在这个团队中仍然在扮演领导者角色的陶东来,也很适时地给陷入迷途的同伴们指出了正确的道路。

    “未来的土著干部不太可能全部通过教育系统培养出来,大部分人还得从基层做起,靠自己的能力一步一步往上走。而这套基层组织结构体系除了可以辅助我们的行政机关履行管理职能之外,同时也可以逐步选拔出一批土著干部的苗子。”陶东来沉默了片刻之后,继续阐述自己的观点:“不管是基层管理体系的建设,还是土著干部的培训选拔,我们现在应该做的是制定出规则,然后将其制度化,这样才能把我们的精力和时间节约出来用到其他更重要的地方。”

    “老陶,你今天这番话可真是振聋发聩啊!”颜楚杰听完之后赞叹道:“我之前一心想在控制区推行军事化管理,但今天听了你说的这些东西,感觉自己之前的想法还是有很多不切实际的地方。”

    “军事化管理本身并没有问题,在我们对控制区的统治还不够稳固的时候,一定程度的军事化管理还是有必要的。”陶东来首先肯定了颜楚杰的观点,但接下来话锋一转道:“不过我们也必须要考虑如何能让其和民政管理顺利衔接起来,我们可以有限度的训练民兵,但老百姓毕竟不是军人,不能以军人的要求一概论之。适度的军事化管理能加强内部凝聚力,但如果掌握不好尺度就容易让民众产生不满情绪。”

    “我看我们这里大多数都还需要好好补补课才行。”宁崎苦笑着说道。他之前对于陶东来提出的很多方案都持有保留意见,最大的顾虑便在于穿越众自身的人手有限,同时进行的项目过多就会面临人力资源匮乏的限制。但今天听了陶东来的一席话之后,宁崎也觉得自己的看法似乎要适时地进行转变了,毕竟现在已经开始成批地引进外来移民,劳力上的缺口不像以前那么大,随着穿越众从劳动力岗位上的逐步解放,如何对现有的人力资源作出调整安排也变成了摆在宁崎面前的一道新课题。

    陶东来见众人都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便又提了一条建议:“如果大家有兴趣,可以在闲暇时调阅大资料库里的一些管理学方面的书籍。这个类目的资料是我写的书单,然后让蒙贺搜集的电子文档,都是一些实用性比较强的管理学概论和实例,相信应该能够帮助大家在实际工作中提升效率。”

    “关于公社基层组织细化的详细安排,各个部门下来再进行内部讨论吧,不过实施细则最好能快一点拿出来,时间不等人啊!”陶东来轻轻敲了敲桌面:“进行下一个议题吧。”

    “我代表工业部反映一个情况。”白克思抬起一只手示意自己有话要讲:“目前冶金车间这边的生产状况有点问题。”

    “哦?问题是出在哪个环节?原材料供应还是加工工艺?”陶东来顺口问道。

    “原材料。现有的状况已经很难维持冶金车间的连续生产了。”白克思特别强调道:“实际上从昨天开始,我们就不得不对生产计划作出了调整,减少了15%的生铁产量。”

    宁崎愕然道:“铁矿的开采不是挺顺利吗?昨晚吃饭的时候我还听说冶金车间准备造一台蒸汽气锤,用来打造铁轨,给矿上修一条简易轨道。”

    “造轨道的计划是有的,不过可能没有充足的铁来打造轨道,估计得先上马铁皮包木的轨道暂时顶着用。”白克思提高了声调:“我必须提醒各位,虽然田独铁矿已经投入了开采,但我们的生铁储量并没有各位想象的那么大。到目前为止,我们的库房里也只有十几吨生铁,并且都已经明确了用途。如果现在炊事班的樊大厨需要打造一把菜刀,他恐怕得等到两周以后才能拿到手里。”

    “难道是开矿的人力不够?如果有必要,可以把崖州送来那批人先抽调一半到矿上去做事。我们现在最需要保证的两个产业就是粮食和铁矿,不管怎样都不能让冶金车间停下来。”陶东来斩钉截铁地说道。

    “不是人力的问题。”白克思摇摇头道:“是燃料问题。木炭的产量跟不上消耗,而煤炭和焦炭的进口量实在太少,远远不够用来进行大规模冶炼。”

    白克思见在座的人有差不多一半仍然是一副不明所以的神情,只好先就目前的生铁生产状况做了一个简单的说明。

    眼下冶金车间的铁矿冶炼还是依靠木炭作为主要燃料,木炭虽然取材容易,整个三亚地区满山遍野有砍不完的树木可用,但生产起来却是个费时费力的活。而冶金车间的炼铁作业对于木炭的消耗却是非常之大,每炼出一吨生铁,平均只需消耗两到三吨铁矿石,但需要消耗的木炭却达七吨以上。由于木炭的制造速度跟不上,冶金车间原本打算修建二号炼铁炉的计划也一直因此而延误。

    虽然商务部门一直在努力从崖州搜刮煤炭和焦炭送来大本营,但崖州本身也不产煤,市面上能搜刮到的那点煤简直就是杯水车薪,用来确保生产是远远不够的。而执委会现在要造枪造炮造蒸汽机,对于生铁的需求量猛增,这就造成了眼下生铁产量供不应求的局面。

第103章 计划提前

    以木炭为主要燃料来炼铁,这是执委会早就定下来的穿越前期金属冶炼方案,但目前看来在实际运用当中还是出现了不大不小的问题保证一定规模的生铁产量问题不大,但如果要扩大生产规模,却并不太容易实现。

    木炭最大的问题是生产时间太长,以穿越众现在所采用的炭窑,每一窑碳从进料到出碳,至少需要五天时间。而这耗费五天时间所烧制的木炭,仅仅只是勉强够冶金车间炼一炉生铁,这就使得木炭的消耗速度远远高于生产,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增大木炭的产能。

    但这并不是靠着多修几个木炭窑就能解决的事情,每新建一个炭窑,那么相应的伐木队就至少得增加二十到三十人。因为燃料已经成为战略储备物资,目前伐木队基本停止了使用油锯,只能靠着斧头锯子硬上,劳动效率可想而知。而且产出的木炭不仅仅只是供应给冶金车间使用,目前穿越集团辖区内几乎所有要用到明火的地方都改用了木炭作为燃料。运行中的六个炭窑有一多半的产量供应冶金车间,剩下的则是被其他单位所瓜分。而依照现在的发展趋势,需要燃料的项目只会越来越多,比如说很快就要投入实际使用的蒸汽机,那也是一个消耗燃料的无底洞。

    根据白克思和刘星礼的计算,如果冶金车间要再增加一个炼铁炉,那么至少还要新建四到五个木炭窑才能保证生产的顺利进行。考虑到未来一段时间内蒸汽机的投入,那么新建炭窑的数目可能得达到十个以上才行。这样的规模会让伐木队立刻变成执委会旗下人员编制最多的单位,甚至将会超过目前两个公社的人数之和,届时只怕还要专门成立一个伐木公社来对这个单位进行管理才行。但就算再增加一个炼铁炉,生铁的产量也还是不能满足执委会拟定的各项发展计划,燃料已经成为了扩大生铁产能最大瓶颈。

    白克思的说明让执委们都立刻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宁琦急忙问道:“生铁产量的停滞,对我们的发展计划会有多大的影响?”

    白克思看了一眼自己的笔记本道:“如果说生铁产量在年内没有明显的提高,那么我们之前制定的各种计划都会因此而滞后,比如说在工业生产中大规模使用蒸汽机,制造大口径岸防炮,铁器制品的输出等等,都会受到不同程度的影响。”

    “就是说我们必须得尽快弄到充足的煤才行……”陶东来已经明白了白克思的意思,缓缓地点了点头。

    “就算是为了炼钢,也得弄到煤!”白克思斩钉截铁地说道:“远的先不说了,我就只说一个最直接的影响,没有钢,我们造出来的蒸汽机上有很多零部件的强度都达不到要求,这会严重影响蒸汽机的使用效率和寿命。”

    “我记得以前看过一些资料,国内当年土法大炼钢铁的时候,民间建的土高炉好像也有用木炭当燃料的吧?”顾凯愣愣地问了一句。

    “别说木炭,连直接用木材的都有。可那种土法炼钢根本就炼不出什么合格品,农民们把自家的铁锅菜刀都拿去熔了,最后只得到一堆废铁而已。58年的钢、铁产量都过了千万吨,但实际合格的也就只有国营钢铁厂的产品,民间炼出来的几百万吨土钢土铁几乎全都只是废品。我们现在要搞的是工业化生产,而不是社会运动。”白克思说完盯了顾凯一眼,顿时让这个文科生羞愧地闭上了嘴。

    “海南南部是没有煤的,北边的儋州和琼州府倒是有煤矿,不过产的都是褐煤,并不是很适合用来当作冶炼钢铁的燃料。事实上我们之前从崖州买到的煤炭,大部分也就是从海南北部运过来的褐煤。”陶东来补充说明道:“如果我们要买更好的煤炭和焦炭,那大概只能从广州想办法了。”

    “从广州买,这一来一去的消耗,倒不如自己去开矿挖煤了。”颜楚杰缓缓地说道:“我看有必要把海外煤矿的开发计划提前。”

    所谓的海外煤矿开发计划,是穿越前筹委会制定的对后世越南鸿基煤矿的开采计划,这个坐落在越南东北部下龙湾的煤田有超过二十亿吨的煤炭储量,是整个东南亚地区最大的煤田之一,也是距离海南最近的一处巨型煤矿,离海南岛西岸仅仅百余海里。这里的煤层厚,表土薄,利于露天开采,而且煤的质量极好,基本全是无烟煤和焦煤,并且拥有好几处天然良港,筹委会在制定穿越计划之初,便已经将这里当作了发展计划中的一颗重要旗子。

    当初筹委会制定计划的时候,鸿基煤矿倒并不是急于开发的目标。筹委会是打算把海南岛的南部乃至西部沿海地区纳入治下之后,再将鸿基煤矿和石碌铁矿同时进行开发,并且在石碌建设整个东南亚地区最大的煤铁复合体。在筹委会的整体发展规划中,这一步其实是作为中长期的目标来制定的,但不曾想计划没有变化快,筹委会当初自以为能靠着自产木炭和进口煤焦炭来度过最初的发展阶段,却没料到穿越之后仅仅不到三个月的时间,燃料就已经成为了制约工业生产的最大瓶颈。

    “要开发鸿基煤矿,我们需要解决两个问题才行。”宁琦扳着手指说道:“第一,人力。如果没有足够的人力,就算去了那里勉强进行开采,也不会有足够的产量来供应大本营。第二,运力。以我们目前的运力水平,恐怕也难以满足实际需要。”

    “我认为这不是什么不能解决的问题。”颜楚杰似乎对此已经有所考虑,立刻回应道:“在人力安排上我们没有必要从大本营运送太多的人手过去,只需要从现在的公社中选一些吃苦耐劳的人迁过去,绝大部分矿工我们可以直接在当地雇佣。开发鸿基煤矿,我们所需要的是在当地驻留一个管理团队和一支足以保证安全的武装力量。”

    “不过越南在这个时期是什么局面?那里的政权现在应该是叫安南吧?我们如果冒然在那边开矿,会不会引起敌对?”陶东来有些担忧地问道。虽然越南人的武力水平不会比明朝卫所军高到哪里去,但要远隔重洋在那里建设海外基地,并且开矿设埠,驻留人手,那就不得不先要考虑到安全上的问题。而越南此时的国内形势,绝对是一个重要的参考依据。

    在场能回答这个问题的也只有宁琦这个历史爱好者了,他清了清嗓子,对陶东来所问的情况做了一个简单的说明。

    在15世纪初越南曾经被明朝军队有过近二十年的占领期,当时的越南被称为“安南国”,后来明朝政府在当地设立了指挥使、布政使、按察使三司官署,就将越南改名为“交趾”。1427年越南重新独立,明朝政府册封了当时的傀儡君主为“安南国王”,在这之后安南便陷入了连绵两百年的内乱之中。

    16世纪中叶,因为连年的战乱,安南甚至陷入了南北分裂割据的局面。直到16世纪末,后黎朝大将郑松才击败了盘踞北方的莫朝,让黎氏王朝统一了安南。但多灾多难的安南并未因此而迎来和平,很快黎氏王朝便沦为政治傀儡,而新的权臣郑氏和阮氏分别在北方和南方崛起,再次形成了南北对峙的局面。

    “这就是说现在的越南……不对,应该是安南,正处在内战爆发的边缘?那敢情好,或许我们的第一笔军火交易可以着落在这帮猴子身上了!”颜楚杰听到这里立刻便兴奋起来。战乱的国家可怕吗?对当地的百姓来说或许是的,但对别有用心的人来说,一个战乱的国家却往往意味着巨大的利益。

    “事实上就在1627年,也就是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时期,南北双方已经开战了。从今年开始,直到45年之后,对峙的两方一共进行了七次大规模战争,而且到最后的结果还是打和。”宁琦对颜楚杰的看法显然非常认同,继续说道:“如果我们能合理利用好安南目前的国内形势,那么能带给我们的利益不仅仅只是军火输出而已,还有大量逃离战区的难民,也是我们可以充分加以利用的人力资源。如果我们能收容到足够多的人力,那我们甚至可以直接在当地割据一方,像三亚一样形成一个独立于当地政权之外的地区。”

    一想到可能会有数以万计的战争难民,在场的执委们立刻眼睛都红了,而且这场战争将会在安南国内持续数十年,那也就是说在此期间还会有海量的难民不断产生。这大量的人口别说开发鸿基煤矿了,只要利用得当,真的可以如宁琦所说的那样,在北部湾地区扶持起一个新兴的傀儡政权。

    陶东来重重一掌拍在桌子上:“不管是人口还是煤炭,我们都要拿下!”

第104章 中西对比

    如果只是靠嘴巴喊一喊口号就能实现目标的话,那拥有大量嘴炮资源的穿越集团恐怕早就该称霸全球了。(.)不管是人力还是煤炭,都不是拍桌子摔板凳就能到手的东西,就算现在大家都知道安南的国内形势有可趁之机,也没办法立刻就能把手伸过去。

    “船呢?我们能动的船就这么几艘,难道全派出去运煤?”宁崎给情绪激动的陶东来泼了一盆冷水:“从鸿基港到三亚,就算是海上的直线距离也有两百多海里,如果是我们缴获的福船广船,单面航程最快也得四到五天,算上两头装卸货物的时间,大概半个月能跑一个来回就已经是很顺畅了。那两艘船的排水量都不到百吨,就算全派出去又能装多少煤炭?如果半个月跑一趟才装几十吨煤,我们这么使劲折腾的代价会不会太大了?”

    “海运部的造船工程现在进展得怎么样了?”情绪重新平静下来的陶东来对颜楚杰问道。目前与海运部关系最为密切的就是军警部,事实上由海运部所培训的帆船水手,其中一多半都是隶属于军警部名下,而且海运部的职能本身也有战时划归军警部指挥这一条。这也就是说,在今后相当长一段时期内,海运部与海军之间的界限不会很清晰,平时作为货运或者巡逻任务的海运部帆船,在战时可能就会化身为运兵船甚至是炮舰。

    “还算顺利。我前天去造船厂看过,现在造的这艘船基本上是按照缴获的那艘海沧船的放大版复制品,设计排水量是两百吨,目前龙骨已经铺装完毕,船料也已经备够了,越之云说如果人力资源能得到充分的保证,那么年底前这艘船肯定能下水。”颜楚杰见众人都没说话,只好继续道:“我知道你们都觉得这造船速度太慢,可问题是我们现在就只有十来个专业船匠,而且他们所造过的最大的船也就只有四百料,排水量两百多吨而已。我也想要几千吨的火炮战列舰,可现在的船厂规模根本没办法实现,甚至连同时开工造两艘船都还做不到。”

    “两百吨的船,那我们现在造出来的那几门炮可以上船了?”陶东来倒是很敏锐地抓住了颜楚杰话中的信息。

    “上船是没什么问题了,炮架也已经做出来了。不过火炮只能布置在甲板上,数量也不能太多,否则会影响船帆的操作,而且会让船的稳定性变差。海运部的意见是四到六门,具体数目到时候要下水之后经过测试才能确定。如果是更大口径的火炮,这个数字还得再降低。”颜楚杰颇有些遗憾地说道。

    拥有一支由炮舰组成的海军是军警部一直以来的期望,虽然经过几个月的努力之后,总算攻克了大炮上船这一课题,但仅仅几门小口径火炮的点缀显然没法让颜楚杰这个巨舰大炮主义者感到满意。就算这样,都还得等上几个月之后才能实现,也就难怪颜楚杰会感到遗憾了。

    “就不能像西式帆船那样造几层甲板来布置火炮?”宁崎问完这话突然有些后悔,这样问法不是直接就表明了自己在这方面的小白?

    果然颜楚杰立刻就投来了鄙视的目光:“宁崎啊,这你就有所不知了,中式帆船在结构上跟西式帆船有很大的不同,根本就没办法设置全通式炮甲板。”

    中式帆船在船体形状上跟西式帆船有极大的差异,比如福船船型底尖上阔,船体截面跟现代舰船的v字船型很相似,越到顶部甲板越宽,所以火炮一般都是直接布置在顶甲板上。而船体下部因为设置了一间接一间的水密舱室,加之本来就面积狭小,就没法布置更多的火炮。郑成功收服台湾时的主力战船大青头长约十丈,宽两丈有余,吃水八尺,这样的大福船也就只在船头船尾配备了两门大口径火炮而已。而他所使用最大的三桅炮船,船长二十丈,装备的红夷大炮八门,千斤佛郎机四十门,这种火力仍然没办法跟西方的战船相提并论,只能从战船数量上去压制对手。

    而西式帆船并没有水密舱室的设计,论抗沉性能远远比不了中式帆船,西方设计师的解决办法是用大量的肋材,并且加厚船体,由此来使得整个船身变得更为坚固。西式帆船的船体截面成u型,而且下大上小,底部宽敞的炮甲板用来布置炮身最重,口径最大的火炮,逐层往上依次减小火炮的重量和口径,这样船体的重心也能得到稳固,而且狭小的顶部甲板也能在两船靠拢发生肉搏战的时候减少接触面积。这样的船体结构也就决定了西式帆船所能装载的火炮重量和数量都大大超过中式帆船。

    以这个时期的海上武装力量而言,西式帆船的战斗力的确超过了中式帆船不少。但如果单就设计理念来说,中式帆船却是大大领先了这个时代。几百年之后的近现代战舰,最终还是采用了中式帆船的船体设计,靠着水密舱技术来增加抗沉性,并且火炮的布置也类似于这个时代的中式帆船,只在甲板上布置少量大口径火炮作为主要火力。而西方的风帆战列舰从战舰进化史的角度来看,更像是一种走错路的滑稽设计。可惜的是中国人的聪明才智终归受限于当时的造船和造炮水平,否则东西方的海上力量对比未必会那么悬殊。

    当然,带着天顶星科技来到这个时代的穿越众肯定将会改变历史的进程,先进的造船理念和武器制造技术必然能大大增强中式帆船的战斗力,不过这种改变还需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去慢慢实现,至少在目前而言,穿越众暂时还只能指望造船厂能早日造出自己的武装商船。至于建造战舰,那还不是现在所能实现的事情。

    宁崎听完颜楚杰的介绍之后愤愤然道:“那这么说我们在今后很长一段时间内还是得在海上避着白皮的风帆战舰了?不造出蒸汽铁甲舰,难道就没办法在海上打败他们?”

    “那倒也不见得。”颜楚杰摇头道:“西式帆船在这个时代的确是有它设计上的天然优势,但劣势也同样明显……”

    西式帆船需要大量地使用优质木材来作为肋材,而这就直接导致了同吨位的西式帆船造价要远远高于中式帆船。而西式帆船所采用的软式船帆需要更高的桅杆,更多的水手,这些都在无形之中增加了帆船的使用成本。最要命的是西方列强能在远东投入的力量非常有限,而西式帆船在火力上的优势还不足以弥补其数量上的劣势,特别是要面对善于水上跳帮作战的东亚对手,因为船只和水手数量上的差距所造成的劣势就将更加凸显出来。

    “等等!”宁崎打断了颜楚杰的介绍道:“这个时代的舰载火炮好歹也能打个几百米了,怎么会面对跳帮束手无策?”

    “能打几百米是没错,但并不是说打到几百米之外还能有准头可言,这个时代的舰载火炮可没有什么观瞄和火控系统,全凭炮手的直觉和经验。”颜楚杰耐心地解释道:“再说双拳难敌四手,真被几百艘船给围住了,就算有炮又能打沉几艘?这可不是迈克尔贝的电影,打到什么玩意儿都直接炸,很多时候就算命中也只不过把船身砸个洞而已,要打沉一艘船并不是那么容易的,更多的还得凭运气。”

    这个时代的海上交战的确是如颜楚杰所说的那样,火炮射出的实心弹威力很难彻底击沉一艘大型的战舰,多数的海上交战仍然如《加勒比海盗》当中的场景一样,双方船只贴近后用火炮对轰,打得船板与鲜血横飞,看起来热闹无比,但最后还是得靠跳帮作战来解决对手。

    虽然在1588年的英西大海战中英国海军就靠着火炮作战打败了西班牙的无敌舰队,由此开始改变了海上霸权的归属,但跳帮作战这种效率低下的作战方式仍然在海上持续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直到19世纪初特拉法尔加海战,纳尔逊海军上将率领的英国海军大胜拿破仑元帅麾下的法国海军,接舷战仍然在这场伟大的战斗中扮演了重要角色。

    “再厉害,也抵不过一个‘多’字。现在来到东亚的葡萄牙人、西班牙人、荷兰人和英国人,他们的舰队能有多大规模?还不是一样在大明的海岸吃了亏。而且我们手头上有那么多的先进科技,造出作战性能更加高效的战舰只是时间问题而已。”颜楚杰对己方的技术储备是信心满满,并没有太担心西方列强的舰队。当然,他能这么自信的原因还有一个,那就是三亚所处的位置并不在目前东南亚主要的贸易航线上,几乎就没有可能碰到来自西方的商船或是战舰,自然也谈不上发生什么海上冲突了。

第105章 买买买

    “吹了半天牛,船的问题还是没解决啊。(.)”顾凯敲了敲桌子提醒了一下说得唾沫横飞的颜楚杰:“我们现在需要的不是风帆战列舰,而是能装货、跑得快的商船。”

    颜楚杰干咳了两声赶紧转移了话题:“那冶金车间这边有没有计算一下,需要多大的煤焦炭输入量才能保证生产?”

    白克思应道:“考虑到要在维持现有生铁产量的基础上扩大生产规模,同时还要上马炼钢的平炉,以及之后会在生产中使用到的蒸汽机,我们认为每个月的煤炭输入量至少要保持在三百吨以上才行,而且我必须强调一点,这个底线数字将会随着产能的扩大持续上升。”

    “三百吨……那么运煤船的总吨位至少要保持在五百吨以上,考虑到路途上的补给消耗和船只的轮休维护时间,船只总吨位可能在七八百吨才够用。”颜楚杰迅速在心中估算了一下,然后得出了一个答案。

    “等等,刚才不是说了按照现有帆船的航速,在三亚和鸿基港之间可以每个月跑两趟吗?那我们需要的总吨位应该减半才对。”顾凯发现了颜楚杰的话中似乎有漏洞。

    “那只是字面数据而已,实际上很难达到。”颜楚杰摇摇头道:“首先帆船在海上航行的时候就不太可能走长距离的直线,根据风向、洋流的变化往往会偏离事前预订的航线,有时候甚至不得不采用之字形前进,这样在海上航行的实际时间就会大大超出纸面上的计算。鸿基港到胜利港虽然从地图上看只有两百多海里,但真正走一趟,你就会发现航程肯定会大大超过这个数字。我们之前预估的一个月两趟,是假设全程顺风顺水,毫无耽搁的理想情况之下,才能完成这样的航行。”

    “其次,海上的天气千变万化,在台风季来临的时候,这种排水量一两百吨的帆船根本就没办法出海,而且可能一耽搁就是好多天,所以我们必须要准备超额的运力,这样可以在大本营保有一定量的煤炭储备。在这条运输线因为天气或者其他客观原因而不得不停航的时候,我们才不会因为无煤可用而停下生产。”

    “那么我们现有可用的帆船只有不到两百吨的吨位,照这样计算至少还有五六百吨的差额。(百度搜索更新最快最稳定)”宁崎很是遗憾地摇了摇头:“造船厂的速度终究有限,我们的船队要凑齐这个吨位,估计得到明年第二季度了吧?”

    “造肯定是赶不上了,我看还是买吧!”陶东来咬着牙道:“驻崖办前些天才做了近万两银子的买卖,扣掉这段时间的费用和支出,加上我们本来的白银储备,还有三万多两银子可用。我建议从中抽取一部分作为紧急项目支出,先买一批船来作为货船使用。”

    “我前几天跟船厂的几个本地船匠聊过,他们打造过四百料的船,售价约在千两银子左右,具体要看造船使用的木材材质如何。二手旧船肯定比这个价格要便宜一些,买个几艘对我们来说还不至于伤筋动骨。”颜楚杰补充道。

    “光有船还是不行,我们现在有这么多水手可用吗?”宁崎继续追问道。

    “我们穿越过来之后,自己培训了三十多个水手。前两次打仗,俘虏的水手船工一共有三十多人,加在一起差不多够配置四五艘船使用,不够的数目就只能再想法雇佣了。”关于人力上的缺口,颜楚杰也显得很是无奈。毕竟穿越过来时日尚短,根基还不够扎实,就算是想凑一支货船船队的水手都还有困难,至于什么战舰、海军,还是暂时不要做梦比较好。

    “拿银子砸,给安家费,不信招不到水手!要不就买船的时候连着水手船工一起买下,我们现在也不差那点钱!”陶东来忿忿地说道,土豪作风显露无遗。

    一直没说话的施耐德这时候也开了口:“我觉得陶总说得对,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就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要我们出得起价,船和人应该都能弄到。虽然开发鸿基港的花销肯定会很大,但从长远来看,我们迟早都要在那地方投资,那么就干脆早点开始,这样我们的收益时间还能更长一点。”

    “如果我们在海南岛大肆买船,会不会引起地方官府的注意?”谨小慎微的宁崎不放过任何一点可能产生威胁的地方。

    “这的确是你多虑了。”陶东来摇头道:“我们现在在地方官府心目中是什么形象?是海外来的一群客商,一向遵纪守法,不但帮助官军抗击海盗,而且还很踊跃地替地方政府排忧解难,有效解决了本地民众的吃饭就业问题。我们本来就是以海商的角色出现,买几条船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再说我们也可以托请别人出面去买船雇人,比如罗升东,或者跟我们做买卖那两家商行,我们想他们都会很乐意帮我们这个忙。”施耐德笑着补充道。

    “看样子已经没什么能够阻止你们了。”宁崎终于放弃了追问:“那好吧,让我们来想想该怎么实现这个开发计划。”

    就算解决了运力问题,也不过是打开了整个开发计划链条中的第一环,后续仍然还有相当多的麻烦需要一一处理。比如说下一步的航线制定,就难住了在场的所有人没有任何人跑过三亚到鸿基港这条海上航线,之前的航程计算也只不过是看着地图划出直线距离而已,真到了需要制定航线的时候,这群纸上谈兵的门外汉就全部被难住了。

    “看来得找专家来才行。”陶东来盯着地图发了一阵呆之后才无奈地说道:“海运部有谁现在能马上来的?”

    “海运部的人恐怕都来不了,这段时间他们的人全在胜利港那边,据说是每天晚上都在开会讨论船只的设计方案,那帮子年轻人积极性可高得很。”颜楚杰说起这事也很是觉得欣慰。经过两个多月的艰苦劳动之后,很多成员最初的雄心壮志和满满的干劲已经开始慢慢褪去,而海运部这些人却一直保持着高昂的斗志和工作热情,这的确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北美帮的人呢?”陶东来转念又想到了候补人选。北美帮的几个人都是航海经验丰富的专家,或许从他们那里可以获得一些比较有价值的建议和意见。

    “对啊,倒是忘了他们几个,我这就去叫人。”颜楚杰说干就干,立刻起身出了会议室。不过几分钟工夫,摩根、罗杰、石迪文和乔志亚四个人便跟在他身后鱼贯走进了会议室。除了常驻在胜利港的王汤姆和约翰逊之外,其他几人正好都在二号基地这边,颜楚杰便干脆一股脑全都叫了过来。

    颜楚杰叫人的时候就已经说明了情况,所以四人坐下之后便立刻进入到正题。

    乔志亚在地图上指点道:“我们来参加穿越的时候,在越南的岘港停靠休整后直接到的三亚,至于更靠北边的地方也没有去过。不过我们现在有比较细致的卫星地图,所以制定大概的航线并不难,我们甚至可以现在就把未来的鸿基港规划出来。不过出于慎重考虑,在建立起这条长期的货运航线之前,我们恐怕得先跑上一趟,熟悉一下这条航线上的海况。”

    摩根补充道:“这条航线至少超过两百海里,我们现有的中式帆船航速比较慢,所以一定要考虑好沿途的停靠补给点。特别是鸿基港到海南岛西岸之间的直线距离有一百三十多海里,超过中式帆船一天的航程,这个补给点的位置一定得考虑好。”

    “补给点是现成的不用再找了。”颜楚杰示意摩根放大笔记本电脑上的卫星地图,然后指着越南东岸与海南岛西岸之间的一个点道:“看到了吗?这个岛距离鸿基港大约六十多海里,离海南岛东岸大概七十海里,正好处在中间位置,作为补给停靠点再合适不过!”

    颜楚杰所指出的这个岛屿,便是后世的浮水洲岛。这个三角形的岛屿面积约莫两平方公里多一点,岛屿南部地势较为平缓,可以设置小型的港口码头。最为重要的是,这个岛上有淡水资源,而且位置如此合适,不把它利用起来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也就是说,我们必须在这个小岛上设置一个中转码头?”陶东来看着卫星图若有所思地问道。

    “这样的补给点不需要太多的人手和设施,只要一个小型的港口可以让来往的船只停靠过夜就足够了。两岸的船只抵达海岛都只需一天,对岛上食物和日用品的补给也比较方便。如果条件允许的话,我们能在岛上修建一个灯塔就更好了。”摩根看了这个岛屿的位置之后也同意了颜楚杰的建议,同时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如果我们以后需要从越南那边引进人口,那么这个这小岛倒是真的可以作为中转站来使用。看它的面积,安置一到两千人应该问题不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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