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三章 卢文怀孕了?
直过了一会,刘疆才冷笑道:“她就那么饥渴?十个都收了?”
那护卫被他的怒形于色给吓得噤若寒蝉,直过了一会,才轻声回道:“当时她老人家执意要送,卢文也是无奈。”
刘疆咬牙重重地说道:“她卢文只要愿意,还有无奈之下不得不收的事?”刚说到这里,他蓦然火从中来,便暴喝道:“退下去!”
“是,是。”
那护卫一退,刘疆便气得在书房中转起圈圈来。他转了一会圈,猛然止步,转过头喘着气瞪着郭允喝道:“说,孤应如何惩治于她?”
郭允早就在等到这句话了,当下他欢乐地跳了起来,迭声道:“主公,这个我有对策。她卢文不是最为善妒吗?她院里这下都有十三个美人了,你也回报回报,也收那么几个……”
他的声音刚落,刘疆便冷冷说道:“她刚为我百般谋划,我就收女人伤她的心?”
郭允话还没有说完呢,听到刘疆这话,不由一僵。他瞪着刘疆半晌,好半天才苦着脸说道:“除了这个,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能让卢文真伤心的。”
再一次,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刘疆便冷笑道:“我要她真伤心作甚?”
郭允瞪得眼珠子都突了,终于,他双手捂头紧紧地闭上了嘴。
这时,一侧的执五轻声说道:“主公勿怒,卢文她本是一妇人,收了那些美人也只是好玩。”
刘疆再次冷笑,“她里外都属于我,如此不守本份,孤还由着她不成?”
一句话噎得执五也直了眼时,刘疆烦躁地一挥手,“拿着我侧书房中那卷画像递给她,告诉她,这些都是阴后给我挑选的太子妃人选。如果她再胡闹,我就择了其中一人!”
这话一出,郭允马上应道:“是,下臣这就去传迅。”说罢,恢复了精神的郭允,兴冲冲地跑了出去。
于是,郭允拿着一副卷册出去,等傍晚时,他老老实实地载了十个美人离开了卢府。
可卢萦就算散掉了那些美人,刘疆还是一肚子的火。
只是,在他恼怒了两天,奈何他对付卢萦的那些招数,不但从来不起什么作用,还越是治她便令得她越是不怕他后,于内心深处,他也有点没辙了。
这一天,刘疆的案前,出现了一张纸帛。
这纸帛只是薄薄的一张,上面只有一行字。字体秀气,一看就知道是女子所写。
可刘疆不知怎么的,对上那行字便看了半天,盯着它时,他表情颇有点奇怪,似是期待,似是欢喜,也似是忧虑……这时刻,他的脸上哪里还有半点两日来的沉怒?那盯视纸条的眸光中,那柔情都要溢出来了。
直过了一会,刘疆才哑声说道:“压下所有的事,让所有人集合,前往三门峡。”
三门峡那上下近百里,自从刘疆这次回到洛阳后,便一直重点治理那里,因此,那一处现在已完全在他的掌控之内。、
郭允低头,“是。”刚刚应了,他听到刘疆问道:“执大他们还在三门峡吧?”
“回主公,还在。”
“甚好,去准备一下,马上出发。”
在郭允应了转身出门时,他特意绕行了一段,终于看清了几案上的那一句话,“卢氏天癸向来准时,今次已推迟两日未潮。”
郭允一僵:难道说,卢萦怀孕了?
他有点傻眼,一直到走出了书房,还呆呆愣愣的。看到执五也出来了,他向他凑了凑,伸肘捅了捅他的手,压低声音鬼崇地说道:“你能想象卢文怀孕吗?”
这话一出,执五也是一怔。他低下头一本正经地寻思半晌后,摇了摇头,“不能。”
“是啊。”郭允摸着下巴,感慨地叹道:“那么强横,那么嚣张,那么走到哪里都不忘记摆出风流倜傥的架式,随时随时都要向小姑们散发她的光芒的卢文,居然也会怀孕?苍天,这世间真是太公平了。”说到这里,也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当下头一仰,拍着大腿笑得前俯后仰起来。
因他的笑声实在有点寒掺,执五盯了他一眼后,悄悄提步迅速地离开了他。
卢萦才从清老那里归来,便连人带马车地给劫到了一条船上。一下马车,她便朝着站在船头,正面无表情地盯着她不放的刘疆叹道:“我说主公,我很弱小的,你这样劫人,会把我吓坏的……”
几乎是她这句话一说完,刘疆便大步走到她面前,低着头朝她打量一眼,他声音温缓,“吓着了?”
这是温柔是不是?这是他在担心是不是?
卢萦悲叹着想:如果不是自己这般聪慧绝顶之人,定然是听不出他这话中的温柔的。
见他真是担心,她摇了摇头,嘀咕道:“我是那么被吓到的人吗?”说罢,她朝他小心地看了一眼,暗暗忖道:他这是怎么了?看我的眼神这么软和,只是把我掳了掳,还来问我有没有被吓着……赫!这不应该是他的性格啊,难道,又有哪里出问题了?
在卢萦瞅着他直疑惑时,刘疆的大手一伸,已捞住她的小手,牵着她朝船舱中走去。
说实在的,他的动作很轻柔,他把她带到船舱,却只是环着她透过窗口看外面浪流的举止,也太让人惊栗。卢萦想着,自己前不久才逼着他退了采选一事,还让他背了那么一个不好听的名声,然后前两天又收了那么多美人……这个时候,他应该对自己很严厉的警告,很残酷地打压啊,现在这般温柔,这是怎么回事?
不对劲,很不对劲!
恰好这时,一阵河风吹来,寻思来寻思去,越是寻思越是警惕不安的卢萦,给害怕得打了一个寒颤。可她这个寒颤刚打,刘疆已脱下外袍披在她身上,搂在怀中低下头看向她,目光关切地问道:“很冷?”
卢萦牙齿叩叩了两下,好半天才小心笑道:“不,不,不冷,一点也不冷。”
大船在黑暗中飞速地行进,而随着它的离开,耸立在黑暗中的洛阳城渐渐远去。
卢萦眼前是渐渐陷入黑暗中的浪潮,身子却被刘疆紧紧拥在怀中,他锁着她动作是那么轻柔,低头看向她的眼神是那么多情,这轻柔,这多情,直令得卢萦越想越怕,于是,她的牙齿又叩叩起来。
刘疆扭头唤道:“拿一件外袍来。”
“是。”
把第三件外被披在卢萦身上,刘疆低头看着她,蹙眉问道:“是不是身体不适?要不要看太医?”
“没,没,我很好。”卢萦牙齿叩叩两声,身上披了三件外袍,又被刘疆搂在怀中,身上热得直淌汗,也令得刘疆看向她的眼神有点担忧了。而他这种毫不掩饰地担忧,再次令得卢萦牙齿叩叩相击,身上发冷……
站在外面,郭允看着外袍一件一件地送进去,双眼都弯成了一线。
执五走到他身边,见他盯着船舱猛笑,板着脸说道:“主公不喜他人偷窥。”
郭允鄙夷地看着他,压低声音说道:“你懂什么?现在那小两口正在暗中斗着呢……你没看到卢文那脸白得。主公也是,她越那样他就越温柔,衣裳不停地给她加,不停地说要请大夫,就是不返航。”不返航,也就没有办法就医。所以那请太医的话,纯粹只是张口说说。
郭允支起耳朵倾听一会,眯眯乐道:“哟,得我上马了。”
说罢,他大步走了过去,朝着舱门板站脸严肃地说道:“主公,前方又来急报,执大在催问我等还有多久能到。”
舱内刘疆一怔,他蹙直了眉头时,卢萦已仰头看着他,连声说道:“我真没病,不用回航去看太医的。阿疆,加速行进吧。”
刘疆搂着她,忍不住伸手摸着她的小腹,低下头在她脸颊上亲了亲,低低说道:“好……不过你有任何不适,一定要跟我说。”
“好的好的。”卢萦一边没口地应了,一边眼珠子乱转,想道:刘疆现在对我这温柔态度,至少有五成是真的……这可太不对劲了!难道说,我终于大振妻纲,把他给制服了?
刚想到这里,她便被自己的想法恶心了一回:这制服刘疆谈何容易,这样漫漫长途才刚开始呢。她还想过等到七老八十时,身后的这个男人对上她时,时刻温柔如此刻。
客船行进飞快,第二天上午时,已出了洛河,进入了黄河河道。
自从卢萦献了策,令得皇帝消了废去太子之意后,刘疆便发现,如其千方百计在十三州中百般经营,不如重点控制两河。只要能把两条水运命脉完全掌握在手,那这个天下,他也赢得了一半。
所以,刘疆现在的着重点,都放在两河河运之上。
当大船来到三门天险附近时,已是晚间。
大船早已把航速放缓,到得此时,四下安静无声,只有两侧的高山层林中,不时有不知名野兽的悲啸声传来。那悲啸声混合在前方的湍急的水流哗哗声中,给这天地之间,增添了一种难以言状的热闹。
卢萦走到舱外,她回头看了看,朝着刘疆笑道:“这半天都没有船过来呢。”
刘疆“恩”了一声,淡淡说道:“是他们阻住了。”
他们阻住了?
他们要做什么事,怎么会阻住船只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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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四章 另一种形式的婚礼
卢萦警惕地瞪大眼,她小心地看着刘疆。可真是看,她越是觉得他对她是真温柔,真关切……可就是这温柔关切是真的,才不合理啊!他应该恼怒郁闷,想要惩治她啊!
不管卢萦如何胡思乱想,刘疆已站在船头。黑暗中,甲板上被河风刮得猎猎作响的火把光中,他负着手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身形是如此沉凝,直如山岳。
卢萦站在身后,这般看着刘疆的背影,突然间,她有一种感觉,眼前的这个男人,不管对世人如何,对她,他永远是一座可以依靠的大山。永远都是!
这感觉突如其来,对于卢萦这样的人来说,这种近乎安全感的东西,应该是不存在的。世间男儿多薄幸,以她过人的六识,怎么就对这个男人产生了这种可以说是不可思议的信任了?
这时,负手立于风中的刘疆回过头来,他淡淡命令道:“发信号吧!”
“是。”回答的郭允。他走出几步,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手势。瞬时,一阵尖锐的古怪鸟啼破空而出。伴随着这种种鸟啼的,还有突然变得灯火辉煌的大船!
于这无边的黑暗中,整条变得红通通,仿佛都要燃烧起来的大船,瞬时点亮了整个天地!
就在大船变得灯火通明的同时,突然间,从河道深处,从峡谷里面,从山林之间,传来了无数的唿哨声。
几乎是突然间,天地间火把光大作,便如天上的群星掉落凡间,整个百里河道,都被火光塞满,无数刚才都没有出现过的船只,如鬼影一样突然出现在河道中。
明明刚才还安静如也的天地,这一眨眼间,就变得无比繁华热闹。而且这种热闹正以极快的速度在增加,天地间的火把正由繁星变成了漫地星河!
卢萦站在船头,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
这时,一条快船以箭般的速度疾驰而来,它冲到大船旁边后,两边的人同时出动,不一会便搭好了木板,然后十来个打扮各异的男女老少涌上了大船。
他们走到刘疆面前,朝他行了一礼后,刘疆挥了挥手,道:“准备吧。”
他的声音一落,十几人同时应了一声是后,便向卢萦围来。
卢萦瞪大眼,怔怔地任由他们推着她进了舱。
而一入舱门,这些人便各自忙活开来。一妇人把卢萦压在几上,端过温水给她净起脸和手,另一妇人则解散了她的头发,开始细细梳理。
在卢萦的脸上被她们抹净时,另外十来个还在做准备。卢萦刚准备看去,一妇人捧起她的脸,客气地笑道:“夫人,坐好了。”
卢萦于是呆呆地坐好。
那妇人从木盒上拿出几根棉线,把它们绷直了弹了弹后,她朝着卢萦笑道:“夫人忍一忍,马上就好了。”说罢,她用那棉线在卢萦的脸上绞了起来。
这棉线绞脸时是有点微痛,卢萦蹙着眉傻傻地任她们摆布着。刚把脸绞干,一个妇人把她推着站起。然后,五六双手放在她身上,转眼间,卢萦便被解得赤条条了。
卢萦这时终于红了脸,她冷声道:“这是干嘛?”
一老妇笑眯眯地说道:“夫人休要恼怒,这可是大喜事啊。”、
什么大喜事?
卢萦睁大眼,纳闷地想道:半夜三更地来到这三门峡,跑到这船上,是有什么大喜事?
她虽是疑惑着,却也不挣扎了,便任由她们吩咐,说是抬腿就抬腿,张臂就张臂。
转眼间,卢萦被换上了一个精致华美的肚兜,披上了红色的丝质中衣,套上了大红的绸裳。
她的头发被重新盘起,插上了凤钗,脸上也被涂上了铅粉,描上了胭脂,涂上了青黛。
这些妇人做事相当麻利,不过转眼,刚才还白衣翩翩俊美不凡的卢文,便变成了一个身着大红裳服,美如天仙的新嫁娘!
几上的铜镜昏黄,卢萦瞟了一眼自己,也给惊呆了。
不一会功夫,外面传来声音,“可弄好了?吉时已到。”
“弄好了。”
几个妇人一边应,一边推着卢萦走了出来。
刘疆站在舱外,听到开门声他回过头来。一回头,他便对上了云鬓高耸,美得宛如仙娥的卢萦。
这一看,他的目光直了。直过了一会,他才慢慢弯起眼,才任由一抹笑意在眼中流荡。
他大步朝卢萦走来,低下头,他温柔地看着她,笑道:“怎么呆成这样了?”
卢萦傻傻地抬头看着一袭大红喜服,做新郎打扮的他,傻傻地问道:“今儿,我们大婚?”
刘疆伸手抚上她外露的玉颈,凝视着她轻声回道:“恩……现在非常时机,你我被人盯得太紧,你还只能做卢文,我就想,先与你在天地之间,在大河之上,在我的心腹之前拜过天地。等以后时机成熟了,再行正式的婚礼不迟。”
卢萦唇哆嗦了一会,她傻傻地问道:“可是,可是有这么急吗?”
他明白她的意思是说,两人相好了这么久,有必要这个时候非要成这个婚,给她这个名份吗?为什么不能等到时机成熟了,再风光大婚?
当下,刘疆垂下眸,他朝着她似笑非笑了一会,凑近她,低声说道:“傻姑子,你不是一直担心,咱们的长子会成为私生子吗?有了今晚,你就是名正言顺,也就不用担心了。”
可是,怎么这会儿担心起孩子的事来了?
卢萦还是想不通,还是双眼发直。
刘疆摇了摇头,他只是似笑非笑地瞅着她,直过了良久,他才轻叹道:“你呀……走吧,大伙都等得久了。”
说罢,他牵着卢萦的手,缓步踱到了甲板上。
甲板上灯火通明,盛装的卢萦与刘疆一走出来,陡然的,四面八方,河道群山中,便齐刷刷地传来一阵欢呼声。欢呼声中,只见这万数万人同时齐刷刷一拜,向着刘疆,向着卢萦跪了下来。于是,整个天地间,无数的船只中,如巨兽一样驻立于黑暗中的山峰里,齐刷刷地变得安静,沉凝,而又说不出的严肃。漫天遍地,只有这乌漆漆的人头,伴着那腾腾燃烧的火把光。本来欢呼声惊天动地而来,这一下陡然安静,陡然被数万人同时跪拜,蓦然的,一向清冷的卢萦,手心渗出了汗水。
面对着这黑鸦鸦一片,面对着这无边无际的人影,刘疆低沉地命令道:“开始吧。”
“是。”
几乎是刘疆的声音一落,不在何时上了大船的两列身穿宫装的宫女游贯而出。她们整齐地站在卢萦身侧。
然后,几个头发胡须均已雪白的长者走了出来。一个慈眉善目,与卢萦有过一面之缘,在洛阳声望极高的大儒走上前来。
他站到刘疆身侧,目视占据了整个河道的船只上跪伏的众人,提着声音,朗朗唱道:“丙辰日,天地交汇,阴阳晦变,帝子刘疆,愿与卢氏阿萦结为夫妇,请江山为证,日月同鉴,黄河为奏!”
他声音洪亮地说到这里,便是一顿,而在他安静之时,从两侧各站出二个大汉,那四个大汉扯着嗓子,以一种浑厚沉亮的声音,把那长者的话整齐的重复了一遍。
他们的声音沉而响,清楚有力,混在水声风声中,仿佛从远古奏起来古钟,远远地播向了云山深处。
而跪伏在船上,山间的数万人,依然一动不动地伏在那里,依然安安静静着,令得这天地间,只有那四个大汉提着嗓子,把这婚姻的誓词一句一句地传唱。
当四人把最后一个字念完后,同时低头退了出来。
那白发大儒再次上前,继续朗声说道:“夫妇之合,譬如阴阳,夫妇之好,便如日月,卢氏此女,睿达能敏,天姿聪慧,为帝子良配。此生缘起,方能与之相识,此生缘兴,方能与之相悦,此生缘成,方能与之相合。帝子感佩于心,愿与卢氏同生共死,纵海枯石烂,世情颠覆,永不相负,永不相厌,永不相绝,永不相离,永不背弃!生共富贵,死同棺木!”
这段话说完后,那大儒退下,然后那四个大汉再次上前,他们提着嗓子,以他们那种洪亮而沉磁的声音,把这段誓辞,一字一句地传遍天地之间,传到每个角落,直混在风声水声中,远入群山深处。
这段誓辞,是众人从来没有听过的。从来没有人想到过,会有一个丈夫对一个妇人说,“此生缘起,方能与之相识,此生缘兴,方能与之相悦,此生缘成,方能与之相合。”这是在庆幸啊。身为帝子,居然庆幸自己能与一个妇人相遇,相识,相悦,相合。他把这一切归结于缘,认为是苍天之意,并怀感激虔诚之心!
一时之间,无数伏在地上的,那黑鸦鸦的人影,都悄悄抬起头来。他们看着那灯火通明的所在,看着那一对红袍飘拂,宛如神仙中人的新人。这时刻,没有人敢说话,一个个只是怔怔地看着那两人,只是怔怔地觉得,此时此刻,这无边黑暗,这无边天地,那站在灯火辉煌处的两人,似乎因为有了彼此的存在,而真正拥了一种叫圆满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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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五章 另一种形式的婚礼(下)
四个大汉的声音还有沉响地传来,还在山风水声中回荡,可他们念道“愿与卢氏同生共死,纵海枯石烂,世情颠覆,永不相负,永不相厌,永不相绝,永不相离,永不背弃!生共富贵,死同棺木!”时,纵四下最安静,跪拜在那里的数万人中,还是出现了极小的嗡嗡声。
帝子说,他与卢氏“永不相负,永不相厌,永不相绝,永不相离,永不背弃!”他说,他与卢氏会“生共富贵,死同棺木”!!
这怎么可能?
这世间最难把控的是人心,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本是世间常态,一个妇人便是再好,她老了,丑了,或者生了孩子身材雍肿了,男人就会见之生厌,凭什么能让男人对她永不相负,永不相厌,永不相绝,永不相离,永不背弃?
可这是帝子的誓言,它是当着这天与地,当着这滚滚黄河,当着这无边的夜空,当着这辉映的群山,当着他们这数万人念出来的誓言啊!
这世间,人能欺人,难道还能欺鬼神?
所以,这誓言定然无假,只是这卢氏真是好福气,竟然得到了帝子全心全意地认同和倾情相付!
在四个大汉的念诵中,不知不觉中,卢萦已是泪流满面,她含着泪珠,转过头看向刘疆,望着他在夜色下,在漫天火光中,那俊美得近乎雕塑而出的脸,望着他那永远没有多少表情的脸,心中深处,深切地感觉到了一种满溢而出的,令得她无法控制地流泪的幸福和满足。
四个大汉把誓辞念完后,再次退下。
那白发大儒走上几步,站到两人身侧后,转过头来,他严肃地看着他们。高声唱道:“吉时已到!新郎新娘一拜天地!感天地之恩,日月之德!”
他的声音一落,四周鼓乐齐鸣,伴随着鼓乐的,还有数万人齐刷刷站起后引发的骚动声。
这时刻,连风声水声中都带了几分热闹。于众人的目光中,刘疆牵着卢萦上前一步,然后,两人同时跪拜在地,低下头,向着这天和地,向着这孕育了无数城池,无数世人的大河,磕下了头!
当两人重新站起后,那白发大儒再次高唱道:“新郎新娘二拜高堂。高堂不在,面向群山跪拜——”
两人转过身,同时朝向左方,对着左侧的群山恭恭敬敬地磕了一个头后,刘疆扶起卢萦,两人再次转向右边,向着右侧的绵延起伏的群山,再次跪下磕了一个头。
两人起立后,那白发大儒又高声唱道:“夫妻对拜——拜这人生遥阔,你我却能相遇,拜这世人凉薄,两心却能倾负!”
在大儒的高唱声中,刘疆与卢萦面对面站着,两人同时向对方深深一拜。在抬头的那一瞬,卢萦的泪水已一串串如珍珠般滚落到了下巴处。
这一次,两人站直后,那白发大儒走上前来,高声唱道:“礼成——帝子刘疆,与卢氏阿萦,正式结为夫妇。从即时起,帝子为夫,为天,卢氏是妻,是地。夫妻同心,万众辟易,天穹地阔,合则乾坤成,万物生。”
再一次,他念完后,四个大汉站了出来,把他的誓词重复了一遍。
而随着他们的声音落地,原本安静无比的四下,瞬时沸腾起来。所有的人扯着嗓子叫着好,哄笑中,欢呼声,高歌声,随着“礼成”后,瞬时传遍了天地,把这脚下的大河,也激动得沸腾起来。
刘疆牵着卢萦的手,微笑地任由众人闹着。约过了一刻钟后,十个青衣卫走到甲板两侧,同时挥动了火把。
而随着他们这个动作一做,原来热闹之极的河道上,一瞬间重新变得安静无声。
在数万个人头耸立于夜色下,船只上时,一阵沉闷中带着让人激动的鼓声陡然间传来。而在这“咚——咚咚!咚——咚咚!”强而有力的鼓声中,众船动了。
黑压压的,数也数不清的,占满了整个河道的船只齐刷刷向着两侧退去。
而随着他们一退,只见中间的水道处,一队足有三十条的中型船只迅速地驶上前来。它们速度很快,转眼间便出现在刘疆面前。
三十条船整齐有序地来到卢萦和刘疆面前后,同时停了下来。然后,船上的数百人齐刷刷站起,他们朝着卢萦齐刷刷行了一个跪拜礼后,一青年高声唤道:“臣孙明,率属众见过太子妃!”
在卢萦朝他们的方向福了福后,那青年带着众人站起,然后,他手一挥,而随着他这个手势做出,只见三十条船上的船夫同时使力,撑着众船迅速后退,它们越退越快,越退越快,只见无边夜空中,它们箭一般地冲过卢萦所在的大船,驶向了黑暗的远方,竟是就此离去了。
孙明刚走,又是一队足有五十条的快船飞快驶来。如孙明的船队一样,它们在刘疆和卢萦面前停下后,五十条船上的众人同时跪下,齐刷刷向卢萦行了一个跪拜礼后,一个中年人高声唤道:“臣严进,率属下见过太子妃——”
在盛装华贵的卢萦再次一福中,这五十条快船也转身离去,迅速地消失在黑暗的远处。
便这样,隶属于不同的部门,分管不同的区域的一方人物们,纷纷率着队伍来向卢萦见礼,然后才退下离场。
因来船太多,足有三四万人。这一批一批地见过去,直用了二个时辰才散尽。目送着最后一支船队也消失在视野中,望着重新变得极为安静,沉寂和寥阔的河道,卢萦所在的大船,便如那孤零零站着的一个人,刚刚经历了极致的繁华,这一转眼间曲终人散去,整个天和地,又只有它了。
在卢萦晕晕沉沉地望着四野失神时,刘疆走上前来,他牵着她的手,低沉地说道:“晚了,睡吧。明天要赶回洛阳。”
“恩。”
卢萦深一脚浅一脚地被刘疆带入舱中,直到被他搂在怀中,直到吹息了灯火,她还睁大了双眼。
也不知过了多久,已经被泪水浸哑了嗓子的卢萦,低哑地唤道:“阿疆,我们成婚了?”
“恩。”
卢萦伸手抚上他的衣襟,脸在他的颈间蹭了蹭,呢喃道:“我居然成了已婚妇人了……”这句话一吐出,刘疆瞬时黑了脸。他想到她的种种跋扈,对他做下的种种挑衅便是一阵气闷。过了好一会,他又磨着牙冷冷说道:“怎么,你以前就不是已婚妇人?还是说,这嫁给了我,你就不能继续沾花惹草,甚是不快活?”说到这里,他目光朝卢萦的肚子上瞟去,这一瞟过后,他压了压脾气,声音放沉尽量温柔地说道:“睡吧……今天累着了。”说罢,他闭上双眼,再不向卢萦看那么一眼。
卢萦习惯了他的黑脸,也不理会,当下侧过身,伸手抱着他的腰,满足地在他背上蹭了蹭后,软软地说道:“恩。”
过了半晌,应了恩的她,又软绵绵地埋怨道:“我睡不着。”
刘疆没有理她。
卢萦径自伸手搂紧他的腰,笑眯眯地说道:“阿疆,今晚是我大婚,我睡不着。”她轻叹一口气,“我太快活了,睡不着。”
这话一落,刘疆的手抚上她的小腹,他低沉地说道:“闭上眼睛,什么也不想便睡着了。”
卢萦再次软软地应了一声。
她眼睛一瞟,见到窗口处已经浮现微光,再一看,启明星都挂到了天空上。不由说道:“阿疆,天亮了。”
刘疆迷糊地应了一声。
听出他话中的睡意,卢萦也不再说什么。她只是抱着他的腰,把脑袋从他的背上露出一半,睁大眼看着外面渐转明亮的天空。
这时,大船不知在哪里转了一个折后,隐隐有一声“现在回航”的话传了过来。卢萦侧耳倾听了一会,低低地对自己说道:“卢萦,你可真是快活。”
卢萦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入睡的,再次醒来,已日上中天。她走出舱门,见到刘疆正在伏案疾书,便又退了回来。呆坐在塌上,卢萦撑着下巴傻笑起来。
大船这般高速行驶了半天后,刘疆接到了一封飞鸽传书,他看过后,当既下令,令得船速减缓。
船速这一减,回洛阳这一段,便足用了两三天。
第三天后,卢萦站在船头,遥望着远处渐渐出现在洛阳城,一脸的神采飞扬。
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却是刘疆走到她身后,慢慢说道:“阿萦很开心?”
卢萦头也不回便嘻嘻笑道:“是啊,真开心。”说到这里,她哎哟一声,道:“快到码头了,不行,我得去扮回卢文。”
刘疆却只是盯着她,见她兴高采烈的样子,他面无表情地说道:“你来天癸了?”
虽是成了夫妇,提到这个卢萦还是有点不好意思。她轻哼一声,回头瞪了他一眼,压低声音嗔怪道:“你问这个干嘛?”
刘疆负着手,直过了一会,他才淡淡说道:“没什么……不过既然你来了天癸,也可以继续活蹦乱跳了。那就别回卢府,先在这船上再呆个二十天半月的。”
这话卢萦就真心听不懂了。她瞪着他,好奇地问道:“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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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七月二十九号了,凤月无边目前在粉红票总榜第四位,离第五有一百票的差距。各位,我只想保住这个第四名,你们再扔一些粉红票过来,让我与第五拉开一点距离,免得人家随随便便一冲,就能取而代之。
第二百八十六章 治理卢氏
转眼卢萦又道:“不行,我要上岸,我都成婚了,我要把这高兴的事告诉阿云他们,我还有要事要交待罗子,我有好多事要做呢。”她挑眉瞟向刘疆,抬起下巴傲慢地说道:“别以为就只有你忙,我也是很忙的好不好?”
刘疆却是冷笑起来。
这时刻,卢萦终于发现他表情不对了,不由歪着头瞅着他。疑惑地看他半晌,卢萦突然警醒起来。
见她双眼眯成了一线,刘疆冷笑一声,衣袖一甩转身回了舱。而他的身后,卢萦则双眼微眯,定定地蹙眉寻思着。
就在离码头还有一个时辰的水程时,突然间,一条画舫迎面驶了过来。
这洛河当中出现的画舫不多,特别是这种正规的航道中。
就在卢萦趴在船上盯着那画舫打量时,刘疆走到她身侧,望着那朝着大船直驶而来的画舫,慢慢说道:“阿萦。”
卢萦腾地转头看向他,双眼微眯,一脸警惕。
刘疆看到她这模样,扯了扯唇,似笑非笑地说道:“你就不要回上岸了,先在那画舫中呆上二十天。”
卢萦寒毛倒竖,她警惕地瞪大眼,道:“为什么?”
看着她全神戒备的样子,刘疆不知怎么的有点想笑。当下,他负着手,老神在在地看着那缓缓过来的画舫,淡淡说道:“你既嫁人为妇,便已是太子正妃,虽然还没有上宗册,却也名份已定。我察你终是出身市井,言行举止还有不足之处。将来入主中宫,难免被人闲话。”
说到这地,他慢头看向卢萦,在对上她瞪得滚圆,张牙舞爪的样儿时,嘴角再次一抽。他扯着唇,似笑非笑,却也无比温柔地说道:“那画舫中,除了几个我特意请来的几位老宫人之外,还有两位常年在母亲身边,稳重持重一人。其中一人还是闺秀时,便才名远播,她内秀严谨,精通儒学,连我父皇也夸赞过。她正在编写一本叫什么《女诫十书》的书。我想,把你交在她们手中,二十天后,她们定能还给我一个稳重内秀,尊夫重道的好妇人。”
卢萦越听到后来,双眼便越是瞪得滚圆,她微张着嘴,傻傻地看着刘疆,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早就知道,早就知道他会对下手。是了,上次自己坏了他采选一事,还让他背了个“不行”的名头时,他就窝着一股火了。可那么大的火,他还能放过自己,不过是想到自己与他同甘共苦,为他放弃了先前经营好的一切,心下感激罢了。
可前几天,他的母亲给了自己十个美人,再次引发了他这股邪火。
是了,是了,他只怕早就想好了这样对付自己了。把自己困在画舫中,天天听那些道德规矩之言,让自己学会对他服软。哼,这个男人,也真是黔驴技穷了!
于是,想到这里的卢萦,对着天空翻了一个白眼。
把她的白眼收到眼底的刘疆,本来笑吟吟的脸蓦地一黑,暗暗恨道:亏我还想着困她于此,会让她有烦闷时!这妇人,一天不治就上蹿下蹿,无法无天,本就不应该被怜惜!
这时,卢萦闷闷地说道:“亏你与我拜天地时,我还那么感动呢。”说到这里,她双眼一睁,紧紧地盯着刘疆,卢萦小声地问道:“阿疆,你到底是因为什么,这般急急忙忙地把我带到三门峡,给举行了这个天地为证的婚礼?”
刘疆黑着脸不想答她。
卢萦眼珠子一转,陡然间,她想明白了一事,不由咧嘴嘿嘿笑道:“你还问了我天癸……阿疆人,你不会以为我天癸迟了两日,是可能有孕吧?”
她不说这个也罢,一说这个,便哈哈大笑起来。伸手按着肚子,卢萦笑得差点打跌,她怪叫道:“阿疆,我到洛阳后,那啥虽然月月准时而至,可这也是近一二年的事。我前十几年从来都会有前后相差的……”
说到这里,卢萦越想越乐,跑到他面前便抱着刘疆的腰,把脸埋在他怀中猛笑。
刘疆脸色越来越黑,越来越黑。
好一会,卢萦听到了他地磨牙声,“卢氏,画舫到了!”
在一阵脚步声和船只相碰的声音中,卢萦只听得刘疆冷冰冰地说道:“我原来还想着,让你学个二十天规矩也就够了。现在看来还是少了,得一个月。”
一句话令得卢萦一僵,令得她抬起头,眼巴巴楚楚可怜地瞅着他后。刘疆的高喝声传来,“把夫人带入画舫。”
他理也不理卢萦,转向几个护卫,“夫人最是闲不住,可兹事重大,你们得守好她。不管是谁,只要放走了夫人,就提头见我!”
“是!”
“不许让夫人接近信鸽,不许听夫人闲言闲语,你们切记,从此刻起,她不是我刘疆的女人,而是你们必须教好的普通小姑。我希望一个月后,能看到一个懂规矩知轻重,对夫婿百依百顺的新夫人!”
“是!”
“还愣在那里干什么?快把夫人带下去。”
就在几个宫装妇人雍容地走向卢萦时,卢萦突然清醒过来,她转过头扑到刘疆身上,抱着他的腰大喊道:“阿疆,你不能这样对我。”
她悲伤地叫道:“阿疆,我以前错了,我以前全做错了。你不喜欢的地方,我改,我全都改。你别把我关起来受这种苦……”
这一次,她的话音一落,一个宫装美妇不满地轻语道:“夫人此言差矣,学规矩哪里是受苦?光凭着夫人这句话,便是应该学学礼仪了。”
说到这里,她回头唤道:“还不上去拉开夫人?”
于是,正使劲地眨着泪,努力地逼着眼泪的卢萦,被几个妇人强行扯了开来。卢萦本待还要哭大闹,不料刘疆看也不看她,衣袖一甩便入了舱。
他既然躲起来了,她闹也就没有意思了。卢萦挺直腰背,恢复从容后,朝着刘疆的船舱中哼了哼,突然声音一扯,高声问道:“有所谓新婚夫妇最是恩爱,常如蜜里调油,从无丈夫会在此刻使这一招……夫君此时用此招,实是大伤人心。以后有机会,阿萦一定原封不动地奉还给夫君!”在一席话令得众宫婢目瞪口呆后,她衣袖一甩,趾高气扬地走到了画舫中。
望着那沿着洛河连侧驶去的画舫,刘疆的唇角突然一扬,低声说道:“这下她倒是知道畏了。”语气中,颇有点得意。
大船渐渐靠上了码头。
一行人筹拥着刘疆上了马车,一回到府中,他便问道:“现在情况如何?”
执三肃手而立,“卢文所圈出来的人名地点还有船只车队,十之三四确有问题。”虽是十之三四,可他们经手的资料浩如烟海,这样已是大大方便了他们的工作了。
说到这里,他抬头看向刘疆,不无佩服地说道:“主公,卢文之才,还要超过我们所预料的。他的这种敏锐,我麾下人才数百,就无一人能够比拟。”
刘疆微微一笑。
这时,郭允大步走来,他脸上带着欢乐的笑容,一见到刘疆,便大声赞美道:“主公良策啊。”
在执三等人的询问中,他笑眯眯地说道:“主公让卢文学这些礼仪规矩,实在是大妙之举。”一副大为叹服的模样。
众臣原本以为,刘疆又下了什么命令了,搞了半天却是这么一件小事,当下都摇了摇头,不再理会郭允。
转眼,半个月过去了。
今天晚上月明星稀,碧空如洗,随着秋意渐渐淡去,冬日将近,天空中,都带上了几分寒意。
望着浩瀚的天空,刘疆负手问道:“如何?”
一护卫走到他身后,禀道:“卢文自上画舫第二日起,便向执三郎君要求翻看历年收集上来的阴氏信息,执三郎君允了。”
说到这里,那护卫顿了顿后,从怀中拿出一封帛书奉给刘疆,“这是卢文郎君今日所书,要求奉于主公。”
刘疆接过。
他低头翻看了一下,唇角微翘,淡淡说道:“居然知道服软了?行,你去告诉她,把我令她学规矩的本意写一篇赋,用辞需雅,用典需精,要在忏悔之念。我满意了,就许她提前一天离开画舫。”
那护卫朗声应道:“是。”
“去吧,及时汇报她的一言一行。”
“是。”
第十八天,那护卫进来了。
他走到刘疆身后,行了一礼后,奉上一个木盒。
刘疆接过,打开一看,对着厚厚一叠帛书,他唇角抽了抽,冷笑道:“敢情这两天,卢文什么事也没有做,就赶这个来了?”
护卫低头不答。
刘疆把帛书一叠叠拿出,粗粗翻看一数后,他哧笑道:“整整十篇赋?三天功夫写十篇赋?孤从不知道,卢文有如此大才。”
他也不看那帛书,转头朝着那护卫问道:“卢文说了什么?”
那护卫肃手而立,认真答道:“卢文说,请主公细细品读她所写下的十篇懊悔赋。卢文说,她自信才华横溢,用辞精当,用典准确,发人深省,绝对每一篇赋能合乎主公要求。“
“所以,她觉得她再学两天礼仪就可以出来了?”
“卢文正是此意。”
刘疆再次冷笑,“她敢这么自信?!”懊悔两字,写一篇赋就够为难人了,她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十篇,还如此自信?
转眼,刘疆突然想道:真有悔意的人,哪是这个时候还这般趾高气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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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七章 ‘木头’卢文
说罢,刘疆挥了挥手,“叫孙杨两位大儒过来。”那护卫刚要走,他顺手把信帛全部放回木盒,再把木盒递了过去,“这些全都交给两位大儒,他们说不错的,就放一边,把赞过的交回给我。”
“是。”
第十九天,刘疆接到两位大儒点评过的赋,数了一数,经过两人点头赞许的,居然有六篇不多。特别是杨公在听到这些赋只用三天便出炉了,当下感慨连连,然后又不停摇头,最后才说道:“如此文才,却用在这种地方,哎,哎……”想这卢文名声虽大,却一直不曾显示过文名。他也直到现在才知道,这卢文的才华不下于读书数十年的儒生了。可这卢文有如此文才,第一次现于世人面前,竟是写这种儿戏般的懊悔赋,实在是让人啼笑皆非,让人嗟叹不已。
对着杨公那只差没有骂暴殓天物的表情,刘疆丝毫不在意,把十篇赋放在木盒中递给那护卫,让他转交给卢萦时,似笑非笑地加上了一句,“你且告诉她,便说孤赞她了,能忍到半月后才向孤求饶,定力不错!可惜,水平还是次了点,十篇赋,不过六篇合乎要求。”
那护卫呆了呆后,低头应道:“是。”在刘疆挥手时,他才转身离去。
第二十天时,那护卫又送来了六篇赋。这一次,有四篇赋经过了大儒的首肯。于是,刘疆大发慈悲,挥了挥手许她离开画舫。
这时正是傍晚时分,随着一条画舫靠上了码头,对面的马车中,几人看到那画舫里,走来一个形容苍白,精神萎靡的美少年。
这美少年,自然就是卢萦。
上下打量着她,马车旁,郭允凑了过去,低笑道:“主公,这处罚大好!以后就都这样!”
马车中的刘疆自是不会回答。
虽然他如往时一样沉默,郭允是知道,此刻他定然是满意的。便又凑近了,压低声音说道:“主公,以后卢文再有犯错,依然让她写懊悔赋!”他就不信,一个懊悔而已,她就真能花样百出地再写个几十篇的锦绣文章来!
想到卢萦咬着笔头痛苦不堪的样子,郭允便差点笑出声来。
刘疆依然没有理他,他只是微笑地打量着那深一脚浅一脚走向卢府马车的卢萦,望着她那像被人狠狠揍过的苍白面孔,心下想道:我以前怎么不知道,还可以用这一招来制她?
话说卢萦回到了卢府。
一入门,她便倒头就睡。直睡得天晕地暗,醒来后,她一听到外面传来婢女仆人地说话声,便断然下令,“这三日,让所有的女人说话时,都走到我听不到的地方再说!三日之内,我的耳边不许出现任何女子的聒噪声!”
“是。”
护卫领命离去后,卢萦朝几上重重一拍,高声叫道:“我要去酒楼,我要饮酒作乐,我要放松!我要耳边都是吹捧声,再也没有半个“这也不许,那也不对”的指责声!”扯着嗓子这么一嚎后,她马上招来四个护卫,在他们地筹拥下坐上马车朝着街道走去。
街道上人来人往,热闹喧嚣,卢萦在马车中闷了一阵后。又要求众人把她放下。
这般提步缓行,走在这繁华的所在,过了一会,卢萦脚步一顿,她慢慢回头,看向一侧的护卫,“郎君觉得,此时的卢文,风采如何?”
那护卫看着脸色白得不成样,依然萎靡不振的卢萦,好一会才说道:“不如往昔。”
卢萦低下头沉思起来。
沉思了一会后,她抬头说道:“去太子府第。”
“……是。”
因现在卢萦只是一个庶民,所以走的是侧门,不一会,她便来到了刘疆的书房里。
二刻钟后,从朝中归来的刘疆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
随着越来越靠近书房,他的脚步越来越轻快,唇角也在不知不觉中,笑意流荡。
他来到了书房门口。
跨过门坎,刘疆朝里面瞟了一眼,这一瞟之后,他眉头大皱。
只见书房中,卢萦安静端庄的坐在塌上,垂着眸,手中拿着一卷《大学》,明明听到他的脚步声,却头也不回一下。
她又在搞什么名堂?
刘疆提步向卢萦走近。
衣袂飘动间,他径直来到她身前,站定后,刘疆低下头来。
仿佛这时才知道刘疆来了,卢萦唇角浮起一个温婉的笑,她放下书帛站起后,退后一步,朝着刘疆恭敬的一揖,“臣卢文见过太子殿下。”
刘疆冷笑,“又想搞什么鬼?”
卢萦的脸上浮出一抹略有点腼腆,全然一派斯文温婉的表情,她再次朝着刘疆一揖后,轻细地说道:“以前是卢文唐突了,冒犯太子之处,还望见谅。”
说到这里,她便像根木头一样杵着一动不动了。
刘疆眉头大蹙。
眼前的卢萦,本来神采飞扬的脸上一派消瘦,双眼不再顾盼,而是目不斜视,脸孔不再明亮,而是表情僵硬。她这般低着头,摆出一副只敢直视他脚尖的模样,是什么意思?
还有,不过是学了二十天礼仪,怎么就憔悴成这个样子了?
刘疆转身在塌上坐好,坐好半天,见到卢萦还傻站着,他没好气地说道:“站着干什么?不会坐下啊?”
卢萦连忙一揖,严肃地说道:“卢文谨遵殿下旨意。”说罢,她规矩地退后三步,规矩地转身甩袖,规矩地走到塌上坐下。
坐下后,她腰背挺直,态度依然是一丝不苟,整个人,标准得如同一根木头。
看着一脸沉静得仿佛永远水波不兴的卢萦,刘疆冷笑道:“怎么,现在又在我的面前装起贤良臣子了?”
卢萦抬头,她看着他的鼻子以下,缓缓回道:“殿下有所不知,文这二十来日苦读女学,深悔以前莽撞,屡屡冲撞殿下而不知高低。经有云:语当不得高声,笑当不得露齿。以往卢文行事说话,大有不当。”
竟是以一种说教的严肃态度,把以前的自己完全否定的架式。
刘疆盯着她!
他盯了半晌,突然重重一哼,手一挥,“退下退下。”
“是。”卢萦站起,朝着刘疆非常标准地行了一个揖礼后,这才迈着四平八稳的步履缓缓退出了大殿。
直到卢萦离开,她的脸上,就没有浮现过半个以前的那种轻松放肆神采飞扬的笑,也没有朝他抛上半个含情含嗔含怒的眼神。
他原本,这次还会受到她的一通埋怨,她还会向自己大诉苦楚的……连怎么对付她的说辞他都想好了,她却给他摆出了这么一个架式!
不说书房中突然不满的刘疆,卢萦上得马车后,闭目养神一会,慢慢说道:“以后每日此时都向殿下前来报备。”她严肃地说道:“卢文现在虽然不在殿下面前任职,却也是殿下之臣。该有的礼数,一律不可废!”
众护卫:“……”
接下来,卢萦还真如她自己所说的那样,每天准时来见过刘疆一次。
而见到刘疆后,她一直不苟言笑,在他出言戏谑时,还板着脸严肃地指责他不合礼数。他不说话,便一直肃手而立,一动不动地仿佛一个隐形人,让她坐下,她便笔直端正地坐在那里,目不斜视语不乱发的。
如此这般五天后,刘疆实是有点恼火了。他想挥退她,令她以后不用再来。可终又是舍不得她不来。
这一天,郭允大步走入书房,远远看到站在书房中沉着脸一言不发的刘疆,他哈哈笑道:“听说卢文那厮现在性子完全变了?主公,我就说那法子好吧?”
刘疆挥了挥手,头痛地说道:“以后还是不用这招了。”
“为什么?”郭允差点跳了起来,“主公,这可是目前找到的,唯一能制服卢文的招。不用这招,难道由着她继续在你面前上蹿下蹿的?”
刘疆却是想道:我现在倒宁愿她在我面前上蹿下蹿了,省得上朝看了朝臣是这样,入宫见到皇后众妃是这样,回东宫见到臣属是这样,盼来了他的阿萦,还是这样!
闷了一会,他命令道:“来人。”
“是。”一个护卫走了进来。
刘疆看向他,命令道:“去卢府一趟,告诉卢文,这次孤服软了,以后她还是恢复原样吧。”
那护卫却是不动,他拱手禀道:“臣昨日见过卢文时,卢文说,她直到今时,方知君臣之间,夫妇之间,要怎般相处才是正道。她近读诗书,对“举案齐眉”四字深以为然。不过,她半个月后有事要忙,到得那时,就不会如现在这般日日晋见了。”
听到这里,刘疆马上冷笑起来,“她是说,孤害得她被关了二十日,学了二十日的规矩礼仪。所以,她这般天天跑到孤这里装木头的日子,也要凑满二十日?”
话音没落,他自己已经磨起牙来了。
一侧的郭允忍不住扑哧一笑,他哇哈一声,叫道:“居然到了现在,还有这等歪心思?主公,不能便宜了她,得惩治!得继续关起来学礼仪!”
刘疆冷冷瞟了他一眼,转向那护卫,头痛地说道:“那你就去告诉她,孤说的,以后的半个月里,孤不想见到她。”
“是。”
卢萦得到刘疆的回复时,正坐在书房中,点灯读《南华经》。当下,她放下书本,淡淡问道:“半个月里不想见我?”
“是。”
卢萦垂眸,说道:“行,那我会在这半个月里,把该忙的事忙完。等忙完后,再日日继续向殿下请安。”
那护卫看了她一眼,点头道:“下臣会如实禀报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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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八章 辱
第二天,那护卫又来到卢萦的面前,他看了卢萦一眼后,低头禀道:“殿下说,够了!”
“够了?”卢萦放下书帛,抬头惶恐地问道:“殿下恼了?他因何而恼?文可有做得不对之处?我改,我这就改!”
那护卫看着她呆了呆,半晌才道:“臣这就去回复殿下。”
等那护卫一退,坐在房中的卢萦便拿起书本,她摇头晃脑地低吟道:“明明就是喜欢猫,却偏要把猫逼成狗!哼,你说够了就够了?我还没够呢!”
接下来两天,那个护卫都没有回禀刘疆地答复。
而卢萦,这阵子装规矩也装得着实累了。这一天,她沐浴过后,双腿搭在石桌上,闭着眼睛着身后传来的琴音。
自卢萦拜师清老后,以她在洛阳打下的名头,再加上风月场上已有的名头,很是引起了那些风月门人的推崇敬仰。几乎是每天都有很多人上门求追随。如现在奏琴的,也是一个立志要做她追随者的大琴师。这琴师一身琴技出类拔萃,在洛阳都是数一数二的。自从知道卢萦喜欢听琴,她自己的技术不过勉强上流后,他便天天抱着琴来,为卢萦奏上那么半个时辰。时辰一到,他又会二话不说便抱琴飘然而去。
再加上这琴师长相俊逸,气质飘逸,原本便受人追捧,所以每天的这个时候,卢萦的府门外,都有人徘徊倾听。
当那琴师时辰一到,抱琴离去时,耿六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他朝卢萦打量一番后,道:“这一个月你去哪儿了?前阵子我找了你二三次,都不见人影。”
前阵子?她还在画舫中受折磨呢。
见卢萦不答,耿六径自坐下后,又道:“不过你这次倒是消失得好。你不知道,田老三天天叫嚣着要报仇,那阵子,他还真的从一个出名阴毒的小人那儿得了一策,正兴致勃勃要用在你身上呢,可你居然一连二三十天不见踪影的。”
卢萦这下感兴趣了,连忙问道:“得了一阴毒策?不知是什么计策?”
耿六摇头,“他们知道你我交好,怎么会让我知道这些?”转眼,他又说道:“不过阴府这阵子事忙,田老三只怕没时间对付你了。你不知道吧?前阵子太子截了数十条船的精盐,后不久又截了七八十船的生铁。从来盐铁都是朝庭管制,私人不得贩卖。可这次太子截获的实在不是少数,天颜大怒,当场便命令彻查此事。现在查明,那事竟然与阴识有关,主事者还与田老三是结义兄弟呢。如今他们光是应对言官,上请罪折便忙得不可开交,哪有力气来对付你?”
卢萦垂眸。
盐的事,是她入画舫之前就查出来的。这七八十船生铁,则是她在画舫受了二十天苦的最大成果!
说真的,这六识过人,在很多事上还真正占了便宜。如卢萦查那些卷案时,表面上看起来完全没有问题的东西,她就是能凭着直觉找到漏洞。再加上刘疆势大,这一有目的地细查,世上哪有什么真查不出来的事?
说到这里,耿六却不耐烦了,他哇哇叫道:“我说阿文,你现在都是白衣了,还管这个干嘛?走走走,一道出去走走。”说罢,他连推带拉,把卢萦拖上了马车。
两人刚刚出卢府,迎面一队马车驶来,却是耿六那些同伴也过来了。见到两人,众少年大喜,当下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朝着街道进发。
白日灼灼,高挂其上,树林叶浓,天地间一片葱郁。
在这美景中,众人的心也是飘荡的。刚来到郊外,众少年便扯着嗓子,鬼哭狼嚎地高歌起来。
听到这些乱七八糟,让小儿止啼的高歌声,卢萦扯唇淡淡一笑,她转过头去,这一转头,她看到了前方驶来了一对人马,而走在前面的十来人中,有一个是她认识的孙朝。
见卢萦看向孙朝,耿六扁了扁嘴,不屑地说道:“这厮自纳了孙二姑子为妾,又把人家冷落一旁,反过来又缠着他的正妻后,算是把孙二姑子的几个兄弟给得罪狠了。这不,他那新差事才得几天,又给丢了,现在都缠上阴识的这个妻舅了,与这等混帐子玩一伙了。”
卢萦见他不屑,不由笑了笑,“孙二姑子容颜已毁,他弃她而就正室,不是很正常吗?你鄙夷什么?”
耿六低声道:“我们就是不喜欢他成天纠缠在这女色事上,弄得没有了一点志气的样子。他当初要是不理孙二姑子那个疯女人,怎会有今日之苦?”
他还在这里说着,那边,孙朝等人已驱着马车劈面迎来。
孙朝一行人约有十一人,被他们围在中间的,是一个三十来岁的胖子。那胖子一脸傲慢,只见他朝着耿六等人瞟了一眼后,转向卢萦盯来。
把卢萦细细的,上上下下地打量一番后,他又转向耿六等人,蹙着眉头,十分不耐又不屑地说道:“我说耿轩杨浦,你们好歹也是洛阳中有名的人物,这般与一个戏子混在一起,像个什么劲?”
一句话令得众人齐刷刷变色后,他转头看向卢萦,一脸恶心地说道:“是什么样的人,就做什么样的事!你这厮既然混了风月,那以后离咱哥们远一点。我胃不好,看到了你犯恶心!”
有多久了?没有人敢这样对卢萦说过话!
虽然卢萦早就知道,当她从权势圈中宣布退入风月场时,便迟早会遇到这种人这种事。这种人,或许是单纯地对她落井下石,毕竟,她曾经也太嚣张,便是现在,也不曾收敛不是?当然,更大的可能还是某些人某些势力不放心她,有动作了。
四下安静无声。
她身后的每一个少年,都是见识过卢萦的神勇的,对她的神威,实是印象至深,自然而然的,他们也无法洗去对她的敬畏,哪怕她以后可能都无法涉足政坛,无法拥有一个强而有力的世家做依靠。
正因为敬畏,所以他们也没有想到,有一天会有人这么对卢文说话!
一时之间,四下只有呼吸声传来。
阴识的妻舅?
这个人物卢萦是听过的,他姓田,人称田老三。因阴识的妻子是与他从寒微时一起发家的,这个田老三说话行事,也脱不了那种陡然富贵的张横劲和嚣张跋扈的性子。要不是阴氏一族治家颇严,只怕那欺男霸女之事,他田老三样样少不了。既然是现在这样,他也是整个洛阳都出了名的鬼见愁。
正因为田老三名声太不好,所以耿六对孙朝与田老三走得近颇为看不上眼。
不过话说回来,田老三虽是品行不端,可他也是有名的金眼珠子,凡是他说能做的事,没有不发大财的。所以他虽然名声不好,可在阴氏一族中地位很高。
田老三大咧咧地说完那番话后,便用鼻孔对着卢萦,似乎真是对她不屑一顾的样子。
卢萦慢慢地眯起了眼。
便这般眯着眼,卢萦背负双手,她缓步踱到田老三身边,对着侧过头理也不理她的田老三,慢慢转了一圈后,卢萦勾了勾唇,淡淡说道:“原来是金眼田三,这么个眼中只有金银没有其他的阿堵物,也难怪出口粗俗之言了。”
她刚说到这里,田老三也不回话,而是弯一腰,竟是对着草地呕吐起来。
随着他的空呕声,四周越来越静,越来越静。
而卢萦也止了步。
她冷起了一张脸。
便这样漠然地直视着他,过了一会,卢萦低沉的命令声传来,“既然田老三这么喜欢吐,那就让他吐个够!”
她这是命令!
因此,随着她这命令一下,众人还没有想到,会有人敢对阴氏一族的重要人物田老三下手手时,卢萦的几个护卫已大步走出。
他们动作十分迅速,几乎是卢萦的声音一落,他们已一个箭步冲到了田老三身边。在他的哇哇大叫,和田老三的护卫们急急冲来时,四个挡向那些护卫,剩下的一人把田老三的双手一反一剪,迅速地把他制住后,那护卫朝卢萦看了一眼后,得到她的暗示,马上又有两个护卫上前,他们一起反抓着田老三,把他拖到了一辆马车后,隔绝了众纨绔子弟看向田老三的目光。
在众少年和田老三的仆人大呼小叫地冲上来时,卢萦从地上随意掏了两把泥,便这么朝田老三的嘴里一塞。一边优雅的,极有风度地把泥土一点一点完全塞入田老三的嘴里,卢萦一边冷冷说道:“田三,这次你可以吐个够。如果还少了,我不介意再加一把,反正这地上泥多的是。”
说到这时,她双手拍了几下,再接过侍卫递来的手帕,动作优雅细致的把手上的泥土抹开后,卢萦就那护卫就要放开田老三时,突然右手扣住他的下巴,然后左手伸出,“啪——”的一下,给了他一个清脆的耳光!
这仅是一个开始,只听得“啪啪啪啪”的耳光声不绝于耳,转眼间,卢萦已朝着田老三左左右右各扇了五个巴掌。直扇得他双颊青紫,肿得高高的眼睛都被挤成了一线后,卢萦才再次优雅地拭净双手,淡淡说道:“田三,我一直在想,你我素不相识,你却一见我的面便如此嘲讽奚落辱骂,是何道理?很可惜,我卢文从来不是受了辱还能忍气吞气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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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九章 还治
冷冷地说完这番话后,卢萦朝反剪着田老三双手的护卫道:“放开他。”然后她退出几步。
那护卫应了一声,连忙放下。可怜的田老三,虽然了带了好几个护卫,可他的护卫,哪是刘疆最精良的护卫的对手?现在硬是被卢萦塞了一嘴泥,又被她扇了十记耳光。整个人脸也肿了,牙也松了。他嘴里的泥都没有吐尽呢,哪顾得上回卢萦的话?
因此,在田老三弯着腰不停地吐泥,边含糊不清地指着卢萦跳脚大骂时,众少年才一拥而上。刚才卢萦地举动,分明就是不想让他们目睹,所以这些人精也没有急着赶过来。
在田老三大骂不止时,卢萦已身子一转,沉着脸带着众护卫准备离去。
刚来到马车旁,她停下了脚步,便这样回过头,卢萦朝着田老三森森地说道:“田三,以后见到本郎君,记得把嘴巴擦干净一点。”
说罢,她朝着耿六等人歉意地点了点头,示意自己要离去后,便爬上了马车。
几乎是马车一动,田老三便疯狂地扑了过来。坐在马车中上的卢萦,看到田老三跳了一阵脚下后,重重地扇了一记身后跟着的护卫的耳光,便又急又骂地冲向他自己的马车时,闭上了双眼。
过了一会,她沉声命令道:“马上把刚才这一幕散发出去。记着,田老三侮辱我的原因,是阴氏一派记恨太子,便让这田三出头,针对我这个太子信臣信口辱骂!记着,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要一字不漏的散布出去,最好还加上几句更恶毒的。”
外面的护卫低声应道:“是。”自从卢萦出策救了他们主公后,他们对这个主母,内心已言听计从。
这时,马车中的卢萦又命令道:“至于我怎么回击田老三的,放谣言时就不必说了,你们可以说,当时卢文气得脸孔赤红,转身就走了!”
“是。”
“兹事重大,我们得抢在田三反应过来占据道德高位,没有时间耽误,你们现在就行动。”
“是。”
这一次是字吐出后,有几个护卫迅速地策马离开了。
卢萦的马车冲到了洛阳城中时,田老三的马车也赶来了。当下,洛阳的百姓惊愕地看到,俊美脆弱的卢文郎君红着眼拉着脸急急在前面跑,后面的马车中,田老三站在车头朝着她的身影破口大骂,他双颊红晕,虽是吐词不清,可很多人还是听清了,他那极其恶毒下流的骂腔。
田老三骂得越凶,卢萦跑得越快。
想那田老三,虽是市井出身,可自富贵以后,他在哪里不是横着走?他就没有想到过,会被一个沦落成为风月场中人的小白脸儿抓着喂泥,还甩了十个耳光!而且是当着那么多纨绔子弟的面!他今日要是不出了这口气,他以后,还有什么面目在那些人面前充王充霸?
无边的怒火中,田老三只顾着发泄,也就没有注意到,卢文的马车绕来绕去,老是在一些主街打转。他竟是领着他,这般在街道中横冲直撞了大半个时辰,直到田老三骂哑了,吐不出音来了。直到几个急急赶来的阴氏族人把他架住,卢萦才沉着一张脸驱着马车冲入了卢府中。
这一幕很快就闹开了。
就在阴氏急急赶往皇宫,向皇帝哭诉庶民卢文胆大妄为,强行逼着田老三吃泥还扇他耳光,无法无天地辱骂皇亲时,听到了另一个版权的流言的言官们纷纷上本。
他们先是在奏折中指责田老三身为朝庭命官,竟公然在街道中追赶他人,还出口恶毒,用辞污秽地跟着骂了几条街。
然后,他们又说道,田老三如何横行,针对的又是太子刘疆心腹之人卢文,是不是正如传言中所说的那样,是不是某些人不满皇帝地安排,因记恨太子而迁怒于卢文?
这些奏折言之凿凿,还把两个混人地打闹上升到皇后与太子的派系之争,这对皇帝和阴后来说,都是不允许的。当下,皇帝沉着脸,朝着阴识喝骂他管好身边的人后,便不许众臣再提此事。
便这样,卢萦与田老三这场官司,还没有激起风浪便给强行压下去了。而随着这事流传开来,知道内情的人,本来见到卢文失势还有几分轻鄙,有那么些蠢蠢欲动准备对她伸手的,又犹豫迟疑起来。
当然,卢萦知道,田老三和他亲近的人不会甘休。更重要的,她自己也绝对不会甘休!
当下,她通过执三的手弄到的田老三的资料,一个下午便摆在了她的几案前。
这一翻,她才发现,田老三在阴氏一族,那地位相当的重要。如阴氏最赚钱的一些门道,都是经过他的眼弄到手的。那厮整个的就是阴氏一族地摇钱树。
与太子刘疆不同,十数年来,皇帝对阴氏一族,以及那些依附阴氏,与其联姻的家族,都十分信任看重。而对刘疆这一派系的郭氏一族,便有意地意的冷落。
想这当朝天子的态度偏差,对局势的影响是何等重要?所以,虽然忝为太子,可刘疆年少时不懂事,舅舅们又不能占据肥差要差,所以,他那派系的金钱,几乎是他懂事后才经营出来的。比起以全族,甚至是错综复杂的多个家族一起做大的阴氏一派,那钱财几乎是不能比的!
怪不得刘疆身为太子,一直兢兢业业,他不兢兢业业的话,那势头是完全被阴氏给压下去了啊。当他弱小得可有可无时,皇帝刘秀要废他,还不是一句话的事?便是现在,他虽然坐在太子位上,可比起这阴氏的势力,还是差了太多!
卢萦知道,她现在看到的,只是阴氏的势力的九牛一毛,可光是这一毛,便让她震惊后怕了。
默默地把这些资料全部看完,又把一些要点默记于心后,卢萦负着手,在房中踱起步来。
寻思了一会后,卢萦命令道:“去执三那一趟,说我想知道阴氏的各大产业情况,特别是与金矿运输有关的隐私之事。”
“是。”
执三的资料,很快就送来了。厚厚的一叠,卢萦一直到子时才翻完。
翻完之后,她还没有睡意,就着烛光,又从头到尾把自己有疑惑的地方全部看了一遍,再圈了起来。
胡乱睡了一觉后,卢萦立刻下令,让暗卫们转告执三,说是想重点查探她所圈过的这些内容。
做了这一切时,已快到中午了,卢萦泡在温水中寻思了一些事,走出院落时,管事沉着一张脸大步走来。
来到卢萦面前,他低头而立,奉上一封请贴后气愤地说道:“郎君,这是阴识府中送来的。”
卢萦瞟了他一眼,哦了一声,问道:“里面说了什么?”
管事愤怒地说道:“说是阴识的夫人田氏寿辰,说要郎君亲自为他们排演一个节目,他们晚上就要用。”
顿了顿,那管事寒声道:“臣本想把那送请贴之人扔出去,想了想,还是由郎君来做决定的好。”
在这管事等人的心中,卢文可是他们的太子妃,是他们的主母。主母如此身份,竟然被一个臣子的夫人这么使唤羞辱,实在是气恼之事。
卢萦曲指弹了弹那请贴,轻轻说道:“可真是势大啊……阿疆还是太子呢,我这个太子的心腹信臣,便被这些人如此相待了。真要阿疆失了势,岂不是连他也要受这等小人的腌脏气?”
管事等人齐刷刷低下头。
卢萦负着手沉吟起来。
好一会,她点头道:“离阴识夫人的寿辰还有半个多月,恩,去回一声,便说夫人万寿,卢文自当登门拜访。”
这可不像是卢文会说出的话。
见到众人都瞪着自己,卢萦没好气地说道:“还不去回复?”
“可是郎君,这是在羞辱于您……”
不等他说完,卢萦挥了挥手,漫不经心地说道:“我与田老三过了这么一招,他们肯定不会就此罢休。如其防不胜防,不如接受他们这邀约。在寿辰之前,他们不会滋事。”
“是,下臣这就回复去。”
管事刚提步,卢萦突然说道:“对了,顺道查一下,田夫人和田老三他们的府中,这阵子有什么活动。”
“是。”
那管事退后不久,令一护卫来报,说是今天傍晚,田夫人在府中举行秋日宴,请了耿邓阴氏众多少年少女参加。
听到这个消息后,卢萦摸着自个的下巴,喃喃自语道:“秋日宴啊?听起来很有意思。”她头一抬,命令道:“准备马车,我要赴宴。”
“是。”
不一会功夫,一袭白袍,浑然浊世佳公子的卢萦坐上了马车,驶入了阴识的府第。
这一条街道,卢萦以前来过,不过都没有怎么在意。此刻看着街道两侧如潮水般的人流,看着门庭若市的店面,卢萦心下明白,这一整个街,虽然由不同的人打量,其实它们全部属于阴识!
说来说去,还是皇帝偏心太过啊。
马车稳稳地行驶在街道中,不一会,马车晃了晃停下,一个护卫在外面唤道:“郎君,到了。”
“恩。”
应过之后,卢萦缓步走下马车。
第二百九十章 给你‘面子’
她人才何等出众?再加上又着实是风云人物,这一出现,刷刷刷刷,顿时无数目光都向她看来。待得那些人认出了卢萦的身份后,又更加热切了。
卢萦整了整衣袖,脚步一提,风度翩翩地朝着阴识府的大门走去。而在她的身后,是着装各异,却神情凛然的十个护卫,以及四个手里拿着包袱的仆人。
卢萦径直来到门旁,那门卫看到她走来,连忙站了起来唤道:“郎君,不知可有贴子?”
他的话音没落,卢萦已淡淡地向他瞟了一眼过来。这一眼如此傲慢,生生地把早就认出她身份的门子给噎住了。
在门子一怔间,卢萦淡淡地说道:“我也要请贴?”
丢下这一句话后,她不再说第二句,脚步一提,便步履优雅地步入大门。
那门子虽然在阴识府中守门多年,早就养成了逢高踩低的习惯,卢萦那气势全放出来,实在不是他一个普通人能够承受的。直到她走出十几步,那门子才陡然想到,你卢文一庶民,到堂堂大权贵阴识的府第,难道还要不得你的贴子?
只是他现在想到这话,已经迟了。
卢萦踏入了阴识的一个偏府中。
刘秀对于阴丽华的兄弟,都十分的优厚。这种优厚,与对郭圣通众亲人中,所谓的传说中最为亲厚的郭况,那金钱来打发的性质完全不同。他对阴氏众人,那是赏识其才,给予重用,允许他们结成势力网。有所谓大丈夫爱权,小丈夫爱钱。刘秀对阴氏众人,都是给予他们大丈夫的待遇,让他们有权,而向来节俭的刘秀,对郭况大把大把的金钱赏赐,令得整个洛阳都在传说郭况府是“金窟”,说陛下对他最是优厚时,何曾不是另一种形式的轻视?
阴识的这个偏府很大,布置十分大气。这府第,现在的主人是阴识的夫人阴田氏。阴田氏虽是阴识正妻,不过她年纪已大,又是农妇出身,阴识有了如今这样的权贵,身边便是一妾,也比阴田氏有修养,阴田氏在主府中呆得不痛快,便跑到这偏院长住了。
卢萦一路走来,引得无数人回头向她看来。
就在卢萦缓步而来时,那一侧,一个仆人急急跑到花园中,凑近正端坐在中间,享受着众小姑吹捧逢迎的贵妇,然后,他低低说了一句什么话。
仆人的话音一落,贵妇已腾地站起,惊道:“什么?”众女还在错愕时,她又重新坐下,雍容地品了一口酒后,贵妇冷笑起来,“不请而入?这厮胆子还真是不小啊。”
她转过头问向一侧,“听说卢文还没有娶妇?”
“是。”
贵妇满意地点了点头,低声命令道:“阿秋呢?你过来,去找到阿秋,跟她交待一些事……”
听完贵妇地交待,那个清丽的婢女却惊讶地说道:“夫人,听说那卢文眼界很高的,听说都有公主喜欢他的……他那样身份的人,怎么可能娶阿秋这个婢女为正妻?”
婢女的质疑声中,众少女齐刷刷惊呼出声。贵妇也无心理会这些小姑们或羡慕或心动或妒忌的表情,沉着脸轻斥道:“他什么身份?一个风月场中的人,他还有什么身份?你转告阿秋,只要事成,我立马收她为女儿,保准让她风风光光地嫁给卢文。”
说到这里,贵妇沉着一张脸,阴冷地想道:打了我弟弟不说,来我的府中说也不说一声便横冲直撞?卢文啊卢文,你以为你还是以前那个当市集监察司令,险些成为范阳卢氏新族长的卢文吗?呸,来而不往非礼也,你既然进了这门,就别想轻易出去!
这贵妇,自然便是阴识的夫人田氏。田氏细细地寻思着自己的计划,一张显得极长,虽然脂粉擦得浓,却面目着实平庸,明显有了老态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得意的笑容。
这时,卢萦已来到了院落外,光是站在这里,便可以听到里面时不时传来的少年少女们的笑语声。
她侧过头,凝神听了一会后,目光含着笑,却隐带锐利地说道:“有意思,直到现在都没有人出面呢,真把我当成一个普通客人了。这田夫人,不简单啊。”
说罢,她负手而立。
看着她白袍飘扬,人却站在原地不走了,一个护卫凑上前,低声说道:“郎君,不进去吗?”语气中,竟有着希望卢萦抽身后退的想法。
当然,他们也是想不通,在她刚刚扇了田老三十个耳光,塞了他一嘴的泥,还令得田老三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的她,此行到底要做什么?
就在众护卫如此想来的时候,只听卢文负着手悲天悯人地叹道:“你们说,如我这样的人落入风月场,有哪一点最可怕?”
风月场中还有可怕之人?
众护卫一个个瞪大了眼。
卢萦优雅地踱出两步,笑容好不温厚,“我这样的人,名动洛阳,举手投足便受人瞩目,一歌一曲,便能被乐坊模仿……田夫人想作践我,她实在是选择错了对象。”
丢出这句莫名其妙的话后,卢萦朝后唤道:“拿琴来。”
她的声音落下后,四个仆人立马上前,他们解开包袱,从中拿出几样东西。不一会,卢萦的面前便摆了一个塌几,一张琴。
卢萦非常风骚的从一侧仆人端上来的水盆中,就着水净了净手后,缓步走到塌上坐下,然后,双手按在了琴弦上。
正如卢萦所说的那样,她这样的人,走到哪里都是人群瞩目的焦点。她这一路走来,表面上看时无人理会,实际上盯着她的人很是不少。现在她这举动一摆出,那些人全部怔住了,疑惑了。
就在众人有意无意地向卢萦围拢来时,卢萦素手一弹,一缕优美动听的琴声便飘荡而出。随着琴声同时传出的,还有卢萦清冷中带着微微沙哑的高唱声,“久闻夫人大名,文一直无缘拜会。刚才得到消息,夫人责令卢文在夫人大寿之日,率醉梦楼诸妓为夫人排舞相贺……”
在卢萦琴声传来的时候,里面不停的有议论声脚步声传来。而在她高声说出这通话时,正喜玩乐,正值年少的少男少女们,已一个个嘻闹着凑了过来。因此,卢萦说到这里,四下便是一静。
……不管如何,卢文还是太子信臣,他刚才朝堂下才退下多久?便被阴田氏这样使唤了,的的确确,是大不妥当。因此,卢萦声音清悦地道来时,一双双目光,不由自主地朝着阴田氏看去。有些对卢文怀倾慕之心的少男少女,还对这个长辈隐隐有了责怪之意。
卢萦说到这里,微微一顿后,朗笑起来。随着她的笑声,她手下的琴弦,发出一连串流畅的,清悦的,铿锵有力的清鸣声。于乐间中,卢萦说道:“然,需请夫人见谅的是,卢文诸事繁忙,怕夫人寿辰之日难以准时到场。今闻夫人在府中设宴,便备良琴,焚清香,净手洗心后,为夫人奏一曲《富贵辞》,还请夫人勿怪责怪卢文唐突。”话声一落,她专注地低下头,双手抚动,开始专注地弹奏起来。
卢萦此刻弹的,的的确确是时人常弹的,用来贺寿的〈富贵辞〉,她的表情,也真的非常专注恭敬。可随着她弹奏,在婢女地扶持下雍容走来的阴田氏,还是一脸沉怒。
她抿着唇一言不发地看着卢萦。自己的生日明明还在半个月,这卢文却突然在这个时候跑来贺寿,说他不是砸场子故意让自己难堪,只怕谁也不会相信。
可这难堪也就罢了。关健是,随着卢文那一番话落地,四周的小辈们看向她的眼神都变了!
被她邀请来的小辈,多是与阴府来往密切,有的还是需要仰仗于阴府的,这些人,平素里见到自己,那是何等的恭敬小心?这卢文只是两句话,他们看向她的眼神都变了,而这种来自小辈的责怪,实是让阴田氏恼火。
然而,这还只是其次,今天这么多人看到这一幕,只怕到了明天,整个洛阳的上流社会都会知道,卢文在她举行秋日宴之时,跑到她院子外弹琴,而她阴田氏,太子还在位上呢,就欺凌起连皇帝也夸过的,对太子有忠义之名的卢文……这是跋扈吧?
阴田氏沉着脸听着,直到卢萦一曲终了,四下重新变得安静之极,她才点了点头,温和地说道:“卢文有心了。”说到这里,她朝一侧的婢女使了个眼色,淡淡地说道:“今日本夫人设宴,原是相请诸位少年,卢文也是年少这人,不如进去喝一盅?”
在她说完话后,那婢女已退了下去,不一会,便端着一斟酒走来。
卢萦这时已然站起,她微微颌首,示意仆人把琴塌等带下后,微笑地看着阴田氏,双手一拱,客气有礼地回道:“夫人有礼了。不过卢文诸事繁忙,怕是不便,告辞……”
她才说到这里,阴田氏便朝那婢女瞟了一眼,然后向卢萦拉下脸,淡淡说道:“怎么?卢郎特意赶来为本夫人奏曲贺寿,却连本府的酒水也不沾一下。难道以为本夫人会给你下药不成?”
语气已一改刚才的温和,变得很不客气了。
而随着阴田氏的话音一落,那美婢已捧着酒,扭着细腰走到卢萦面前,朝她福了福后,这个唤阿秋的婢女温婉中透着淡淡妩媚地朝卢萦唤道:“卢家郎君,请饮一盅!”
第二百九十一章 连环
说罢,她玉手轻持,动作极为优美地给卢萦斟了一盅酒后,双手捧起,媚眼生波地看向卢萦,乖巧地把酒盅向她奉去。
这个阿秋,若论姿色,那是上上之色,虽然比不上陈嫣那等绝色美人,却也是少有的美人了。
而且,她肌肤极好,白嫩得仿佛有莹光发出,随着她这一奉一送地动作,那高耸的胸脯便似不经意间送到了卢萦手前……
这样一个美人儿,只怕罕有男人能不加理会的。
可惜,卢萦就是那个例外中的例外。
她微笑地迎上阿秋,在对上她的眼波时,她也眼睛一抛,扔了一个媚眼给她。在令得阿秋脸孔开始泛红时,卢萦优雅地接过了她奉上来的酒。只是在接酒时,她的双眼,一直有点着迷地紧盯着阿秋的眼。
在阿秋的眼中捕捉到那一闪而近的羞喜时,已经接过酒盅的卢萦,却洒然一笑,只见她把那酒盅朝着阿秋端起的托盘上一放。在阿秋刹那间失望与愕然交织的眼神中,卢萦转向阴田氏,笑吟吟地施了一揖,道:“夫人的美意,阿文愧领了……不好意思,阿文身有不适,这两日饮不得酒。”
毫不在乎地直接回拒后,卢萦也不管阴田氏拉下来的马脸,风度翩翩地转过头,朝着众护卫笑道:“走罢。”
声音一落,她已提步就走。来时浩浩荡荡,去时也浩浩荡荡,转眼间,便这般潇潇洒洒地走出了阴田氏的院门。
阴田氏一直看着她离开,她一口牙齿都咬碎了,却半晌半晌,没有叫停卢萦……以卢文今时今日的名声,就算是风月中人了,她也不敢直接把她扣留。
转眼间,卢萦便回了府。郭允进来时,一眼便看到她好整以暇地翘着腿,足尖一晃一晃间,好不悠然自得。
看到她这个模样,想到自己被操劳得像狗一样,突然之间,郭允哀怨起来。
他瞪了卢萦一眼后,把手中的卷帛朝几上一放,哼哼道:“听说你今儿跑到阴识府中去闹场子了?”
卢萦抬眸看向他,笑道:“消息挺灵通的嘛。”
郭允哧地一笑,道:“你这厮行事,从来是唯恐不够高调。你那举动,刚才有人向陛下上奏了。”打量着卢萦,他嘿嘿乐道:“现在不止是朝堂,我这一路走来,便连酒家青楼,也有人议论此事。真没有想到,你卢文还成了洛阳人关注的重点了。这不,你这里才出了阴府的门,外边便流行开来了。我看那醉梦楼里的头牌,都没有你影响力大。”
听到这里,卢萦翻了一个白眼。她知道这小子不舒服,很想刺她几句,所以也懒得计较。
郭允见她不回嘴,有点失望,闷闷地说道:“陛下虽是轻描淡写地说了阴识一句,可我看他那意思,也有点不高兴。听说阴识一下朝被便阴后叫到宫中去训斥了。你这厮说起来还真了得,明明回到洛阳后,阴氏众人对主公客气得很,可被你这么一整,便让众臣有为主公愤慨之意……”
他站着说了这么久,也有点累了。走到一侧自顾自倒了一点浆喝了,然后一屁股坐在卢萦的对面。一边扔一块糕点到嘴里,他一边含糊地问道:“对了,主公要我来问你,你扔给执三的,那些圈过的内容和人名,是怎么察觉端倪的?”
卢萦挑眉看着他,慢慢坐直,小声说道:“真有问题?”
郭允点头,他咽下糕点,抿了一小口酒后,也压低声音说道:“确实有问题。执三把你圈出来的东西重点查了查。你也知道,我们这些人对阴氏等人的资料,向无巨细地都收集成册。你点明的那些,执三下面的人都没有起过疑心。可这一对照着查了后,吓!才发现别的出现了问题的人事,都只是小虾,这个才是应该看重的!”
他再向卢萦一倾,压着声音严肃地说道:“你圈出来的东西,应是阴氏的盐矿所在,以及一部份盐的运输情况……具体的还有查,直到现在,执三也就查明了其中一个管事负责的一处位于东莱郡的盐运输情况。他怕你有急用,便让我拿来了。”
卢萦从他手中接过卷帛。
看了一遍后,她慢慢说道:“本月二十五,会有五十条大客船抵达洛阳。这些客船全都有问题?”
“是。从信息中显示,这是阴氏近大半年来最大的一次动作。看来主公仍然还是个太子,对他们压力很大。”说到这里,他凑向卢萦,悄声说道:“截不截?”
此事归根究底,是卢萦发现的,所以他特意前来问有过她。
卢萦垂眸浅笑,轻轻说道:“截,当然截!不但要截,还要截得光明正大,要把这些精盐全部截下,再由太子呈于陛下面前。”
郭允一怔,转眼他明白过来,不由低声说道:“你想让陛下彻查此事?”
“不错。”卢萦冷笑道:“这世间本来就没有干干净净的大家族!我不但想让陛下彻查此事,我还想让阴氏见到这么秘密的行动都被截了,对自己人产生怀疑!我还要借他们的手,杀掉几个商业大才!”
郭允听了,当下点了点头,认真应道:“好,我这就去办此事。”
说到这里,他又好奇起来,“卢氏,这资料到你的手也不过几日,你怎么就看出那些有问题了?这点主公也很疑惑。”
卢萦一笑,她低声道:“我向来六识过人。有时一愣神就觉得不对了。”
这回答等于没答,郭允虽然心下痒痒,也只得作罢。
不一会,他便离开了。
而郭允一走,
卢萦令人上酒,与耿六喝了一会酒后,耿六提议到街道上走一走。
卢萦也正有此意,当下,两人都上了马车。
两辆马车一边并骑而行,耿六一边伸出头,凑近卢萦的马车感慨连连,“阿文啊,你这人一天到晚折腾出这么多事,害得我家那帮子人,老要我离你远一点。可话又说回来了,现在的洛阳人,哪个不知道你卢文的?哪个敢不承认你卢文是个人物的?还有我那几个妹子,现在也对你倾慕有加了,一个个直说你敢作敢当,行事无羁,远比一般的世家子有性格有才华,也有趣得多。”
卢萦笑了笑没有说话。
这时的洛阳城,算是一天最安静的时候。不过最安静时,街道中也是人来人往的。因此走到街道中后,两辆马车便不能并排而行了。走着走着,两车马车已一前一后,相隔了个七八丈。
一刻钟后,卢萦的马车驶入一个巷道中。
耿六还伸着头四下张望时,陡然间,巷道中发出了一声惨叫。伴随着那惨叫的,还有一个凄厉的,直是震得四下一静的声音,“杀人啦——卢文杀人啦!”
什么?
耿六一惊,他连忙令驭夫停下,三不两下便冲入了巷子里。
与他一道冲入巷子里的路人也有几人。
耿六急急冲入巷子,刚冲到卢萦的马车前,便看到那里躺着一具鲜血淋漓的少年,那少年胸口正中一剑,鲜血流了一地,显然是活不了了。此刻,那少年正瞳孔放大,他伸手指着卢萦,那手指不停地哆嗦着,却什么话也说不出的样子。
而在少年的旁边,还有几个人,那凄厉地叫声是从一个瘦小的女孩那发出的,此刻那女孩正瞪着一双大眼还在凄厉大叫。尖叫中,她指着卢萦反反复复地惨叫,“杀人啦——卢文杀人啦!”
而卢萦这边,除了她的马车和她的几个护卫外,便再无旁人!
四周议论声纷纷而起。
在外面越来越兵荒马乱中,耿六连忙走到卢萦身侧,急声问道:“阿文,怎么回事?”
卢萦这时转过头来,她眯着眼睛看着耿六,冷冷笑道:“我掉入陷阱了。”她蹙着眉,“在这巷子里弄出这事,让我身边除了护卫,再无他人可以做证。又一口就道出我是“卢文”,如此算来,便是人证物证齐全了?看来自杀的这个少年是个死士!我的仇家都发动死士来弄我了,是想把我弄到监牢?还是这事只是一个开始?后面还有连环套?”
耿六没有想到,她到了这个时候,还在冷静地分析对方的动机和接下来的动作,她都不像常人一样忙于替自己辩解。
耿六朝那女孩旁的人瞟了几眼,想道:难道跟这些人辩解不成,现在辩解是完全无用。
此刻,女孩还在凄厉地叫着,尸体旁的另外几个人,不是瑟缩成一团,便是大哭不已,或者瘫在那里一动不动。而巷道两口,已被围观的人堵得满满的,不远处,正传来官吏们地喝叫声,“哪里出了命案?这里?”“让开!快快让开!”
于热闹非凡中,卢萦似是想通了什么,只见她负着手,朝着那尖嚎的女孩猛然暴喝道:“闭嘴——”
她的暴喝声突然而来,如同炸雷,那女孩吓得一个哆嗦,马上给闭了嘴。
这时,卢萦冷着脸喝道:“马上带着这些人冲出去!不管任何人阻拦,都要冲出去。带齐这人证,尸体,把他们全部放到马车中马上带走!我不能落到别人手中,由他人来决定有罪无罪!”
“是。”
第二百九十二章 了结
护卫们齐刷刷应了后,八个人全部出动,转眼间,那尸体被扔到了马车上,地面的血迹被人擦干,而几个旁观者,也被堵住了嘴扔上了马车。
护卫们做完这事后,便赶着马车速度地冲了出去,至于卢萦,仍然是一袭白裳,她风度翩翩地站在原地,负着手,与耿六等人一道,静静地等着那些官吏地到来。
官吏们来得不可谓不快,可他们来得最快,也只看到了现场的最后一幕,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马车已经横冲而出。再加上卢萦一直就在原地,他们看了看马车,又看了看卢萦,犹豫了一下后,才兵分两路,一路追向马车,一路朝着卢萦大步走来。
这一幕说起来兵荒马乱,实际上却是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的。耿六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直到马车冲出去了,他才嗓子动了动,半晌想问,“阿萦,你不是只带了四个护卫吗?怎么又多了四个来了?你有暗卫?”不过现在时机不对,这话他终是没有问出口。
转眼间,五六个官吏冲到了卢萦面前。
他们瞪着卢萦,厉声喝道:“你就是卢文?”
卢萦眯着眼睛打量着他们,却是不答。
另一个小吏大声喝道:“大胆小民!问你话呢!”
见她还是不答,先前那人沉着脸喝道:“你杀了人?你好大的胆子,光天化日之下,不但敢杀人,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尸体弄走,想来个死无对证?”
直到这人的声音落下,卢萦才开了口。
她负手看着这些人,昂着下巴,冷冷地说道:“你们一来,便说我杀了人?有谁亲眼见我杀人了?还有,你刚才说‘光天化日之下,不但敢杀人’,这么说来,你们是审也不审,问也不问,便判断我已经杀人了?你们连人也没有见到,便能判断我杀人,我卢文倒想问一问,”她声音陡然一提,暴然喝道:“你们是何人派来陷害于我?”
卢萦的暴喝声又沉又响,直是震耳欲聋。一声喝令逼得众官吏齐刷刷闭了嘴后,卢萦扯着嗓子冷笑道:“我卢文身为太子信臣,虽辞去了官身,却也不是普遍庶民,你们要诬蔑我,可得睁大眼了!”
她这话,虽是对着众官吏说的,却也是警告旁边的围观者的。免得有人被小利所诱,出面作伪证陷害于她。
不过,她的声音刚落下,那为首的官员便喝道:“卢文,到了这个地步,你还想巧言免罪?来人,把他给我带走——”
声音一落,两个小吏甩着锁链,朝着卢萦逼来。
耿六旁观到现在,心下却不忍了。虽然他一直知道,卢文来历大有问题,也一直知道,身为耿氏子的自己,是应该与太子一派的卢文有点距离。可他就是情不自禁啊。
当下,他挡到卢萦面前站定,冷盯着众官吏,他沉声说道:“卢文是何等样人?你们想抓就抓?要抓他也行,把人证物证都弄齐了,到卢府去擒拿!”高声说到这里,他转向卢萦,“阿文,上我的马车离开吧。”
卢萦点了点头,她轻蔑地瞟了那些官吏一眼,衣袖一振转身就走。
看到她要走,一个小官急了,他高声叫道:“耿家郎君,这事与你无关!”
耿六喝道:“卢文今日是被我邀约出来的,不管出现何事,都与我有关。再说,我与他一直在一起,根本就没有看到他杀人。你们想擒他,拿证据来吧。”
说罢,他扯着卢萦的手,大步朝自己的马车走去。而他的护卫则站在他的后面,挡住了那些官吏。
不一会,两人便上了马车,在耿六不耐烦的斥喝声中,马车迅速地朝回驶去。
一上马车,卢萦便垂着眸,慢慢地敲击着车壁,不一会,她突然问道:“耿轩,你说如果是你对我出手的话,先诬我杀人后,第二步会如何做来?”
耿六寻思了一会,说道:“诬你杀人,是可以把你困在牢里,以你的身份,这案子必会报给太子听。”刚说到这里,他便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卢萦,想道:他与太子走得这么近,都愿意为他付出一切了,可直到他弃官出走,我们才知道这些。阿文,始终没有与我交过心啊。
压着心下的酸涩,他继续说道:“有太子参与,光凭这案子,是冤枉不到你的。如果想对付你,还得继续用力。”
他寻思了一会,摇头道:“用力的方向有很多。阿文或许有什么把柄落在他们手中?到时当众甩出,才能起到出人意料的效果。”
他也只是说说,卢萦却变了脸色,见她低下头不说话,耿六也闭了嘴。
在安静中,马车迅速地朝卢府驶去。在卢萦要下车时,耿六喊住了她,“阿文。”他盯着卢萦,认真地说道:“这件事我想寻思越觉得不对,这是一个陷阱。幸好阿文当机立断,打扫了现场又带走了那些所谓的目击者和死人。我估计虽有官员上门找你求证,可你已不会再被动。”
说到这里后,他顿了顿,凑近卢萦小小声地说道:“我不是跟你说过那田老三找了个擅长阴毒策的小人吗?这个很像那人出的计策。此人姓吴,叫吴呈,你不妨从这里下手。”
神色复杂地盯了卢萦一会后,他本来嘱咐卢萦,让她以后行事低调一些,处事也不必那么狠。像对田老三那次,她虽是背着他们干的,可谁不知道田老三被她塞了一嘴的泥,还甩了几个耳光?可后来他转念一想,便又明白了,这事的背后,分明还是太子与阴氏两派政治角力,卢文从为了太子弃官弃家族出走的那一天起,便脱不了这旋涡,便肯定会被人盯上。她现在把自己与田老三,阴田氏的冲突和茅盾摆在明面上,令得陛下也知道了,其实也是另一种自保之策。
寻思到这里,他也不想说了,便朝卢萦点头道:“反正,你以后小心点。”说罢,他拉下车帘,马车驶出了卢府。
耿六一走,卢萦便大步走向府中,她一边走一边下令,“马上把此事报知太子。”
“是。”
“派人掳来那吴呈,我要亲自审问。”
“是。”
“不管有何人来找,便说我出门了。”
“是。”
在卢萦下令把大门关上后,不到一个时辰,官府便来人了,不过被管事语气强硬地打发走了。
而卢萦派去擒拿吴呈的人马,给落了空。那些邻居说,前两天吴呈便带着家当说是离开洛阳。
太子那里也来了消息,凭执三的门路,没有弄清陷害卢萦的一批人马的幕后人。现在要想弄明白这一切,只能靠已经落到了执三手中的那个瘦弱女孩和她的同伴们。
执三这样的人出马,哪会没有效果?又过了二个时辰后,护卫们便得到了那女孩和其同伴的口供。得知此事确实是田老三操纵的。这计策二十几天前就定好了。田老三从牢里起了一个死囚,在许了一些好处后,那死囚便只等着卢萦出现。
因卢萦被刘疆困在画舫上,那些人直踩了几次点都落了空,好不容易逮到今天这个机会。为了顺利成事,也顾不得原本定下的在光天化日之下让卢文‘当众’杀人的计划了。
而他们的目的,是先通过“杀人”一案,把卢文弄到牢房里,接着,他们会立刻甩出卢文在长江河道时,误以为前去迎接太子的耿国等人,是前来谋害太子的,竟拿出“一抹倾城”那种骇人听闻的剧毒之物,威胁说要扔到长江中,以长江两岸数百万的生民性命来威胁耿国耿将军。
据执三得到的消息,“一抹倾城”之事是耿国旗下的一个将领透露出来的。他们原想,当陛下知道卢文杀人被入狱后,紧接着又得知卢文曾经以长江两岸数百万的性命,来恶毒的威胁耿国退让。定然会大怒,而他大怒之下,只要再适当的点一点火,卢文一个宰立决是逃不了的。
而那时,太子对卢文是救还是不救?救?皇帝会如何想他?这种动则以百姓性命来威胁人的阴毒之臣,刘疆也要救?这样的性子,如何担当太子,如何成为天下之主?这样,皇帝必须然会对刘疆失望。
可是,太子如果不救呢?卢文为他舍弃了这么多,几乎是身家性命全都不要了。在这个他地位不稳,还需要收服人心和民心的时候,他舍弃一心为他谋划,便是犯错,也是为了救他而犯错的卢文,岂不是寒了臣下的心?
所以,这等两难之局已经设下,一切,就只等卢文入网了。
只是没有人能想到,卢文反应会这么快,会当机立断地抹去一切人证物证!
因这阴谋背后所指的是太子,第二天,所有的太子幕僚都发动了。他们在找到充足的证据,证明那少年只是死囚,是被人指使前来陷害卢文,进而把这一桩“卢文杀人案”结案之后,一封封直指田老三卖凶阴害卢文的奏折,给送到了陛下案前。
这个时候,阴氏还向皇帝瞒住了卢文用一抹倾城骗走耿国一事。一来,那传言很清楚,卢文所有的“一抹倾城”是假,那就是他所用的一个空城计。二来,卢文已不是朝庭命官,皇帝便是知道他做了那种事又能怎么样?最多就是对他心生恶感,以后不会允许他再涉入官场。没有了前面的铺垫,此事泄露出去意义不大。
两派在较量半个月后,陛下有了旨意,除去田老三的官职,把他贬为庶民,赫卢文无罪。至此,卢文杀人罪正式告结。
因太子力证卢文清白,再一次,本来淡出了洛阳权贵圈的卢文,出现在众人眼前。
第二百九十三章 卢文相贺
与此同时,卢萦的书房开始成为机密重地,因为这里堆满了阴氏一派的各种案卷,几乎每一天,卢萦都用在上面花上三个时辰,一卷一卷地寻找着可疑之处。
这边忙碌着,清老那边学师,卢萦也从来没有落下,她精力本来便旺盛,一天睡二三个时辰便已足够,记忆力领悟力又超过常人,极得清老地赞许。她在清老那里,如期说是学艺,不如说是打牢基础,且与清老如同辈一样的切磋。
在太子一派与阴氏一派频频过招的消息传来时,忙得团团转的卢萦走出了清老府第。
腰腿犯酸的卢萦,挥退马车,令得两个护卫在后面跟着后,慢步走上了街道。
此刻正是傍晚时分,正是洛阳城一天最热闹的时候。
这般走在街道上,到处都是人来人往,拥挤得很。
马车走着走着,突然间,前方传来一阵高昂的唿哨声,唿哨声中,伴随着十几个少年的起哄声,说笑声。
随着那些声音传来,街道中的行人纷纷向两侧退去,便是摊贩也连忙后退,转眼间,这一条街道的中间便干干净净,宽敞之极。
卢萦的马车也停到了一旁。
就在这时,十几辆马车和五六个少年骑士纵马而来,他们显然很兴奋,不停地哇哇怪叫着。
这些人,卢萦却是全识得的,他们都是这洛阳城里的纨绔,家族属于阴氏一派,然后,他们在家族中不高,还挤不进耿六他们那个圈子。
怪叫声中,十几辆马车呼啸而过,卷起的烟尘,直呛得众人连连咳嗽。
就在他们冲过去十几步时,一人惊咦了一声,叫道:“快回头!”叫停众人时,他策马朝着卢萦直冲而来。
停在卢萦的马车旁,他左瞧右瞧了一会,怪叫道:“大伙快看,这厮是卢文呢。”
“卢文”两字一出,众少年唿哨一声蜂涌而至。
他们团团围住卢萦,那率先开口的少年怪叫道:“卢文,居然真的是你?”
另一少年则大笑道:“想那会儿,你卢文经过哪里,我们都要避到一侧。怎地今日倒过来了?你卢文给咱们让起道了?”
“人家是白衣嘛!”
“就是,白衣卢文,风月场中好大的名头的人物呢。嘻嘻,这样的人物,当然要给咱们让道!”
此起彼伏地嘻笑声,起哄声中,街道中的路人远远地躲着围观起来。
卢萦自是知道,逢高踩低本是世间常态,她现在成了庶民了,白衣了,这些昔日要仰望她的人,如今取笑嘲弄于她,实在是完全应该发生的事。
不过,她毕竟还是太子的人,这些人也就是围着取笑嘲弄一番而已。
在这一句又一句地嘲讽中,卢萦静静地向塌后一倚,淡淡问道:“诸位围上我,便为了说这么一通话?”
噎得众少年一哑时,卢萦垂下眸来,懒洋洋地,爱理不理地对着他们。
少年们哄然闹了起来。
在一声声又叫又骂中,一少年叫道:“卢文,可别忘了你现在不过一介白衣,本郎君还是个校尉呢。卢文,滚出来给本郎君行礼!”
“对,给咱们行礼,咱们可都是有官职在身的人!”
在少年们此起彼伏地叫声中,卢萦正要说什么,一个青年拦住同伴,低声道:“这个就别提了,别忘记了,他很得太子的心。”
说到这里,那青年提着嗓子朝着身周的伙伴们大笑道:“诸位诸位,卢文如今已是落水狗了。咱们都是世家子弟,何必理会这等落了水的狗?”
在众少年的哄笑中,他手一挥,叫道:“走吧走吧,咱们还是走吧。”
“就是,不是说耿二要生日吗?咱们不要因为卢文这等小人物浪费了精神。”
“走了走了——”
哟喝声中,这些少年郎不再看向卢萦,哄闹着回到了街道中,转眼便离开了她的视线。
目送着这些人离开,卢萦一下静静地倚塌而立。
而她的身边,众护卫则在担心地看着她。
过了一会,卢萦垂下眸来。她慢慢问道:“如果你们的主公在此,他会如何说来?”
一个护卫朝她一揖,严肃地回道:“主公定然不允许主母受人如此嘲讽!”顿了顿,他又说道:“前面应对田老三和阴田氏的举动,主母便做得甚合主公心意。”
刘疆身边的人,哪怕一个最普通的护卫,因跟随在二岁便是太子的刘疆多年,从骨子里,也便养成了强势自信的性格。对这些人来说,他们一直对卢萦言听计从,恭敬有加,是因为这个主母从来没有让他们失望过,没有让他们感到屈辱过。
他们已习惯了只服从强者!
卢萦这个主母虽然没有强有力的家族,可她有极强的个人魅力,她从不吃亏,应对对手的策略总是及时又简练有效,,这让跟随在她身边的人感到痛快且舒服放松,使得他们乐于跟随她。
卢萦轻叹一声,她不紧不慢地叩击着车辕,叹道:“是啊,他其实挺喜欢我强横的。也是,卢文虽是白衣,却也曾在你们主公面前骄傲地过自许,要做一个白衣公卿的。”
说到这里,她断然喝道:“回醉梦楼去!”
“是!”众护卫地应答声响亮干脆!
转眼三天过去了。
第四天,是个晴朗的日子,太阳高高地挂在天上,天空如同洗过一样,澄澈无云。
这一天,洛阳城的纨绔们都很忙碌,因为,今天是耿秉的二十岁生日,虽然他早早就戴了冠。
可时下的很多少年,还是把这一日当成了成人日。
做为世家子里面的翘楚,耿秉成一向沉默的阴澈不同,他慷慨大义,颇有长兄风范,一直以来,都极得众纨绔的拥戴和喜爱。
因此他的二十岁生日,众世家子们是心思绞尽也要让他高兴。中午耿府为此办了一场宴会后,傍晚上众纨绔专门叫来各大酒楼最出色的厨子,出大价钱,让他们把自己最拿手的绝活亮出来,让众人吃个痛快。
这种热热闹闹的宴会一直办到太阳西沉,众人酒足饭饱后,又有人提议到洛河中的画舫里去,
还别说,那个卢文进入风月场后,虽才这么二三个月,可他愣是出了一个主意,就是在洛河深入洛阳城,给弯成了一个小湖泊,风景最美,水最浅最清的所在,把醉梦楼的十几个画舫连在一起,给组成了一个水上青楼。
这水上清风徐来,夜间画舫上的灯笼晕红如梦,与之前在街道上的青楼相比,别有一番说不出的情趣。因此,那水上画舫,现在已成了洛阳子弟最喜欢去的青楼所在,也成了洛阳的一道风景。
耿秉今天喝得有点多,听到同伴们地建议后,他目光微亮,也没有拒绝地上了马车。
不一会,众少年便来到了水上画舫处。
众少年蜂拥而至,一边占据了七八只画舫,一边令得各画舫把自家最美的女人拿出来时,一个少年拍着案几叫道:“卢文呢?你们去把卢文叫过来!”
那画舫的主人是个秀雅的青年,闻言,他苦笑道:“这位郎君,卢文可不是我们这种人。他乃是清客……”
才说到这里,那少年猛然站起,他朝着几上重重放了一掌,暴喝道:“少废话!马上去把他给本郎君叫来!”
这一次,他的声音刚刚落下,陡然的,外面传来一阵欢呼声。欢呼声中,有人朝着耿秉叫道:“耿二快出来!大伙都出来,有热闹看了!”
“有热闹看了”五字一出,众少年也顾不得喝酒挣持了,当下蜂涌而出。
他们一出画舫,便给眼前的景色给惊呆了,只见他们面前的湖水里,给盛开了一地的水莲灯。那莲花做得精致秀美,每一个都做成了二三层的楼阁状。水莲灯的四个面上,有的画着画,有的写着字,有的描着人物。可不管什么样的画面,它们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在下面题着一句,“为耿秉百岁金安作。”
这时刻,天边已经黑暗下来。无边的黑暗中,无边的湖水里,这么荡漾着一只又一只的莲灯,它们是那么多,又是那么的美,直如星辰掉落河水中,显出无比的华灿。
耿国弯腰拾起一个吹来的莲灯,左右看了看后,他朝着耿秉叫道:“这是什么人给弄的?挺好玩儿的嘛?”
他这个大老粗还只是说着好玩,而不远处,跟着耿秉的姐弟们另组成队,坐在画舫里只清喝酒听曲的贵族小姑们,已嘻嘻着吩咐婢女们给她们捞起一个又一个,有的自己身周都摆满了,还在吩咐人去捞。
于这嘻闹声中,陡然的,黑暗的河道深处,传来一阵鼓声。这鼓声只响了一下,鼓声一落,有人高唱道:“放灯!”
随着那声音一落,只见对面的湖山深处,飞出了无数的竹灯。那竹灯一个接一个,一排接一排,竟是燃烧着摇晃着,冉冉地飞向了天空中。
望着灿烂了整个夜空,越飞越高,眼看就要与群星并列的竹灯,一少年惊叫道:“这灯我在成都时听人提过。说是有一个老汉,擅扎一种可以飞上天的竹灯。当时我还以为是信口开河之事,断没有想到,这世上还真有如此奇人。”
这一次,在那少年的声音落下,在众人齐刷刷仰头看去时,只听得湖山中央,传来一个清亮之极,似是六七个壮汉同时提着嗓子喊出来的声音,“闻耿家郎君耿秉做二十寿辰,故友卢文特意相贺!”
这些人的声音是如此响亮,一时令得群山呼应,回响阵阵。在众人好奇兴奋的低语声中,那“相贺,相贺——”的回音,一声又一声反复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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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四章 风骚卢文
“是卢文!居然是卢文——”
欣喜的,惊奇地叫声中,众小姑们则惊叹连连,有一个小姑凑了过来,朝着旁边压低声音说道:“邓芦,我以前听人说,你中意的是卢文,还一直不信呢。没有想到,他真是一个这么有趣,这么能想花样的人物。”
黑暗中,她的同伴只是看着那湖山深处,没有回答她。
热闹中,湖水天空群灯相映中,那几个大汉地喊话声消失后不久,陡然的,一阵琴声悠然而来。
琴声是从湖山深处传来的。
此刻画舫中,琴声箫声女子的娇嗔嘻笑声并没有停息,所以,能令得众人这么齐刷刷看向那湖山深处,看向那迎面而来的数点光亮。实是因为那琴声悠然动听,飘渺而来时,还整齐有序,仿佛来的并不是一个人,弹的也不是一面琴。
耿六走到耿秉身边,他看了一眼静静地看着那琴声出现的地方,微红的俊脸上,双眼明亮惊人的二哥,闷闷地嘀咕道:“卢文从来没有这样对过我,真是偏心!”
琴声还在悠然而来。而随着这整齐的琴声一飘而来,还坐着画舫着,搂着美人玩乐的剩下的几个少年也坐不住了,他们簇拥着美人也跑了出来。而随着他们这一出来,所有的画舫里,再无乐音飘出,也再无一人还守在这里面。
看到身后接二连三钻出来的身影,一少年凑近耿秉说道:“我发现卢文那小子从来都这样。凡他出手,就不喜欢被人无视,只要他一出声,他就不允许旁边再有别的声音!我敢跟你说,现在他把所有人都吸引出来后,肯定不会再耍数人同弹一曲这一招!”
果然,随着他的话音一落,所有的琴声戛然而止。接着响起的,是一阵悠然的箫声。
箫声清亮婉转,随风而来,随风而荡,说不出的悦耳动听,缠绵悠扬。这里的人,都是从小便在乐音熏陶下长大的,当下好些人同时笑道:“卢文那厮这下真正出场了。”
这箫声虽然不曾有顶顶高的技巧,可它缠缠悠然中,隐含着一种天高云淡的洒脱和激越,有所谓乐如其人,这可不是寻常乐师能出来的。这只能是卢文本人的演奏。
就在那箫声飘转而来时,从对面的山坳处,渐渐驶来了一叶扁舟。
在这般黑暗的夜色里,隔上这么远的距离,众人之所以能注意到那叶扁舟,是因为它是天边唯一一个明亮点。
随着那扁舟越飘越近,一少年奇道:“原来不是火把吧?”
确实,令得那扁舟灯火通明的,并不是舟上插满了火把光。而是不知弄了什么手段,在那舟排的四周水面上,有数十个竹灯簇拥在它四周,与它一道飘游而来。
随着轻舟越来越近,那点缀在舟旁的竹灯也越来越近,那站在轻舟上的白衣人影,也越来越近。
舟上人白衣当风,随着河风吹拂而衣带飞扬,配上这无边的湖水,弥漫整个湖水和天空的竹灯,那白色的身影,真是宛若神仙中人。
一侧的耿国津津有味地看着这一幕,咧嘴笑道:“卢文这厮还真喜欢来这一手。上次我与阴澈一道回返洛阳,他也是这样迎接。现在你生辰,他也这样……”
站在他身边的耿秉,却只是定定地看着那越来越近的人影,一直没有开口。
轻舟越来越近了。
这时,卢文的面目五官,众人已可以清楚看见。
此刻,湖上轻舟飘行,轻舟之畔莲灯相随,湖上天空众灯相映,那个吹着箫的白衣的卢文,俊美华贵,直不是凡间人数。
不知不觉中,众小姑看痴了去。
至于少年们,当然还在嘻笑。只是嘻闹的同时,他们在内心深处不免羡慕起来:卢文这样出场,可真够风骚的,有机会一定要学一学……
慢慢的,卢文越来越近。
在那轻舟飘到湖水中央,在离画舫只有二三百步处时,轻舟停下了。
轻舟一停下,卢文便上前走出几步,他朝着耿秉深深一揖后,朗声说道:“听闻今日是耿将军二十岁生辰,卢某不才,愿以琴声相贺。”
说到这里,他就在舟排上盘膝而坐,拿过一张琴摆在膝头上,卢文抬起他那俊美冷峭的脸,微笑地扫过众人,声音清越地说道:“郎君富贵,生辰之日,原是应奏以《富贵辞》,然后卢文却想,耿家二郎乃是风流人,我卢文也已是白衣客,这世间俗人动则以“富贵”相贺。”
他说到这里,四下嗡嗡声稍起,卢文与阴田氏地冲突,众人是都知情的。如今卢文这话中的‘世间俗人动则以富贵相贺’,分明就是在嘲讽阴田氏就是那个世间俗人。
嗡嗡声中,卢萦清越的声音还伴合着悠然随意的琴声飘来,“我卢文却是不屑为之。今番来此,愿向郎君奏以家师新谱之〈逍遥曲〉”
说到这里,卢萦手一挥,高声命令道:“乐起!”
她的膝上就是琴,怎么还要起乐?就在画舫众人一怔时,陡然的,卢萦的身后,那湖水的深处,一阵古朴的编钟声荡然而来。
就在编钟声奏了十几下,慢慢落下时,陡然的,十几个笛声箫声伴随着瑟音飘出。
卢萦垂下双眸,双手虚按在琴弦上。就在四周众乐音稍稍止息,只有一个瑟音似是从湖山远处飘来时,卢萦的琴声响起了。
这琴声,清正中带着一种旷达,在瑟音的伴奏下,它如春花烂漫,如秋月如霜,慢慢弥散而来,转眼一铺开,便是一个华灿美丽得让人失神的无暇世间。
这琴曲,确实是此间人从来没有听到过的。
就在众人听得一愣一愣间,卢萦清越地吟道:“世间风雨无定,此生漂泊天下,伸手一兜清风满袖,来云飘然无拘无束。有人叹世间英才,以张良为最,立则登朝堂入世家成权贵,退则白衣飘然醉饮江湖酒……”
听到这里,耿国的大脑袋朝着耿秉一凑,嘀咕起来,“我怎么听来听去,觉得卢文这厮是在夸奖他自个儿?那啥“立则登朝堂入世家成权贵,退则白衣飘然醉饮江湖酒”听起来怎么样样都与他卢文合上了?敢情他弄这么大排场说是给你贺寿,实际上就是给他自个吹捧来着?”
一直看着卢萦的耿秉,这时嘴角向下一弯,轻笑道:“是啊……我还在想,她这次怎么会给我这么大面子来着,却原来,她此来不是给我贺寿,而是为她自个扬名来的。”
说到这里,耿秉轻叹,“她这人,也太无法让人感动了。”亏他刚才还感动来着,还有那么一刻,心跳如鼓,直有酒不醉人人自醉之意了……
此间的人,又有哪个是糊涂的?一时之间,众人忍不住都嗡嗡低语,轻笑起来。
可轻语也罢,低笑也罢,所有人还是兴致勃勃地站在船头,兴致勃勃地听着卢萦的演奏。
因为不论她这一曲的内容如何,也不管她的琴声好不好,光是在她的琴声转折之际,在她的吟诵飘来之时,那不时点缀的瑟音,不时伴随着低吟而起的琴声,还有湖山深处偶尔传来到一两声编钟声,笛声,枇把声,就把所有人完全吸引了去。
那些点缀的乐音,虽然都是从很远处飘来,而且是这么偶尔点缀一番。可他们的点缀,实在是妙到了极点,本来卢萦的琴技算不得一流,却楞是被他们这一哄托,卢萦那有点随意有点散漫的琴音,便哄然而成了与众不同的雅致。她所奏的这普通一曲,便成了无上的华音。
听着听着,一青年回头低声问道:“这卢文在清老门下呆了多久?”
“三个月不到!”
那青年似是讶异了一会,好久才低叹道:“好手段,好本事!”
在众人回过头看去时,他叹道:“你们可能不曾听出,光是卢文这一曲,为她伴奏的,无论是弹瑟还是吹笛,或是敲击编钟,吹笙弹枇把的,都是那一行中的顶尖人物!便为了卢文这么儿戏的一曲,整个风月场中的名宿耋老,顶尖人物都赶来给她伴奏,这面子,确实大得过份了!这叫我如何不惊叹她的手段本事?”
这话却有人不服了。当下,昨日还围住卢萦的马车,把她狠狠嘲讽的一个青年不屑地说道:“这有什么好稀奇的,这肯定是清老的颜面。”
“错了错了。”那青年蹙着眉,微有点不耐地说道:“你不好乐,也就不懂这其中的门道……凭清老,还没有这么大的面子!”他断然说道:“这些顶尖之人出来给卢文伴奏,只说明一点。那就是,这区区二三个月间,他们也如清老一样,视卢文为子为侄,卢文肯定是得到了他们的肯定和推崇。所以,他们愿意陪着他胡闹,愿意哄托他,让他出这个风头!”
说到这里,那青年显然没有了解释的兴致了。他倾听着这《逍遥曲》一边听一边摇头晃脑起来。心下则暗暗忖道:这支逍遥曲,肯定会引起洛阳人地追捧。卢文这厮,看来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来宣告她在江湖间的地位,以及张扬出她的高洁声名了。
说来也是,他虽然退下了朝堂,可凭这风采这手段这有意思的性情,却也够格引得下九流人的追捧推崇。更何况,下九流之所以是下九流,是因为他们从来就是上不得台面的。现在他们当中出了卢文这么一个人物,便是为了抬高自个的地位,这卢文也值得捧一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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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五章 东宫
渐渐的,卢文一曲终了。
乐音止息后,卢文双手按在琴弦上,他慢情站起。
含着笑看向众人,只见卢文朝着众人团团一揖,朗声道:“诸君,山水长流人常在,卢文就先告退了!”
说罢,她手一挥。
而随着她这手一动,一个不知何时来到了他轻舟上的汉子把竹竿一撑,当下,那叶轻舟便荡了开来,在湖水中转了一个圈后,向着湖山深处划去。
渐渐的,卢文颀长皎白的身影慢慢地消失在众人眼前。
直到卢文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黑暗中,那些偶尔传来的乐音才一一消去。渐渐的,山涧悄然,湖风宁静,四下灯火失色。
众少年还搂着美人,却随着卢文这一走,有种天地都安静了,还是过份的安静地感觉,一时之间,他们直觉得意兴索然。
于是,在有半数的少年留下来寻欢作乐时,寿星耿秉已不知什么时候离去了。
接下来,卢萦依然很忙。
可随着她昨晚那一曲,如今的洛阳大街小巷,不时有《逍遥曲》传来,而那些贵族小姑的马车旁,则不时可以看到挂着一二个昨晚那种莲花灯的。
走出清老的府第,卢萦看着这一幕,想道:也不知以后那些嘲笑我的人,会不会被人安上一个“俗物”的称号?
想到这里,她得意起来。
就在卢萦侧耳倾听,一脸春风得意时,旁边的不远处,一个衣着虽然华贵,可式样却已过了时的少女,正痴痴地朝她看来。
少女看向卢萦的目光是如此痴迷,如此沉醉,如此难以自拔!
就在她怔怔地看着卢萦的马车走近,又看着她的马车一点一点离开时,一个清稚的孩子声音响起,“姐,你在这儿?”只见一个七八岁,双眼转溜个不停,显得十分狡赖油滑的男孩跑了过来。他来到自家姐姐旁边,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后,扁嘴道:“姐,你又来偷看卢文了?”
那少女恩了一声,低声吩咐,“小声点。”
那男孩声果真把声音放小了点,“姐,这卢文我昨天看到了,他真长得好,听说他家还有很多钱呢,姐,三舅母不是说过吗?咱家这样子,只要对方有钱,你就嫁得。不过你嫁过去后,咱们得找太爷爷先把话定下,以后三舅母四舅母五舅母七舅母八舅母九舅母她们,可不许像对凉姐姐那样不停地上门提要求打秋风,凉姐姐的婚姻就是被她们拆散的,姐,咱们还要那些钱过好日子呢,才不能被人把你和卢文也拆散了。”
男孩的话说得十分笃定,仿佛自家姐姐嫁给卢文,只是一句话的事。
听到亲弟的话,那少女低下头来,她恩了一声点头说道:“是不能被她们误了事……自父亲母亲过逝后,咱们这一支就只有个虚名,一大堆只会花钱不会来事的人成天东戮西戮的,都把名声弄坏了。”
那男孩却眼珠子一转,嘻嘻笑道:“咱们名声坏了没关系,只要太爷爷还在,咱们就要什么有什么。像这个卢文,他不就会赚钱来事儿吗?你嫁给他后,就交由他赚钱不就得了?姐,你是守在闺阁中不知道,这卢文啊,可不止是以前那打赌赢来的一万金了,他现在拜师的清老,听说要把财产全部留给卢文。大伙都说清老的家产那可是多得不得了啊。姐,你嫁给他,到时我也能要啥有啥了,以后再也不会有人笑我们这支没落得都成破落户了!”
男孩说到这里,唏溜一下猛吸着口水。
那少女也是双眼放光,她双眼晶亮地看着卢萦消失的方向,过了一会,才不舍地回转身,“走,咱们去布置吧。”
“好嘞好嘞。”
正在这时,一阵马蹄声传来,那马蹄声在卢萦的马车外停了下来,然后,她听到那护卫说道:“卢文,殿下说,难道你就没有什么要向他交待的吗?”
卢萦那得意洋洋的笑容一僵。
她慢慢转头看向那护卫,半晌后,她吞了下口水,不满地说道:“他怎么又生气了?”
这护卫是跟随卢萦与她一道去救过刘疆的,有几分情谊在。饶是如此,听到卢萦这对刘疆大不敬的话,他还是脸色变了变。直过了一会,他才他低头拱手,一脸严肃地轻声回道:“本来殿下是没有恼的。自从听人说道,说是昨晚耿秉回府后彻夜饮酒,话中隐带失落之后,殿下就怒了。”
卢萦听到这里,不由讷讷地嘀咕起来:“这下惨了,阿疆也真是……”
那护卫打断她的腹诽,道:“主公让你去见他。”
“罢了,改道吧。”
“是。”
当下,马车转道。
走着走着,一阵高歌声飘转而来,“伸手一兜清风满袖,来云飘然无拘无束……”
卢萦侧耳倾听了一会,叹道:“我可真是有才啊,这么好听的曲,居然都奏得出来。”
这时,外面传来一个笑声,“可我怎么听说,这曲是清老所编,昨晚要不是那些乐道高手力捧,凭卢文所奏,仅能入耳?”
几乎是一听到这个声音,卢萦便挑眉冷笑,“不是说你郭大跑腿这阵子忙得很吗?怎么这会给放出来了?”却是外面说话的人,正是郭允。
郭允嘿嘿笑道:“本来是忙着,不过听到主公又被你激怒了,便不那么忙了。”他凑近马车,伸手把车帘拉开一点,朝着卢萦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给盯了一遍后,压低声音哧笑道:“我就不明白了,你卢文有什么魅力,居然能吸引到耿秉那样的儿郎?”
卢萦听到这话,淡淡一笑,她向后一倚,高深莫测地说道:“仙鹤之美,鸭子又怎么可能明白?”
郭允一听,差点给翻了一个白眼。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嘲讽个不休间,马车渐渐驶近了东宫。
因前不久太子亲自出面替卢文处理杀人案,让洛阳人意识到,卢文便是退下了朝堂,依然还是太子要保的人,所以这会她大大方方地前往东宫,那是无人会说闲话。
刚刚来到太子府大门,门子却挡住了卢萦的马车,他朝着卢萦拱手说道:“殿下事忙,还请郎君稍侯。”
卢萦一怔,她点了点头正要退去,这是一辆马车驶了过来。来到门外时,那门子却是拦也不拦,只看了一眼便任由它长驱直入。
卢萦盯了那马车一眼,转头看向那门子。对上他,她眯着眼睛微笑道:“殿下现在不想见我了?”
还门子低头应道:“是。”
“府中来客人了?”说这话时,她瞟向那马车,视野的尽头,隐约看到那马车中走下一个美丽的少女,看着那少女地婢女地服侍下走出,又看到隐约不远处,有几个女子笑声传来,卢萦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却不知来的是什么客人?可以说给我听吗?”
那门子很想说,不能。
可他不能这样说。
做为东宫的老人,他隐约知道,眼前这个卢文似乎在殿下心中,地位很不一般。
想了想,他低头说道:“是刘绥公主带来的,公主说,她的太子哥哥,府里也太清净了,所以,她就带几个手帕交到东宫来玩耍。”
听到这里,卢萦双眼微眯,当下她微笑道:“如此好事,怎能无我卢文?”
腾地一下,那门子抬起头来,他急着满头大汗便想反对时,卢萦挑眉朝他冷笑,“怎么,准备强行阻我入内?”
“不,不敢,小人断断不敢。”
卢萦扯了扯唇,微微一笑后,朝着驭夫吩咐道:“进去吧。”
“是。”
当下马车驶动。在卢萦进去后,郭允走到那门子身边,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他笑道:“无需在意,殿下不会责罚于你。”说罢,他在门子的连声感谢中,笑眯眯地踏入了太子府。
东宫本来防范森严,不过卢萦本来就有自由出入的令牌,再加上众人一眼便注意到,卢文的身后还有个郭允给跟着呢,当下,卢萦的马车便朝着东宫西苑直直地驶过去。
马车几乎是刚刚来到西苑大门处,里面一阵笑语喧哗声便传入卢萦的耳中。当下,她令驭夫停下马车。侧耳倾听了一会,卢萦慢慢笑道:“六个小姑呢,公主居然带着六个小姑前来太子府第游玩,简直是让整个东宫都变得温暖如春了。”
郭允闻言,哼了一声冷冷说道:“自从有了个卢文后,东宫也太寒冷了,这温暖一下,大是应该。”他话音刚落,便对上卢萦微眯着双眼,冷冷盯来的目光,郭允很有骨气地回瞪了她一会后,加上一句,“我这番话,便是对主公也说得。”卢萦唇一弯,淡淡说道:“郭大郎君,你现在这模样,当真得意洋洋,颇似得志小人。”一句话气得郭允翻了一个白眼后,卢萦再次转头看向西苑大门。
一个护卫凑上前压低声音说道:“听说是有大臣向陛下上奏,说是太子至今还没有正妃,乃是皇后失职……刘绥公主,应该是奉她母亲之令,过来凑这份热闹的。”
卢萦闻言,越发笑眯了眼,她轻喃道:“原来如此。这么说来,里面的都是世家嫡女,名门闺秀了?”
“这个自然。”
卢萦优雅地走下马车,她信手从马车中抱出一柄玉箫,示意护卫各抱上一个乐器后,回头朝着郭允等人轻叹道:“原来是世家嫡女,名门闺秀啊?这个卢文也甚是倾慕呢。说起来卢文与太子一样,也是至今未婚,却不知任由她们挑选的话,会选择我们中的哪一个为婿?”
在郭允的唇角一抽,双眼放光中,卢萦转头朝着众人说道:“走罢。我们进去会会这些美人儿。”
一边说,她一边在东宫众护卫的面面相觑中,缓步踏入了西苑的苑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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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有读者问,说是凤月无边出书,网上会不会断更。我在这里交待一下,网上会一直保持一天一更直到结局,结局时间约在九月中旬。不过结局后还会有一些番外送上。
第二百九十六章 琴问
卢萦这一提步,一直随侍她左右的护卫们,各自抱着乐器也跟上了。
自从跟在清老门下后,卢萦的马车中,便没有少过乐器。而清老纵横江湖这么多年,他身边的好友中,也都是在各自行业内顶尖的人物。这种人,世事经多了,一个一个的,也都有点了老顽童的性情,在某种程度上,白衣卢文既是他们共同的弟子,也是他们的好友了。
西苑中,正是笑语欢声时,众小姑散坐在花园中,由刘缓居中,正谈笑风生着。
正笑着闹着,突然的,她们听到一阵十分动听的箫声传来。
这箫声她们是听惯了的,吹得再好她们也不稀罕,真正让她们留意的,却是那箫声就从院门处传来,且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不一会,吹箫之人已到了大门口。就在众小姑好奇地回过头定神望去时,只听得箫声止息,一个极清冷,宛如流泉的声音缓缓传来,“殿下在里面?”
不等人回答,那清冷动听的声音又道:“听闻殿下喜闻卢某昨晚所奏的那支《逍遥曲》,文观此间不错,有酒有香有倾国,便在这里为殿下遥奏一曲如何?”
这一次,那声音一落,几个小姑同时惊喜道:“是卢文。”“居然遇到了卢文。”言下充满了欣喜。
相比起不好女色,又不管对上什么样的美人,都不假辞色,冷酷无情的太子殿下,风流有趣,有着别样风采的卢文,实是要有魅力得多。
说实在的,除了个别野心大的,像她们这种要什么有什么的世家嫡女,一生长大深闺,平素循规蹈矩,还真是只有卢文这种行事独立特行,长相俊美,为人风流有趣的少年儿郎,值得她们追捧向往。
人总是容易被与自己完全不同的人所吸引。所以,虽然世间人都知道,门当户对,生活氛围自小一致的婚姻才能长久,可那些自由恋爱的人选择的对象,往往是那处与他们的生活氛围完全不同,立世处事也完全有异的异性。这事无他,不过一个新鲜而已。
而卢文,对这些小姑们来说,便是那么一个新鲜的。
就在众小姑明显亢奋起来时,一袭白袍,手拿着玉笛的卢文,领着几个各抱了乐器的大汉踏入了院落中。
陡然对上满园的美人们,只见卢文先是一怔,转眼他微微一笑,朝着众女深深一礼,说道:“文还在大门处,便听到此处笑声动人。没有想到是诸位小姑,失礼了。”
众小姑连忙回他一福,还不曾开口时,卢文已露出雪白的牙齿灿然一笑,姿态闲适优雅地说道:“诸位,卢文留在此处奏上一曲,诸位不会嫌弃吧?”
彼时民风还是开放,当下几个小姑羞喜地笑了起来,一小姑更是说道:“无妨的,卢郎请便。”
卢文还以一礼,从身后护卫的手中接过了一个枇把。
在他潇洒地朝前走去时,忝为主人的刘绥公主,自他进来后,便一直静静地看着,神态有点异样的刘绥公主站了起来。
只见她朝着左右的小姑们笑道:“卢文风采过人,你们可要小心,别中了他的男色陷阱了。”在一句话说得众小姑都笑了起来时,她转向卢萦笑意晦涩地说道:“卢郎你说是不是?”
卢萦知道,她是在说邓芦的事。那一日她与邓芦来会刘疆,自己给冒出来挡在中间,在邓芦刚刚有点好感时,便被恼怒的刘疆给带到长安去了,自那以后,邓芦也没有出现在刘疆面前过,自己当然也没有再招惹过那个小姑。
本来卢萦在听到邓芦另行定下了婚约后,还以为此事早就了结了,现在听刘绥这语气,至少刘绥还耿耿于怀?
心下暗暗嘀咕了一阵后,卢萦在一侧盘膝而坐,她抱着枇把弹了两下,笑容微敛,淡淡说道:“卢文很识相的,若是许不了鸳盟,耽搁不起他人,肯定会退避三舍,不再相见。”
一句话,说得众小姑心中对她的绮思稍去,却又另生出一种说不出是失落还是惆怅的思绪后,卢萦右手一拉一拔,一阵清彻悦耳的枇把声便飘然而出。
枇把声中,卢萦垂着眸,那张俊美冷峭的脸上,给敛去了三分锐利二分冷寒,增上了二分忧伤后,卢萦的声音混在清冽的枇把声中,低柔如轻语,“死生契阔,与子成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死生契阔,与子成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一遍又一遍地把这句话重复,只是一次又一次的,以一种似是忧伤,似带忧思,似是多情,似是无情的语气,这般缠绵的,低柔的,清冽地,把这句诗经上的话,反反复复地倾诉出来。
这么一句普通的话,众人听着听着,却不约而同的怅然起来。
这些年少青春,对未来充满着绮丽之思的小姑们,似是第一次这么清醒地反省自己,似是第一次这么认真地询问自己:自己这一二年来,参加过好几次花宴,暗中相过不少的丈夫。可那些丈夫,真是能牵着自己的手,这般相伴走过一生的人么?
这些小姑,也许在平素里,是个冷静自持的,也许她们的家族观念已然入骨,也许她们从来就知道,她们的婚姻,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带着利益色彩。
可是,这么一刻,面对着这么一个如月如玉俊美无比的美男子,面对这一句句温柔地低问,她们却不是忍不住向自己询问:自己要握住的那双手,真能给自己带来温暖,真能带给自己由衷的欢喜快乐,真能伴着自己走过一生么?
也许,走过一生是可以的,可那温暖呢?那死生契阔中的相楷相偎呢?这话,还真是想不得,一想,便会她们心中陡然涌出一阵悲凉,便让她们对原本期待出现的太子殿下,顿时不再期待不再有绮思……
清冽平和的枇把声中,她们渐渐失了神,原本热闹喧哗的所在,也渐渐变得安静起来。
刘疆正在大步而来。
陡然听到那“死生契阔,与子成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清吟声,他俊美的脸一冷,沉寒地说道:“她这次又瞧中哪个小姑了?连死生契阔,与子成悦也说出来了?
迎上来的郭允闻言,马上笑眯眯地说道:“这下主公可误会了,她这次可没有勾引那些小姑,她这次只是想用这段情话一箭双雕罢了。”
面对刘疆盯来的目光,郭允笑嘻嘻地说道:“刚才我瞅了下,嗬,里面的小姑们都怅然若失的,看来她们从卢文的询问声中,发现主公你实非良配啊。”他继续乐呵呵地说道:“至于另一雕,自然射的主公你。瞅,卢文这么巴巴地跑到你府中,都给你唱起诗经,倾诉起她的深情和欢喜来了。这下,主公你总不好意思再去会别的美人吧?”
刘疆听到这里,唇角一抽,他淡淡说道:“这只有她才想得出这种招数来。”
说到这里,他转身就走。
看到他要离开,郭允奇道:“主公,你不进去?你不进去这怎么可以?”
刘疆冷冷地瞟了他一眼,在令得郭允一个畏缩后,他冷冷地说道:“等送走了她们,让卢文去沐浴更衣。”
“是。”
就在刘疆大步离去时,里面的枇把声一转,已变成了《逍遥曲》,听着那飘然自在的乐音,听着卢文唱出来的“伸手一兜清风满袖,来云飘然无拘无束……”郭允轻叹着想道:这卢文确实是有才,这会跑过来赶走情敌的时候,她还没有忘记给主公铺路。
卢萦所奏的这《逍遥曲》,曲中有出世之思。想来再过一会,太子刘疆特意唤来卢文,让他演奏《逍遥曲》的事,就会传到阴氏一派人的耳中。不管他们是信还是不信,可引起一番朝野猜测,引起某些人的适当松懈,那是肯定的。
郭允事忙,他听了一会便出了西苑忙了一会,当他再次回来时,里面的乐音不见了,听到的,是卢文与众小姑们混在一起的打趣声,还有小姑们明显变得娇嗔兴奋的说话声。
听着听着,他挥了招来一护卫,低声嘱咐,“快去叫主公过来。”
那护卫瞟了他一眼,摇头道:“主公不会来。”
“为什么?”郭允瞪向他。
那护卫低声道:“刚才主公离去时说了一句,她本是主母,既然赶上了,由她招待这些妇人自是应该。”
“什么?”郭允好不失望,他仰头忧伤地看着天空,喃喃嘀咕道:“主公的火性,真是越来越小了,都挑拔不起火花了……这世间,真是太让人失望了。”
那护卫盯了他一眼,低头说道:“下臣会把头儿这话,原封不动地转告给主公。”
“别别别。”在郭允急急地围着那护卫打转时,西院中笑声渐渐止息,刘绥带着众女道别而出。
与郭允他们一道送走众女后,卢萦跟在护卫的身后,在东宫中沐浴更衣,另换了一袭刘疆早就为他备下的白袍。
然后,她继续抱着枇把,飘飘摇摇地朝着刘疆所在的书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