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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林家成     凤月无边txt下载     凤月无边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三十五章 自荐的方法

    那骚动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快,不一会,一个惊叫声传来,“不对,他们是真地停下来了。”

    另一个少年也叫道:“是啊,那些船明明不动了,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这话一出,众人同时聚在船头,朝着前方看去。

    只见前方的河道中,密密麻麻摆满了船只。而那些船只,正是昨天晚上走在他们前面的那只绮香楼的船队。

    此刻,那些船队全部靠着河岸停了下来,众人瞅了好久,也没有见到它们移动。

    一阵叽叽喳喳中,卢萦听到船主人叫道:“坏了,不会又是出了什么事,来个铁锁拦江吧?”

    “铁锁拦江?”

    众人纷纷转头询问,船主人苦着一张脸说道:“这还是八年前的事,朝庭为了抓住一些水匪,用铁锁把整个长江横贯而过,阻止了船只通行。”

    见众人吓得脸都白了,船主人连忙安慰道:“各位无需忧虑,铁锁拦江耗工太大,现在太平盛世,官府不会干这事。”顿了顿,他说道:“最多就是在河道中设几个障碍,限止某些船只通行。”

    听到这里,一少年叫道:“那限的船一定是超大的船吧?可我们这船也很大啊。”

    这话一出,船主人苦了脸。

    不错,这只客船比起一船的客船都要大,做为一只客船兼商船,上得这船的人,有半数是商人。而这些商人带的货都放在底舱,占了极大地盘。

    众人说话之际,客船渐渐的追上了那些花船。当客船靠近时,果然发现,花船中正在忙着相互靠拢,木板搭桥。然后,一个个客人被送到那些小一点的花船上,当人装满后,小船启动,留下五只大的花船呆在河道中。

    望着前方的河道,花船上一人转过头来,他看了客船一眼后,叫道:“停下吧,你们通不过的。前方河道设置了障碍,你们的船太大。”

    另一只花船中也走出一个汉子,他大声说道:“我们准备返回成都,你们呢?”

    离江州只有这么远了,却返回成都?船主人苦笑着看向众人,问道:“诸君意见如何?”

    柴静站起来说道:“此地离江州不过三百里许,还请老丈把船靠岸停了,我们另想法子前往江州吧。”

    又有几个商人站出,“我们耽搁不起,还是靠岸停了吧。”

    船主人应了,他命令船只靠上河岸。卢萦姐弟俩也走到舱房中,开始收拾他们的行李。

    正如柴静所说的,这里离江州不过三百里,顺利的话可以雇车抵达。不顺利的话,姐弟俩背着包袱走路,也只要八九天就可以走到。

    客船一靠岸,众商人便搬出货物,船主人也苦着脸给众人退金。虽然只退小部份,卢云拿了还是很高兴。

    他们的行李简单,当下姐弟俩顺着木板便上了河岸。这里的河岸是一望无限的浅滩,经年累月被河流冲上来的细沙,形成了一个个坑坑洼洼的平地,偶尔出现一滩滩水泊,还盛开着荷花。

    这样的河沙,向来不长作物,而且七八九月之时,河道涨水,这里便会被淹没。因此荒凉一片,根本看不到田地和农家。

    众商家频频叫苦,这地方,便是想要叫车,又哪里有车可叫?

    就在他们苦着脸时,只听一人叫道:“哟,又有人来了。”

    果然,后方又来了一只大船。众人幸灾乐祸地看着那只乘风破浪的青桅船,一人叫道:“这船我知道,船里面宽敞又精致,那船费也贵得很,搭乘的都是有钱人。看来,这些有钱人也和我们一样,要在这荒滩上叫苦了。”

    还别说,一切都给那人看中了。众人看着那只大船不得不靠岸停下,看着一个个穿着华丽锦袍的男男女女无可奈何地带着行李上了荒滩,不由大乐。

    不过一个时辰,这一片荒滩上,便聚了近二百人了。挤挤拥拥中,人声喧哗不已。平素最是讲究的人,这时站得累了,也不得不像个庶民一样席地而坐。

    卢云看了一眼,转向卢萦问道:“姐,我们也要等吗?”前方,有一些行李少的人已率先离去,因此卢云有此一问。

    卢萦正打量着那些人,闻言她点头说道:“先等等吧。这种荒凉所在,先走几个时辰,也不过是多走了二三十里路罢了。留在这里,等别人帮我们打探到左近的情况再做决定。”

    果然,这么会功夫,那些有仆人跟随的,已纷纷派出壮仆前往各个方向打探情况。有几个甚至随身带着信鸽,这会正忙着放飞呢。

    时间在等候中慢慢流逝。

    又是二个时辰过去了。这二个时辰中,河道又堵了十几只大船,其中大多数是商船,那些船选择了回返成都。只有一只客船上的客人选择停下。

    直到这时,那些富户派向各个方面的仆人才一一返回。从他们的口中得知,最近的城镇,离此足有一百余里。离此东西北三个方向,都有村庄。不过那些村庄鄙陋而简朴,别说牛车,那些村子连驴车也没有几辆。

    没有车,人口也不多,众人便有点束手无策了。商量了一些,众人决定继续派出仆人,前往一百二十里外的城镇雇车雇人,他们则在这荒野之间度过一晚。

    人群中有会看天象的老人,一眼可以判断今天晚上不会有雨。没有雨,又正值夏夜,虽然不免蚊虫叮咬,露宿却不是一件难事。何况,这时的人外出,光路上动不动就要耗上十数日功夫,因而很多仆人都习惯了替自家主子带有扎营的工具。

    下了决定后,众人开始忙着生火煮吃食。

    吃的东西,卢萦姐弟俩没有带,不过柴静和那些少年男女都有,火堆燃起后,姐弟俩便凑伙吃了一顿。

    太阳,渐渐西沉了。

    这时刻,还有大船被拦下来,荒滩上,还在络绎增加人群,而新来的富户,还在习惯性地派出仆人向四周打探出路……

    卢萦一直在观望着。

    到了太阳沉入地平线时,吃饱了饭的卢萦站了起来,提步朝朝西侧的一个火堆走去。

    那是一个大火堆,火堆旁坐着十数个人。坐在最中间的,是四个华服男子。

    走入火堆旁,卢萦看了一眼后,径直走向左后侧一个十七八岁,脸色苍白,额发有点凌乱,直把双眼也给挡住,但露出的五官十分精致的少年。

    在卢萦走来时,这些人自是也注意到了她。此刻,看到她朝那少年走去,众人都是默不吭声地看着她。

    卢萦来到了少年身前,朝着他一揖后,卢萦清声说道:“在下卢氏,名文,今番前来,是想向郎君提一个建议。”

    那少年的双眼透过额发向她看过来,在一个华服中年男子要开口时,他伸手阻止了。看着卢萦,少年开口了,声音微沙,“什么建议,你说吧。”

    “到目前为止,共有十四批仆人前往各个村落探寻此地情况。阿文以为,这山野之间,未必没有悍匪恶民。那些人完全可以从这一批又一批的问路者中,探听到我们这里的画。郎君,我担心今天晚上会有人袭击我等。”

    少年听得认真,他问道:“你说得有道理,继续。”

    卢萦道:“阿文以为,我们可以统一扎营,另外,趁天黑之际,令仆人们在营帐外围挖出一条二人深,一二人宽的沟壑,以防万一。”

    少年抬起头来,他盯着卢萦,盯了一会,他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笑,道:“倒是有理。”顿了顿后,他又道:“我只有一事不解,卢文你为什么找到我来说起此事?我想,你应该不识得我吧?”

    卢萦微笑道:“阿文之所以直接找到郎君,自是因为这荒滩之上,郎君地位最为显要之故。”

    那少年一怔,周围的三个男子也是一怔。

    他们相互看了一眼,心下惊讶。这一次出行,他们通通换了普通的便服,无论衣着打扮,都与普通的商人无异。不说这些,便是他们自己,都比少年年长,也都是常年在外决断人事之故,一个个都比少年显得威严有气势,可眼前这人,却直接找到了他们的小主子。

    四人惊讶之后,一青年忍不住说道:“你叫卢文?”

    “是。”

    “你不识得我们?”

    卢萦摇头,“不识得。”

    “阁下眼力过人!”那青年盯着卢萦,直接说道:“江州成都两地,都不曾有姓卢的世家。你气度不凡,不过身无随从,看来也只是庶民之子。”

    停顿了会,那青年笑道:“不过,便是庶民之子,有这份眼力,出头也是迟早之事。”

    卢萦一揖,笑道:“多谢郎君吉言。”

    那看来不喜多言的苍白精致少年,这时开了口,“卢文,你此番可是前往江州。”

    “正是。”

    “正好,我们也是到江州去。我看你甚是聪明,我们此番行事,还少了一个人。你可愿意加入?”笑了笑,少年说道:“事成之后,我不会亏待于你。”

    卢萦低头一揖,“卢文求之不得。”

    她确是求之不得。她观察了这么多,又抓住这个契机展示自己,不就是为了此刻?

    卢萦比很多人都要明白,名利两字,由自己慢慢经营,需要耗费的时间和精力太多。她要尽快让弟弟恢复原状,最好的办法就是结交权贵,通过给权贵办事来获得丰厚的酬劳。

    眼前这个少年,五官精美,双眼如琥珀,很像传说中的善出美人的南阳邓氏一族的族人……当然,不是也没有关系,只要他们是权贵,是能够也愿意给出丰厚酬劳的权贵便可。

第一百三十六章 得金了

    既然卢萦答应了替他们办事,便算是他们中的一员了。当下,卢萦把卢云叫过来。

    而这时,夜幕已临。

    得到卢萦地提醒,少年旁边的一个中年汉子走出,不一会,他便整合了所有的仆人和庶民,挖起沟渠来。

    不得不在这荒野之地露宿,众人心中也是不安的。现在得了令,一个个干起事来很尽力,不到一个时辰,便在众人的外围挖了一个环形的,足有一人宽的沟壑。这里是沙土,便是手指插进去,也可以挖一把泥土上来,所以便是没有合适的工具,众人也能做得飞快。

    夜渐渐深了。

    坐在火堆旁,那少年安静地翻着书,见状,卢云也从包袱中拿出一本《尚书》来翻看。

    两人读得认真,倒是一侧,那享受着婢女们送上来的温酒的青年转过来向卢萦问道:“阿文以为,今晚真会有贼么?”

    卢萦抬头看了一眼黑漆漆的远方,道:“十有八九。”

    她说得这么肯定,众人转过头来,那少年放下手中的书册,抬头问道:“为什么这么自信?”

    卢萦朝四下的火堆看了一眼,道:“这么多肥肉扎堆,可是十年难得一遇的机会。”

    她这话说得有趣,不但有趣,而且直中核心。少年凝重起来,他转头命令道:“再加几道陷阱,务必做得到万无一失。”

    “是。”一个华服中年人站起,看着那中年人,卢萦又道:“贼匪如果要来,必然不会是少数,可能会有数百。”

    见几人盯来,卢萦解释道:“我们这里就有数百人,数百只肥肉还有货物,他们人不来多一些怎么运得尽?”

    那华服中年人脸色越发凝重了,他朝着卢萦一揖,领着众护卫消失在黑暗中。

    少年显然对卢萦感了兴趣,他朝卢萦盯了一阵,道:“你这人很有意思。”顿了顿,他又说道:“明明是庶民,却举手投足间自信无比,仿佛世家子。说说罢,你的自信由何而来?”

    卢萦抬眸看着他。

    火光中,她俊丽的面孔近似乎艳,要不是那眸光太冷,眉毛太黑,简直就是个美貌的小姑子。

    少年在打量着卢萦。

    卢萦与他对视了一会后,回道:“腹有诗书,宠辱不惊,是以自信自在。”

    “宠辱不惊?”脸色苍白的少年精致俊美的脸上露出一抹嘲笑来,他淡淡说道:“这几个字不是圣贤,无人可以做到,以后不要用它来吹嘘自己。”

    卢萦自是不和他争论,“郎君说得是。”

    这时的少年,已失去了与卢萦交谈的心思。他闭起双眼打起眈来。

    而卢云姐弟一直睡得早,也有点累了,见营帐已弄好,两人便钻了进去。

    这一晚,卢萦睡得很沉。

    当她醒来时,外面传来一阵阵压抑的呼吸声,还有低沉的命令道:“行李布于外围,人居于中。”

    他的声音一落,一个仆人马上说道:“大人,那些人护行李护得紧,不会愿意。”

    不等那仆人说完,那人断然说道:“不听令者,杀!”

    “是。”

    卢萦腾地坐直身子。

    她看了一眼旁边,却不见弟弟的身影。连忙披衣外出,只见对面百步处火光大作,却是黑漆漆的数百个贼匪像蚂蚁一样堆在那里,大呼小叫着与这边对峙。

    而这一边,商人富户们起了一半。只是与贼匪不同的是,这里没有点一根火把,整个营地都黑漆漆的沉得很。

    看到卢萦走来,那华服青年冲她点了点头,低声道:“卢文,果如你所料。”语气中,比之入夜时已多了几分客气。

    卢萦看了眼黑暗中不掩慌乱的众人,低声道:“情况怎么样?”

    华服青年说道:“你提醒得及时,入夜时我们就派人前往城中搬救兵。现在快到凌晨,只要再撑半个时辰,援兵可至。”顿了顿,他又说道:“贼匪现在摸不清我们到底有多少陷阱,心胆已怯。”

    想来这些话,要不是卢萦提醒有功,他是不屑于说的。

    卢萦应了两声,头一转,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弟弟。

    黑暗中,卢云看到了她,当下提步向她走来。

    就在这时,黑暗中,那少年的声音传来,“卢文,此次之事,你当得首功。”

    卢萦大喜,黑暗中朝着他一揖,低声道:“卢文也是为了给自己保命,当不得功。”

    少年没有回话,倒是那华服青年在一侧哧笑一声,淡淡说道:“你那小命,怎配与我家郎君相提并论?郎君说你有功,你就是有功?”

    卢萦低头,“是。”

    卢云走到卢萦身侧,他朝四周看了一眼,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握紧姐姐的手。

    这时,卢萦低声道:“跟我去看看。”

    她牵着卢云的手,在黑暗的营地中走动起来。

    二刻钟后,卢萦走了回来,看到她打着吹欠,竟是睡眼惺忪地朝营帐走回。那华服青年朝自家郎君瞟了一眼,终是喊住了她,“卢文看完了?可有所得?”

    卢萦回头,她施了一礼后说道:“贼匪虽多,却是乌合之众,几番冲击不成,心胆已虚。现在便是官兵不至,只要我们派出求助的护卫假扮官兵,故布疑云,也可以惊退他们……胜负既分,阿文困顿,且去补上一觉。”

    说罢,她施施然入了营帐。

    看着那安静下来的营帐口,华服青年低声说道:“不让自己处于犹疑当中,也不因患得患失而浪费时间。这般对自己的判断深信不疑的人,很能让周围的人信赖。郎君,四郎身边还缺少这么一个人。”

    那少年点了点头。

    那华服青年又道:“听卢文的语气,他对兵家事也有所知。如果家世清白的话,可以重用。”

    那少年又点了点头。

    卢萦再次醒来时,天已大亮,而不远处马嘶牛叫声不绝于耳。

    看来援兵到了。

    卢萦钻出营帐,整个营地现在都是热闹非凡。商人们开始整理行装准备启程,而不远处,那少年在婢女们的服侍下,正好整以暇地用着早餐。

    洗漱过后,卢萦姐弟跟在华服青年的身后,提着行李走出营地。昨晚布置的陷阱,现在大多数都已埋好,挖出的沟壑,也有五六米宽被填满,方便车马人流进出。

    走出营地后,姐弟两人分得了辆牛车。当下,他们爬上牛车,顺着人流朝江州方向赶去。

    这一路上都很顺利。

    到得江州时,已是第四天。

    来到江州城外,卢萦姐弟的牛车便是一停,然后,那个华服青年出现在她眼前。

    他看向卢萦的表情有点复杂。

    对上他的双眼,卢萦心中格登一下。

    华服青年挥了挥手,令两婢抬来一个木盒放在卢萦的牛车上后,徐徐说道:“卢氏娘子,在下这厢有礼了!”

    这“卢氏娘子”四字一出,卢萦便扬唇一笑,她叹道:“这么快便调查出我们姐弟的来历了?不愧是我选择投靠的人,够本事。只是可惜了。”

    她这话一出,华服青年不由抬眼盯向她,他点头道:“卢萦果然聪明出众。不错,我们已调查了你的来历。”下颌微点,他说道:“我家郎君非常看重你,真是可惜了。这个木盒中,共有黄金百两,是答谢你的提醒之功。这牛车可以送你们姐弟到想去的地方。”

    说到这里,他朝卢萦拱了拱手,转过身去。

    看着这人,卢萦转向一侧的卢云叹道:“看来我表现太过了……下一次相中了主家,得表现得普通一些,怎么着,也不能到了让人劳师动众去调查我底细的地步。”

    这话一出,那大步而去的华服青年不由脚步一顿。

    忍不住的,他回头看向卢萦,对上阳光下,这个俨然一美少年的小姑子那气定神闲的模样,突然间,华服青年忍不住对卢萦说道:“现在我却是明白了,以那位之尊,为何不顾身份地与你计较。”

    说到这里,他朝卢萦客气地施了一礼,这才转身离去。

    卢云在一侧讶异地说道:“姐,这人的态度变了呢。”见卢萦脸色不好,卢云又唤道:“姐?”

    卢萦回头,她低低说道:“他之所以对我的态度好了,是因为他现在已经笃定,我迟早会被那位贵人弄到身边去。”

    不过转眼,卢萦便高兴地抱起那木盒,笑道:“不管如何,我们这次是赚了一百两黄金了。有了这么多金,我们的日子就可以过得不窘迫了。”

    卢云也频频点头,高高兴兴地说道:“是啊是啊。”

    看到牛车开始驶向城门,卢萦伸出头唤道:“阿叔,直接驶向江州最富有的巷子吧。”

    吩咐过后,卢萦嘀咕道:“江州的物价应该比成都要便宜吧?也不知这里最好的房屋,要租的话多少金一年?”

    卢云惊道:“姐,我们要住那么贵的地方吗?”

    卢萦点头,她低声解释道:“阿云,我们以后得打肿脸充胖子了,”

    “为什么?”

    “一是因为我们长相举止都像世家子,住在普通的地方,那些小人一眼便知道,我们是没有后台没有依靠的,会被人窥视。而高档的住处,不但本身安全可靠,也会让那些心思不轨者摸不清我们的底。”这里可没有阿缇萧燕可以借势,她实在不想再来个相中她美色的张丰。

    卢萦继续说道:“二则,与那些有钱人住得近了,从他们身上赚起钱来,也方便些。”这就是包装了。像后世的那个什么什么,她想嫁得世界级的富豪,起先便要舍得成本混进那些富豪出入的游艇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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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上第一更。

第一百三十七章 再相逢

    半个时辰后,牛车在一个巷道旁停了下来。

    卢萦与弟弟就近找了家客栈后,她去找了个掮客。

    因是租住,事情便简单得多。找了几家后,卢萦选了一个院子。这院子比她在成都的大上三倍有余。主人住的房间和仆人住的房间加起来足有十四间,修整得干净漂亮,连管事仆人都配有,不过一年租费要八十两金。卢萦找到东家谈了谈,最后去掉管事仆人,以一年六十五两黄金的价格租住下来。在这地方租住两年,所用的黄金都要超过卢萦在汉阳的家了。

    房子一应俱全,稍稍清理一下便可以入住。

    住进去后,卢云便忙着读书。好不容易拜得名师,却被生生的驱赶出来,他心中其实窝着一口气。总想着有一天也能成为大儒,再出现在他曾经的老师面前。卢云想,到了那一天,自己一定要让老师看看,什么叫做真正的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

    足足在外面转了半个月后,这一天,卢萦租了只信鸽,给远在汉阳的罗子去了一封信。

    她告诉罗子自己已经到了江州,并且安顿下来了。她还把自己观察到的,关于江州的情况说了一遍。她告诉罗子,江州刚经过一场官场地震,各大世家几乎重新洗牌,现在很多行业还处于空档,无人管制。然后她把自己与贵人的事含糊地说了说,最后她问罗子,愿不愿意到江州来助她一臂之力。她说他如果愿意前来的话,不管来了多少人,来往路费一律由她承担,住宿衣食也由她来负责。

    信鸽飞出后,卢萦松了一口气。

    说实在的,她很想罗子过来。她现在虽然以男装行走,可毕竟是女儿身,而且太孤单了,行事多有不便。

    让卢萦没有想到的是,不过四天,她便收到了罗子的飞鸽传书,他告诉她,他会带着七个乞丐兄弟一道前来江州。

    得到罗子的承诺,卢萦大喜过望。这事得到了确定,卢萦接下来的工作便是继续熟悉江州的官府和世家的情况,以及管辖各街道的浪荡子的势力情况,还有对比成都与江州的各种生意。

    这般忙忙碌碌,又是十天过去了。

    这一天,卢云吃过晚饭后,突然说道:“姐,再过三个多月是你生日哦。”

    生日?

    卢萦一怔,是啊,她都快及笄了!正常人家的姑子,及了笄之后,紧接着就要嫁人。

    二十天后,罗子带着一帮兄弟到了江州。这一天,卢萦特意赶到了城门口去接人。

    还隔得远远的,罗子便看到了那个倚在牛车旁,虽然晒黑了些,却越发的眉目俊丽,身姿挺拔的美少年。

    这才多久不见,阿萦好象又长好看了。

    罗子发现自己有点咽干,下意识地,他伸手抚平因为长途跋涉,而显得脏乱的头发。

    见罗子发呆,一个乞丐扯着他衣袖问道:“罗子哥,哪位是咱们的新主子啊?”

    罗子低声道:“她就在那里,我们走快点。”话一说完,他便朝卢萦跑来。

    跑着跑着,他看到卢萦抬眸朝他一笑。此时的卢萦,俊美优雅,仿佛是个天生的贵族。罗子对上她的笑,只觉得心脏砰砰砰地跳得飞快。

    这一次,他母亲是不愿意他来的。毕竟,前不久他还为了她特意赶到了成都,可才见到面,事情刚落定呢,便又被人赶着离开了。阳婶从内心深处,对卢萦已是不信任。

    可奈何不了罗子坚持。罗子也不知怎么想的,前一次去成都,他还跟自己说,是因为他觉得跟着卢萦会有前途。

    可现在,她得罪了那贵人了,按理说,她以后的话会是举步维艰,已不是一个好的依附对象。

    可是不知怎么的,在接到她的飞鸽的那一刻,他心中唯一剩下的便是欢喜。他迫不及待地想赶到江州来,他一次一次地对自己说,阿萦那么聪明,便是得罪了什么人,她也一样可以发达。他也对自己说,从来都是难得雪中送炭,这一次自己还是选择了她,她一定会记着自己的好。说不定会像对她的弟弟卢云一样对自己。

    胡思乱想中,罗子气喘吁吁地来到了卢萦面前。

    看着他,卢萦微笑道:“罗子又长高了。”朝他身后的众少年看了一眼,卢萦道:“走罢,吃食都准备好了,今天晚顿丰盛的。”

    众少年欢呼起来。

    这种欢喜,在看到卢萦新租的房子,在知道从此后他们也会住在这里时,变成了狂喜。

    安排好众少年后,卢萦当天晚上便找到衣铺,给每个少年做了二套新袍。因所制的衣袍都是中等布料,也花了卢萦好些铁钱。

    在衣裳制好期间,卢萦不准他们出门,而是一遍一遍地要求他们锻炼自己的行走,说话,吃饭的姿势。

    甚至,她还就在泥土地上,告诉他们写自己的名字。

    傍晚时,正是夕阳西下,背对着金灿灿的云霞,卢萦静静地看着八个少年,微笑道:“你们羡慕过那些大府人家的管事吗?曾经也想过出人头地,走到哪里都受人尊敬么?从今天起,我会让你们学字,会让你们衣着光鲜地出现在任何一个地方。”

    顿了顿,她收起笑容,慢慢地说道:“我只希望,一年后任何人看到你们,都会以为你们生来就富有!”

    一句话落地,众少年呼吸都急促起来。

    事实上,能跟着罗子千里迢迢地赶到江州这等陌生地方的人,都是不甘寂寞,梦想着有一天能出人头地的。卢萦的话虽然简单,却让他们那本来就沸腾的心更加沸腾了。

    众人不能坐吃山空。当新衣袍制好后,卢萦带他们先到市集体处,拿出四十两金,购了八头健壮的驴子后。卢萦交待一个任务,那就是让众少年学会骑驴。

    学着骑驴是件简单事,三天不到众人就全部学会。然后,卢萦带着他们来到码头处,对着那不时从大船上下来的客人,卢萦让他们赶着驴子上前,说是愿意送客人到任何一个地方。

    江州城刚经过动乱,这码头,是还没有被什么势力盯上的一处。江州是大城,这里来往的船多商旅客人也多。虽然一头驴子驮不起太多的东西,可对于一些包袱轻便的人来说,还是很愿意花些铁钱,便能被人送到家中的。

    为着形成信誉和规则,卢萦还特意在众少年的衣袍下面,统一绣了一个“庄”字。

    就这样,众少年开始了码头送客的生意。送客的地方有远有近,卢萦统一规定每人接到生意,都要向罗子汇报,然后赚到的钱,返八成给她。而她则负责众少年在江州时的衣着,住宿,吃食,还有读书识字,礼仪规矩等等。

    少年们虽然只能拿二成,可他们什么心也不操,这二成只存着。偶尔送客人到了外地,或走得太远来不及回来吃饭才用一点,倒也没有怨言。

    卢萦对他们的要求非常严苛,甚至专门制好了二套式样精致的衣袍,不管他们有多累,每次回家之前,必须换上那精致干净的衣袍,还要把头发和脸蛋梳理干净。

    转眼间,三个月过去了。

    经过这三个月的忙碌和学习,少年们完全变了一个人,不再有当乞丐时的那种猥琐和肮脏感,而是显得十分精神和干练。

    而学习的字越来越多的少年们,在运送客人时,总忍不住显摆一二,或是把从卢萦那里听到的书上的故事拿来说道说道后,无形中,越来越多的客人开始相信他们,尊敬他们。

    任何一个时代,在识字率不超过百分之一的情况下,能识字,本身便代表着一种实力,一种自信。

    统一的,上档次的着装,尽量斯文的谈吐,会识字会写字,还有热情周到的服务,使得少年们的生意越做越红火。

    他们做得红火,免不了有人也盯了上了码头这一块。而罗子出面,卢萦出策,在经过几个回合地较量后,江州码头渐渐成了他们的地盘。

    这个时候,罗子朝汉阳去了一封信,又招来了二三十个乞丐。为了迎接他们地到来,卢萦还特意在庶民区又租了一处大院子。她下了规定,只有经过考验,最有能力的人,才能住进她这间大院子,得到她亲自教导的机会。

    当冬天渐渐过去,又一年的春日来临时,及笄二个月,实岁十六,虚岁已是十七的卢萦,或招或控制,手底下已有了百多号人。不但掌握了整个江州码头的送客生意,连同这片码头的商旅运送,也得经过她的手。更因为与管制码头的官吏关系处理得好,卢萦的人,还兼任这码头的管理,安全等工作。

    同时,她手头上不但有了六七十多头驴,还新添了三十辆驴车。与此同时,卢萦手头上的黄金,已达到了四百六十两之数。

    手头上有了足够进入另外一个领域的钱财后,卢萦想,得求名了。

    这一天,绮香楼船队在江州码头停泊。这只船队,通常不会停泊,而一但停泊,便会向所在的富户权贵,展示那让人垂涎的美人,音乐,还有歌舞。

    半年来只是闷声发财的卢萦,这一天,换上她那袭银白色的长袍,打扮得宛如一个翩翩郎君,坐在牛车上,跟在川流不息的人群后面,来到了码头处。

    此时的江州码头,别的船只已停得远远的,只有那绮香楼的船只,一字排开,几乎占据了整个码头。船只上红灯结彩,胭脂流香,与初春的风缠在一起,给人无尽的缠绵。

    卢萦的牛车刚刚停下,她便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唤道:“卢氏?”

    卢萦回头,她对上了坐在马车中的执六。见到他,卢萦下意识的寻去,很快的,她在那辆黑色却透着豪奢的马车中,看到了贵人那张俊美无畴的面容。就在她向他看去时,贵人转过头来,定定地迎上了她的目光。

    四目相对,卢萦朝着贵人露出雪白的牙齿,灿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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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 礼物

    卢萦这一笑,特别灿烂,灿烂中甚至夹着一种没心没肺的张扬潇洒。

    发生在她身上的一切事情,无论大小,执六都很清楚。越是清楚,越是让他觉得,眼前这个把男袍穿得越来越笔挺,气质一天比一天更清冷优雅的姑子,是个让人无法不正眼相看的人。

    盯着卢萦,贵人双眼慢慢一眯,他朝她点了点头,示意她靠近。

    卢萦下了牛车,风度翩翩地向他走近。靠着贵人的马车,卢萦懒得行礼,只是斜倚其上,挑着眸子,优雅快乐地向贵人说道:“好久不见了,主公一切可好?”

    对上贵人兀自打量她的目光,卢萦一乐,她笑眯眯地说道:“敢叫主公得知,卢文现在一切都好。我住的那地儿,人人都知我只是一个小商人,却摸不清我的底,对我可客气呢。”

    说到这里,她伸头瞅向贵人身后,“有酒么?我口渴了,来一盅吧。”

    贵人瞟了她一眼,淡淡命令道:“上来。”

    卢萦侧头闲闲地看着他。

    他面无表情的淡淡地看着她。

    好一会,卢萦叹了一口气,嘀咕着向马车上爬去,“好吧。让人看到我上了主公你的车,可别又怪我借你的势了。”

    径直在贵人的对面舒服地坐下,卢萦懒洋洋地一靠,叹道:“真舒服。这半年来忙得天昏地暗,都忘记享受了。”

    说罢,她转过身去,从车壁间拿出一盅酒,给自己倒了一盅后,小小抿了一口。

    这酒太浓,卢萦喝不惯,因此她皱起了眉头。见到贵人盯向自己,她把酒盅朝他晃了晃,“要不要也来一盅?”

    他没有回答,卢萦也懒得再问。她把手中酒信手泼了,重新又换了一种淡的。

    这一次的酒,显然很合她的胃口,卢萦小口小口地抿了起来。

    喝了一盅后,卢萦懒洋洋地靠着车壁,双颊微红,静静地眯着眼瞅着贵人直笑。看她双眼微饧的样子,似乎随时可以睡着。

    贵人开口了,“多久没有睡过好觉?”

    因有点倦怠,卢萦的声音软而低,透着种慵懒中的媚,“一个月了……我想让他们早日独挡一面,我自己好空出闲暇来,这一个月都忙到子夜。”

    说到这里,她抬起头来瞟了贵人一眼,“你呢,你忙不忙?”

    贵人笑了笑,竟然真的回答了她,“我忙过了。”

    这话一出,卢萦盯着他瞅了好一阵。瞅着瞅着,卢萦眼角朝外一瞟,转向他说道:“我等的人来了,主公,阿文先行告退了。”说罢,她掀开车帘便跳了下去。

    望着这一转眼间,又恢复了精神的卢萦,看到她眼底淡淡的黑影,贵人一直没有说话。

    直到卢萦去远了,他才唤道:“执六。”

    “主公。”应了一声后,执六见到贵人沉默,不由细细观察起他的神情来。

    不一会,执六低声道:“主公,卢氏向来不同于常人。或许应该把她看成丈夫。”半年后再次相遇,卢萦对着主公一派轻松闲适,没有半分怨怼,也不曾小心翼翼。执六不知道主公是怎么想的,就他自己,已是真心觉得应该把她看高一些。

    贵人瞟了他一眼,转头盯向那一派优雅闲适,宛如一只行走在丛林中的花猫的卢萦。他看着她上了她自己的牛车,低声说了一句什么后,那驭夫赶着牛车驶向码头的另一个方向。

    慢慢的,他捏紧了手中的酒盅。

    卢萦的牛车驶入了另一个方向。

    今天晚上她来到这里,便是出名来着。

    可没有想到会遇到那人,她想了想,今晚还是老老实实地呆在家里的妥当。潜意识中,她知道这样做才妥当,而不是当着那人的面再出什么风头。

    下了决定后,卢萦令驭夫朝着家的方向驶回。

    刚刚来到巷子里,卢萦便听到前方传来一阵喧哗声。似乎在她家的门口,正围着一些人。

    发生了什么事?

    卢萦蹙了蹙眉。

    而这时,那群人显然也发现了她。当下,众人都转过头来。卢萦看到,弟弟卢云和两个从汉阳来的少年被众人围在中间,那人正指着卢云的鼻尖喝骂着什么的,是一个打扮华丽的妇人。

    此刻,那妇人也看到了卢萦。

    当下她提步朝卢萦走来。

    在婢女们地筹拥下,那贵妇走到卢萦的牛车前,傲慢地盯着牛车,那妇人说道:“你就是卢文?”

    卢萦在牛车中应道:“正是。”

    那贵妇哼了一声,说道:“卢文,你们租住的房子,是我儿子的。”她从一个婢女手中接过一个木盒,把它抛到卢萦的牛车里,那贵妇一脸不屑地说道:“你给了一年的租,现在住了半年了。这里是三十五两金,在明天之前,你们马上给我搬出去!”

    贵妇的语气傲慢无比,态度更是居高临下。这咄咄逼人的话从她口中说出,却一派自然。

    “哦?”卢萦慢慢掀开车帘。

    随着她的面容一露,那贵妇和几个婢女都怔了怔。不过转眼,她们又神态如常。

    卢萦盯着那贵妇,淡淡说道:“为什么?”

    “为什么?”贵妇从鼻中发出一声轻哼,不屑地说道:“有人跟我说了,你们这些人,本身是乞儿出身,现在干的也是贩夫走卒之事。这样的身份,怎配住在我们的房子里?收好这三十来两金,马上给我滚吧!”

    这话尖刻之极,特别是这妇人脸上的鄙视不屑,更是让人恼火。

    “便是为了这事?”卢萦恼了,她浅笑着,慢慢说道:“卢云,去把契约拿来。”

    “好的。”卢云转身便跑向房中。在进门的那一刻,他一脸的屈辱。读书人的身份精贵,一直以来,卢云都是一个贵气的读书人。只是到了江州之后,他没有办法进入书院,天天就在家里苦读。却没有想到,会被人这般羞辱。

    想到那贵妇骂他贩夫走卒,下九流的肮脏之人时,那副厌恶不屑的表情,他就恼怒气苦之极。可他一个书生,除了受气又能怎样?难道他还能与一个妇人争持打闹不成?

    在卢云去拿契约时,巷子里的人越挤越多。这些人,多的是左邻右舍家的婢仆,当然,也有一些郎君姑子混在其中看热闹。

    在这些人的叽叽喳喳声中,那贵妇越发地昂起了下巴,一脸的鄙夷。

    而四周,随着她刚才说的话传播出去,那些婢仆们也与贵妇一样,一个个满面鄙夷。本来卢萦气质清贵,平时还能唬住人,不过现在众人自以为看穿了她的真面目,便是被她的外表所唬的少年姑子,也一个个白眼相向了。

    卢萦的手指慢慢叩着车辕。

    她想道:江州城只有这么大,我还计划着要扬名呢。今天的事一个处理不好,我在江州的上流人中,肯定是臭了名了。以后不说是寸步难行,想如成都时那样震得住人,是断然不行的。

    她在寻思着对策。

    可这对策不容易想。事情已闹到了这个地步,除非她有充足的证据,或者证人证明她的身份不凡,不然,她的名声是抹黑定了。

    在卢萦沉吟时,那贵妇从眼角中瞟着卢萦,半晌后不屑地扁了扁嘴,低声嘲讽道:“乌鸦穿得人模人样,便以为自己是凤凰了?真可笑!”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

    只听得卢云大步走来,他手中捧了一个木盒,朝着卢萦唤道:“大哥,契书找到了。”

    就在卢云的声音落下时,卢萦的身后,也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卢文?”

    这声音!

    卢萦回过头去。

    不止是她,这时刻,众人都转头看去。

    只见巷子的尽头,出现了一辆马车。从马车中走下一个青衣人。这青衣人二十来岁,正大步向卢萦走来。

    这人正是执六。

    执六大步走到卢萦的牛车旁,他朝那贵妇瞟了一眼,眉头微皱,不耐烦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他转头看向卢萦,“有人欺负你?”

    这不是问话,这是肯定句。

    卢萦看了他一眼,还没有来得及回答。那贵妇便尖着声音冷笑道:“哟,又来了一个下九流的贩夫走卒!”

    贵妇的声音一落,只听得嗖地一声清鸣。却是一柄寒森森的剑,不知什么时候出了鞘,冷冰冰地架在那贵妇颈上!

    随着那剑身的寒光流转,那贵妇脸色腾地苍白,而四周的众人,也是连呼吸也屏住了。

    执六不是一般人,他露出杀气,足能震住最嚣张的皇亲国戚!

    只见他不屑地盯了一眼双股战战,腿间迅速地流出一股恶臭的贵妇。腾地一声长剑还鞘。

    不再理会那贵妇,执六从怀中掏出一个木盒,然后恭敬地打开那盒子,现出一柄金钗来。

    那金钗的式样十分古朴,上面钻着一个龙眼大的珠子。沉默中,也不知是谁叫了一声,“那是夜明珠!”叫声中带着惊愕迷恋。

    夜明珠,是真正的稀罕物,世间人多闻其名,真正见到的却是不多。任哪一颗,都是价值连城。

    执六双手捧着木盒,朝着卢萦低头一礼,恭敬地说道:“主公说,当日阿萦及笄,他本想亲自为她执礼,奈何抽不出身来。这钗子,乃是主公送给阿萦的及笄礼,还请郎君转交。”

    说罢,他客气地把那木盒强塞到卢萦手中,扬长而去。空留下一巷子目瞪口呆的人……

第一百三十九章 相处

    目送着执六离开后,卢萦转过头来看向那贵妇。

    她只是瞟了一眼,甚至什么动作也没有,眼神更是纯洁无暇毫无半点指责控诉,那个刚才还趾高气扬,下巴抬到了天上的贵妇,便十分狼狈的后退几步。

    随着她这个动作做出,刷刷刷,巷子里的数十人同时转头看向她,看向她那被尿浸湿的襦裙……

    这样的目光,便是对一个人最大的羞辱,不需卢萦再说半个字,那贵妇便是一声尖叫,她显然无法接受自己这般丢脸,尖叫着抽搐着好一会,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几个婢女连忙上前,半扶半抱着她们的夫人逃了出去。看着那些狼狈逃离的人,卢萦顺手把契约扔给一个少年,道:“阿拾,带着这个去一趟张府的主人,告诉他们,张大夫人亲自上门驱赶于我,因此契约做废,三天内我们会离开这里。对了,顺便告诉他们一句,他母亲对我十分无礼,我很不高兴。”送上门的势白用白不用,借着敲打一下张府出出恶气总是可以的。

    转过头,她又向另外一个少年命令道:“去看看这附近还有没有空庄子,捡一下比这大一些的。罗子看过后就尽快搬过去。”

    “是。”

    两个少年领命离去后,卢萦跳下牛车,跟在卢云身后回了房。

    他们一走,围观的众人也开始散去。只是那些人直走了老远,还在回头看向卢萦。隐隐中,有人在低声说道:“张府这下踢到了铁板了。”“张大夫人向来刻薄,这下颜面大失,怕是无脸出现在江州的各种场面了。”“是啊,多半会回到洛阳去。”“到了洛阳便不会有流言了?”

    隐隐中,也有人在说道:“那青衣人好气魄,也不知什么身份?”“那钗子便是无价之宝,你说会是什么身份?”

    来到房中,漫不经心地把钗子放在那里,卢萦向弟弟说道:“我会尽快处理好你就学之事。”

    卢云抬头,“不要紧,我这样读书也进步很快……求师一事不急。”

    不急?他眼圈都红了。

    卢萦瞟了他一眼,没有反驳。

    倒是卢云凑上前来,小声问道:“姐,你又见到他了?”

    卢萦闻言,无力地点了点头,叹道:“是啊,又见面了,又沾了他的好处了。”走到一侧,她信手拿起那钗子在手心掂了掂,懒洋洋地说道:“我明天去会他一会。”

    卢云沉默了一会,走到她身侧,低下头把脸蹭着姐姐的颈,他轻声道:“姐,我不急,赚钱也不急,你别太逼着自己。”

    卢萦一笑,她温柔地看着弟弟,轻声应道:“恩,我不逼着了。”

    姐弟俩凑在一起说了一会话后,罗子也来了。他已知道了今天的事,把退房和重新租房之事跟罗子说了说后,卢萦微眯着眼,笑得灿烂,“今天张大夫人被人吓得尿了襦裙之事,甚是有趣……罗子,你借着这些邻里的口,把事情散播出去。记着,传扬得远一些,我现在想到她后半辈子都不敢在江州露面就很喜欢!”

    这人,总是把自己的坏心眼摆在明处,有仇从不想隔夜再报。罗子抬头迎上卢萦的笑脸,只觉得心口砰砰砰地跳得飞快。他恩了一声,认真地说道:“大哥放心。”

    现在,他与卢云一样,都唤卢萦为大哥。真论起来,罗子比卢萦也小不了两个月。

    卢萦点了点头,她顺口说道:“也不知是谁在散布我们是乞儿和贩夫走卒的谣言?罗子,你一并查一下。”

    “是。”

    又过了一个繁忙的夜晚后,第二天是阴雨绵绵。

    卢萦让罗子查了贵人的住处后,便坐上了牛车。

    春雨如丝,一缕缕地飘在车帘上,街道中。

    离贵人上次整顿这里,已有大半年了。经过这大半年,江州已恢复了元气,街道上人流如涌,繁华一片。

    望着井然有序的江州城,卢萦想道:有时侯先走半步,便步步领先。要是我现在进入江州,想顺利掌管一个行当,怕是没那么容易。

    而因为她先行了半年,卢萦在江州码头的实力,已经发展到所有来往船只的情况,她都一目了然的地步。到了这个地步,她甚至可以暗中与人合伙私贩盐粮,享受一夜暴富的乐趣了。

    行商便是这样,从一两金赚一百两金,难如登天,而从一百两金赚一千两金,却是顺理成章。

    摸着下巴,卢萦想到第一次到江州遇到的黑帆,那些人干的便是这种不法勾当。当然,他们做得更大,他们直接截了运往朝庭的粮盐,事情做得太大,惹得贵人也出了马。

    贵人在江州的落脚处,名唤明园。与成都一样,明园地方不大,光从外面看来,便是那种精致优美的庄子。

    牛车在大门处停了下来。

    细雨绵绵的缘故,明园的大门口一片安静,只有两个金吾卫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看着他们,又看了看天空,卢萦想道:不如等雨水稍停再下车。

    当下,她让驭夫把牛车靠在一侧,自己则倚着车厢打起眈来。

    刚停靠不久,一个金吾卫走了过来,他用枪指着驭夫,喝道:“你们是什么人?”

    驭夫吓得不敢回答,而牛车里面,卢萦的声音已经传来,“我唤卢文,前来参见主公。还请通报一二。”

    说罢,她掀开车帘,露出自己俊丽的面容。

    那金吾卫朝她看了几眼后,突然向后退出几步,低头执礼,“主公早有吩咐,郎君请进。”

    是啊,他肯定料到了自己会来找他。

    卢萦摇了摇头,道:“我想等雨小一些再进去,可以么?”

    那金吾卫还没有见过这样的人,他呆了呆后,低头道:“郎君自行决定便是。”

    一直到停止了下雨,卢萦才下了牛车,迈入明园当中。

    明园与成都的镜园十分相似。卢萦走起来是熟门熟路,不一会,她便来到了一个花园旁。

    花园中,湖泊旁,那人站得笔直笔直的,正背对着她在一块木板上挥毫疾书着,而在他的身后,是齐刷刷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吭一声的美婢护卫。

    卢萦提步上前。

    来到亭台外,卢萦也不打扰,只是学着那些人低下了头。

    直到婢女们细碎的脚步声传来,卢萦才提步入内。

    在她走来时,美婢们正在布置塌几,准备暖盆和糕点,温酒焚香。

    而贵人则放下了毛笔,双手撑着几低头寻思着什么。

    卢萦来到离他五步处,深深一揖,清声道:“卢文见过主公。”

    背对她的身影,慢慢转了过来。

    再次飘扬的细雨中,轻轻拂起的杨柳下,这人眉眼如山河,透着一种从骨子里渗出来的华贵。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卢萦,脸上是无风无雨的威严,和深邃不可测。

    把她盯了一会后,他微微颌首,“带卢文去沐浴更衣。”

    “是。”

    两婢围上了卢萦。看了她们一眼后,卢萦抬头看向贵人,雨丝中,他眉目如隔着一层雾,让她看不清究竟。

    既然看不清,卢萦便老老实实地跟在婢女身后,先是泡了一个热水澡,在她们地服侍下连指甲缝都给清洗了一遍后,换上了一套月白色的袍服。

    也许是细细打理过的缘故,铜镜中的美少年,眉目俊丽而明亮,气质清华,仿佛大世家走出的嫡子。

    满意地打量了自己一遍,卢萦走了出去。

    刚刚拾阶而下,一辆马车便停在她面前。接着,马车中传来贵人磁沉的声音,“上来。”

    卢萦上了马车。

    马车宽敞而舒服,因春日微寒,塌上铺了一层虎皮,卢萦坐下后,因太舒服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

    贵人正在翻着一本帛书,没有闲暇理会她。马车驶动了一会,一些护卫策马筹拥而上。

    感觉到马车出了明园,卢萦掀开车帘朝外问道:“这是去哪?”

    回答她的是另一辆马车中的执六,“去码头。”

    去码头?

    卢萦一怔,问道:“是回成都么?”

    执六回道:“到时你就知道了。”

    卢萦把头缩回,见贵人放下帛书,正在品着酒,她不由小小声地抗议道:“老是这般搞离家出走,其实一点也不好玩。”

    她是在提醒贵人,别再三番五次地想带她去哪便带她去哪,好歹,也给她一个心理准备吧?

    贵人抬起头来。

    他盯着卢萦,盯了一会,他磁沉的声音温柔地传来,“过来。”

    卢萦老老实实地走了过去。

    “坐下。”

    卢萦老老实实地靠着他坐了下来。

    他低头盯着她,慢慢的,他伸出手,抚上她的眉心。他手指显然常年练习刀剑,指头有点粗糙,抚得她细嫩的肌肤痒痒的难受。

    盯着她渐渐垂下的眉眼,不再神定气闲的表情,他唇角一扬,然后,他把她的头按在膝上,命令道:“睡一觉吧。”

    说罢,也不再与她说话,他拿起另一卷帛书批阅起来。

    卢萦被他按着头,不得不枕上他的大腿,冰冷的脸颊感受着他强健有力的大腿肌肉的温度,微微一动,都可以感觉到他腹肌的力道,呼吸之间,都是他的体息。

    饶是卢萦自认为脸皮厚如城墙,心肠硬如城墙,这时也僵住了。

    慢慢的,她自认为白着脸,结果红晕一不小心便从耳尖渗到了脸颊上,卢萦结结巴巴地说道:“主,主公,这样不好。”

    她的声音才落下,这人已瞟了她一眼。这一眼很不耐烦,在令得卢萦下意识的一凛后,他已扯过一侧的虎皮,盖在了她的身上。因盖得粗鲁,连她的脸也给蒙住了。然后,她听他不耐烦地命令道:“睡!”语气粗厉,军令如山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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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来想双更,因意外有事忙得太晚,只能送到一更了。

第一百四十章 船上偶遇

    卢萦不想与他争持。

    她安静地枕在他的膝头,闻着他的体息,感觉到他身体的温热,在刻意的屏空思绪后,还真地睡着了。

    一刻钟不到,她醒了过来。看到卢萦从虎皮丛中钻出,脸颊红朴朴的还被压出了几条红色的纹路,刚刚睡醒的双眼还晕乎乎的,贵人盯了她一阵,才命令道:“上来,给她化妆。”

    “是。”

    上来的却是一个三十来岁,长相秀丽像个女子的男人。

    他爬上马车后,便打开一个包袱,然后拿出一样东西挪到卢萦面前,在她的颈间抹拭起来。

    一边抹,他一边说道:“这粉迹乎肌肤,可以使得喉结明显。小姑子十分俊气,只需要在细节方面下些功夫。”

    卢萦听得一愣一愣的,她睁着乌黑的宝石眼,直过了好一会才眨了一下,“这是干嘛?”

    贵人瞟了她一眼,没有回答。

    倒是这秀丽的男子恭敬地回道:“姑子扮成男子,很能以假乱真,不过瞒不了行家里手。小人擅于此道,可以让谁也认不出姑子。”

    关健是,她为什么要弄得谁也认不出她的身份来?

    卢萦眨了眨眼,转头看向贵人。

    见她一双大眼,从迷糊晕乎渐渐转向清明,贵人扬起唇。

    他伸出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磁沉的声音含着笑意,“还想睡就再睡会……等到了我叫醒你。”

    他指腹间的温热,触上她冰冷的肌肤,直让卢萦下意识的僵住。

    不过这么一来,她倒是完全清醒了。

    垂下双眸,卢萦不知道怎么对付这么温柔的贵人,便安静地低着头不说话。

    过不了一会,那秀丽的男人说道:“好了。”说罢,他朝着贵人和卢萦各行一礼,缓缓退了下去。

    不一会,行走了一阵的马车停了下来。

    到了码头了。

    卢萦抬头看去,看着眼前这绮香阁的船只,卢萦一怔,不由看向贵人。

    此刻的贵人,头上戴着斗笠,遮住了他俊美的脸,他瞟了她一眼,走下马车,踏上木板,步入船中。而跟上来的十个青衣人,现在全部换上了便装。

    这些青衣人,在洛阳也都是很有来历的,又跟在贵人身边多年,不说养尊处优,便是那种杀戮果断的气势,还是养成了。这般身着便装走着,让人一看,便以为他们都是来历不凡的富贵中人。这般与贵人分散开来,任哪一个都像是有资格来绮香阁的人。

    等于说,现在贵人的身边,明面上除了那秀丽的男子,便只有卢萦一个少年在跟着了。

    她呆了呆,而这时,戴着斗笠的男人已大步踏上大船。这人行走之间,龙行虎步,引得船上那些见多了权贵的美人频频回头看来。

    走出十几步后,贵人双手抱胸,懒洋洋地瞟向卢萦,等着她过来。

    卢萦连忙走了过去。来到贵人身侧,她低声说道:“主公,你没有带婢子。”

    淡淡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你就是。”

    卢萦脸一僵,不过她很早就知道怎么对付他,当下苦着脸说道:“我休息得不够,会有疏忽的……”

    贵人瞟了她一眼,朝码头处微微颌首。

    当下,一个十七八岁的美婢急急跑了过来,她冲到贵人面前福了福,小心地唤道:“主公……”

    贵人盯了她一眼,令是她噤若寒蝉后,转身朝船尾走去。

    而这时,船队开始启动。

    在激起的白浪成排时,卢萦昂起头,对着码头上几个朝她看来的少年点了点头,示意他们把自己的事情告诉卢云罗子后,卢萦转过身,安静地跟在了贵人身后。

    卢萦这阵子确实是累着了,因此进了船舱后,她倒头就睡,这一睡,直睡到夜幕低垂。

    一睁眼,她便听到一阵鼓乐飘然而来,伴随着这些乐音的,还有胭脂香和美人的笑语声。

    大船早已进入河道,看着外面泛着光点的河面,看着前面后面张灯结彩的船只,卢萦起了塌。

    洗漱过后,她走出了船舱。

    大船二层,都是装饰华丽的厢房,此刻,那些厢房全部张灯结彩,透过薄薄的纱窗,可以看到美人儿舞动的曼妙身影。

    贵人不知在哪间厢房?

    卢萦懒得去找,便懒洋洋地靠在船舷,静静地欣赏起这夜间的美景来。

    绮香阁的船从来难上,所有的客人几乎都泡在厢房中,美酒里,怀抱着美人享受着这人间的至乐,如卢萦这样站在外面看风景的不多。

    因此,她呆得很安静。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脚步声来到她身后,接着,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这位郎君,你也一个人么?”

    这声音有点哑,似乎刚刚哭过。

    卢萦回头看去。

    走向她的,却是一个打扮得精致的世家女。虽然为了不在这只船上落到下风。她地打扮偏于俗艳,可那世家女的派头,还是一眼能让人看出。

    世家女走到卢萦身侧,学着她的样子靠着船舷看向夜景。

    只是看着看着,她的眼圈又红了。

    见她要落泪,卢萦蹙了蹙眉。她可从来就不是一个多心软的人,当下便有点想走开。

    这时,世家女低低地说道:“我是随我的夫婿上这船的……他迷上了这船上的一个妓子,新婚之夜便跑了出来,常年呆在这船上家也不回。”

    转过头,她泛红的眼睛看着卢萦,低声问道:“小郎君你呢?你也不像会出现在这种船上的人,你为什么到了这里?”

    卢萦看了这女子一样。她说她嫁了人,可她梳的还是姑子发髻,为了一个都不屑与她洞房的丈夫,这样值得么?

    盯了她一眼后,卢萦回道:“我是随我家主公而来。”

    这话一出,世家女一怔,她疑惑地说道:“我还以为小郎君也是大家子。”刚说到这里,世家女瞟过前方的目光一滞,脸色白了白。

    卢萦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却见船舱中,走出一个女子来。

    那个女子,长得娇娇弱弱的,面容是与卢萦类似的清丽型,只是她双眼微挑,一副脆弱中隐有风情的模样。

    这女子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与卢萦旁边的世家女相比,无论外表还是气质,都差了不止一筹。

    在两女向她看去时,那女子也是她们看来。转眼瞟到这世家女,那女子双眼一亮。

    她扭着腰向她们走来。

    径直走到两人身前,这女子先朝气质清华的卢萦看了一眼后,转向世家女抿唇一笑,细声细气地说道:“元氏,你既嫁给了杨郎,怎么还梳着姑子发髻?”

    她问得温温柔柔,可那看向世家女元氏挑衅中带着得意的眼神,和抛向卢萦的媚眼,分明就是在告诉卢萦,这个元氏是有夫之妇。

    元氏木着脸说道:“这事与你何干?”

    那女子掩着嘴娇笑,“我这不是怕你给咱们的夫君带了绿帽子吗?”

    这话说得粗俗,元氏脸孔一青,显然给气着了。不过她是个嘴笨的,受了气便什么话也说不出。元氏气得双手颤了一会,头一转提步就走。

    可她虽然走了,那女子却不愿意放过她。看到那女子跟了上去,卢萦蹙起了眉头。

    隐约中,她听到那女子跟在元氏背后,继续细声细气地说道:“元氏,你我和杨郎一起长大,我家虽然遭了罪,我也给入了贱籍。可杨郎对我好啊,他为了我,都把这船当成家了。你虽然嫁给了他,他却碰也不屑碰你一下。嘻嘻,元氏,现在是你赢了,还是我赢了?”

    灯火下,元氏的侧脸惨白一片,却什么话也说不出。

    那女子继续跟她寸步不离,继续温温柔柔地说道:“说起来,当初你想明白了,说什么要退了婚成全我们,杨郎也同意了。可是我不同意啊,我就是要他娶你,就是要让你守活寡,就是怎么也不入杨郎的门,让你只能想着却看也看不到他……元氏,我的元姐姐,你说妹妹对你好不好?”

    元氏气得颤抖起来。

    那女子见到元氏的模样,双颊晕红,眼神更是滴得出水来。竟是一副光是激怒她,便能达到一种兴奋的极端的模样。

    只听她又软软和和地说道:“元姐姐肯定不知道杨郎为什么新婚之夜也不与你过……嘻嘻,那是因为,我当时告诉他,我怀了他的孩子,还病得很厉害,他要是不来,可能就见不到我们母子了。”

    慢条斯理地激得元氏颤抖不已时,那女子继续娇柔地说道:“还有这次呢,元姐姐你说,这次我为什么会让杨郎让你也上这船呢?”那女子格格轻笑道:“那是因为啊,我怀的这个孩子,其实不是杨郎的。”

    这句话一落,元氏腾地转过身来,铁青着脸盯着那女子。

    见她气得浑身颤抖,那女子越发笑得花枝招展,“元姐姐,你是不是很想告诉杨郎?嘻嘻,我劝你什么也别想了,他根本就不会听你的。便如那时候一样,明明是你献身救的他,只要我对他说是我做的,他就一直感激我,一直都觉得愧对我。元姐姐,你知道你最失败的地方是哪里吗?你啊,你就是太正经,太端庄,太重身份,太爱他了……”

    得意地说到这里,那女子盯着元氏,期待地娇哼道:“元姐姐,你气成这样,怎么不扇我一个巴掌,不推我一把?哟,你不这样做,我怎么能流了这个野种呢?”这女子显然欺压元氏成性,在她面前说话毫无顾及。不过也没有人想得到,卢萦的听力会这么出众,会在笙乐喧哗声中,把她们压低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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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 多管闲事且手段毒辣的卢萦

    看到那女子挺着肚子一步步逼向元氏,而元氏青着脸,颤抖着,却不得不一步步向后退去时,卢萦蹙起了眉头。

    她转向一侧,徐徐说道:“能出来一下吗?”

    声音一落,黑暗中出现了一个身影。

    这是一个黑衣人,当他愿意时,他可以堂堂正正得像个正经儒生,而一转身,他又可以成为影子溶入黑夜中。

    他正是保护卢萦的人。

    卢萦一直知道,贵人会派人保护自己,可这真正看到,还是第一次。看了黑衣人一眼,卢萦点了点头,示意他跟她上前。

    这时刻,那女子还在逼着元氏。

    元氏青着脸低喝道:“别再过来了!姓郑的,你莫以为我真地不会叫!”

    “你叫啊,你叫啊。”那女子却格格笑得越发得意,她低头抚着自己的肚子,轻轻说道:“反正杨郎从来不会信你的话,你想叫就尽管叫吧。”挑着眉,那女子笑得欢,“还有,真丢脸,也是你们姓杨的丢了脸,你想叫就叫吧。”

    元氏的脸越发青了。

    那女子显然十分享受她束手无策的样子。慢腾腾地逼了几步后,她突然头一低,便向元氏撞了过去。

    元氏急急一闪,可刚闪到一半,她又记起,那女子腹中的胎儿真地掉落了,自家夫君一定会怪到自己头上,不如硬扛着,说不定给自己缓冲了一下,孩子还掉不了。

    因此,她闪到一半又不闪了。

    那女子虽然没有抬头,却对她的所有动作了然于心,她格格笑得欢,猛然向她一撞间,嘴里则在尖叫道:“我的孩子——”

    她显然是调计好了的,这一声尖叫,突兀而尖利。可惜的是,“我的孩子”四个字才叫出一个字,她的嘴便被堵上一物,同时,一只铁臂提起她的双手,紧紧定住了她。

    那女子挣扎了几下,嘴里唔唔叫了几声,却发现自己什么声音也发不出后,不由惊得瞪大了眼。

    就在她抬头想看清横插一手的人时,突然间,一只巴掌甩了过来。只听得“啪——”的一声脆响,她的左颊被人重重击中了!

    这一巴掌,又狠又准,直打得那女子痛得直翻白眼,左颊更是转眼便变得高高肿起。

    可这还没有完,当她睁大眼,终于看清站在自己面前的那个俊丽少年时,只见对方左手也是一扬,对着她的右脸又是狠狠一巴掌。

    “叭”的一声,那女子被扇得向旁一偏,迅速的,她的嘴角溢出一抹血丝,整张脸更是肿成了猪头。

    这时,一个清冷的中性的声音传来,“放她下来。”

    “是。”

    那女子发现自己双脚终于落了地。她艰难地抬起头来,睁大肿胀的双眼,她流着泪看着眼前这个俊美清华的少年,嘶声道:“好你个元氏,你竟敢背着杨郎偷人?”如果不是情郎,这与自己素不相识的少年,怎会替元氏出头?

    不过那女子没有发现,她自己脸肿得太厉害,说出的话嘎嘎地涩着音,根本让人听不清。

    所以,元氏也没有被气着,她怔怔地看着卢萦,好一会才喃喃说道:“你,你为什么?”

    卢萦蹙着眉,她没好气地瞪了一眼元氏,冷冷地说道:“这么一个下贱之人,便把你逼成了这个样子?我说元氏,你是没人还是没钱?仗势欺人你都不会?”

    元氏被她训得一愣一愣,转眼,她明白了,这个与自己有一面之缘的少年,是特意出来给自己出气的。虽然不知道她怎么知道自己与这女人的恩怨,可第一次被人如此维护的元氏,还是红了眼。她嚅嚅地说道:“我,我不是……”

    “你不是什么?”夜风中,卢萦白袍如雪,背负着手的她真个风度翩翩。恨铁不成钢地盯了元氏一眼后,卢萦看向被黑衣人制在手中,无声地挣扎扭动着的郑姓女子,甩了甩手,上前又给了她一个耳光后,她向元氏挑眉道:“这样打人,你也不会?你不会,你的婢女婆子也不会?便是她们通通不会,你丢出几两黄金,有大把的乞丐荡浪子替你收拾一个妓女。这么简单的事,你都不会做,元氏,你还真是蠢到了极点!”

    卢萦的话,又直接又刻薄,元氏红着脸嚅了半晌,才呆呆地说道:“这样不好。”

    “所以,她欺负你,侮辱你,抢你的丈夫,泼你的脏水,就可以,就好?”卢萦的声音讥嘲之极。那负着手居高临下地看着元氏的模样,真个傲慢到了极点。

    元氏呆了呆,终于闭上了嘴。

    见她安静了。卢萦转向黑衣人说道:“把这女人给我带下去。”

    这话一出,元氏惊道:“你,你要做什么?”

    卢萦懒得看她,她冷声说道:“我心情不好,想替你收拾她,怎么,不可以啊?”

    元氏呆了呆,转眼,她眼眶大红,低下头悄悄地流着泪,直到卢萦三人去得远了,她才哽咽地说道:“多谢。”

    当然,这两个字,谁也没有听见。

    这边的动静,其实也有人看到眼中,瞟了那些关注这边的人一眼。卢萦向那黑衣人问道:“屈打成招你会不会?”

    黑衣人嘴角一抽,木着脸回道:“会。”

    “很好,那就屈打成招吧。”卢萦说出自己的计划,“这女人眉含春色,性情又是个自我,喜欢耍得人团团转的。我看这船上,定然还有她的奸夫。你挑一个,脱光了他们的衣服,让他们在塌上颠鸾倒凤时,让这妇人老老实实地把自己做的肮脏事说个遍。当然,要让她老老实实地说出来,你得使点手段。”顿了顿,卢萦又说道:“这种事你们应该有的是办法,如果有更好的法子,也可以不按我的来。”

    黑衣人听明白了她的意思,面无表情地说道:“要不要把那姓杨地叫来?”

    “自是要叫,让他在外面听个清楚。”

    安排到这里,卢萦拍了拍双手,突然笑道:“其实跟着主公,行事还是挺痛快的。”至少要欺负什么人,她都不用自己动手,仗势欺人,也只要一句话就可以。

    见她这个时候记起主公的好处来,黑衣人木着的脸抽了抽。他用后脑壳对着卢萦,提着那女子下了般舱。

    那黑衣人一走,元氏期期诶诶的声音便从卢萦身后传来,“那个,可是,杨郎那里……”

    “闭嘴!”卢萦话也不等她说完,便直接命令道:“你舱房在哪里?带我前去。”

    “啊,好。”被一系列的变故惊得傻了的元氏愣愣地带着卢萦来到她的舱房外。

    这舱房装饰精致,不大,从里面的布置可以看出,只住着她一个。

    见卢萦打量着里面,元氏低下头小声说道:“杨郎不要我带婢女。”

    卢萦懒得说她,命令道:“进去。”

    “啊,好。”元氏老老实实地走了进去。、

    她刚一入舱,却听得舱房门砰地一声给关了起来。同时,她听到卢萦在外面命令道:“把这门锁了。”

    “啊?”元氏一惊,她在里面叫道:“可是,可是我要出去。”

    “你没有必要出来。”卢萦冷冷地说道:“里面有马桶,只一晚你也饿不死,好生睡一觉。等明儿醒来,一切也都处理完了。”

    “可是,可是……”

    “没可是了。你这人懦弱又痴情,会坏了我教训人的兴致。”

    说到这里,卢萦拍了拍衣袖,转身就走。

    元氏呆呆地看着房门,也没有再说什么,便退到塌上老实地睡下了。

    第二天一大早,元氏刚醒来,便急急推向舱房的门。

    果然,这门现在能打开了,她连忙走了出来。

    这一出舱,元氏才发现,只是蒙蒙亮的外面,竟然站了许多人。那些人一个个对着前面指指点点,议论不休。

    元氏连忙跑了出去。

    这一出来,她才发现,众人都在抬头看着上面。而昏暗的天色中,她清楚地看到,一个脱得光溜溜的妇人,被反绑着吊在了桅杆上!

    这时,一阵风吹来,让那妇人的脸转了过来。

    一看到对方的脸,元氏惊道:果然如此。转眼她又心软地想道:可是,她还怀着孩子的啊,那俊俏的小郎君,心也太狠了。

    晨风吹得吊在桅杆上,给堵住了嘴的光裸妇人不停地转着,而围观的人群中,传来阵阵低语声,“这个妓子胆儿也太大了,连吴五郎心爱的少年也敢勾搭,听说还怀了他的孩子/在吴五郎给逮住后,她反口就说是那少年强奸的她。吴五郎是什么人?那可是武汉一地出了名的护短杀人王。他自己的人,一百个不是,也不许别人说。他当场就令人剥光了这个妓子,说是要把她吊足一个时辰。幸好现在船只还在河道中,不然,出了这种事,连绮香阁都会没脸。”

    元氏听到这里,完全愣住了。她想不到,这事怎么扯到了吴五郎身上去了?还有杨郎呢?

    想到杨郎,她急急转过头去。

    直在人群中寻了一会也没有寻到后,元氏急急地朝杨郎所在的舱房走去。

    不一会,她听到了舱房中传来的细细的忍泣声。元氏连忙推开舱门,看到心爱的杨郎双手捂脸流着泪,她小心地靠近,慢慢地跪在他身前,低声唤道:“杨郎。”

    听到她的声音,杨郎一僵,转眼,他哑着声音说道:“娘子……你说我是不是瞎了眼?我护着爱着这么多年的人,原来是个人尽可夫的贱货!你知道吗?光这船上跟她睡过的,就有五个,有五个男人啊!”

    他气到极点,恨到极点,也悔到极点,身子直是哆嗦中,杨郎嘶声说道:“这一年来,我天天往这绮香阁上跑的行为,不知在背后被那些人笑了多少次!一个这么样的贱货,我竟然也把她当成了宝!我恨啊,娘子,我好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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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章 感情

    元氏看着面前哭得像个孩子似的杨郎,不知怎地,心中并无太多欣喜。

    在她上这只船的时候,还曾幻想过,有一天杨郎会认清郑氏的真面目,从而记得她的好。有时想着想着,她都觉得真有了那一天,自己也许就满足了。

    可真正到了这一天,真正看到悔得痛哭流涕的杨郎,她心中却没有多少欢喜和得意,甚至没有多少舒服。

    浮出她心头的,更多的是茫然,还有一种“这一曲终于完结”的感触。

    这种想法,让元氏自己也大为意外,她跪在丈夫面前,怔怔地看着哭得像个孩子似的男人。突然明白过来,在她当初准备退婚成全他们时,她也许已不是那么爱他了,在他们洞房花烛夜,他弃她而去时,也许她已不再爱他了。

    这么久,她对他的千依百顺,小心逢迎,还有体贴照顾,更多的是一种习惯吧?也许,还有孤独。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她已经习惯了对他好,对他迁让。所以,成婚半载,她依然还是处子身之事,她毫无所谓,她甚至大大方方地梳着姑子发髻,她告诉所有人她这个丈夫对她不好,如其说,她是在恨,在妒忌,在愤怒,不如说,她是在提醒自己,提醒世人,她是在为有一日离开他做准备……

    想到这里,元氏突然意兴索然,她慢慢站起,也不再理会身后哭泣不已的丈夫,慢慢走出了船舱。

    刚靠上船舷,刚筋疲力尽地闭上双眼,元氏感觉到身边一暖,却是什么人站在一侧。

    她睁开眼来。

    然后,她对上了卢萦那张俊丽清华的漂亮脸蛋。对上这个匆促相识,却为她辣手惩治情敌的少年郎君。元氏扯了扯唇,喃喃说道:“我不欢喜……”

    看着卢萦,元氏眼中一片茫然,她木呆呆地说道:“我也没有庆幸,没有得意,看到杨郎在哭,看到他在后悔,我似乎只是一开始满足了会,便没有别的感触了。”

    她伸手揪上卢萦的衣袖,小心地问道:“我是不是不正常?”

    卢萦却是一笑,这一笑与她一直面对元氏时,那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完全不同,显得格外灿烂。她摇头道:“不,你很正常,你只是不爱了,你只是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在乎他,你只是下意识中已经放开了,你只是累了,不想继续了……”

    “是吗?”元氏眼中还是茫然一片。这时的她,仿佛了一个失去了目标的孩子。

    卢萦暗叹一声,伸手在她肩膀上拍了拍,道:“去睡一觉吧。你应该很久没有睡过好觉了,这一次,可以放松了。”

    还别说,她这话一出,元氏还真地打了一个哈欠,她嘟囔道:“我是要去睡一觉了。”

    说罢,元氏提步朝船舱中走过,当她经过船头时,正好一个时辰到了,众人把吊着的郑氏放了下来。看着昏厥在地,再无半分往昔光彩的郑氏,元氏只是瞟了一眼,便毫不在意地跨过去,然后,她再小小地打了一个哈欠。

    看着郑氏消失在眼前,卢萦扬唇一笑转过头来。

    恰好这时,她对上了做官员打扮的执六。执六圆圆的脸上笑得欢,他学着卢萦的样子靠着船舷,笑道:“这个元氏对你很依赖啊,你要她去睡,她就真去睡了。”

    见卢萦看向自己,表情带着不解,执六慢慢说道:“主公要我告诉你,这件事你做得很不错!”

    这句话,远远出乎卢萦的意料之外,当下她瞪大了眼。

    直朝着执六瞪了一会,卢萦突然明白过来,她低声说道:“我与元氏接近,是安排好了的?”

    执六一笑,倒是爽快应道:“不错。这船上的人,都是前来寻欢作乐的,真正的闲人,也只有你与元氏两人。你禀性护弱,而元氏自上船的这一周内,只要落单,便被那郑氏妓子缠着想了法子折腾。所以你遇上她,为她出头,早在预算当中!”

    卢萦却是一笑,她淡淡说道:“是在主公的预算当中吧?”

    执六没有否认,他只是认真地盯着卢萦,认真地说道:“主公要我交待你,元氏对你已有依赖,下面你可以告诉她你是女子身,尽量与她成为知交好友。”他细心地解释起来,“此番我们前去的目的地便是武汉。武汉局势复杂,元氏那里,是突破口之一。主公说了,你尽管任性行事,想怎么干就怎么干,一切有他担着。”

    看到卢萦听到这句话后,双眼微眯,表情中马上便露出了狡黠和算计。执六忍着笑意,板着脸严肃地说道:“主公还说,此番武汉事了,他可根椐情况给你一个奖励。”说到这里,他朝卢萦点了点头,道:“去吧,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只要口风紧一些,别把主公也交待出来就成了。”

    说罢,执六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望着执六的身影,卢萦抿了抿唇。好一会,她哼了一声,转过头便寻起那个算好了一切,却连交待都要通过别人的口的男人来。

    不一会,卢萦便在二层的一个厢房中,看到了主公的身影。此刻,他取下了斗笠,露出了那张俊美灼目的脸孔。而一个少年正坐在他的大腿上。主公的襟领,已被扯开了大半,露出了那结实的蜜色的胸膛……

    卢萦这么一出现,那个坐上主公大腿的美少年一怔,迅速地转过头盯向卢萦。而贵人则懒洋洋地抿了一口酒,一双眼睛如鹰锐利地盯着卢萦,逼得想要退后逃离的她,根本不敢后退,不敢提步。

    暗叹一声,卢萦还是决定尽职尽责地顺着这个衣食父母来。

    因此,靠在门旁的她洒然一笑,朝门框侧了侧后,她挑着眸子傲慢地抬了抬下巴,朝着贵人问道:“他是何人?”冷笑一声,卢萦讥嘲地说道:“郎君要找新人,怎地挑了个这么样的货色?”

    她这话一出,那个姿色上上乘的美少年一僵,当下他咬着唇,警惕而挑衅地瞪向卢萦。

    可卢萦只在最初瞟了他一眼后,便再不在他身上浪费半点眼神。只是以一种悠然的姿态,眼梢上挑,似含情似带媚,却又显得无比冷情无比傲然地瞟向贵人。

    ……说实在的,这样的卢萦,也许光就姿色而言,她并不比眼前这个美少年强多少,可奈何她眉梢眼尾,举手投足间有一种风流味儿呀。而且这种风流味儿,不是从风月场中培养出来的,而是那种世家子才有的傲慢,自信,书卷气等等混合而成的清华。

    这种味儿,可以让任何一个试图挑衅者黯然失色。因此那美少年瞪了一眼卢萦后,心下已经打鼓。

    事实上,如果他仅是绮香阁的小倌中的花魁也就罢了,遇到这种场合,示弱也罢,抽身后退也可以。

    可惜,他不仅仅是这个身份。今儿个,他还真是冲着身下这个贵人来的。是他家主子知道这贵人带了卢萦这么一个美少年上船之后,特意把他派来的。

    因此,咬了一会牙后,那少年叫道:“你出去!”

    他只说了三个字,也只来得及说这三个字。声音一落,卢萦已潇潇洒洒地走了进来。

    她径直走到两人面前,一双眸子似含情似含笑地盯着美少年身下的贵人的同时。蓦然的,她右手一伸,扯着他膝头上的少年便是朝后一扔。

    虽然她力道不怎么样,没有扔出多远,那少年还是猝不及防之下,被她扯到了地上。

    然后,这个一袭白衣,笑得好不洒脱的卢文朝着贵人倾下身来,只见他脸几乎贴着贵人的脸,朝着他脸颊吹了一口香风后。他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慢条斯理地抚上贵人裸裎着的胸脯来。

    留着指甲的手指,优雅的,却也横蛮的在他胸脯上一刮,直刮出一条红色的血痕后。坐在地上的美少年听到这个小郎朝着那贵人冷冷地说道:“你还真是无聊!”

    丢出这几个字,她双手提起贵人的襟领一扯,让他不再那么裸露后,只见这个小郎朝着那贵人的俊脸轻轻拍了两下,不耐烦地警告道:“你给我老实点。”

    傲慢地丢出这几个字后,卢萦转身。她对上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贵人,表情惊疑不定的美少年,薄唇一启,冷声暴喝道:“滚——”

    这一喝,戾气十足!

    那美少年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从地上爬出,仓惶地退出了舱房!

    看着那美少年被自己吓走了,卢萦广袖一甩,悠然地迈着步便想把贵人扔了逃跑。

    就在这时,她的衣袖一紧,接着,她的细腰被锁。身子向后一倒,重重落在贵人膝头后。卢萦感到头顶一暖,却是贵人把脸埋在她的秀发间,低低的,温柔缓慢地说道:“用指甲刮我,警告我,还打我……事情都做尽了,就想离开?”

    果不其然,他的声音一落,便听到膝上的人谄媚地陪笑道:“这个主公,阿萦刚才不是陪着你唬走那不怀好意的小子么?”

    天生清冷的嗓音,真是难为她挤出这么谄媚的音调了。

    卢萦的话音一落,却听到贵人淡淡的声音传来,“可我怎么觉得,阿萦一直在遗撼不能真个给我几巴掌?”

    这话一出,卢萦身子一僵。不过转眼她便陪着笑乐呵呵地说道:“主公,这哪能呢?这不是阿萦向来聪明过人,最善察颜观色,知道主公要我解围而使出来的招儿吗?主公大人大量,怎么能计较起来呢?再说,这船上盯着主公美色,不怀好意的这么多,阿萦不使狠一些,怎么堵得住那些明的暗的地算计?主公,有所谓非常时行非常事,这样计较,下面阿萦可怎么继续出力呢?”倒是反过来威胁他起来。

第一百四十三章 一吻一咬

    不止是威胁他,她还大赖赖地嘲讽他,说什么“盯着主公美色”。

    想到这里,把脸埋在卢萦秀发间的贵人,低低地笑出声来。

    这个时候,他生气也罢,沉怒也罢,都是应该。这么一笑,卢萦却是肌肉一紧,双眼下意识地盯向舱门处,只准备找到机会便逃。

    就在这时,她的脸蛋被人向后一扳,接着,下巴被强行握住,再然后,她眼前一黑,粉唇被一温热的唇罩住。

    感觉到一滑溜的舌头挤入口中,强横地追索着她的舌头,强行探索着她的口腔时,卢萦真僵了。

    她愣愣地张着嘴,愣愣地任由这人轻薄着。愣愣地让他的气息充满她整个口腔……

    感觉到了她的呆傻,覆在她唇上反复辗转的男人低沉地笑了起来。他笑得欢快,吻她的动作却丝毫没有放松。

    因吻得太猛,掐住她下巴的手太用劲,卢萦的小嘴不得不张开,渐渐的,银色的水丝溢出了她的唇角,在阳光下闪耀着淫靡的光芒,而空气中传响着“啧啧”的激吻声。

    男人还在低笑,还有吻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卢萦猛然惊醒过来。她脸上的红晕迅速地消失,睁大双眼瞪着这个近在方寸的人,还有那把自己整个口腔全部占据的唇舌,突然间,卢萦上下贝齿一合!

    “唔——”一人吃痛的声音传来!

    “啧啧”的激吻声消失了。

    贵人慢慢地离开了卢萦的唇,那掐着她下巴的手指,却更用了两分力道。

    强行抬起她的脸,任由一缕血丝溢出唇角,男人似笑非笑,声音磁沉中透着阴寒,“这么刚烈?”

    只有四个字。

    虽是只有四个字,卢萦却第一次感觉到,他很生气,这种生气,几乎是震怒。

    视野中,盯着她的双眼已浓黑一生,再无光亮!

    盯着卢萦,他冷冷又笑道:“这么刚烈?”

    第二次听到这四个字,卢萦陡然明白过来,他的愤怒中夹着失望……他没有想到,她为了拒绝他,竟然敢咬伤他。

    是了,这样的事,如果发生在洛阳,不管咬他的女人是什么身份,只怕都只有死路一条。

    这是冒犯,这是忤逆……不对,让他震怒的,正是她丝毫不顾及自身安危的断然拒绝!所以,他反复问她:你是为了谁而这么刚烈?

    电光火石中明白这一点,卢萦迅速地做出决定。只见她双臂把他颈项一搂,鼻尖触到他的鼻尖,然后,她一口叨住他的唇角。

    她这个动作,不可谓不亲昵。处于失望和震怒中的贵人一僵,怒火在迅速消逝。他稍稍移开,离开她少许后,他低着头沉着眼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搂着他颈,叨着他唇角的卢萦却是不理,她吐气如兰中,唇贴着他的唇,带着几分清冷和媚意地说道:“疆郎,又用毁我清白这一招么?”

    说到这里,她温润的唇向下移去,在他喉结滚动间,在他的下巴上重重一咬。

    在他的闷哼声中,卢萦成功地在他形状完美的下颌处留下一个清楚的牙齿印,然后,他听到她在他的耳边低低地笑道:“给你留个印记,省得又有什么人不怀好意地打你主意。”

    说罢,她扯下他扣着她下巴的手,扯开他扣着她细的双臂,潇洒地朝外走去。来到舱门时,卢萦倚门回头,挑眸讥笑道:“主公,我还以为你赶我出成都时,已放弃了不顾我的意愿,想碰就碰,兴致到了就收我为婢妾的想法呢。”

    说罢,她广袖一甩,飘然而去。

    直到舱门“砰”的一声轻响传来,贵人才动了动。

    他伸手抚上自己的下巴,摸着那一个牙印,而这么一摸,一抹腥红的血丝迅速染上了他的指头。

    “咝”舌尖的疼痛让他倒吸了一口气。

    直到这时,“咚咚”两声跪地声传来,却是两个隐藏在暗处,一直负责他安危的黑衣人跪在了他面前。

    他们五体投地地伏在那里,一动不动着。

    贵人垂眸瞟了他们一眼,刚要说话,舌头又是一痛,当下,他再次“咝”地吸了一口气。

    见他如此,一个黑衣人以头点地,沉声问道:“主公,当时事出突然,我等来之不及……”那黑衣人的话说到一半,突然觉得有点怪怪的,当上他急忙住了嘴。然后,悄悄抬起头瞟向同伴。

    他的同伴果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那种无声的警告,他是看到懂的:这种闺房之乐,你胡乱开什么口?

    果然,在那黑衣人的话说出口后,贵人的脸更黑了。好一会,他淡淡吩咐道:“下次卢氏前来,你们避远些。”

    “是。”这一次,两个黑衣人应得极爽快。

    贵人又倒吸了一口气,他摸上下巴,淡淡说道:“我长大至今,从来没有人敢明着碰我一根指头。”

    听到这话,两个糊涂的黑衣人连忙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顿了顿,贵人冷冷地说道:“便是我强要了她,也是值得她卢氏整族狂欢的幸事,然否?”

    一个黑衣人小声回道:“卢氏好似没有父族……”

    贵人瞟了他一眼。

    这一眼,令得那黑衣人狠狠打了一个寒颤后,立马伏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贵人垂眸,好一会,他才徐徐说道:“卢萦,我猜之不透……”他似是想到了刚才卢萦离去时说的话,不由蹙着眉,直过了好一会,他头痛地挥了挥手,“下去吧,我要静一静。”

    “是。”

    卢萦下了二楼。

    来到船头,她重重地靠上船舷,闭上了双眼。

    说实在的,从她用指甲在他胸口刮出一道血痕时,便已走在悬崖边上……那样的人,那样的身份,岂是她能够发作的?于是结果出来了吧?

    ——这人啊,图一时之快,真是要不得!

    后来那一咬,是她下意识地行为,其中有愤怒有羞涩也有气恼害怕。因为当时她清楚地感觉到,他情动了,那顶着自己的硬挺,是传说中男人情动的表现。猝不及防之下,她咬了他。

    然后,为了弥补,她又吻了他的唇角……

    寻思到这里,卢萦也伸手揉了揉眉心,与贵人一样为目前的状况头痛起来。

    ——她好似一直在逃,却更似越发地向他靠拢。罢了罢了,不想这个了,船到了桥头自然会直,且走一步算一步罢。

    想了一会,卢萦还是疲惫,便回到自己的舱房中睡了一觉。

    当她再次醒来时,已是晚间。

    卢萦刚刚梳洗走出,执六便出现在她面前,他打量卢萦的表情很古怪,似乎在笑,也似乎在忍笑,而因为忍得太过,更像在哭……

    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阵,执六要笑不笑地说道:“主公让你上去。”

    卢萦僵了僵,应道:“好。”招来那个给她化妆的秀丽男子重新化过后,卢萦又换了一袭红袍后,才慢慢走上二楼。

    二楼正是灯火通明,胭脂流香的时候,一阵阵笙乐声伴随着笛声飘拂在水面上,夜空中,使得整个空气中都充斥着一种奢靡的欢乐。

    卢萦一上二楼,便看到了她的主公。

    这一瞅,她差点乐出声来。顿时明白了执六的表情怎么会那么古怪。那个靠在船舷,双眼沉沉地盯着她的男子,一袭镶着金边的黑袍,衬得他无比的俊美又神秘……可偏偏这么一个近乎完美的,气势不凡的男人,下颏上有着一个清楚的泛着青紫的牙印儿。

    看到这样的他,不知怎地,刚才还患得患失着的卢萦,心情一下子变得飞扬了。

    卢萦的唇角虽然只是小小地,正淡淡地盯着楼梯口的贵人,还是脸孔一沉。

    卢萦浅笑着,红袍似火,风度翩翩地向他走近。

    来到贵人面前时,卢萦才注意到,这整个二层都是衣香鬓影,船头船尾船舷处都有人。

    而这些人的目光,一直有意无意地盯着贵人,此刻一袭红袍,艳得如火的卢萦一出现,众人同时露出了恍然大悟,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

    在众人的恍然中,卢萦优雅地走到贵人身前。然后,她抬头,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抚上他的下巴,抚着那泛着紫红,清楚得如烙印的牙齿印后,卢萦忍着笑,以着清冷的声音温柔问道:“还疼么?”

    贵人自是不答,他面无表情的沉寒地盯着她。

    卢萦却是叹了一口气,灯火下,她白皙清丽的面孔如泛着光,只见她微微掂起脚,在他那牙印上轻轻一吻后,卢萦叹出的气息混在风中,透着真真的无奈,“别恼了……你说你要不是那么对我,我至于让你没脸么?”

    卢萦这话一出,四下笑声隐隐。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官员搂着一个美少年走了出来。他贪婪地盯了卢萦几眼,转向俊美高大的贵人,忍不住说道:“我说阁下,你也犯不着脸色不好,若我也有这么一个可人儿,别说被他咬一口了,便是给他鞭上几下也心甘情愿。”说到这里,他还向左右问道:“大伙说是不是?”

    一阵哄笑声传来,好些人同时应道:“正是。”“这一对当真是神仙中人。”“这小郎风姿如玉,那是打一下咬一口也是乐趣啊。”“此乃闺房之乐,有什么好生气的?”“我却是求之不得。”

    ……

    一双双火热的目光看向卢萦,上下打量着她。显然,要不是她气质出众,要不是她连这么尊贵的相好也敢咬,一看就是个也有来历的世家子,都有人忍不住想向贵人出口索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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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发现我为什么迟迟不写他的名字,而一直用贵人代替了。天啊,这个疆字,我用五笔一直打不出,每次要改成拼音,而拼音则要打五下转一次才能完成。

    第一更送到。

第一百四十四章依赖

    第一百四十四章依赖

    嘻笑声中,卢萦也懒得理会贵人扣着自己的腰,和把自己强行搂在怀中的手臂。她把脸搁在他臂间,转眸朝人群中看去,没有见到元氏,卢萦收回目光。

    就在这时,头顶上传来贵人磁沉的声音,“我是纸老虎么?”

    他的声音平平静静的。

    卢萦一凛,不过转眼,她便认真的摇头道:“主公自然是真老虎……不过最强悍的人,也得容忍猫儿咬上一口,挠上一爪,是不?”

    她这话一出,这比喻一打,那是明明白白地示弱讨好。贵人似是心情好了不少,他低低笑了起来,把唇凑上她的耳边,他轻叹地问道:“不挣扎了?”

    他是问,卢萦是不是认准了他,不再做无谓的争扎了。

    听出他语气中的满意与温柔,卢萦暗中苦笑道:你根本不可能放手,我挣扎有用么?我能做的,只不过是被你强行收入后院前,变成你生命中最特殊的一个,等哪一日彻底激怒你时,不至于对我狠下杀手。

    于是,她懒懒地回应他道:“我现在是卢文,是主公你的卿卿……”所以,她只是在演戏,只是在配合他玩一玩。

    听到卢萦地回答,贵人的手臂猛然收紧,他瞳孔一缩,想起了她曾经说过的话:身为男儿时,我没有名节那回事。

    转眼,他放松她,淡淡一笑,慢腾腾地说道:“甚好,我这阵子正好迷上了男色,学了些床第合欢之术,卿卿今晚侍寝如何?”

    卢萦:“……”

    她早就应该知道,来真个的,她从来不是他的对手。

    她傻傻地抬着头,灯火下,那张俊丽的,玉光逼人的脸孔僵硬着,一副又想哭又想求饶又想撑着的模样,着实取悦了贵人。当下,他压了压唇角,懒洋洋地重新收紧了双臂。顺便,他还把她的脑袋按在自个怀中。

    感觉到他放过了自己,卢萦立马老实起来。她安静地伏在他臂膀间,老实地瞅起河景来。

    这时,一阵弦乐声响起,接着,十几个只着薄纱的美人从船舱中飘然而出,舞到了船头。

    随着她们舞出,灯火越发大作,而宛如白昼的灯光下,美人儿薄纱下的私隐处都若隐若现,那沁人的香味更是浓郁地飘来。

    能出现在这里的美人,无不是千里挑一,这么一群姿色上乘的美人半露不露的,当下好些人呼吸急促起来。而搂着少年的那些中年人,有的已上下其手。

    没有想到这里是这么一副图景,卢萦慢慢抽离了贵人怀抱。感觉到众人时不时锁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卢萦干脆抬起头来。

    她一袭红袍,完全衬出了她的俊丽和那冷傲中的玉质之美。在卢萦抬头朝着贵人看去时,周围不可避免地,传来了好几声咽口水的声音。

    墨发红袍白肤如玉的卢萦,依然是一脸清华的睥睨骄纵,于众目睽睽之下,只见她扯着贵人的衣襟,让他强行低下头后。卢萦无视他深黑的眸子和那威压十分的俊脸,径直在他唇边轻咬一口,缠绵地低语道:“这光景我有些不耐,先下去透透气,你在这里给我老实点。”

    她的声音,虽是压低,却也还听得清,周围众人把她的话听到耳中,看到卢萦风度翩翩地扬长而去,好一些喜好男色地看向卢萦的背影时,目光都直了。

    ……这样的风情,这样的容止,可不是寻常能见的啊。

    在卢萦下楼梯时,已有几个中年人围上了贵人,与他旁敲侧击地问起卢萦的来历和身份来。贵人显然正在找一个与他们能自如交谈的机会,只是三言两语,便拐着那些人谈向他所感兴趣的话题上。

    卢萦渐渐没入黑影中。

    来到第一层时,她想起最后贵人那越发幽深的双眸,不由有点头痛。转眼她又想道:也不知他以绮香阁为突破口,是想达到什么目的?

    胡思乱想一会,卢萦决定抛开那人。

    她懒懒地倚在船舷上,吹起这春日的河风来。

    这时,一个轻细的脚步声传来,然后,元氏有点小心的低语声传来,“郎君不曾上去玩乐?”

    卢萦抬起头来。

    悄立在淡淡光亮中的元氏,衣衫单薄,明明是出身良好的世家女,她看向卢萦的眼神,与看向杨郎一样,透着种掩藏了的小心翼翼。似乎,有很多一段时间,她都生活在对别人心思的揣摩,和小心逢迎中,似乎,她一直孤独一人,哪次一个笑脸没有陪好,可能就会失去一切……

    看着这样的元氏,卢萦陡然明白过来,为什么她一个世家女,都对郑氏这样的ji子百般忍让。实在是她的忍让小心已刻到了骨子里,已成了习惯。

    莹莹淡光下,卢萦朝元氏点了点头,轻声问道:“看过郑氏没?”

    “看过了。”

    元氏学她一样靠着船舷,同样轻声回道。

    “怎么样?”

    “她完了。”元氏说得很慢,语气变化不大,透着种木讷,“她一阵冷一阵热,刚又流了孩子,船上的大夫说,她可能撑不过这一关。”

    卢萦侧头看向她,笑道:“你没有帮忙?”

    元氏转头看向她。

    微光下,她的双眼其实很明亮,看着卢萦,元氏小心地说道:“我其实恨她,我想她死的。”垂下双眸,她又呆呆地说道:“大夫是我请来的。他说郑氏会死时,我一点也不难过。”

    卢萦哧笑一声,道:“她那样对你,让你这么些年都活在她的阴影下,你还为她难过,那你这人都没救了。”

    元氏“恩”了一声,好一会才说道:“杨郎一直在那里难受,我告诉他这事时,他还叫着让她去死的话。”

    听她提到杨郎,卢萦倒是来了兴趣,她侧过头看着元氏,认真地问道:“这次回去你有什么打算?”

    “什么打算?”

    元氏不解地看着她。

    卢萦浅笑道:“你没有想过和离?”

    元氏低下头,好一会,她才轻轻说道:“我父母早就逝去了,我娘家人一向对我不喜。和离后,我无处可去。”她说得很平静,可声音中,却透着种由衷的寂寞。

    卢萦怔怔地看着她,突然叹了一口气,道:“人有时候要学着走出来。”只说了这么一句。她其实不是一个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

    卢萦寻思中,见夜风吹来,衣着单薄的元氏双手抱肩缩成一团,不由轻声说道:“其实,我是女的。”

    这几个字一出,元氏惊得冷都忘记了,她傻傻地抬着头看着卢萦。看了一会,元氏的双眼亮了,她咬着唇高兴地说道:“真好。”

    说到这里,她朝卢萦凑了凑,靠近她,让她的体温温暖自己,元氏有点小心,也有点依恋地看着她,讨好地笑道:“你叫什么名字?是去武汉吗?到了武汉,到我家去玩好不好?”

    卢萦扬唇一笑,她向元氏靠了靠,小声地说道:“我是女子的事,你别说出去。”

    元氏也不问原因便傻傻地点着头。

    卢萦这才回答她的问题,“我唤卢文,是到武汉去。”转过头,夜色中她双眸如星,“我们是朋友,说不定到了武汉,我真会到你家去玩。”

    她这话一出,元氏喜笑颜开。她这人,便是开心到极点,笑起来也透着几分小心和谨慎。

    看着她,卢萦不由暗暗想道:也不知她以前是处于什么样的环境中,竟是活得如此小心翼翼。

    按道理,她的家世应该极好。毕竟这绮香阁的花费十分惊人,她的丈夫能在这种地方一呆就是几个月半年的,那不可能是普通的有钱人家能做得到。更何况,连贵人也注意到了的,更不可能只是一般人。

    在卢萦寻思时,她听到元氏小心地问道:“阿文,我可以靠着你吗?”

    卢萦对上她希翼的目光,点了点头,“当然可以。”

    元氏一笑,真地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

    感觉到她身体传来的热度,元氏傻笑道:“我一直想要一个像阿文一样的姐姐。”

    卢萦转头看向她。

    元氏虽然成婚半载,可实际上,她也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女。脱去她那小心的木讷的外壳,她实际上是个幼稚的,渴望温暖的孤独少女。这么一个与自己仅有一面之缘的人,竟对自己产生了极强的依赖性。

    这种依赖,让卢萦心头一软,她把元氏抱了抱,轻声道:“走,去加件衣裳吧。”

    “好。”看到卢萦跟自己一道前去,元氏显得很高兴。

    当元氏披了一件外裳与卢萦再度出来时,两人已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当然,更多的时候,是元氏在说。

    元氏这人,一直养在深闺,与外人接触得不多,再加上她一直活得小心翼翼,也没有几个朋友。陡然从卢萦这里得到了温暖,她几乎把卢萦当姐姐崇拜,对她是百依百顺。

    说实在的,卢萦这人,虽然给人的第一感觉冷漠了些。可她身上有一种沉稳狼从容的气度,很能让人产生一个种依赖和信任的感觉。如萧燕尚缇她们,与卢萦相处久了,也有点对她惟命是从,当姐姐一样的依赖。

    这一次元氏也是如此。

    两女一直说说笑笑,半个时辰后,那个秀丽的,给卢萦化妆的中年人走了下来,他朝着卢萦行了一礼,说道:“阿文,主公令你过去。”

    贵人让她过去?

    卢萦抬起头来。到了此刻,才是真正的夜深,二楼上的弦乐,于奢华轻飘中透出一种靡靡之音,少女少年的笑声媚好声,混在夜风中不停地吹来。左右的大船上,还可以看到半裸的少年在舞蹈。

    卢萦想道:他这个时候叫我过去,时不时终于到了重头宴了?

    想到这里,她点了点头,应道:“我马上就来。”

    回头看着元氏,她直接命令道:“你刚才打了五个喷嚏,想是受了寒。现在就回舱中,喝一盅热水后捂着被子睡一觉。有什么话,咱们明天再说不迟。”

    她说得毫不客气,元氏却很听话,她顺从地应道:“好。”老实转身,真个朝舱中走去。

    见她离去,卢萦回到舱中把自己的仪容整理一番后,扯了扯自个的襟领衣袖,风度翩翩地走向二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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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章 在意不在意

    此时入春不久,夜间正是春寒料峭之时,卢萦来到二层时,众人已搬回了舱房中。

    前方可容百人的大舱房,几乎占据了二层的一半。里面正是灯火通时,笑语嫣然之时。卢萦刚一靠近,便被一阵酒肉香和胭脂香熏得头都有点晕了。

    她缓步走了过去。

    外面地船板上,也络络续续有几个客人在,这些人在看到一袭红袍慢步走来的卢萦时,都忍不住朝她看来。

    卢萦的女装扮相,还只是一个有着上等姿色的美人,可她扮起男人来,那还真是风流清贵,无与伦比了。因此,不管是好不好男色的,在看到她时,都会分出两分注意力来。

    事实上,能上这绮香阁船队的,都是富贵一时,财富无数之人。而这样的人,多数玩起来,会对出色的男女都有兴趣。

    那几人的目光,卢萦自是不会放在眼中,布置得豪华奢靡的大舱中,正是歌舞到了高潮时,卢萦轻轻推开舱门。

    在她步入的那一瞬,舱中原本饮着酒作着乐的众客人,小小的安静了一会。安静中,只听得一个肚腹流油的中年富商朝着明显是主人之一的中年人叹道:“我说你们绮香阁便是天下无双又怎么样?”他朝着卢萦一指,道:“要是有本事把那么一个风姿玉骨的小郎也网罗进去,才真正称得上名不虚传。”

    言语之下,却是把卢萦当成小倌了。

    卢萦瞟了那人一眼,唇微微一勾,浅浅一笑。

    一袭红袍的她,本来便俊得惊人,这一笑,顿时好些人傻了眼。

    在众人越发不舍地盯视中,卢萦风度翩翩地走向那个出言不逊的中年富商。

    走到他的塌前,卢萦微微倾身,随着她这个动作,那掩在袍服下的精致锁骨便显露出来,勾得那富商咽了好几下口水。

    卢萦对上他痴迷的眼,眉梢一挑,她优雅地伸出手,端起了放在塌上,刚刚温好的美酒。

    见到她拿起那酒斟,那中年富商色眯眯地连声说道:“小郎可是喜欢我这酒?尽管用,尽管用……”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卢萦却是把那酒斟举到他头上,然后,向下一倾!

    温热的酒水汩汩而下,转眼间便淋了那中年富商一头一脸。

    ……

    四下瞬时安静下来。

    于安静中,卢萦施施然地把一斟酒全部浇在那富商的头上,然后,她慢悠悠地走到一侧,拿过一根蜡烛。

    举着那蜡烛来到富商身前,卢萦倾身,朝他吐出一口气后,她优雅而冰寒地说道:“阁下淋够了酒,要不要再加一把火?”

    四下沸腾起来。

    众人同时惊醒,那中年富商腾地站起,伸手指着卢萦的脸,厉声喝道:“你敢?”看到卢萦手中的蜡烛,他生怕她不管不顾地扔上来,当下急急向后退出几步,再尖喝道:“来人,来人!”

    在他的尖喝声中,几个护卫一拥而来。与此同时,船主人也急急站起,叫道:“且慢!”他又转向卢萦,唤道:“这位小郎……”

    于无比的喧闹中,卢萦瞟也不向这些人瞟一眼,只听她哧地一笑,朝地上“呸”了一声后,不屑地说道:“胆小如鼠!”

    顺手把蜡烛一扔后,她优雅地整理着自己的广袖,不再理会那富商,迈着优美的步子,她来到贵人身边。低下头把他打量一番后,卢萦突然倾身。扯着贵人的衣襟,凑过去朝他嗅了嗅后,卢萦满意地点了点头,在众人地打量中微笑说道:“不错,没有沾上别人的气味。”

    她这话一出,一直半闭着双眼的贵人刷地睁开眼来。

    灯火中,他双眸如电,冷冷地盯了卢萦一会,他手臂一伸,把她搂到了怀中。

    而这时,船主人终于清醒过来,他笑着朗声说道:“呵呵,误会一场,误会一场。各位继续,继续。”于是,歌舞声再响,笑闹声依旧传来。

    卢萦被贵人的铁臂强行搂入怀中后,她不得不贴着他的胸口。

    这时,她听到他磁沉的冷笑声传来,“你这胆子,真是包天了!”

    卢萦挣脱不了,干脆老实地埋在他怀中,她在他胸口蹭了蹭后,勉强伸手给自己端来一盅酒,小小抿了一口,卢萦不在意地浅笑,“这不正是主公要的么?”

    贵人冷笑,“一来就把我置于众人的目光之下,也是我要的?”

    卢萦“恩”了一声,把酒盅放在他唇边,眸光流转中带着几分讥嘲,“主公白日特意令执六吩咐我,说是我接下来可以任性而为,一切有你当着……既然到了武汉可以任意妄为,在此处怎么就不能了?”

    贵人终于低下头来。

    他定定地看着卢萦,盯了好一会,他暗叹一声,脸贴上她的脸,喃喃说道:“卢氏,你怎能聪明至斯?”

    她怎么每一次做事,嚣张也罢任意也罢,总总做到了他的心坎上?

    她怎么就这么肯定,自己此番真需要纵着她,忍着她,让着她,让她嚣张跋扈?

    这一刻,贵人甚至觉得,他这一生,只怕再也找不到一个比卢萦更知他心意的人了。

    叹了一口气后,他低下头,就着卢萦的手,把那盅中的酒一饮而尽。

    在两人相依相偎时,不远处的角落中,也有几人在窃窃私语,“弄清楚此人身份没有?”“洛阳的消息锁得紧,还不曾有确信传来。”这时,一个阴沉的声音说道:“不必查了,上面不会让人轻易查到的。据我看来,此人定然就是南阳邓四郎。都说那个邓四郎长相俊美,性格沉稳,举止颇见气度,平生只好男颜不好女色,并与一个世家子同行同起经年……此人样样符合,定然是他无疑。”

    听到这话,另外几人松了一口气。一人高兴地说道:“南阳邓氏的人啊?那就不必过于防备了。”另一个也点了点头,说道:“不是说北方郭氏也有派人来么?要他们盯紧一些,千万别落到郭氏手中。”

    几个声音同时低语道:“知道了。”

    就着卢萦的手,把那酒一饮而尽后,贵人显得有点慵懒,感觉到他搂着自己的动作中透着一股轻松,卢萦暗暗忖道:看来他叫我来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想到这里,她也就不刻意表现自己了。当下挣扎了两下,卢萦埋怨道:“主公,你的手扣太紧了。”

    她的声音一落,头顶上,贵人磁沉的声音便淡淡飘来,“唤我疆郎。”

    说到这里,他警告道:“不要让我说第三遍!”

    见卢萦没有吭声,他声音放软了些,透着种诱拐,“乖,唤声疆郎听听?”

    卢萦被他抱也抱了,亲了亲了,自不会在这上面与他较劲,当下咬唇轻唤道:“疆郎。”

    “恩。”他在她的发旋上轻轻一吻,以示奖励。

    卢萦挣扎了两下,小小声问道:“在众人面前,我应该如何唤你?”

    疆郎磁沉的声音中带着笑意,“疆郎也可,卿郎更好。”

    卿郎?这个称呼实在太亲密了。卢萦脸皮再厚,这时也红了红。

    你侬我侬一会,卢萦实在不舒服,又挣扎起来。

    这时,舱中的乐声接近淫靡,疆郎知道卢萦不惯,便放了她自由。

    卢萦站了起来。

    看到她起身,好一些目光再次向她看来。卢萦在回头之时,对上那中年富商的双眼时,她突然伸出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把两指一曲,朝他做出一个挖眼的动作后,在那中年富商脸色发白中,卢萦冷笑一声,这才施施然走出。

    目送着卢萦离开,一个坐在不远处的执六靠近了疆郎,他侧了侧,凑近来低声说道:“要说这卢文不是世家子,恐怕无人相信……啧啧,那张扬,那跋扈,那清贵,那漫不经心,简直是绝了。”他忍不住叹道:“我真不知以卢氏的出身,从哪里来的这张扬自在?”

    疆郎晃了晃手中的酒斟,没有回话。

    卢萦下到一层,在经过元氏的舱房时,听到里面有低语声,不由走了过去。

    刚刚靠近,她便听到杨郎在说道:“元娘,你好似变了。”

    元氏的声音依然轻细,只听她回道:“夫君可是不舒服?我去唤阿月来吧。”

    杨郎没有回答,而是过了一会后,突然说道:“无娘,你真地变了……以往时,我有任何不适,你都是彻夜不眠地守着,便是有婢子仆人在,你也总是守在我塌前。而昨日到现在,你才在我面前出现过二次,每次还来去匆匆。你明知我不舒服,也不再睬我。”

    他的声音中透着种无助和悲凉,“元娘,我现在只有你了啊……”

    好一会,元氏开口了,她的声音依旧轻细,轻细中透着种无波无澜的平静和漠然,只听她细声细气地说道:“夫君忘了,你从来都不喜我靠近的。上次你染了风寒,一觉醒来看到我在,你还砸了那岘台。还有那一次,你喝醉了酒把我推到了塘中,你说,你此生此世只会喜欢郑氏一人,你让我别在你面前丢人现眼。你还说,你只是迫于无奈才娶的我,让我最好知道进退。”

    静静的,仿佛只是陈述事实地说到这里,元氏的声音轻细中透着种陌生,“夫君以前总是说我不知进退,丢人现眼,厮缠着你……现在我也想明白了,那个小时背着我去见大夫,抱着我寻找父母的杨哥哥,早就不在了。现在的杨郎,其实与我无干。真的,杨郎,我已经想明白了,我也不会再缠着你了。”

    声音淡漠之极,任何人一听,便能听出,她对杨郎,再无半分情感,再无半分怨怼。她已置身事外,把他当成陌生人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计划和离

    第一百四十六章计划和离

    舱中安静了一会。

    几乎是突然的,杨郎带着喘息的高喝声传来,“你说什么?好,好,很好,既然这样,你怎么不干脆滚出杨府?”只听得一个重物“砰”地砸在地上,重物落地的声音伴随着杨郎的冷笑声一起在咆哮,“滚啊,滚出杨府啊,不错,我从来就不喜欢你,我一看到你就想吐!滚,给我马上滚!”

    这声音含着气急败坏,原本因郑氏的欺骗和戏弄,而颓废失落不已的杨郎,似是一下子恢复了精神。这时刻,他对元氏的恼恨和嫌弃占了上风,令得原本气息奄奄的他,竟是不管不顾地尖喝骂叫起来。

    一阵脚步声响,元氏被重重推出了舱房。就在她砰地一声摔到在地上时,元氏忍着疼痛,依旧细声细气地说道:“杨郎,这是我的舱房。”

    只是简单的几个字,便是这几个字,令得杨郎气焰一熄,转眼间,他扯着嗓子冷笑连连,大步跨出舱门,气冲冲地甩门而出,转眼便去了老远。

    等杨郎的身影消失后,元氏艰难地从地上爬起。她才支撑着站起,手臂就是一暖,接着,卢萦温暖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怎么样,痛不痛?”

    “不能,我习惯了。”元氏摇了摇头,她在卢萦地扶持下入了舱房。随着卢萦马舱门关上,她在塌上缩成一团。

    好一会,元氏苦笑道:“看来得和离了。姐姐,我还说过做东道主呢,看来不成了。”

    微细的烛光下,卢萦打量着她的脸色。元氏的脸上不见痛苦,多的只是一抹茫然。显然,她一时想不起,杨府呆不下去了,自己能去哪里。

    这时,卢萦的手按上了她的膝头,盯着她,卢萦缓缓问道:“你可是真想和离?”

    元氏抬起头来,烛光下,她的脸色有点苍白,却显得很坚定,点了点头,元氏喃喃说道:“姐姐,你不懂,我现在,真的一眼也不想再看到他。”

    卢萦轻声问道:“你有嫁妆的吧?”

    元氏点头,不过转眼她又道:“不过被婆母和小姑用掉不少了。她们很苛刻,我要不回来的。”

    “没关系,我来帮你要。”这话一出,元氏腾地抬起头来。看着卢萦,她眼中有点湿润。

    卢萦站了起来,她一边在狭小的舱中踱着步,一边说道:“忠于你的人呢?可有一些?”

    “有的有的。”元氏羞愧地说道:“可都被婆母赶得差不多了。”

    “没关系,还可以找回来。”

    卢萦的镇定,明显影响了元氏,她睁着大眼温驯地看着她。

    卢萦寻思了一会,慢慢说道:“元娘,我们合伙吧。我帮你讨回你的嫁妆,找回你的亲信,我来帮你打点生意。”泛黄的烛光中,卢萦负着手看向远方,微微一笑,轻轻说道:“不过你不能说出去,我也不说出去。元娘,有了你的资本,我定然可以帮你我打造一个坚固的安僧所。元娘,这世间靠谁都不如靠自己,自己的命脉,永远得被自己握在手中。谁要也抢不走,谁也不能再凭着只字片语,便令得你我无家可归,无处可去了。”

    她的话,元娘大半听不懂。不过她只知道,这个给过自己温暖的人,会给自己做主,帮自己得到自己原本都不指望拥有的一切。

    当下,她连连点头着,小声说道:“姐姐,我都听你的。”

    卢萦回头看着她。

    看着看着,卢萦长叹一声,她走上前搂住元氏,把她拥入怀中后,卢萦低叹道:“你啊,你这么笨,没有人护着,可怎么走下去?”

    泪水涌上了元氏的眼眶,她喃喃说道:“我知道我笨,她们教我怎么与人打交道,怎么听话听声,可我怎么也学不会……我姨奶奶让我这一辈子都呆在杨家,便是受了欺负也不离开那,她说我太笨了,学不会人情世故,看不懂那些拐弯抹角度的坏心思。她说杨府好歹也是大世家,我只要不犯错,他们怎么也不至于赶尽杀绝,总会给我一碗饭吃。”

    她把脸搁在卢萦的肩膀上,喃喃的,睁大眼流着泪地说道:“可我真不想呆了,姐姐,我真不想呆了,我宁可成为乞丐,也不想再呆了。”

    卢萦点头,她轻声说道:“我懂,我懂。元娘,你放心,你的财产,我会帮你保着。我还会让它增涨三倍,五倍,我会让你的钱多得买下整个绮香阁。我还请一大堆的老实忠厚,知恩图报的人呆在你身边。你笨没关系,这世间不是所有人都聪明的,你以后一定会幸福的。”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卢萦苦笑着想道:只是萍水相逢,我还天杀地给起承诺来了。真是……

    元娘频频点头,卢萦又与她说了一会后,见她倦意上头,便让她睡下,给她盖好被子。吹熄烛火时,卢萦转头看着睡得像个孩子一样的元氏,想道:怎么会有这么天真的人?才与我相处多久,便完全相信了,依赖上了。

    这时的卢萦,真觉得元氏如果不是遇上了自己,最好就是如她的姨奶奶所说的那样,一辈子老老实实呆在杨府算了,不管如何受气,饭是有一口吃的。

    卢萦出了元氏的舱房后,脚步一拐,走向杨郎的房间。

    还没有靠近,她便听到一阵“叮叮砰砰”地砸东西的声音,还有怒吼声。远远的,她听到杨郎在咬牙切齿地喝道:“你以为你是谁?告诉你元氏,没有了我,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好啊,你要滚,你就滚得远远的,你有本事一辈子也别回来求我。”

    转眼他又厉喝道:“只要你出了杨府的门,我立马就再娶一房妻室,我让你回来后只能做妾,做妾!”

    愤怒声,咆哮声,咒骂声直是不绝于耳,过了一会,一个仆人急匆匆来到舱门外,小声说道:“郎君。”

    仆人的声音一落,杨郎便是一静,然后,卢萦听到他努力平静后的声音传来,“是不是元娘让你过来跟我说好话的?”他冷笑道:“她怎么自己不过来?”冷嘲尖刻的话音中,无法掩饰他心底的期待。

    那仆人一怔,转眼说道:“不是的,郎君,是郑氏醒来了,她要见你。”

    仆人的声音一落,杨郎便暴喝道:“不见!”这一声喝,夹带着他说不出的失望。

    那仆人呆了呆,说道:“可是郎君,郑氏说她后悔了,她还说她是被人故意陷害……”

    没等仆人说完,杨郎已愤怒的咆哮道:“说不见就不见!去,你去看看元娘,如果她后悔了,你就带她前来见我。快去!”

    “是。”

    看着那仆人离去,卢萦还没有离开。接下来,舱中的杨郎又咒骂起来。他每一句话都在骂着元氏,语气在无边的厌恶中,有着他自己也不曾发现的渴望。

    卢萦倾听了一会后,微微蹙眉,忖道:这个杨郎自己都没有发现,他对元氏的怒火已盖过了郑氏给予他的羞恨了。

    她走了出来。

    重新站在船头上,卢萦开始寻思着对策来。她这人,既然决定了要帮元氏脱离杨府,那怎么帮她拿到嫁妆,从哪些方面开始着手做生意,就都要开始琢磨,开始布线。

    寻思了一会,卢萦抬起头来。

    此时正是夜深,天空一轮明月相照,月光被满船满河的灯火下,有点黯然失色。

    卢萦回头看着成都的方向,暗暗想道:人不能在同样的地方犯重复的错。上次在成都,主公一句话便收回了我的所有。此刻我还年轻,还刚起步,阿云也才起步,他收回了也就收回了。可是,这样的事不能有下一次。我得在明面上的生意外,还得一些暗底里,主公看不到查不出的生意了。

    想来想去,她信得过,能用的人还是只有罗子,看来得让他慢慢脱身,然后转入暗处了。

    一夜无梦。

    第二天卢萦起了个大早,她站在晨曦中寻思着计划着,而属于绮香阁的二三十只大小船只,正稳稳地行驶在河道中。

    看着东方,卢萦想道:不知还有多久才能到达武汉?

    刚这么想着,只听得杨郎的方向又传来一阵咆哮声和砸东西的声音。隐隐中,她听到杨郎愤怒地喝骂道:“元娘呢?她居然还在睡?睡睡睡,她怎么不干脆睡得死了?去,你去告诉她,我不会原谅她,我永远也不会碰她,我会让她守一辈子的空房。去,去跟她说!”

    咆哮声中,从无一句提到郑氏。

    卢萦蹙眉想道:这杨郎可能自己也没有发现,他对元氏的在乎,其实远远胜过了郑氏。也许是元氏对他太好,太温柔恭顺,更有可能是自小到大元氏一直在他身边,赶也赶不走,骂也骂不退,所以他已习惯了她的好,习惯了她的存在,便像人对水一样,天天都在饮用,却以为它不值一提。

    于喧闹中,圆圆脸,做富商打扮的执六走了过来,他站在卢萦面前,朝她上下打量一眼后,说道:“阿文看来睡得很好。”顿了顿,他又说道:“主公刚才下令,把你的东西全部搬到他的舱房中。”

    在卢萦惊愕地眼神中,执六慢慢说道:“看来,阿文忘记自己的本份了。”执六一句话刚刚落地,便看到卢萦脚步一提,广袖飘摇地朝主公的舱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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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更送上。(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七章 怎么才能不同塌共眠?

    目送着卢萦离去,执六眼中笑意流荡。这一次他们来了十人,原本他应该上另一只船,可他好说歹说才与主公呆一块儿。

    与主公呆着,也就那味儿,可抵不住他喜欢看主公与卢萦在一块的那情景啊。昨晚上,他一想到主公下巴那牙印,便从梦中笑醒好几次。他想好了,要把这里发生的桩桩件件,一言一语全部记下,以后回到洛阳好吹嘘去。

    今儿个,也是他的强烈怂恿,主公才点头让人收拾卢萦的东西,准备与她同舱的。

    执六站在晨风中,砸着着嘴乐了一阵,迈着外八字慢悠悠地又朝他主公的舱房踱去。

    卢萦来到了贵人的舱房外。

    舱门大开,婢女正在帮他束冠。卢萦瞟了一眼,见到自己的东西,果然推在舱房的角落处,只等着她回来整理呢。

    见卢萦过来,贵人瞟了她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卢萦缓步走近。

    来到舱门处,她倚门而立,又瞟了一眼那堆自个儿的东西,卢萦垂下双眸。

    这时,婢女服侍完了,她端着木盆低着头退出了舱房。

    卢萦走上前去。一直来到贵人身前,她才停下脚步。抬起头,卢萦目光明亮,极度诚恳,十分羞涩,万分难以启齿地说道:“疆郎,我来天癸了。”为了增加说服力,她认真地点了点头,强调道:“是真的。疆郎,那玩意儿晦气,会影响你办大事的。”

    说到这里,她乌黑的眸子还应景地眨了几眨,一副只差指天立誓的模样。

    贵人瞟了她一眼,唇一扯冷冷说道:“于是,我得见人就解释,与我同起同卧,霸道自我,容不得他人靠近我的心上之人,因来了天癸得另睡一房?”

    卢萦:“……”

    好一会,她眨巴着眼,特小心特诚恳地问道:“那疆郎说怎么办?”

    贵人扯了扯唇,淡淡说道:“我不嫌弃。”他瞟了卢萦一眼,又慢慢加上一句,“只要是阿文的东西,我一律都不嫌弃。”

    “……”这是甜言蜜语,这是引诱勾引!!

    卢萦张了一会嘴,直过了好久,她才勉强记得要把上嘴唇与下嘴唇合一块儿。直是眼珠子转了几下,卢萦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忘记羞喜交加了……

    果然,盯向她的贵人那双眼睛,黑沉了些,戾气重了些。

    当下,她唇动了动,好一会才说道:“这个,这个。”眨了一会眼,卢萦一本正经地说道:“疆郎,阿文好像耳朵出了问题,竟然听到了高高在上,尊贵不可一世的美貌主公勾引于我。”她无比严肃地说道:“兹事重大,请允许阿文回到自个住处休整几天,回回魂。”

    说罢,她腰一猫便逃出老远。

    看着她的背影,贵人嘴角忍不住连抽了几下。

    而卢萦一逃到拐角处,便看到了双眼亮晶晶地笑盈盈地看向自己的执六。当下她轻哼一声,傲慢地昂起头,抬着下巴从他身边走过。

    在与执六擦肩而过时,执六清咳一声,很是客气地跟她说道:“阿文,你不能与元氏一起睡……你现在在众人面前,还是男子身,这一点务必记住。”

    很高兴的,他发现自己声音落下后,卢萦的唇角一僵,那神采飞扬的脸黯淡下来。

    在执六亮晶晶地注目中,卢萦回过神来,她从鼻中发出一声轻哼,广袖一甩大步离去。

    一到船尾无人处,卢萦便摸上自己的下颌,她的牙,又痛了。

    虽然还是闺阁女子,卢萦却一直知道,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的,这同房睡久了,也一定会失身的……

    她真不想失身。

    她还在负隅顽抗呢。没有失身前,负隅顽抗就是负隅顽抗,失了身后,负隅顽抗就是矫情,就是多此一举。

    伸出手,她在船舷上轻轻敲打着,暗暗想道:看来,得寻一个容色动人的美人献给主公了。

    打定了主意后,卢萦风度翩翩地朝二层船上走去。

    此时还是清晨,空气中飘荡着水气和清气,到了二层,卢萦才发现这里安静一片,却是一夜纵乐的船上众人,好梦正酐着。

    空空如也的船头船尾还有大殿,卢萦转了好几遍后,才听到一个客气的朗笑声,“原来是小郎君。却不知小郎君一大早来此,有何要事?”

    卢萦回头。

    朝她笑得殷勤的,是一个二十四五岁的斯文青年。这青年卢萦昨晚见过,正是船主人之一。

    见到正主儿来了,卢萦勾唇一笑,她朝四下悄悄瞟了一眼,见无人看向这边,便上前压低声音,悄悄说道:“不知阁下这里,可有出色的美人儿。”

    想了想,卢萦提着要求,“最好气质清冽,有点特色的美人。”

    船主人笑得双眼闪动,“可是小郎想要享用?”

    卢萦却是有点不好意思,好一会,他才低声说道:“我这阵子身子不适,经不起他折腾,所以……”

    船主人听懂了,他瞪大眼看着卢萦,讶异了半晌。对上他的表情,卢萦突然大悔特悔:昨儿那牙印,就万万不该咬的。昨晚那一嗅,也万万不该做的。哎,只怪她苦心孤诣,一门心事为了主公的大业操劳。这下好了,妒忌之名外扬,她这么主动给自家主公寻找美色,都无人相信了。

    在卢萦泛黑的脸色中,果然,这船主人苦笑道:“小郎,您就别跟小人开玩笑了。我这船上的女子,其实都是苦命人,你们闺房作乐扯上外人,不大妥吧?”他简直就是说,你们要玩,你们两个自个玩去,别扯上不相干的人,免得折了她们无辜的性命。

    听到这回复,卢萦抿紧了唇。

    事实上,要是她现在有的是黄金,只要舍得砸,这船主人也会把他那可怜的一点点良心给藏好。可问题是她没有钱啊。她没有钱,也不能找贵人要钱,找执六的话,看他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多半不会给。

    想到这里,卢萦气苦起来:我给他找妓女,还得自己掏钱……对了,我怎么忘记了,我身上一枚铁钱也没有啊。

    这下,卢萦彻底不想再说什么,她广袖一扬,气哼哼地大步离去。那船主人看着卢萦的背影,苦笑着摇了摇头,忖道:这些人,每天换着花样玩儿,真是难对付。

    这一整天,还真把卢萦愁到了。

    在傍晚到来时,当众船行到水势和缓处,便统一开始减速。然后,有经验的船夫开始给各船之间安上铁链,再在铁链上铺上木板。然后,各船的美女美少年还有乐师开始在各船间流动。

    毕竟,这船在河道中一走便是数日十数日的不曾停靠。总不能让这些花了巨资的客人夜夜欣赏同样的美人吧?于是,这种人员流通便很有必要了。

    人员的流转完成后,船夫们开始撤去木板,勾起铁链。

    卢萦靠着船舷而立,夜风吹起她的衣袍猎猎作响,夕阳光下,卢萦风神俊秀,令得新来的美人们频频向她看来。

    卢萦对这些目光视若无睹,她还在寻思着对策。

    就在这时,一只手臂把她一扯,把卢萦抱在怀中后,她听到他磁沉的声音温柔地低语道:“不是来了天癸么?这里风大,回舱吧。”

    迎上卢萦的眸子,贵人俊美尊贵的脸上含着一抹笑。他抚着她的下颌,低下头在她的唇边吻了吻后,也不顾这里人来人往,众目睽睽的,伸出舌头便挤进她的小嘴里探了个够。直吻得卢萦呼吸急促手软脚软脸孔涨得通红,想要挣扎教训他又不敢时,他才慢条斯理地放开她。

    放开她后,他的手还抚在她的下颌上。对上卢萦冒火的双眼,他低低一笑,把唇凑近她的耳边,贵人轻叹道:“跑到船主人那,想给我找一美人泄火?阿文真是用心良苦啊。”

    他连这个也知道了?

    卢萦一僵。

    贵人显然不想放开她,锢着她下颌的手掌,在她脸颊颈间游移着,凑近她耳边的太阳穴,在无人可见的角落处,他轻轻含住了她的耳垂,慢慢舔咬起来。

    卢萦无法自抑的僵硬如铁。

    贵人又低低地笑了起来。

    听到他的笑声,卢萦倒吸了一口气,终于回过魂来求道:“疆郎,我是真的来了天癸……是真的!”

    “无妨。”贵人似乎欲望来了,声音透着种沙哑,“我不介意。”

    “可我介意,很脏的。”卢萦的声音特别清正正经。

    贵人勾了勾唇,低沉说道:“昨日我不是跟阿文说过吗?这阵子,我也学会了男风之事。天癸就天癸吧,到时,我把阿文当成丈夫一样可以取乐。”

    卢萦脸一白。

    终于,她哆嗦出声,在贵人的怀中她抖得欢,吐出来的词带着惊恐,“主公,我会病的,真的,我会病的……主公还有大事要忙,阿文真病了,就没人帮主公挡住那些明里暗里地试探和烂桃花了。”

    贵人慢慢放开了她。

    他低下头,面无表情地盯着她,贵人似笑非笑,“病?阿文真是胆子越来越大啊,现在都拿生病来要胁我。”为了逃避他,她连把自己折腾病这一招,也敢想了!

    感觉到这人阴沉沉的煞气,卢萦又打了一个寒颤,她从咽中挤出一声哽咽,好不害怕地说道:“明明我与主公作赌,都没有输过……阿萦心里窝着一股火,实是不甘心与主公就这么在一起。真不甘心。”

    她说得认真,很认真!看向他的眼神,更是水雾弥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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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 让杨氏元气大伤的几封信

    卢萦说得很可怜,表情很委屈,可贵人还是慢慢地黑了脸。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他很清楚她这副面目底,那颗坚硬到无法摧毁的内心。他更清楚她现在所说的任何一句话,所做的任何一个动作,都只是策略。她只是用最不激怒他的方式,用各种各样的面目告诉他,她不想,她不愿意。他最好在要她之前,想好要了她后的种种后果,想想真得到她的人后,应该把她摆在一个什么样的位置。顺便想想值不值得,还有没有那个趣味,应不应该伸出那个手。

    面无表情地沉着脸盯了一会卢萦后,贵人搂了搂她的腰,淡淡说道:“只是同舱,我不碰你。”说罢,他扬长而去。

    至此,卢萦松了一口气。

    转眼几天过去了。

    从那一次后,卢萦只在入睡时与贵人打个照面,两人之间阴霾的气氛,甚至连那些寻欢作乐的人也感觉到了压抑,知道他们在闹茅盾。

    这种压抑,令得那些试探性给贵人塞美人,被他信手砍了那美人还把脑袋送还后,彻底地暴发出来。接下来,众人完全离两人离得远远的,偶有交际,也都带着几分谨慎和避嫌……是避这两人的嫌,是尽量不让他们觉得,自己或自己的人想上这两人的塌。

    这种情况卢萦求之不得。

    她现在不能拆穿男子身,也就不好与元氏反复来往。第二天与她通了消息,再次确定元氏的心意后,卢萦开始操作起来。

    这一天傍晚,杨郎歪歪倒倒地靠在船舷上,大口地喝着酒,手中还抱着他新入手的一个美人。

    喝几口,他便低骂一声,“你以为你是谁?”“居然跟我甩脸?”“我永远也不会要你,永远也不要!”一边骂,他一边搂上那美人亲上几口。

    就在杨郎骂骂咧咧时,只听得一个清冷的问话声传来,“这位郎君,刚才那个是你娘子吗?没有想到你对她如此情深意重,连到这里玩也带着。”只见一个俊丽玉秀的少年走了过来,他和杨郎一道倚着船舷,接过他酒斟给自己也倒了一盅酒后,少年淡淡地说道:“我说这位郎君,你这样粘粘糊糊可要不得。出来玩就痛快一点,带着夫人一道来有什么意思?哎,你这人还真是个情种。”

    听到这里,杨郎不高兴了,他咧嘴讥笑道:“她?我对她情深意重?告诉你,她在我心中从来就不是个什么玩意儿。”

    少年却是蹙起了眉,他怜悯地看着杨郎说道:“我可不这样看,估计你的夫人也不会这样看。看你一直念叨着她的模样,分明是把她放在心坎上,一副生怕她不会要你了的样子。”

    杨郎跳了起来,他咆哮道:“我把她放在心上?我怕她不要我了?笑话,天大的笑话!你没有看到她还是梳着姑子发髻吗?我告诉你,直到现在我都没有碰过她,我永远也不会碰她!”

    少年还是不信,他慢慢说道:“你真的不喜欢她?既然不喜欢,干嘛把人放在眼前添堵?我要是你啊,就干脆跟她和离了。”说到这里,少年不屑地说道:“看那女人懦弱的模样,估计你当真不要她了,她会哭着求着也要回到你的身边。”

    少年最后一句话说得漫不经心,可被酒精和愤怒气恨烧坏了脑子的杨郎,听了还是一怔。他双眼一亮,喃喃说道:“不错,我要让她哭着求着,我要让她悔之无及……敢对我使脸,她都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货色!”念了一会,他又喃喃说道:“对,就是这样,她肯定是以为我没了郑氏,就非她不可。”

    说到这里,他朝一侧叫道:“去,拿信鸽来,我要写信。”被元氏与之前完全相反的态度逼得都要爆炸的杨郎,此时只有一个念头,他要让她后悔。她敢这样对他,他要她像以前一样,哭得像个什么一样求着他。他想,到了那时,自己一定会像以前一样踢她几脚,一定可以像以前一样玩乐了。而不是现在干什么也没有心情。

    在等鸽子的同时,杨郎走到舱房写起信来。那少年时不时在他旁边敲上两句,当下,那信由一封变成了五封,由五封变成了十封,再然后,杨郎已是恨不得整个武汉的人都知道他不要元氏了。因受了少年的刺激,他在信中对元氏冷潮热讽,一副踩得她在泥地上还践几脚的模样……

    写了信后,少年继续怂恿,于是杨郎唯恐他人不信,还在每封信的后面盖上重重的私印。

    很快的,信鸽放飞了。

    就在杨郎离开后不久,他没有发现,自己刚刚放飞的信鸽,重新回到了那少年手中。

    打开这些信,把杨郎的字细细临摩了一阵后,卢萦在每封信上写下一句,“罢了,我心善,她那些嫁妆让人快点寻到,一样不落地还给她。”

    写完这句话后,她还请得执六帮忙,把其中几封信最前头的名字去掉,全部换成了元氏的亲人的名字。而在一封给多年前就住进了道观,从不过问世事,却曾是显贵,在元氏一族位置最高的姨奶奶的信中,卢萦让元氏另加了一封。元氏的信很长,她把郑氏和杨郎之事,以及这些年来自己所过的日子详细写了一遍。在最后求那姨奶奶帮她收回那些嫁妆,并妥善安置后。卢萦逼得元氏说了一句,“此生往后,有了这些钱财,也不至于沦落无依。”

    弄好这一切后,卢萦把信鸽重新发了出去。

    看到那放飞的信鸽,站在一侧的执六笑了笑后说道:“这一下,杨府要元气大伤了。”

    卢萦惊愕转头。好一会,她才讶声问道:“她的嫁妆这么多?”

    “不止是嫁妆,还有人脉,当年她的父母和嫡亲爷爷有一些袍泽和好友,他们共同经营了一个庞大的关系网,在王莽乱政时,还凭此搅过局。不然你以为郑氏当年怎么家败的?犯事是其一,另一原因是,杨氏太需要与元氏联姻了,所以推波助澜地把郑氏变成了一个官伎。”

    卢萦问道:“他们知道么?”

    “你是问杨郎和元氏啊?他们怎么会知道?郑氏倒是知道,不过她恨不起杨氏一族,便把力气用来折磨元氏了。”顿了顿,执六漫不经心地说道:“元氏的父母死去后,与元氏是最好的朋友兼亲家的杨郎父母,便顺便接收了元氏的嫁妆和产业。平素里办起事来,他们也习惯了用元氏父母的名义,向那些昔日的朋友敲打一番。因此,你别看那些人平素里并不见得保护元氏,可真正触怒了他们,杨府这些年的经营也不会多起作用。到了那时,我们要争什么,那些人就不会片面地维护杨府那一头了。”

    说到这里,执六冷笑道:“等嫁妆给出,我们顺势插入之后,这杨郎再想在这绮香阁花天酒地,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听到这里,卢萦不由想道:这么严重?那这还真是元气大伤。

    在离开时,执六朝着卢萦点了点头,忍不住说道:“卢氏,你还挺让我迷糊的。怪不得主公下了任你施为的命令,真没想到你做什么事,都能合上他的心意。”顿了顿,他又慢腾腾地道:“如主公这样的人,其实真心什么的,也没那么看重。他那人太出色,喜欢他的人不可能没有。爱到痴了,也就是一条命,还让人添烦。不过你这人不错,主公要是真对什么人上心,我觉得你还是大有可能。”说到这里,他诚挚地劝道:“我觉得你可以一争。成为他的人后,名份地位什么的是肯定有的,荣宠也必然会有。你出身那个样,也是几辈子的福气才得了主公的青眼。依我看,趁主公现在对你上心,你也别顾着那有的没的,好好抓住他的人,给他生几个儿子。到得那时,别说受人闲气无钱可用了,便是挥挥手灭掉几个家族,也是一柱香的事。”

    这么诚心诚意给了卢萦意见后,执六踱着外八字步慢慢走了出去。本来以他的身份,是不会对人说这样的话的。实在是见这两人近日里闹得慌,主公虽是不说,可看他那样子还是很对卢氏心动的。不过他什么人得不到?犯不着真拉下脸去强迫一个不愿意的女人。更何况,这女人还是个擅长冷嘲热讽的,便是执六本人,想想主公得到卢萦后,这卢氏可能会有的表情和痛苦,他也觉得没意思。

    ……到了这个时候,他与主公一样,都觉得这卢氏值得人正眼相看。就像是洛阳那几个超大世家的嫡女一样,强迫她们上塌,是要想清楚事情发生后的后果的。那可不是上几个普通女人,拍了拍屁股就走人,高兴了就在后院添一筷子的事。

    卢萦收回了目光。

    她想,荣华富贵她是想要,可她更想快乐舒服地去得到。而且她自己这性情,她比谁都清楚,她真对贵人动了心,动了情,非他不可时,是容不得他的身边还有别的女人的。到那时,她肯定狠的辣的暗的阴的一齐使出,非把对方折腾得五马分尸不可……可以主公的身份,能呆在他身边,与她成为情敌的女人,定然是来头极大,家族势力雄厚的。到时真动起手来,只怕是一场旷日持久,暗无天日的战争。那真是太没劲了。

    信既发出,只怕船一到达武汉,便会忙碌起来。当下,卢萦根椐元氏只字片语中提供的消息,开始寻思起种种对策来。

    就在卢萦苦苦寻思时,一个黑衣人出现在门口,面无表情地说道:“卢文,主公让你出去一趟。”黑衣人的声音才落下,外面突然爆发出一阵喧哗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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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九章 “惊喜”

    卢萦没有急着走出,她回到舱房换了一袭黑裳后,才上了二层。

    二层正是灯火通明,隐隐中,还有一阵笑闹声从舱中传来。

    卢萦从楼梯走出时,一眼便看到静静地站在船头处,夜风中的贵人。风卷起他身上的玄袍,明灭不定的灯火铺在他俊美的脸上,使得他的身影,透着种说不出的寂寥。

    听到脚步声,贵人转头看来。

    卢萦正是背光而来,她又身着黑袍,越是这般黑暗,越是衬得她如玉般的白皙挺秀。

    望着阴暗中她纤长白皙的颈项,还有那举手投足间的平和,贵人突然觉得心头一软,不过转眼他便面无表情地转过头去。

    这时,执六走到他的身边,一眼看到卢萦,他“啊哈”低笑出声,笑过之后,他转向贵人低声说道:“主公,我知道她哪点不同了。”

    在贵人低头品酒中,执六笑道:“这小女子透着一种坚韧和鲜活,明明也经常使坏,却坦荡得就像那日光……咱们这种自从便在尔虞我诈的大家族中成长出来的,怕是没有几个有这种敞亮的鲜活了。”

    大家族出来的人,天生便有着几分阴暗,而卢萦完全不同,她像那午后透入窗子中的那一束阳光,便是微尘在其中浮沉,却是光明而鲜活的。

    两人不动声色地打量中,卢萦来到了二层上。

    执六朝她上下打量一眼后,怪叫道:“哎哟!阿文,你这袍子挺有杀气呢。”

    卢萦瞟了贵人一眼,皮笑肉不笑地回道:“这不是为了映衬心境吗?”

    合着她不穿这黑袍,就显不出她与贵人闹别扭后的郁气了?

    执六一呆时,贵人唇角一抽。

    突然的,他发现原本堆积在胸中的郁气,随着她这句话莫名其妙的消去不少。她只是一句话啊,不曾服软,甚至不曾正面相向,甚至还半阴半阳着,却轻而易举地影响了他的心志……

    这时,卢萦已站到了他身侧,与他并肩而立,同样倚着船舷,卢萦没有看向贵人,也没有与他说话。

    只是招了招手,令一美人斟上一盅酒后,她慢慢地品了起来。

    通明的灯火映照在她脸上,令得卢萦的半边脸,都带着一种隐约的模糊的阴影。

    卢萦品了几口酒后,召来一个仆人问道:“船尾发生了什么事,这般热闹?”

    那仆人恭敬地应道:“是从支流处驶来一只大船,那船冲势甚急,差点与我们的船相撞。不过现在没事了。”

    卢萦点头,那仆人退下后,她转头看向贵人,问道:“疆郎唤阿文前来,可有吩咐?”

    贵人没有开口,倒是执六在一侧低声说道:“傍晚众船人员流转时,新转了几个贵客。那些人不知道卢文的威风,执意要送美人给主公。”说到这里,他眼睛一抬,道:“哟,这不是来了?”

    卢萦转头。

    这一转头,她不由一呆。

    出现在她视野中的,是一个相貌堂堂的华服青年,而在那青年的身后,跟着两个美人。

    只是一眼,卢萦的目光便被那两个美人凝住了。这两个美人,面目极其相似,却是一俊秀动人一明艳照人,竟是一对双胞胎姐弟。

    那少年眉如春山,那少女眼如秋波,一动一静,一刚一柔,仿佛把江南的山和水分割开来,真真是动人无比。

    这两姐弟带给人的感觉,已是极品绝色了。

    卢萦不由想道:面对这样的绝色,能保持心神不动的,应该没有几个吧?便是她,也给惊呆了。

    寻思到这里,卢萦不由转头看向贵人。

    舱中映照出来的光亮中,贵人手持酒盅,倚船而立,表情闲适中透着冷漠,竟是看也不曾看那两姐弟一眼。

    感觉到卢萦地盯视,他慢慢抬起头来。迎上她的目光,他薄唇扯了扯,淡淡说道:“看我做甚?”

    卢萦迅速地收回目光。不知不觉中,她小小地咬了一下唇。

    这时,贵人明白过来,他扬了扬唇,低沉地说道:“不过是美人而已,我见得多了。”

    ……只是一句话,却奇异地让天空都明亮起来。

    卢萦不想去追究自己心态的变化。她慢慢转头,看向联袂站在贵人面前的这对绝色姐弟。

    那华服青年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卢萦一眼,朝那对姐弟命令道:“还不上前见过黄兄?”

    两姐弟应声上前半步,他们齐刷刷地,如风吹扬柳般一礼,朝着贵人唤道:“冯霁冯月,见过主公……”

    他们的声音刚刚落下,便听得卢萦漫不经心地声音传来,“疆郎,我还少了端茶倒水之人,这一对姐弟,转送给我如何?”

    她的声音中,于漫不经心中透着一种不耐烦,这是一种与这近的流言,与她身上的衣着一样基调的不耐烦,阴沉,冷漠,隐有戾气……

    那华服青年一僵,而那对姐弟也悄悄看向卢萦时,贵人瞟了她一眼,点了点头,无可无不可地说道:“恩。”

    只是一个字。

    便是这个字,却透着由衷的冷漠和随意。当下,那华服青年的脸上闪过一抹失望。要知道,这样一对绝色姐弟,可不是容易找到的,他可是费了好大功夫才得手啊。这般刚站出来便给转送到了一个小白脸手中,说不失望那是假的。

    当下,他转向卢萦,陪着笑说道:“这个……”才说了两个字,卢萦便不耐烦地手一划,打断了他的话头。她冷冷地说道:“怎么,舍不得?”

    那华服青年一阵难堪。

    卢萦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舍不得就带回去吧。”像甩掉一坨污泥一样,她甩了甩袖,示意那华服青年带着两姐弟退下。

    那华服青年僵了一会。按道理,他已准备送出的人这般带回,着实显得小气,登不了大雅之堂。可把这样千辛万苦得来的人送到一小白脸手中,而不能讨好正主,他又着实不愿意。因此在陪了一阵笑后,那华服青年哈着腰,带着两姐弟退了下去。

    可怜这青年,也是武汉一流世家出来的,可这会退下时,他那挺直的腰已在不知不觉中佝偻了些,原本很足的底气,更是浑然无存。

    他才带着姐弟俩退下十几步,便听到那风神如玉的美少年撒娇道:“这还要过多久?真是无聊……”接着,他听到那黄家郎君低声安慰了句什么话。听着听着,华服青年暗暗想道:这洛阳来的大人物就是不一样,我手中的这对双胞胎,在武汉是那么稀罕的宝贝,可这两人连瞟一眼也懒,那少年连拿来闲话一句,赌气一番也不屑。

    船队在江中行驶了大半个月后,终于,武汉城出现在视野中。

    就要到达此行的目的地了。

    饶是自觉适应力强的卢萦,这时也一阵期待。说起来,她真佩服这些绮香阁上的人,可以经年累月在船上呆着。怎么着,呆在船上的感觉,也不会比脚踏实地强啊。

    随着武汉城越来越近,船上的众人,也都络续站到了外面。

    这般在河道中行驶多时,卢萦与元氏的走动虽然不频繁,却早有人看到了。不过做为卢萦的姘头,贵人都不曾说些什么,船上的其他人自是不会理会。

    事实上,这绮香阁毕竟是烟花之地,这是男人来玩的地方。能来这里的女人,哪里还有端庄节妇?那郑氏当初让杨郎把元氏叫上这船,本就是抱着让她名声败坏的念头。

    也因此,元氏这个世家妇与卢萦这个美少年走得近,众人看在眼中,也都不以为然。

    唯一有可能有反应的杨郎,却又因为发生的事太多,再加上卢萦有意地避开,他和他的仆人便一直没有发现。

    望着那码头处越来越清楚可见的行人,戴着纱帽的元氏脸色有点发白,她在不知不觉中,已站到了能给她温暖和依靠的卢萦身侧。

    这时,卢萦微微侧头,命令那个秀丽的中年人,“把元娘带下去,把她化成丈夫。”说到这里,她转向贵人,静静地说道:“疆郎,得借你的婢女一用了。”

    贵人瞟了她一点,也不多问便点了点头。

    当下,卢萦把他的婢女带来,朝向那秀丽的中年人,卢萦低声交待道:“把她化妆成元氏的模样,可成?”

    那中年人想了想,道:“戴上纱帽或斗笠,应是差相仿佛。”

    “那你去办吧。”

    “好。”

    这过程中,元娘站在一侧都听了个清楚,却一点也不明白。不过,她虽然不懂,在那秀丽的中年人动身时,还是安静地跟着那人走了下去。

    渐渐的,大船靠上了码头。

    就在船上众人纷纷踏上跳板离开时,从码头处走来走来一个长相楚楚动人,颇显得温柔纯良的少妇。只见那少妇四下张望着,寻了一会后,她朝几个婢女点了点头。

    众婢女涌到了船上。在一阵寻找中,卢萦见到众婢女来到了杨郎和他的仆人身边。不一会,那少妇也上了船,只听她朝着杨郎急急地问道:“元娘呢?怎么不见元娘?”

    杨郎一怔间,回过头来看了看。而这时,他左侧的一个仆人说道:“噫,一直都在啊,怎么这么一会就不见了?”

    就在几人交谈之际,站在卢萦身后的一个男仆身形一动便要开口。

    就在这时,卢萦扣住了她的手,低低的,警告地说道:“别动。”

    扮成男仆的元娘动作一顿,她诧异地转头看向卢萦,轻声道:“阿萦,她是我的好朋友手帕交呢,她是际氏的小女儿际映,她人很好的,对我也极好。”

    卢萦却是淡淡说道:“好不好,还要过会才知道。”转眼她命令道:“你低下头,他们说什么也不要抬头。”

    “啊?好的。”元娘老老实实地低下了头。

    就在这时,那少妇四下一瞅,突然欣喜地叫了一声,“元娘!”

    欢叫声中,她朝着戴着纱帽的“元娘”一扑而来。冲到面前牵着“元娘”的双手,少妇惊喜地叫道:“元娘,我早就料到你们今天会回航,这不等到你了?”

    就在她伸手抱着“元娘”时,从码头处又走来了几个打扮雍容得体的贵妇和少年少女。这些人一个个衣冠楚楚,一看就是出身不凡的。不过很显然,杨郎和元娘是他们的中心,因此他们亲自上船来迎接两人,一看到他们,便把他们围在中间。

    就在好友相逢的热闹喧哗中,只见那少妇突然神秘地一笑,说道:“元娘,在这绮香阁上,你与你家阿定可过得欢愉?”

    她的声音不小。不但不小,还有点偏大。

    随着她的声音一落,众人齐刷刷看来。只见一双双目光看了一眼元娘,又看了一眼站在杨郎身侧的三十来岁的男仆阿庆。渐渐的,四下安静起来。

    “元娘”给惊呆了,她呆若木鸡地站在那里时,把她的反应早就料定的少妇,径自格格笑道:“元娘你傻了?阿庆过来,你说说,你们这阵子夜夜笙歌,可有弄出孩儿来?”

    就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当着这么多有头有脸的人,这姓际的少妇竟然直白白地说出这样的话来。

    ……一直之间,卢萦身后的真元娘只觉得彻骨冰寒!

    就在她冷得牙齿格格相击时,只见那“姘夫”阿庆涨红着脸,满头大汗地向后退去。

    看到他这么一退,元娘的眼中终于有了光亮,她希翼地看着他。

    就在这时,只见阿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他朝杨郎重重地磕了几下头,哆嗦着泪流满面地唤道:“郎君,郎君,不是我,不是我,是夫人,是夫人她自己勾引的人。她说你只记着郑氏那个妓女,她还说你近也不近她一下,她也要让你没脸!”

    ……听到这里,元氏猛然向后退出几步。

    与元氏一样大受打击的,还有杨郎。只见他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好一会,他猛然冲向阿庆,把他重重一脚踢到在地上后,杨郎在他身上不停地踩着。一边踩,他一边嘶声叫道:“贱妇,奸夫!贱妇!奸夫!我要杀了你们,我要杀了你们!”

    连续几脚踢得那阿庆缩成一团不停地哭嚎后,杨郎猛然转身冲向那个假元娘。

    眼见杨郎冲来,那少妇际氏抱着元娘,朝着杨郎尖叫道:“杨家郎君,不可,不可……”在这兵荒马乱中,卢萦突然朝着被那际氏抱住的假元娘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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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月无边介绍:
一次意外,少女卢萦拥有了超常的直觉。 于是,在这个繁华初定,儒风最盛的东汉初期,不想再仰人鼻息,也不想再贫困潦倒的卢萦,为了她理想中的富有和尊荣,开始了周全的算计,智慧的攀爬。 只是她没有想到,这一路算计下去,她会遇到那么一个阴谋家…… ×××××× 一句话简介:突然变得十分聪明和敏锐的卢萦发现,那些曾经森严复杂的家宅争斗,金钱困扰,口舌是非,还有阴谋阳谋,通通变得简单起来…… 嘿嘿,新书上传,求推荐票PK票支持呢。 (本站郑重提醒: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切勿模仿。) ...凤月无边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凤月无边,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凤月无边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