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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苍山月     调教大宋txt下载     调教大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979章 滔天大祸

    眼见赵宗球和文拓就要打起来,韩嘉彦知道不出来说话不行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挡在二人中间,“都少说两句,少说两句!”

    安抚道:“消消气,相逢即是缘份,何必为了一点昔日之失伤了和气呢?”

    生怕再闹起来,急急转向文拓,“文兄,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既然是文兄本家所在,那文兄便是主人。”

    摊手四顾,“这可不是地主之谊应尽之责吧?”

    别说,还真管用,文拓纵有一万个不乐意,让韩嘉彦这么一架,却是不好再发作了。

    毕竟是惹了事跑回来避风头的,要是在老家再和赵宗球掐一架,传回京去,那可就事儿大了。

    不情不愿地横了赵宗球一眼,“懒得和他计较,走....”

    转身刚要走,却是被后车上下来的人所吸引,目光一凝:

    魏国公?他来介休做甚?

    生生又停了下来,看着魏国公步履艰难地走了过来。

    “我当是谁,原来老国公也来了介休,却是让我文家受宠若惊啊!”

    魏国公须发全白,身行佝偻,比之六年前离京之时,更是老上不少。

    千沟万壑的老迈面容染着一层不健康的灰败,一个行将就木之人却奔波劳碌跑到介休来,不怪文拓会心生疑窦。

    但是,出人意料的是,对于文拓的话中带刺,魏国公出奇的并无波澜,反倒微微欠身,表达歉意。

    “文公子莫怪,老夫初到介休,理应拜会文家,确实失礼了!”

    “此番也是陪着两个小辈出来透透气,毕竟老夫能出府门,问景游山的机会已经不多了。”

    刚说完,赵宗球却是抢先接话,一脸的不乐意,小声嘀咕:“谁让你陪了啊!”

    另一边的文拓则不然,魏国公并没有说来介休干什么,却是让文拓心中一软,暗道:也是,一个将死的老人,又何必咄咄逼人?

    魏国公只当没听见赵宗球说什么,见文拓面有缓和,淡然一笑,“嘉彦说的没错,相逢是缘。都是年青人,有什么仇怨是解不开的呢?”

    “依老夫之见,你三人何不同游介山,说不定,山水风雅,即是解忧良药啊!”

    “对对对!”

    韩嘉彦立时附和,“走走走,咱们三人同游介山,岂不快哉?”

    说着话,笑看文拓,“文公子,我们远道而来,可是什么都没准备。想你盛秋游山,不会不备酒食吧?”

    “嘉彦却是要讨个便宜,借文兄的酒水来润润喉咙喽。”

    韩嘉彦说到这个份儿上,文拓就没法推脱了,“自然有酒食,若是不弃,倒可同饮一二。”

    而赵宗球一听有酒,他们也确实没带,也把火气压了下来。

    在韩嘉彦的催促之下,三人同向山道行去。

    文拓看了眼没有动地方的魏国公,“老国公不同去吗?”

    魏国公则是回以苦笑,“老夫上不去这山了,在山下看着已是欣慰,你们年青人去吧!”

    ......

    依魏国公的状况,确实爬不动山了,可是,他却必须要上山。

    眼见三人消失在林间岔路,魏国公这才长出口气,命侍卫从车上搬下一副滑竿(竹轿),被扶上去,由侍卫抬着,向林间另一条岔路行去。

    ......

    介山虽是偏僻小山,却是峰奇秀险,少有的妙景所在。不用爬高,只是山脚这段路,便是苍松秀石、黄叶铺天的美景。

    可惜,对于这别致景物,魏国公却是无心欣赏,心事重重,渐入林深。

    不多时,前方景色一变,一片梅林映入眼帘,魏国公这才精神一振,双目渐亮。

    入梅林又行百丈,林木掩映之间,终见一处草庐,柴门虚掩,融于山水黄叶之间。

    命侍卫停轿,退出梅林,老国公伫立庐前,良久无语。

    半晌之后,见草庐之中无人出入,只得费力地抖了抖衣袖,长揖及地:

    “老夫...赵德汉...庐前求见!”

    “......”

    场面肃静半晌,草庐之中无人回应,只山风吹梅林响起沙沙落叶之声。

    久无回应,魏国公只得再拜:

    “赵德汉,求见子召姑娘,还望赐见!!”

    这回终于有了回应,庐门轻启,走出一个老妇人。

    魏国公面露喜色,又是一礼,“徐妈妈安好,子召她....”

    出来之人,正是当年凝香阁的老鸨子徐妈。

    先是凝眉朝魏国公身后猛看一阵,这才回神理会魏国公,为难道:“国公爷....怎么又来了?”

    魏国公面有凄然之色,“再不来...就来不了了。”

    徐妈一怔,再看魏国公,也就明白了话中之意,“唉......”

    长叹一声,“国公回去吧,我家娘子是不会见您的。”

    “......”

    魏国公闻声,脸色更白。意料之中,却还是心有不甘。

    老目一凝,猛的向下一措,扑通一声,竟跪在了草庐之前。

    “老夫自知,无颜相求。”

    “可是......”话说到这,魏国公已经是老泪纵横,无法继续。

    弯腰叩首,“还望子召看在父辈的情分上,帮老夫这一回吧!”

    “......”

    “......”

    场面为之一肃,徐妈面对如此大礼哪里敢受,又不敢扶,只得让到一边,下意识看向草庐。

    良久,草庐之中终传出一悦耳女声:“国公来的不凑巧,明日再来吧!”

    “!!!”魏国公一怔,心跳都漏了一拍。

    阎子召终于肯见他了?可是,为什么今日不行,非是明天?

    疑惑发问:“今日......姑娘有事?”

    庐中回音,“不凑巧罢了。”

    “好吧!”魏国公应声。

    六年都等得,又怎会在乎多等这一天?

    “老夫明日再来拜.....”

    “会”还没说出来,就闻林中传来嘈杂脚步之声,回头一看,魏老国公差点没吐血。

    只见文拓、韩嘉彦,赵宗球悠悠的朝草庐而来,在三人身侧,赵宗麒、唐吟、唐风、唐颂、唐雨,外加范正平和祁圣泽,这帮京城的贵族纨绔是一个不少,全都到了。

    老国公下意识想爬起来,可赵宗球那张贱嘴,一进梅林就见魏国公这老匹夫居然在地上跪着,哪肯放过?

    “哟!?这不是魏老国公吗?怎么还跪地上了?”

    抬眼看了下草庐,似笑非笑地又补了一句,“这山野荒屋的,不知供的是老国公家里的哪位祖宗啊?”

    嘎,魏国公又羞又怒,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死在这儿。

    ......

第980章 喜忧参半

    一个故事,总要有波澜,设局,破局,这才是一个作者应该做的事情。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一味的爽爽爽,苍山写不出来,你们看戏的人也不一定真的就爽了。

    耐心点,会让大伙儿过个好年的。

    ......

    天作孽尤可恕,自作孽不可活,赵宗球就这么把自己给作死了。

    说句实话,对于这个名声败坏,没落世子的死活并没有人关心,甚至很多人盼着他早点死,也省去了一个祸害。

    虽然依当下之局,他死的很不是时候,可是魏国公料理的很好,汝南王府随行的侍卫一死,就谁也说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了,自然是活着的人怎么说怎么是。

    但是,魏国公也死了......

    这麻烦大了。

    老国公年事己高,加之从太原奔波数百里到介休,寿尽而终,并不算意外。

    可是,谁都知道魏国公与唐疯子的关系恶劣到何种地步,他死在了梅居之外,且唐家的人就在身边,那就算没问题,也成了问题了。

    ......

    一时之间,介山上多了二十余条人命,其中还有一位王府世子,一位国公。

    更要命的是,这里面还牵扯唐家、文家、范家、韩家和一个亲王,这是要捅破天的节奏啊!

    远了不说,先砸塌的就是介休府衙。

    本来嘛,介休别看地方不大,可是府衙里从大令、主簿,再到通判,却是实打实的肥差。是要抢破头,还得祖宗积德,才能争到手的好差使。

    甚至坊间传闻,宁舍太原令也不换介休令。

    你想啊,地方不大,那自然事务稀疏,悠闲得紧。可是,闲归闲,做为介休的父母官,庇护文家,守着这棵大树,还愁不能飞黄腾达?

    文相公就算再怎么着,提拔一下本县官员那也只是抬抬头的事儿。

    介休大令名叫董成,庆历八年蒙荫入士,在太原府从一个小吏做起,一干就是二十来年。

    本来熬资历也该升个太原通判,若是命好,再进一步,从主薄之职告老,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可是,董成还算有点脑子,仗着老太原令余靖的赏识,混了个介休大令。

    在任三年,对本县文家多有照拂,不出意外,年关一过,他也就应该动动了。

    至于动到哪儿?

    呵呵,以文相公的慷慨,越级入京,到九部之中混一个京官,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此时,窗外的秋意丝毫没有影响董大令的心情,正想着美事儿,喝着清茶,别提多悠哉了。

    可他哪知道,天就要塌了。

    “大令,大令!!不好了!!”

    主簿李风一溜风似的跑了进来,慌张之间,被门槛一拌,滚着就进来了。

    董成眉头一挑,起身相迎,手里却是还端着茶碗。

    “李兄慌甚?有话慢慢说。”

    还慢慢说?

    李风心说,慢慢说得了吗?

    不顾浑身酸疼,“不好了,介山梅居出事了!”

    啪!!

    这回轮到董成不淡定了,一声惊叫,差点没坐地上,手中茶碗应声而落。

    “出,出,出出出什么事了?”

    “出人命了。”

    “啊!?”

    董成这回真坐地上了,正坐在满地水渍之上,三魂七魄差不多去了六魄。

    介山梅居,那可是......

    可是唐子浩的女人,比特么文家出事更是吓人啊!

    还是人命案,董成都不敢想了,心存侥幸,声音颤抖,“阎夫人,阎夫人她没事吧?”

    李风属于那种简单耿直之人,大令问什么他自然就答什么。

    “阎夫人倒没什么事儿。”

    “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伤了唐子浩的小女儿唐雨。”

    “啊?”董成耳朵嗡嗡作响,唐子浩的女儿伤了?

    强自镇定,暗道:幸好只是伤了,还有转圜余地。

    猛的一瞪眼,“哪个不开眼的敢跑到梅居去闹事?抓!!都给本县抓起来!”

    李风面色一苦..“抓不了了,人死了。”

    “死了?”

    董大令不见惊惧,反而眼前一亮,死了好啊,死了对唐子浩也算有个交代。

    缓缓起身,已是恢复大令本色,“李风啊....”

    拉长的官调,“你是率直中正之人,历来秉公执法,本县是看在眼里的。不过,此事涉及唐公,却是要权衡一二啊!”

    “......”

    李风差点没骂娘,老子还不知道权衡一二?唐疯子是能惹的人吗?

    可是,你特么能不能让我把话说完?

    “不是,大令且听我说。”

    “没什么可说的!”董成还以为这货的倔劲上来了,不肯通融。

    “此事涉及你我前程,甚至是唐公声誉,不可妄为。”

    “大令听我说啊!”

    “就这么定了。”董成不容有疑。“不论孰是孰非,一定要把唐公家小的关系摘清楚。”

    看着李风,语气也是缓了下来,“李兄啊,唐公为国为民日夜操劳,咱们同为大宋效力,就别给他老人家添乱了吧?”

    李风无语了。

    “大令,真摘不清楚了,这个‘乱’也是免不了了啊!”

    “嗯?”

    董成有点不高兴了,这人怎么就一根筋呢?

    “你倒说说,怎么就摘不清?”

    李风一啪大腿,“死的是汝南王世子赵宗球,还有魏国公!”

    “哦....”

    “哦???”

    “哦!!!”

    嘎!!

    董大令一翻白眼,又坐地上了。

    ......

    此事实在太过骇然,无怪董成吓了个半死。

    别说是他,就算是文相爷在此,估计也扛不住吧?

    不过,能得到余靖的赏识,又在介休混的顺风顺水升迁有道的人物,怎么说也不是草包,至少转醒之后,他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

    听李风道出当前形势:

    先是魏国公一死,他府上的人已经乱做一团,刚进了介休县城安顿老国公尸身。除了两人快马回太原报丧,其余的人都在城南义庄大眼瞪小眼,不知道该怎么办。

    至于报案,那是秋游的百姓在梅居之外看见的,报了官府。

    差役们过去一看,除了二十来具尸体,晋王赵宗麒、唐家四个儿女、范仲俺的孙子、文家的文拓,个个都是惹不起的人物。

    差役们也不敢动,只得守在梅林外面,任由这些祖宗在梅居之中呆着。

    董成听完,就差没给李风一个大耳刮子了,“还守个屁!?赶紧去梅居问个清楚,再把人带到府衙来。”

    “啊......啊?”

    李风有些气弱,“这些人哪是咱们能说带就带的?”

    “你懂个屁!”董成这个气啊。

    “死的是一个赵宗球,一个魏国公,这事大了去了,岂容马虎?”

    “就算你我要徇私,也得等问清到底怎么回事儿再说。”

    “去,拿人!”

    “不管真凶是谁,刑枷镣铐全都用上,大摇大摆的把人带回府衙。”

    见李风还是不动,只得好言劝导,“去吧,我的李兄!你现在上多少副枷,唐公那边就承你多大的人情。”

    “当真?”

    李风这脑子当然想不明白其中道理,不过料想董成也不会害他,毕竟两人现在是一条船上的,害他就等于害自己。

    “那我现在就去。”

    “等等!”

    董成叫住李风,“把魏国公府的人也都请回来,问明原委。”

    虽然很明显他得向着唐家这边,但那也得是在掌握了前后经过的基础上,再图谋划。

    在案情没清楚之前,却是不能偏听一方。

    “还有,从现在开始,任何人不得接近当事者,包括衙中差役。”

    “所有问寻,李兄亲力亲行,不可马虎。”

    “大令放心!”李风应下,就要出去。

    “等等。”董成还是不放心。

    “带着郎中、轿夫,那个叫唐雨的小祖宗就不用押解了,抬回我府里好生医治。”

    “明白。”李风再应,扬长而去。

    ......

    案情其实并不难查,赵宗球生事,两方越闹越急,最后动了刀子,死人也是没什么大惊小怪。

    唐家这边,也不知道是有恃无恐,还是敢做敢当,黑子合盘托出,有什么说什么,人是他杀的,押解回衙也是极为配合。

    对此,李风、董成深信不疑。

    因为场中会武的只黑子一人,再看死者伤处,皆是一击毙命,赵宗球更是胸口塌陷,一般人可打不出这样的伤。

    当然,会武的还有一个赵宗麒,可是躲还躲不及,谁敢往他身上泼脏水?

    至于魏国公,那就复杂了。

    首先是,国公府侍卫一个个闭口不言,一个字都不肯说。

    本来吗,没有主家吩咐,这些训练有素的侍卫就不容易开口。况且,魏国公只让他们动手杀人,却没告诉他们为什么杀人。

    老国公一死,他们更不知道为什么要杀了那二十来个汝南王府的人了。

    这就更不敢说了,万一说错了话,不但国公府有麻烦,他们自己也是凶手之一,也有麻烦。

    于是乎,李风没办法,只能去问韩嘉彦。

    可是,问韩嘉彦就特么问出事了。

    韩嘉彦知道的事只到那把长刀穿了赵宗球的心那里,后面他就晕过去了,等他睁眼的时候,魏国公都已经硬了,

    他只说得清赵宗球是怎么死的,却说不清汝南王府的侍卫是怎么死的,也说不清魏国公是怎么死的,更不知道魏国公在梅居前到底干了什么。

    于是,本来已经收拾好的局势又回到了原点,而且更糟糕的是,魏国公也搭了进来。

    ......

    此时,董成已经了解了大概。

    “赵宗球出言不逊在先....”

    “可是...”李风面色一苦。“先动手的是唐家老大唐吟。”

    “赵宗球虽然伤唐雨在先,可那致命一击却是黑子所为,怎么算都摘不清啊!”

    “而且....”李风无语又道。“而且这里面还有文拓的事,这该如何是好?”

    “别慌!”董成到底比李风要稳当。“总有办法。”

    “对了,仵作验尸回来了吗?”

    “回来了。”李风回话。“据仵作所验,魏国公并无外伤,也无中毒之相,应该是寿尽而亡。”

    “至于赵宗球,有两处致命伤,一是胸前重击,捣碎了骨骼五脏;另是穿心一刀,救无可救。”

    “......”

    董成听的直咧嘴,这个赵宗球也是够倒霉的。

    只闻李风又道:“从唐家的证词和韩嘉彦自己的口述来看,黑子重击在先,韩嘉彦上前夺刀误刺在后,确实没有罪责。”

    “......”董成又沉默了。

    没有罪责?

    “不!他不能没有罪责。”

    “韩嘉彦无罪,那就没法把韩相公拉下水了。”

    在董成看来,此事牵扯太大,已经是不可能瞒下来了,上达天听已然是定局。

    公事公办不可能,大事化小更是妄想。唯一的出路就是把水搅浑,把韩琦拉下水,把魏国公也拉下水。

    只有这样,两边的人都入了局,上面的人是各打五十大板,还是各自放过,才有了操作的空间。

    想到这里,董成咬牙,“就这么定了!”

    “我这就连夜整理案卷,明日李兄亲自跑一趟,直报京师。”

    ......

    董成办了一件好事,却也办了一件坏事。

    好事自然就是,把韩琦和魏国公府拉下水,确实增益不少。

    坏事则是,地位决定了他的眼界,更限制了他的胆量。

    如果他能想的更长远一些,如果他能知道,观澜系的官员已经尽数下放,正经历着一场震荡,那他就算是拼上小命,也得徇私枉法,把这事瞒下来。

    可是他没有。

    董成以为他是个小人物,能做的只有这些,却不知道,如此复杂的一个局,如此多的关系都被一个无赖的死引进了漩涡。

    而更要命的是,唐奕不在!

    ......

    赵曙看到介休奏报,第一反应就是:

    “快!电告姐夫,速速回京!”

    这哪里是死了赵宗球和魏国公?一个不好,大宋朝的锦绣前程都得为这二人陪葬。

    不想,身旁的李孝光面色一苦,“陛下,恐怕是晚了,这会儿...唐公怕是已经在海上,出了大宋地界了。”

    “哎呀!!”赵曙面色潮红,有些话却是不能说,憋的难受。

    “让你去,你就去,哪那么多废话!”

    一想不对,李孝光上哪电告去?

    “传王咸英进宫,让他去追,去找,一定要把人追回来!”

    李孝光闻言,心里还是不服气,都在海上了,就是派神仙去,也得会飞才行啊!

    要说官家就是官家,他说的话,就算荒唐也得听,溜溜地出宫去寻王咸英。

    ......

第981章 撩挑子

    为什么要让王咸英去追,李孝光不知道。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更让他想不通的是,王咸英连夜乘飞鱼快船出京,居然还真就追上了。

    ......

    三个月之后。

    此时距赵宗球横死介山已经过去将近四个月,大宋西征东罗东的涯洲军也走了快五个月了。

    不出意外,此时的唐奕应该是已经到达,红海,穿过苏伊士运河,就可再临地中了。

    刚刚过了上元节,开封的年味渐渐退去,随之而来的平静却是显得有些压抑难明,仿佛昭示着风暴的来临。

    没错....

    平静。

    这三个月里,开封城沉浸在一种近乎病态的平静之中,除了官家赵曙亲自下旨,把介休案一干涉案人等,连同赵宗球与魏国公的遗体移送京师,大宋朝堂,连那些自视中正的言官,都仿佛变成了哑巴。

    没有一个人愿意对此事发出任何声音,包括牵连其中的汝南王府、魏国公子侄,也包括牵扯其中的文彦博、韩琦。

    唯一还算风浪的,就是官家于年前下旨,提前召回了南寻涯州的贾昌朝、富弼。

    两位老相公刚到涯州即被召回,却是看得出,官家这是怕风起之时朝中少了这两块定心石。

    ......

    天过晌午,桃花坞前人头攒动。

    李孝光、福康、萧巧哥、君欣卓、董惜琴,加上文彦博,齐聚桃花坞,望着船行如织的汴河,满眼期盼。

    终于,一艘槽船靠岸,众人一起迎了上去。

    从船上下来的贾昌朝和富弼不由意外,为了尽量不让守旧之臣生出歧义,二人受旨归京可是没有官复原职之意,纯属散官接旨。

    且为了不惊动太多的人,二人回京之期却是没有提前告知,怎么还有这么多人来接船?

    见李孝光也在,显然是官家受意。看来,这春风回暖的开封城,也并不是那么平静啊!

    富弼主动上前,“李大官在此,这是官家有旨召见我二人?”

    “额.....”李孝光有点尴尬,因为这些人就不是来接富弼和贾昌朝的。

    恭敬一礼,“这个,咱家另有要务,倒是没想到贾、富两位老相公也是今天入京。”

    得,自做多情了,连富弼这种豁达君子都有点面上挂不住了。

    为解尴尬,不由再问,“那不知大官接的是谁?”

    李孝光道:“回富相的话,接的是王咸英。”

    “哦。”

    富弼再看到场的这些人,立马就明白了,原来接的是唐子浩。

    这就对了,王咸英可没那么大架子,让唐家女眷都在此等候。

    “子浩与咸英同归?”

    李孝光点头,“王咸英之前来过信,说是已经追上了唐公,不过之后就没了消息。直到昨日方有快船来报,说是今日回京。”

    “出了这么大的事,只要王咸英追上了唐公,必然是会把唐公带回来的。”

    “嗯。”富弼点着头,倒是安心不少。

    唐奕在与不在关系很大,如今朝中还能保持平静,就是因为唐子浩虽然不在京师,可是威名犹在,谁也不会在他没有出现之前,做出什么头脑发热的事情。

    其实,富相公也只猜对了一半。

    京中之所以如此平静,王咸英传回来的那个讯息起了很大的作用。他追上了,说明唐子浩不定哪天就会出现在开封。

    “那正好。”想到这,富弼看了眼贾昌朝,继续道。“我二人也陪着你们等一会儿吧。”

    富弼也想第一时间见到唐奕,听听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而一旁的贾昌朝,则是靠到文彦博身边,低声道:“当下情况如何?可还乐观?”

    只见文彦博眉头紧皱,“极不乐观。”

    “哦?说说!”

    文彦博道:“唐吟、唐风、唐颂、范正平、祁圣泽,还有文拓、韩贾彦,尽数收押大理寺。”

    “晋王也在王府幽禁,而大理寺与宗正寺两衙也未定案。”

    老贾一听,“朝臣们就一点反应都没有?”

    文彦博眉头皱的更深,“没有!”

    老贾一挑眉,“这不是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吗?”

    只闻文彦博苦笑道:“关键就在这个没人站出来。”

    “大家都在等,等官家或者唐子浩先出来说话。”

    “可是案子到了这一步,事实具清,无甚疑点,官家没办法一味定案。”

    贾昌朝明白了,这是个死局。

    要是换做平时,朝臣不发声,那是求之不得。

    想把赵宗球的死控制在命案范围之内,而不牵扯政治,需要的就是朝臣的沉默,进而快速结案消弭于无形。

    可是这次偏偏不行,因为案犯的来头太大了。

    不说文彦博、韩琦,还有赵宗麒。单是唐奕那三个儿子,你动一个试试?

    所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话是那么说,也确实是那个理,但真遇到事上,谁也做不到。

    真把唐奕的三个儿子定了罪,信不信他真疯给你看,于是就卡在这儿了。

    而此时文彦博又道:“事关彦博与韩琦,我二人也不好从中调停走动,以免落下口实。”

    “所以,京中谁都不敢动,谁都在隐忍。”

    “可是,一但有人动了,必是惊天动地!”

    “......”

    贾相爷一阵无语,彻底明白官家把他和富弼叫回来是干什么的了。

    一句话擦屁股。

    官家不能动,朝臣不能动,京中唯二两个有影响力的文彦博和韩琦更不能动,那不就剩下他和富弼了吗?

    想着想着,老贾心里这个憋屈哟,这么些年了,他就专门给唐奕擦屁股了。

    擦了老的,现在又开始擦小的,到了也没躲过去。

    正想着,又有船靠了过来,众人为之一振。

    要知道,今天桃花坞不会有任何外人的船靠岸,除了载着王咸英和唐奕的船。

    最着急的是四个女人,船没停稳,就已经迎了上去。

    如今黑子和唐家三个儿子都在官府前途未卜,她们自然是最着急的。

    ......

    可惜,一直到王咸英下船,四女也没看见唐奕的影子。

    “大郎呢?”

    “我家夫君呢?”

    刚下船的王咸英被四女问的哑口无言。

    “大郎他...没回来。”

    “没回来!?”

    不光四个女人不干了,文彦博也不淡定了。

    “他到底知不知道京里是什么情况?再不回来,他唐家就倒了!”

    文彦博简直是失望透顶,他丝毫不怀疑,只要唐奕不回京的消息今天传出去,明天,只需要明天,借题发挥的人就会全都冒出来。

    到时候,就不是唐家几个小辈有没有事的问题了,那是唐子浩......

    是他二十年的基业...

    是大宋的未来....

    是他文家都要陪他下地狱。

    急声道:“曹景休呢?潘国为呢?”

    “不都和唐奕在一起吗?你们就没劝劝他!?”

    要知道,唐奕倒了,这些将门也会跟着倒的。

    “劝了。”王咸英也是极为失望。“可是,子浩说,家国命运,尽在旦夕,这个时候,他只能选择国,而不是家!”

    “他糊涂!”文彦博已然失态。

    “一个东罗马至于让他冒这个险吗?他疯了!?”

    “我们怎么办?他就不想想我们要怎么帮他平息这个风暴!?”

    王咸英道:“子浩说,实在不行就拖着,等他回来。若是拖不住....”

    “拖不住,就依法拿办。只要不死人,一切皆可抛弃!”

    “一切皆可抛弃?”文彦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一切可抛?这个疯子想做圣人想魔障了吧!?

    难道,我文彦博跟在他屁股后头拼了二十年,最后却落得一个可抛弃,落得一个子孙下狱,身败名裂的下场?

    文彦博不甘心,唐子浩这次太自私了。

    目光转冷,“他不救,老夫自己救!”

    扫视全场,“到时,诸位别怪老夫翻脸无情!”

    说着话,绝然转身,大步离去。

    “文相公,文相公!”

    王咸英还真没想到,文彦博会恼羞成怒,急声阻拦。

    “文相急什么?这里还有子浩给官家的亲笔信,定有良方,文相公稍安勿躁啊!”

    而文彦博并没有听进去,他人不回来,写封信又有什么用?此时他对唐奕可谓是失望至极。

    略微一顿,“稍安勿躁?老夫就不陪了,你们等着吧....”

    “等着他把大伙儿都送进坟墓,看看能不能稍安勿躁!”

    ......

    看着文彦博绝然离去的背影,众人都有点失神,倒是贾相爷一脸玩味。

    富弼看了他一眼,“看破不说破,子明又不君子了。”

    老贾无所谓的一摊手,“如此反常,怎还怪起老夫不君子了?”

    见董惜琴,还有唐奕的三个娘子,皆是因唐奕未归一脸哀戚,老贾又有点不忍心,安慰道:“行啦,还没到那一步。”

    福康轻轻拭去眼中泪水,“他...他怎么这么狠心,那都是他的骨肉啊!”

    老贾又道:“他又没说不管,只是没回来,你们急什么?”

    转而又问,“范希文那老头这些天在干什么?他怎么没来?”

    萧巧哥接道:“范师老成持重,自然稳得住,近来倒是时常劝慰我等,莫要自乱了阵脚。”

    “老成持重?”贾相爷轻蔑一笑。“我看他是胸有成竹。”

    转向富弼,半开玩笑,半打趣地道:“怎么样?你我二人去会一会那个老东西?”

    “看看他胸中之竹,是歪的还是直的!”

    富弼大笑,“正合吾意!我也想知道,这师徒二人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那就走!”贾相爷张罗起来,看了眼王咸英。“真有子浩的信?你要进宫?”

    “真有!”

    “信上写的什么?”

    这回王咸英却是摇头,“这我就不知道,多半是给官家出的主意。”

    老贾也是随口一问,在他看来,问王咸英不如去问范仲俺呢。

    “那好吧,你进宫去吧。”

    又看了眼已经走没文彦博,“让他去找韩稚圭。”

    “咱们去会会我那不着调的‘亲家’”

    ......

    众人分开,且不一一细表,只说王咸英带着唐奕的信,直奔皇宫。

    赵曙没有等来姐夫本人,却只等来一封信,自然失望至极,打开信一看,更特么失望。

    心说,这还是我亲姐夫吗?玩朕呢啊!?

    那信里哪有什么应对的计策!?寥寥几言,把赵曙看得心都凉了。

    ......

    大宋皇帝陛下亲启:

    奕,辗转半生,奔波南北,其志如一,只愿我皇宋,昌宁万世,再无劫难。

    然,奕之辛劳有如助帆,纵可斩浪劈波杨帆万里,却无定舵之能也!

    宋若豪舰,舵之左右,航之何处,当由陛下掌握定夺矣。

    今先皇崩世已余数年,奕之辅能,亦当渐退。

    皇宋之盛、乃陛下之盛,皇宋之衰亦是陛下之衰,非奕也。

    今之局势,纵有倾世之危,然天子者,朝之根本矣,非奕也。

    天下法度,纵有亲疏情理之别,然王法者,君王之佐意矣,非奕也。

    奕可辅一时,却不能辅君一世,是非功过,当陛下担负矣!

    今,有定邦安世之机,奕在外,怎可弃公从私,半途而废?

    陛下已非昔日幼主,怎可安于襁褓,不肯自立自强?

    借事言事,望陛下勿怪,早担君王之重。

    唐奕....

    敬上!

    “.......”

    赵曙心能不凉吗?

    这封信哪里是什么计谋?这特么就是明着骂他呢!

    说白了,就是你也老大不小了,别跟没断奶似的,大事小事儿都找你姐夫。

    老子保你一时,保不了你一辈子,自己看着办吧。

    男儿当自强,你行的!

    相信你!

    “你大爷哟!”

    赵曙一时没忍住,直接就骂出了声。

    ......

    韩府。

    韩琦这一生得有多坎坷,庆历庆历被夏竦和老贾干,好不容易回来了被唐疯子干。

    现在终于又回来了,特么儿子又犯了事,几乎是一天安生日子也没有。

    现在文彦博又来了,韩琦都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找个地缝钻进去,躲了。

    “稚圭兄啊,抛去往昔嫌隙不谈,都这个时候了,你我二人可是不能再斗下去了,若不连成一气,怕是要万劫不复了!”

    “呵呵。”

    韩琦干笑一声,心说,万劫不复我有经验啊,倒是你文彦博,下去能不能再上来就要两说了。

    ......

    上一章,我特么真是点顺手了,没那个“,”号啊!

    自己坑了自己四千字。

    以后“,”什么都不是,别再起哄了!

    。

第982章 越来越扑朔的局面

    “你我都是明白人,有什么话直说吧。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韩琦倒也光棍,直接和文彦博挑明了聊。

    “好!”文彦博也没工夫和他绕弯子。

    “不废话,尽弃前嫌。如今朝中只有你我同心,方能救出嘉彦和我那家那个不争气的混蛋了!”

    “哦?”

    韩琦一怔,几乎脱口而出,“那唐子浩呢?”

    他之所以稳得住,就是因为这次的事有唐疯子搅在里面,他不可能不救自己的儿子吧?

    他只要救,那韩嘉彦就没什么大事。

    可是听文彦博这意思....

    “唐子浩?”文彦博怨气冲天的狰狞一笑。

    “他是要做圣人的,儿子、家业什么舍不得!?”

    “圣人?”

    几十年的官场浮沉,让韩琦根本不相信这世上还有圣人。

    “你是说,他没回来?”

    “没有!”

    “.......”韩琦沉默了。

    良久,“既然宽夫如此坦诚,那老夫也说几句心里话吧。”

    “稚圭请讲。”

    “宽夫不觉得,事有蹊跷吗?”

    “蹊跷?”文彦博一怔。“如何蹊跷?”

    “首先,魏国公怎么会出现在介山,宽夫不知道吧?”

    “琦却知道!”韩琦眼中放光。“魏国公是去有求于阎子召的。”

    “啊?”

    文彦博大为意外,“他去求阎子召什么?”

    韩琦苦笑,”魏国公所求,不过就是恢复祖宗名誉。让他自己也好,子孙后代也罢,能够扔掉谋逆的罪名。”

    “若是没有唐奕,依照魏国公的能力,还有西北各方的支持,入京作浪几乎是十拿九稳。”

    “可是,出了一个近乎无解的唐疯子,让他几十年的谋划瞬间成了泡影。”

    “他不甘心也好,怨恨也罢,终还是想在有生之年把这件事办成。”

    “所以,为了廷美一系的名誉,他可以放下一切,甚至是仇恨,还有尊严!”

    “.....”

    文彦博甚是惊讶,“你是说....”

    “明知唐子浩无可战胜,他退而求次,放下身段去求阎子召,希望通过她的关系,让唐奕帮他达成所愿?”

    “正是!”

    “那这可....”

    文彦博一阵语塞,感叹:人有的时候为了信念,真的是什么都干得出来。

    “所以说...”韩琦继续道。“一个有求于唐家的人,怎么会死在介山之下,怎么会和赵宗球那个浑人一条心呢?”

    “老夫明白了。”文彦博道。“你是说,魏国公应该真的是寿终正寝,而非传闻那般,与赵宗球一起被唐家人所害?”

    这回韩琦倒是摇起头来,“琦也只是猜测,毕竟犬子嘉彦,还有魏国公府上的侍卫,包括当时在场的每一个人,尽数被官家控制了起来,谁也见不着。以至于,谁也不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文彦博闻言,“倒也不是什么坏事,官家这么做,也是想把局势控制在手里,方便为众人开罪。”

    “且不说这些,稚圭还有何疑问?”

    “有!”韩琦笃定点头。“那就是,王咸英到底见没见过唐子浩?”

    “若王咸英追上了唐子浩,他不可能不知道其中利害,更不可能不回京,只带一封书信。”

    “所以....”

    “琦怀疑,所谓追唐奕回京,包括王咸英所言之书信,都是官家设的一个局。”

    “一个缓兵之计罢了!”

    “......”

    对啊,文彦博心说,我怎么没想到呢!

    首先,王咸英追唐奕本身就是不靠谱的事;其次,唐奕不回京,更是扯淡。

    这一去一回,就是三个多月啊,算着日子,涯州军都已经快到东罗马了。

    就算三个月前官家往唐奕那送信儿,现在也已经快到了,要是再拖几个月,说不定唐奕就回来了。

    ......

    “不用多想,咸英肯定是见到子浩了的。”

    此时此刻,观澜书院,范仲俺与贾昌朝,还有富弼,也在讨论这个问题。

    而对于贾、富二人的猜测,范仲俺却是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那封写给官家的信也一定是存在的,且肯定出自子浩之手!”

    “......”

    “......”

    贾相爷和富相公面面相觑。一时无言,他们就更不明白了。

    “那....那子浩为什么不回来!”

    “因为....”范仲俺顿了顿,略有犹豫,最后还是决定与二人说实话。

    “原因有二。其一,此次所谋之国事,确实比家事更重要!”

    “咱们三人之中,任何一人身处他的位置,都不会回来。”

    “......”贾相爷一阵无语。“一个东罗马有那么重要吗?”

    “不光是东罗马,还有......”

    范仲淹淡笑,“其二,也是最重要的原因。”

    “什么原因?”

    范仲淹抬头,直视二人,沉声道:“大郎累了,他想....”

    “他想脱身!”

    “什么!?”

    老贾腾的就站了起来,“他想脱身?什么脱身?怎么脱身!?”

    “什、么、叫、脱、身!?”

    “他想放下江山社稷?跟你这个老不死的一样,当个吃闲饭的?”

    “怎么?”范仲俺眼神一眯。“不、行、吗!?”

    “大郎为了大宋,殚精竭虑二十余年!从少年到白发,够了吧?”

    “你们还想怎样!?让他像老夫一样,油尽灯枯,把最后一点时光都耗在这纷乱朝纲之上吗!?”

    “可是....”贾昌朝一阵语塞,唐子浩奉献的确实已经够多了,这是有目共睹的事情。

    可是,大宋朝已经是习惯了有唐疯子的大宋朝。连他这个老奸巨猾的小人都觉得,唐奕要是一天不在朝,心里就一天不踏实。

    如今唐奕要撩挑子,让老贾怎么接受得了?

    “范希文!”

    “你要知道,大宋可不是太平盛世了,北边还有大辽,国内还有一堆蛀虫,他答应先帝的千秋万代可还没有影子!”

    “这个时候你说他累了,不干了,那大宋怎么办?他对得起先帝吗!?”

    “什么叫他对不起先帝?”范仲俺不干了。

    别看平时他自己数落唐奕没关系,外人说一个不字,范老爷绝对忍不了。

    眼珠子一瞪,“什么事都让子浩一个人干了,要你们何用!?”

    “你贾子明又对得起先帝吗?满朝文武又对得起先帝吗!?”

    ......

    “好了好了....”富弼明知道这两个老头儿见面就掐,只得出来劝架。

    “子浩不是不管不顾的人,他会安排好的,子明急什么?”

    又转向范仲俺,“希文之话可是严重了啊....”

    “少年到白发?”

    “我看那小子一点都不显老,更谈不上白发喽。”

    伸手不打笑脸人,富弼的话范老爷还是要听的。

    缓下语气道:“子浩从十四五岁开始,就为这个朝廷鞍前马后,他就是想过点自己的日子,别白活这一世。更别后人评说,只剩下丰功伟绩,却没有一点人味。”

    “过分吗?”

    “再说了,他想过点简单的小日子,又没说彻底什么都不管了,你们急什么?”

    “......”

    一听唐奕不是彻底撒手不管,老贾倒是缓和下来不少,知道错怪了唐奕。

    说实话,他只是担心没有了这个疯子大宋会走老路。

    可是面对范仲俺,老贾怎肯服软?

    拧着老脸,斜眼看着范老爷,嘀咕道:“你们师徒,没一个正经人。”

    “都是怪而生邪,奇葩也!”

    范老爷又不干了,这个贾昌朝,说话怎么就这么难听呢?

    “你说谁奇葩呢!?”

    “哼!”老贾冷哼。“说你!”

    “你不奇葩吗?有儿子不认,扔到涯州,不让回京。”

    “那是他自己找的!”

    范老爷这个气啊,尤其是提到范纯礼那个逆子,居然真把贾家的闺女娶回了家。

    “他不娶秀秀,老夫能不让他回京?”

    “秀秀怎么了?”老贾寸步不让。“秀秀配不上你家纯礼了?”

    范老爷回呛,“秀秀自然是儿媳,可他有个不怎么样的爹,那就另说了!”

    “嘿!”老贾忍不了了,要不是打不动,非和范老爷掐一架不可。

    “我就....”

    富弼在一边头疼的很,怎么说着说着又吵起来了?

    “行啦行啦.....”

    “说子浩的事,你们两个为老不尊的,怎么又扯到纯礼那去了。”

    赶紧转移话题,“说正事。”

    “子浩要脱身,官家知道吗?”

    范老爷果然被富弼带了回来,“不知道。”

    “不过,应该有所察觉了。毕竟他不回京,又送上书信,想借机出朝的心思已然明了了。”

    “嗯,确实。”贾相爷也是收回心思,顺着二人的话头沉吟起来。

    “如此说来,如今开封之局必不难解。”

    “只要子浩有放权出朝之心,无论是谁,都不会再为难那几个小辈的。”

    富弼闻言,却是一点没有安心之色,“难说!”

    “哦?”

    只闻富弼道:“子浩想脱身,官家肯让他脱身吗?”

    “文彦博、观澜那些官员,包括将门,希望他脱身吗?”

    “将门好说。”范仲淹凝眉道。“不出意外,很快大宋就没有将门了。”

    “曹潘几家和子浩是一心的,子浩退,他们不会不跟着。”

    “至于观澜系的官员....”

    “文彦博不好说,不过...”不由露出自傲之色。“老夫的学生,老夫了解,他们是不会为了自己的仕途,硬拉上子浩不放的。”

    “到是官家....”

    范仲俺忧虑之色渐起,“还真不一定舍得子浩出朝。”

    老贾一振,“那这么说?官家会想办法阻止?”

    “又能如何阻止?”

    ......

    。

    。

第983章 赐姓“唐”

    贾昌朝问的没错,官家到底要如何阻止唐奕出朝。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换句话说,他要怎么才能留住唐奕这个辅政之臣?

    不得不说,辅政辅到唐奕这个地步,也就是在大宋朝,也就是他唐子浩,换做任何一个时代,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出现这般荒唐的事情。

    说白了,哪一个少年皇帝不想把拐棍扔掉,自己主掌大权?

    唯有大宋这么温和的时代,亦唯有唐奕这般无私无畏的惊世之才,当然,再加上赵曙温润、闲淡的性格,才能让他舍不得唐奕走。

    可是,怎么留住唐奕自然是个问题,而且是一个难解的问题。

    介山之案是一个死局,正如前面所说,即无法偏袒了事,也没法速战速决。

    而且,到了赵曙这里,拖着也不行了。真拖到唐奕把外事都解决了回京,那不就正好让他借这个机会脱身了?

    所以,如果赵曙想留住唐奕,不但要速战速决,而且还不能让唐家的人受一点委屈。更要在唐奕回来之前,找到一个足够让他留下来的理由,让他自己想走都走不了。

    “......”

    不得不说,摆在咱们正太小皇帝面前的任务,很是艰巨啊!

    ......

    事到如今,不管是已经连成一气的文彦博和韩琦也好,还是范仲淹、富弼和老贾也罢,都默契地选择按兵不动。

    无论是料定官家要继续拖延的文韩二人,还是猜不透官家要怎么把唐奕留下的范富贾三人,都只能等着,等着官家赵曙的下一步棋。

    而赵曙这一步棋也确实不好走,用力过猛,会扰乱朝局;用力太轻,又不一定留得住唐奕。

    更何况,一直在唐奕羽翼下受尽庇护的小正太赵曙,到底能不能应对得了这样的局面,都让人怀疑。

    只不过,大伙都忽略了一点,可爱正太那只是表象,赵曙还有另外一个人设不为人知,那就是:

    他是唐奕一手教出来的啊!

    若论起腹黑和奇招来,在大宋朝,第一是唐奕,第二就是他赵曙,第三......

    第三才是唐雨那个小丫头片子。

    况且,唐奕那封信彻底激了赵曙一道。

    他知道姐夫这是在激他,激他出手。

    因为贸然出手就会犯错,事情就会朝无可挽回的地步发展,到时候,谁就算想留,都留不住唐子浩了。

    但是,正因为这一激,赵曙还偏要做给姐夫看看。

    没你,咱一样能把事儿办得漂亮!

    ......

    第二日早朝,料想赵曙会有所动作的众人果然如愿。

    只不过,小皇帝一出手,大伙儿就都傻眼了。

    什么鬼!?

    这特么是什么鬼!?

    不按常理出牌啊!?

    大殿之上,赵曙一反常态,主动提起介山一案,并明旨宗正寺与大理寺,同刑部,三衙会审,查办此案。

    更是敦促经办之人,国法为重,公事公办,不错判一个好人,也不能放过一个罪人。

    “......”

    不单是文彦博、贾昌朝他们懵了,连铆着劲准备搞点事情的文官们也傻了。

    小皇帝这一下,让大伙有如重拳打在棉絮之上,有劲使不出,别提多难受了。

    谁能想到,赵曙竟会丝耗没有偏袒之意,要......要要要,要公事公办呢!?

    正当众人不解,迷茫之际,谁也没想到,更离谱的还在后面。

    半个月之后,拖了四个多月的介山案......只用半个月就即将审结了。

    让人彻底无语的是,经三衙会审,案情彻底查明:

    韩嘉彦所刺一刀,乃是黑子重击赵宗球至死撞飞之后的误刺。且韩嘉彦实为夺刀劝架,并无行凶之恶。不但无罪,反而有奋不顾己之功,当赏!

    魏国公,经介山仵作初验,刑部复验,乃劳碌寿尽而亡,与本案并无直接关系。

    文拓,虽伙同众人行凶,然也是在盛怒之下的拳脚之错,不曾持械,亦不能对赵宗球之死构成直接责任。且念在多次劝阻赵宗球恶语无果之下方有反击,事出有因,特判无罪。

    赵宗麒,虽无至死之责,然却属从犯无疑。念其皇族亲王身份,不可与常罪罚之,遂交与皇室大宗正寺,另案处罚。

    祁圣泽、范正平,亦属从犯,也无至死之责。然范正平念及其范公之孙,乃功臣之后,祁圣泽亦属英雄遗孤,处以杖四十之刑,以儆效尤。

    ......

    ......

    什么鬼?

    这到底是什么鬼?

    韩嘉彦、文拓无罪,魏国公与本案无关......

    赵宗麒移送宗正寺?特么宗正寺管事的,不是他叔叔就是伯伯,最次也是一个姓的远房亲戚。这算什么处罚?顶多就是禁足悔过就完事了。

    祁圣泽、范正平,更特么离谱,四十大板?

    就这两人的身份摆在那儿,刑部行刑的差役要是敢打破一点皮儿,都得吓的一宿一宿睡不着觉,更算不上什么处罚了。

    这算什么公事公办,王法为先?

    可是细想之下,这里面的文章可就大了去了。

    该放的放,该偏袒的偏袒,唯独......

    唯独唐家的三个,还有黑子,公事公办,王法为先了。

    你说这是官家的迂回之策,先把别人摘出去,再慢慢捞唐家的人?

    不对!

    摘谁也不应该把韩嘉彦摘出去,他没了事,韩琦还会和唐奕站在一条船上吗?

    况且,文拓都能用一堆听着就牙疼的理由放了,那为什么不顺手把唐吟、唐风、唐颂也用这个理由摘出来呢?

    那是怎么回事?

    官家把别人放的放,定罪的定罪,唯独唐家的人没定罪,这是用的缓兵之计?想借机稳一稳朝臣,等唐奕回来?

    可是贾昌朝知道,绝对不是啊,赵曙不想拖,这也绝不是缓兵之计。

    贾相爷心说,行!皇帝这人不大,心思连他都猜不透了。

    怔怔地看着富弼,“官家不会是....”

    “不会是因爱生恨吧?”

    对此,富弼只能回以苦笑。

    这回,他也让赵曙给弄懵了。

    ......

    接下来几日,朝中可为是乱做了一团,谁也不明白官家到底是什么意思。

    猜什么的都有,甚至有人认为,少主成年,是想借机收回权利,把唐子浩彻底清除。

    而紧接着发生的一件大事,倒是暂缓了因介山案带来的影响。

    地中海战报:涯州军已于近日在巴尔干半岛登陆,大宋火神炮无往不利,预计半月之后与十字军、西萨克斯联军汇合,两月之内兵临君士坦丁堡城下。

    这封捷报,一下子让很多人紧张起来。

    唐子浩在欧洲大显神威,对于那些希望他倒霉的人来说,无疑是一种威慑。

    此时此刻,揣测官家圣意,到底是拖延,还是真的要打倒唐奕,更成了朝臣的要务。

    每天每日,甚至是每时每刻,都恨不得从赵曙的只言片语之中,揣测出点什么。

    然而,这样的日子并没有过太久,刑部、大理寺、大宗正寺对介山案定案了!!

    这日早朝,大宗正赵允弼亲自宣读结案陈词。

    “介山案,赵宗球虽恶语在先,却是唐吟率先动手行凶,是为主犯!”

    “唐风、唐颂虽是从犯,然身为兄弟亲族不知劝阻,亦纵容帮协,罪加一等,当以主犯论罪。”

    “黑子殴击赵宗球胸口,至其丧命,当以主犯论罪。”

    “是以,本案之中,唐吟、唐风、唐颂、黑子,冒犯皇族,殴人性命,罪无可恕,皆应以主犯论罪,从重从严,以正....”

    “王法!”

    “亦因赵宗世乃已故汝南王之子,赵氏子孙,此事关乎国法,亦关乎皇室威仪,当论罪何刑,交陛下定夺。”

    “还望陛下匡扶社稷,斧正朝纲,践行王法,免于行私,从严从重,还天下百姓一个清明法度!!”

    哦操!

    哦操操!

    哦操操操操啊!

    四个人一个没免,连十几岁的孩子都要从严从重?

    怎么从严从重啊?特么杀人偿命呗!

    赵宗球那个无赖,居然让四个人给他陪葬?

    现在不光是贾昌朝、富弼脸色傻白,本来已经事不关己的文彦博、韩琦目瞪口呆,连那些看不上唐家的文官都有点得慌。

    没错!不光是得慌,甚至有人开始腿肚子转筋,这要是官家真把唐奕三个儿子都咔嚓了,那......那......

    唐疯子还不彻底疯了?

    他能把这一殿的人都咔嚓了。

    此时此刻,有一部分人已经开始后悔了,甚至生出劝一劝官家,放唐家一马的心思,毕竟那可是唐疯子。

    当然,有害怕的,自然也有胆大的,从赵曙的此番做为看出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很明了了,也不用猜了,官家就是想把唐子浩弄下去,定罪就是信号。至于为什么没有马上定刑,则是不想此事这么快结束。

    因为杀了小的,正主可还安然无事呢,官家得给大伙儿留出时间,给讨伐唐子浩留出时间。

    有些人,甚至已经在为声讨唐奕的奏折打腹稿了。

    ......

    政治就是这样,永远不缺少揣测迎合之辈,更不缺投机取巧之徒。

    没人对赵曙不当殿定罪感到意外,只等下朝回去好好罗列一番唐子浩的罪状。

    可是,离下朝还远着呢。

    这么大的介山案尘埃落定,只差见血,赵曙为了“彰显”帝王之威,明君之尊,要求殿审主犯,朝臣们自然也不会不给机会。

    本来还想站出来为唐奕说话的贾昌朝等人,却是无意间与赵曙对视。

    更为意外的是,正太皇帝单眼一眨,给老贾递了个暧昧的眼神。

    老贾更懵了,啥意思了?这一切都是假的?

    说心里话,他是不太相信赵曙是落井下石、卸磨杀驴的官家。

    那...

    特么这到底是哪一出啊!?

    强忍着没说话,心中安慰自己,但愿这个殿审有什么反转吧!

    ......

    有什么反转?

    就什么反转都没有。

    赵曙好像真的就是走个过场装装样子,连唐吟、唐风、唐颂都没召见,只叫了黑子一人上殿。

    装模做样地问了问案情,甚至还发了个善心,赐了个姓给黑子。

    对!

    没错!

    黑子都快被他咔嚓了,他居然还想着给黑子赐了个姓。

    ......

    “黑子....”赵曙一边看着卷宗一边沉吟。“这案卷上只写“黑子”二字,为何无姓?”

    下首的百官也被官家这一问勾起了好奇心,齐齐看向大殿正中,枷锁拷得结实的黑子。

    唯独黑子自己有点纳闷,说白了,大殿之上那是官家,大宋的皇帝,可私底下......

    赵曙没少往外面跑,别说跟唐家的那几个小祖宗关系有多亲密,就算他这个外人,赵曙也是尊称一声“黑子大哥”。

    这孩子黑子也算是看着长大的,抛去皇帝的身份不说,仁义得很,打死他都不信,赵曙会定他们几人的死罪。

    更何况,他为什么无姓,赵曙是知道的啊!

    很早以前,这孩子就问过,黑子也回过他,怎么在殿上又问起来了?

    “黑子!”

    下面黑子在迷茫,赵曙立马显得很是不耐烦,“朕在问你的话,为何不答?”

    得,黑子心说,你要听,那我就再给你讲一遍呗。

    “回禀陛下,罪民自幼无父无母,是家师从死人堆里捡回来抚养长大的,姓什么便是无从得知了。”

    “嗯。”赵曙点着头。“既然是师父抚养,那为何不随师门姓氏?”

    “回陛下,原本罪民也是这样认为,可是家师有训,男儿丈夫顶天立地,怎可忘祖从恩?”

    “家师希望罪民有一天会寻得本家,回归家姓,所以只赐乳名黑子。姓甚叫谁,却是留做寻根之后,再行由祖宗赐下。”

    “只可惜,时至今日亦无处寻根。”

    “唉....”只听赵曙哀然一叹。“也是个可怜之人啊!”

    面露恻隐之情,“黑子....”

    “罪民在!”

    “你犯下杀人之错,罪无可恕。”

    “俗话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朕即使心生不忍,亦不能纵容。你可明白?”

    “罪臣明白。”

    “不过,念你护主心切,且二十年间为大宋屡立功勋,朕也不是赏罚不分的昏君,所以...”

    “朕赐你一姓,不算辱没你家祖宗吧?”

    黑子一怔,忍不住抬头,心说,好端端的赐什么姓啊?

    可是这里是朝堂大殿,赵曙发话了,他不答应也得答应,只得道:“不算辱没,谢陛下恩赐!”

    “嗯。”赵曙点头,真的思考起来要给黑子赐姓。

    “这样吧...”略一沉吟,便有了计较。“你追随唐子浩多年,鞍前马后,不是主仆亦算是半个唐家人了。”

    “朕就赐你姓唐,行刑之后,由唐家为你收拾,入唐家祖坟,九泉之下,也不算无名野鬼了。”

    “啊?姓唐?”

    黑子心说,这也行?不过,还不错,姓唐,以后和大郎真的就成一家人了。

    ......

    “姓唐!?”贾相爷脑袋疼。

    姓唐?

    特么这个姓“唐”到底又有何深意呢?

    ......

    真没了。

第984章 皇帝

    事实证明,唐奕是对的。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在汉人的政治环境之中,无论时代如何变迁,国情如何大好,党同伐异,在不彻底改变汉人的观念之前,是不可能消亡的。

    大宋自六年前先帝驾崩那天开始,看似春风和睦,上下一心。朝堂之上,只有兴宋的党,没有拖后腿的臣,仿佛贯穿华夏历史几千年的明争暗斗真的被这个时代所淹没。

    然而,或许“生于安乐”并非危言耸听;或许,大宋的士人真的被惯坏了,这边赵曙刚刚露出一丝倒唐罪唐之意,那边一些有恃无恐的文官们就已经忘了......

    忘了大宋这二十年奋进是从何而来的;忘了他们想要打倒的唐子浩,正为了大宋,在巴尔干半岛与辽人,与塞尔柱人争分夺秒;忘了唐疯子是大宋的脊梁!

    趋炎附势,揣测圣意,再一次成了开封城中的一股邪风。

    半个月,距离官家为介休案定性只过了半个月的时间,摆在赵曙案前弹劾唐奕的奏折,就可以用“箱”来计算了。

    罗列唐家罪状的折子,更是把唐奕这二十多年为大宋做下的每一件事都彻底否定,且有理有据,言之凿凿。

    对此,贾昌朝、富弼并无意外,这不正是士人们所擅长的吗?

    圣人之学、千年儒道,不也早就成了这朝堂上舞权弄谋的幌子了吗?

    况且,当下是大宋,是开朝百年不曾杀过一个士人的文人天下,这更让一些人有恃无恐,更让一些人无所顾忌。

    ......

    看着那些罪状,贾昌朝想笑,更想哭。

    笑那些无耻之人的荒谬,为了罪加唐奕,几乎无所不用及极,甚至连“莫须有”之言也敢往折子上写。

    哭,则是贾相爷发现,原来他不是最卑鄙的那个。最起码他贾昌朝还有底限,他卑鄙的磊落。

    而这些人,简直就是大宋朝惯出的一群白眼狼,圣人教出来的一群禽兽。

    “恨!!”

    “老夫恨啊!”

    贾相爷气的声有颤抖,浑身发青,无处撒气,只得把怒火都撒到了富弼身上。

    冲着富相公一顿吼叫:“老夫恨不是唐子浩!!”

    对面的富弼一阵无语,他还从来没见贾相爷这么失态过,心说,你冲我吼有什么用?

    不过,也知老贾心里堵得慌,顺着他的话反问:“为何?”

    老贾眼睛一瞪,“老夫若是唐子浩,疯劲上来,把这些人面兽心的东西全都下狱问斩,一个不留!”

    “哈哈哈....”富弼被他老糊涂的疯话逗乐了。

    “那你可说错了。”调笑道。“若是子浩上来疯劲,可是不会下狱问斩这般斯文。

    “他会...当殿杀人的!”

    老贾一听,“杀了也不冤枉!”

    “是啊.....”没想到富弼居然悠然长叹,附和起来。“杀了也不冤枉!”

    倒是把贾昌朝弄的一愣,由此看来,富弼这个老好人也不是没脾气啊。

    “等着吧....”

    老实人动了怒,连贾昌朝都有点心慌,反倒劝起富弼来。

    “当下唯有一个拖延可为,等子浩平定了东罗马,班师回朝,确实要整顿一番,改一改风气了。”

    “不能等!”富弼坚定摇头。“官家态度未明,容易拖出事来。”

    富弼出奇的果决,“要反击!”

    “反...反击?”贾相爷更为意外,富彦国这是?

    “子明兄啊!”

    只见富弼起身来到近前,语重心长道:“隐而不发非是良策。”

    “得让那些文官看看,让官家看看,大宋朝还是有一片赤城、能言敢谏的君子为子浩说话的!”

    “.....”

    老贾一阵沉默,富弼这回倒是有些激进了。

    说白了,如今他和富弼不站出来,那些人闹的再欢也不过就是独角戏,自己热闹自己罢了。

    可是,一但有人真的站出来帮腔唐奕,和那些人对上,那不就等于斗争升级吗?朝堂之上,将是更为惨烈的一场搏杀。

    在官家如此处置的情形之下,是好事吗?老贾有点害怕。

    不过最后,他还是同意了富弼的想法。

    因为,他们这些老家伙站出来,官家不管是何打算,总要掂量掂量,对拖到唐奕回朝,多少有些好处。

    ......

    从这一刻开始,大宋朝堂再次变了颜色。

    而更让人意向不到的是,富弼所说的反击,可不是温柔的辩解,那是真正的反击。

    短短数天,朝堂上所有,没错,是所有。

    所有上书弹劾唐子浩的文官,皆被告发。

    富彦国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谁对唐奕下手,“保唐派”就朝谁动刀子。

    说白了,同朝为官,除非你像包拯那样,一点毛病也挑不出来,否则谁屁股后头都不干净。

    连欧阳修那种老实巴交的人,都曾被人用与儿媳有染这种扒灰的荒唐事弄的灰头土脸,别人又哪里好得了?

    顷刻之间,嘉佑二年的那些国之大材,在富相公的指挥之下,全都变成了“长舌妇”。

    别管人在不在京城,一律埋头苦思,变着法的写弹劾的折子。一时之间,朝堂之上乌烟瘴气,邪风四起。

    若是唐奕在,一定会惊的下巴都掉下来。

    这,这不就是自己极力想要避免的,庆历党外的翻版,熙宁党争的预演吗!?

    谁又能想到,气急的贾相爷和富相公会在这个时空的大宋,再兴党争之乱呢?

    更为不堪的是,整整一个月,正太皇帝赵曙也不知道是吓傻了,还是有意看戏,居然安然不理,既不管那些对唐奕的诬陷,也不管保唐派对文官们的弹劾......

    就这么任由两方把朝堂弄的乌烟瘴气,政局动荡。

    ......

    又过了半个月,连贾昌朝都有点沉不住气了,再这么闹下去,或许唐奕保得住,或许可以拖到唐奕回京。

    可是,到时朝廷也完了。

    要知道,短短的一个半月,两边相互攻伐之下,已经有十数名文官不堪受辱,主动请求外放了。

    更离谱的是,有一个弹劾唐奕的官员真的被翻出了罪状,自知无可脱罪,又恐于流外海外,于家中自裁了。

    再这么打下去,就真成死仇了。等唐奕回来,守着一个烂摊子又有何用?

    而弹劾唐奕那一方,其实比贾相爷更怕。

    要知道,多拖一天,就对他们越不利。

    真拖到唐奕回朝,那特么谁也落不得好果子吃。

    于是,唐党止戈歇兵,防止矛盾进一步扩大。

    而旧党则是从反击唐党,弹劾唐奕,转向赵曙施加压力。要求速速为介山案一干人等定刑正法,并对唐奕做出处置。

    ...

    而当了两个月鹌鹑的赵曙,也终于要动手了。

    ......

    四月十五例行大朝。

    只不过,文武百官在漏院守到日上三竿,也不见内侍来传朝。

    皆是迷惑之时,却见漏院之外,迟迟的来了一辆马车,众人一看,心知能停在漏院门前的,那肯定是来上朝的。

    可是左右看看,也没见缺谁,都到齐了啊?

    谁啊?这么晚才来?

    待车帘一掀,我的亲娘哟,这两位怎么来了!?

    范仲淹,王德用。

    要知道,这两尊神上一次同朝,已是十年前的事。算起来,自范公归隐,已经有四年未上过朝。

    王德用更是自六年前那一晚开始,至今已有六年没出过回山了。

    今日若是不见,大伙儿都快忘了还有这尊老神仙了。

    ......

    这两位一下车,满朝文武不自觉的就迎了出去。

    不管是唐党,还是旧党,这朝堂之上,除了富弼、贾昌朝能算是平辈,其余的,不但差着名望,更差着辈份呢。

    “范公,王公,您二位怎么来了?”

    范仲淹与王德用神态还算和善,笑答,“陛下召见,却是不得不来啊!”

    “......”

    “......”

    陛下召见?众人一滞,心说,看来今日是要出大事啊。

    正琢磨着,范仲俺又说话了,“诸位少陪,老夫先去面见陛下,呆会再与诸位相聚。”

    说着话,与王德用一起,由迎出来的黄门内侍搀扶着,穿过漏院,向内宫行去。

    大伙一听,得,肯定是要出大事,而且,这一时半会是不会传朝了。

    旧党诸臣更是心都凉了半节,能有什么大事?无非就是介休案和唐子浩的事。

    这个节骨眼上把这两尊神搬出来,怎么感觉要不妙呢?

    心中无不生起一丝忐忑,暗道,官家不会是迫于唐党之威,要反悔吧?

    ......

    福宁殿中。

    范仲淹与王德用还没到殿前,赵曙已经迎了出去。

    “范公、王公亲来,朕深感愧疚。”

    范仲淹急忙回礼,“陛下不必多礼,不知道今日召见,有何要务?”

    其实心里明知是何事,可毕竟是皇帝,该客气还是要客气的。

    赵曙一边把二老请入福宁殿,又亲自吩咐赐坐,一边道:

    “算着日子,此时涯洲军应该已经打到君士坦丁保城下了,大辽那边也应该再无变局,是时候做个了结了。”

    范仲淹与王德用对视一眼,都有点意外。

    说实话,官家要拖到涯州军打到君士坦丁堡,这一点他们是知道的,甚至唐奕不回京,等的也是这一刻。

    但是,做个了结??

    二人实在想不出,闹到今天这个地步,要如何了结?

    富弼反常的掀起党争之祸,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事到如今,局面能不失控,坚持到唐奕回朝已经是万幸,更别说了结了。

    “难道......陛下已有应对之策?”

    “嗯。”赵曙诚然点头。“不瞒二老,确有了结之法。”

    “今日召二老上朝,也是想让二位为朕做一个见证。”

    “那,陛下要如何了结呢?”

    范仲淹实在好奇,也别等见证了,先问个明白。

    ......

    半个时辰之后,迟迟未开的早朝,终于有内侍到漏院传朝。

    众人皆是松了一口气,再等下去都晌午了。

    进到大庆殿,发现范仲淹与王德用已经先一步列班了。

    只不过,这两尊神的表情......

    什么鬼?

    为何看向众人的眼神之中,全都是调戏呢?就如同看一群傻子一般。

    别说是旧党,就连保唐派对上这眼神都有几分心虚。

    老贾差点要骂娘,实在不知道这两老一小,三个人玩的到底是什么套路。

    大朝开始,百官下拜,行君臣之礼。

    小皇帝赵曙也不磨叽,“今日大朝,只议两件事。”

    “其一,大宋雄师横扫东罗马帝国已成定局,塞尔柱无意染指欧洲,辽人又只图眼前之利。不出意外,东罗马疆域尽归大宋只是时间问题,一统欧洲指日可待。”

    下首群臣一听,别管心里装着什么鬼,无不齐齐再拜。

    “吾皇圣明,天下归心。”

    ......

    百官拜完,赵曙又道:“吉祥话留在日后庆功之时也不晚,当下之务,乃是未雨绸缪,先行一步。”

    “趁着现在,提前把占下东罗马之后的军政两务安排好,以免临时慌了手脚。”

    “诸卿以为,可有必要?”

    文武百官再拜:“谨遵圣命!”

    占了地方,提前想好怎么管,怎么治理,这也是无可厚非,百官自然没有意见。

    况且,谁关心什么东罗马啊,大伙儿关心的是第二件事。

    于是乎,奉承的奉承,敷衍的敷衍,赵曙命枢密院联合兵部,就东罗马疆域的驻防、兵事拿出一套预案。

    又命三司、户部、吏部,对东罗马的民生、吏制,户籍统计,提前做好准备。

    这大朝会的第一件事,就算说完了。

    满朝上下,全票通过,无一人有异议。

    “这其二嘛....”

    赵曙终是开了头,百官一振,耳朵都坚了起来,眼睛直冒光,来了!

    确实来了,这第二件事,自然就是介山案最后留的那个尾巴了。

    “汝南王府世子,赵宗球,惨死介休一案,已逾半年多了。”

    “因涉案之人乃先帝托付之辅臣唐子浩的家人,朕多有犹豫,至今未结,确是愧对天下百姓维护王法之心了。”

    只是一个开头,唐党诸人就感觉有点不太对呢?

    旧党那边也是有点懵,下意识看向范仲淹和王德用,几个意思啊?

    这两尊神都来了,怎么官家说话,却是一点要放过的意思都没有呢?

    可是话说回来,范王二人还是那副看傻子的表情,到底是什么鬼?

    只是,这一切都不重要了,赵曙这般说辞几乎就是给这场倒唐风波定了性,改无可改,还怕他做甚?

    难道唐子浩真要完了?连范公和王公都救不了他的?

    接下来,赵曙的话更是印证了大伙儿的猜测。

    “这段时间,朝政清明,群臣正义,接连有主官、忠士例数唐奕二十年之罪行。”

    “不得不说....”赵曙摆出一副痛心疾首之态,演技暴表。

    “朕当,罪己自罚,以谢天下啊!”

    “......”

    “......”

    旧党已然陷入狂喜,而唐党那边却是彻底凉了。

    完了,官家这是,这是要动真格的啊!

    “陛下!”贾相爷站不住了,必须出头,再不出来,就万事皆休喽。

    “贾爱卿,且听朕说完。”

    哪成想,赵曙还来了脾气了,根本不给贾昌朝张嘴的机会。

    “朕这个人,偏听偏信,被唐奕蒙蔽多年,倒是不知,所谓的大宋英雄、万世功勋,竟有如此多的龌龊,又如此不得臣心!”

    “......”

第985章 影帝

    老贾双目冲血,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先帝是多么仁义的仁君圣主,他的儿子又怎会是这般不分是非,利欲熏心!?“

    “陛下!不可啊!!唐子浩一心为国,殚精竭虑,陛下怎能为一己之私,颠倒是非啊?”

    “陛下,不可啊....”

    唐党诸位随着贾相爷齐齐拜倒,声泪俱下。

    “不可啊!唐子浩乃大唐良臣、辅国重器,不可断然废之啊!”

    “够了!!”赵曙已经完全入戏,大怒离坐。

    “这天下是朕的天下,还是他唐子浩的天下!?”

    “你们!!是朕的臣子,还是他唐子浩的臣子!?”

    旧党那边无不幸灾乐祸,戏谑旁观。

    心说,这帮人疯了呀,这个时候还说这种话,那不就是闲唐奕死的慢,闲自己不能和他一块死吗?

    果不其然,“盛怒之下”的赵曙已经懒得和唐党的人费话了。

    “唐吟、唐风、唐颂、唐黑子,四人殴杀人命罪无可恕,理当问斩。”

    “唐子浩,专权弄国,屡犯天威,待欧洲事平,亦当押解回朝,交由大理寺彻查。”

    “就这么定了,谁再为他求情,谁与之同罪论处!”

    “......”

    贾昌朝只觉天旋地转,一阵恍惚,唐奕在前线杀敌报国,可是他为之搏命的大宋却要置其死地,这是什么世道?

    旧党诸臣听到官家以下诛杀圣命,欣喜的同时,倒是生出一种感叹:

    唐子浩......有什么用?拼来拼去,却是把自己搭进去了。

    到头来,忠义还是敌不过猜忌,功绩亦倒在权字之下。

    朝堂...君臣...

    果然不是情理所能洞悉的啊!

    ......

    大庆殿内,人心各异。

    有忠义赤诚者,其心戚戚;有钻营弄权者,其志满满。

    然而,当所有人都以为就这么结束了的时候,哪里想得到....

    赵曙还没演完呢,还没演够呢。

    一副余怒未消之态,“正好,事逢大朝,百官皆在,朕要你们做一个见证,今日,就斩了唐家那几个祸害!”

    旧党心说,不用这么急吧?晚两天也不妨嘛......

    可是内心深处,却巴不得越快越好,迟则生变。

    “来人!”赵曙天威无双,不容有疑。

    “摆驾宗庙,朕要告罪祖宗。”

    大伙儿一怔,杀个人你还告什么祖宗?

    不过,转念一想也对,唐子浩毕竟是先帝遗命的辅臣,杀他的人,定他的罪,自然要与先帝说一声嘛。

    不容再想,既然官家说了,要让百官做一个见证,那所有人都跟着官家一起,浩浩荡荡的直奔明堂。

    ......

    一路上,贾昌朝状若行尸,做梦他也没想到,赵曙会这般雷霆手段,毫无预兆的就下手了,特么一点反应的时间都没给他。

    唐党这边也都和老贾差不多,一个个呆若木鸡,乱了方寸。

    唯独富弼,虽然也是心直往下沉,可是却保留了一丝清明。

    见贾相爷已经被打垮了,上前小声安慰:“子明,且不要慌乱,事情好像没那么简单。”

    “嗯?”

    贾相爷一怔,好像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一般,急声道:“哪里不简单?”

    富弼也是一脸疑惑,“就算官家要对子浩下手,也不应该是这个时候吧?”

    老贾又是一颤,仿佛抓住了什么,却又心神不宁,实在想不出个一二三四。

    富弼又道:“别忘了,子浩身处欧洲,手中兵权在握。”

    “对啊!!”

    贾昌朝恍然大悟,现在十字军、埃及军、马木留克、涯州军,这些加在一块那可是数十万啊,比大宋国内的禁军都强。赵曙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动唐奕?这不是逼着他反吗?

    “呵呵。”

    一声干笑突兀的在二人身侧响起,老贾回头一看,正是范仲淹那老货。

    “笑!!你还笑得出来!?”

    范仲淹还是看傻子似的看着老贾,蹦出一句,“彦国是明白人。”

    说完,完全不理百爪挠心的贾相爷,跟王德用一起,偷着乐去了。

    贾昌朝啊,难受的要死,看着范老爷的背影那叫一个纠结。

    你说这里面有什么猫腻吧?还确实如富弼所言,太不合理了。

    可你说官家不是想把唐奕怎么样吧?特么小皇帝又把炮放出去了,金口玉言,当殿发愿,他还能反转不成?

    ......

    旧党其实也是这个想法,聪明人还是有的,也有人觉得这个时候处置唐奕不合时宜。

    但是同样的,官家金口一开,他还能反悔不成?只能猜测,官家必有后招,夺了唐子浩的兵权。

    他们哪里想得到,不是官家自己反悔,而是......

    百官于宗庙之前站定,只等小皇帝出宗祠告罪先帝,然后下旨咔嚓了唐家那四个,这事就要落实了。

    可是,没想到的是,赵曙也站在宗庙门前,根本没有进去的意思,而是命人于宗庙后殿的夹层密室里抬出一块石碑来。

    这可把百官惊的够呛。

    年年来宗庙祭拜,却是谁也不知道,宗庙里竟然还有一个密室;更不知道,密室里会放着一块,金布遮盖的石碑。

    一个个怔怔的着着赵曙,不知道这又唱的是哪一出。

    只见正太皇帝赵曙,长身而立,神情肃穆,哪里还有往日温和良善之色?

    扑通一声,重重地跪在了宗庙之前:

    “赵家列祖列宗在上,不孝子孙赵曙,拜罪堂前!”

    得,一张嘴,又把百官吓够呛。

    还以为小皇帝就是拜一拜先帝,哪想得到,他是把祖宗十八代都卷进来了。

    那边赵曙又说话了:

    “今有,先皇顾命辅臣唐奕,专行朝纲数年,虽有开疆拓土,保皇安民之功,却也有疯言无度,屡犯皇威之罪。唐家后辈更是跋扈妄为,殴杀人命!”

    “曙念其功绩,却也不能置法度人伦于不顾,是以....”

    说到这里,赵曙猛的掀起金布,石碑之上的四条祖训尽露于人前。

    “是以,虽先帝之誓言天地为鉴,身为人子理当恪守,然社稷为大,天下为大,百姓为大!”

    “曙今日,不得不舍孝道,护公理!!”

    “破誓....”

    ....

    破誓什么?赵曙还没说完呢,身后百官有一头算一头,呼啦啦跪倒一片,扯开脖子吼的那叫一个凄惨:

    “陛下,此为祖宗天誓,破不得啊!!!”

    “嗯?”

    赵曙凝眉回望,半天才蹦出一句:“怎么就破不得呢?”

    “......”

    “......”

    “......”

    文武百官差点没哭出来给赵曙看,这不废话吗?这誓碑要是破了,那特么就出大事儿了。

    此时此刻,旧党也好,唐党也罢,无不怔怔的看着石碑上那触目惊心的四条誓言。

    一云:柴氏子孙有罪不得加刑,纵犯谋逆,止于狱中赐尽,不得市曹行戮,亦不得连坐支属;

    一云:不得杀士大夫,及上书言事人;

    一云:子孙有渝此誓者,天必殛之。

    后面还有一个“再云”,显然是后加进去的。

    唐家世代辅政,权不过君,财不盖国,百罪皆恕!!

    先不说这块传说中的太祖誓碑原来真的存在,也不说不杀柴家人这里面的深意和仁慈,单单是......

    是个屁!!

    旧党诸臣,现在心里就一个想法:这誓碑破不得,唐奕也死不得!

    对,没错,旧党现在不但不能杀唐奕,反而希望他长命百岁,千万别起什么幺蛾子了。

    因为,赵曙要是真把这誓言给破了,不光唐奕倒霉,他们也得跟着倒霉。

    特么不杀士大夫及上书言事人啊,大宋朝百年未曾诛杀一个士人,根儿就在这儿啊!

    唐奕的誓破了没啥,那特么不杀士大夫不等于也破了?

    从今往后,谁还敢蹦着高儿的作死?那是要真死的!

    “陛下!!”

    旧党的人比唐党还急呢,恨不得立马把唐奕保下来。

    “此为太祖陛下与先皇对天所誓,破不得啊!!!”

    ......

    “是啊,誓碑第三条有云,若违此碑,天必殛之。这是先祖与天地之盟,怎么轻言荒废?”

    ......

    “对对对!天必殛之!陛下大义可表,舍孝道存公理,却也要为天下万民想一想啊,怎可让大宋受天罚之威!?”

    ......

    “呃....”赵曙局促地挠了挠头,瞬间恢复正太本色,一挺腰站了起来。

    “真是....破不得吗?”

    “破不得,破不得.....”

    旧党点头如捣蒜,那点一个恳切。

    “可是...”赵曙仍有为难。“可是唐子浩,罪痕累累,不得民心啊......”

    “唐家四犯,也是杀人凿凿,天理难容啊......”

    “啊....啊?”

    旧党一怔,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大嘴巴,特么官家这是拿他们说过的话打他们的脸啊。

    “那什么....”旧党之中,有人开始不要脸了。

    “其实...唐子浩这人吧,也没那么坏。”

    “对对对...”旁人附和。“算起来,也是功大于过的...”

    “是是是....况且这个介山案,臣以为有点草率,唐吟动手在先不假,可毕竟是赵宗球先持械伤人。”

    “臣以为,介山案当发回重审,还唐家清白!”

    ......

    得,都不用赵曙多说一句,这帮人连剧情都帮他码好了。

    “......”

    一边的贾昌朝张大着嘴巴,看看誓碑,又瞅了瞅一脸乖巧的赵曙,心中暗骂:

    “直娘贼!”

    “你特么戏精啊....”

    再瞅瞅还是一脸玩味,看傻子一样看着众人的范老爷和王德用,老贾登时火就上来了,真想上去撕了范仲淹。

    “这老货早就知道!”

    ......

第986章 最后一战

    说白了,不论旧党还是唐党,有一头算一头,满朝文武除了范仲淹和王德用。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全都被赵曙当猴耍了个团团转!

    贾相爷大起大落,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历尽悲喜,心里也说不上是个什么滋味。

    要知道,这才十七岁啊...

    让唐奕那个混蛋调教了六年,特么不但学会了那股疯劲儿!连唐子浩那点坏心眼也都接过来了!!

    此时,眼见赵曙一脸的呆萌,仿佛是人畜无害,更像是刚刚那番戏耍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一般。

    “这么说,唐子浩并不是那么坏?”

    “不是不是不是....”旧党人臣把脑袋摇的极是殷勤。

    “那唐吟等四人,也非死罪?”

    “有待详查,有待详查....”

    “那这祖誓......”

    “不能破!!万万破不得!”这回都不等赵曙把话说完,文官们急不可待地就下了定论。

    “嗯。.”赵曙点点头。“看来,是朕错怪了唐家啊!”

    文官们一听,哪能让皇帝承担罪责,齐身下拜,“陛下言重,乃臣等之过也!”

    说着话,低着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除了认栽,也没别的想法了。

    倒是有一点极是一致,那就是恨不得找个地缝直接钻进去,由着小官家再演一会儿,他们这老脸就什么都不剩了。

    走吧,赶紧溜。

    再次下拜,“若陛下没有什么吩咐,臣等告退....”

    没想到,两件事都已经说完办完的赵曙闻罢,却是缓缓地收起了表情。

    “急什么?”

    声音虽不大,却是让大伙儿都听出一丝寒意,抬头看时,无不一惊,

    只见碑旁的赵曙面若冰霜,早没了刚刚的那份呆萌。

    而赵曙接下来的话,更是让旧党诸臣心头一紧。

    “是不是觉得,朕戏耍了诸位?”

    “臣等,不敢....”

    嘴上说不敢,心里却不这么想。

    这不废话吗?这碑官家肯定是早就看过的,也肯定知道。百官不敢让他破这个誓,却偏偏故意演这么一出,不是戏耍,是什么?

    有违君道。

    “是不敢说实话吧?”

    赵曙抬起手,抚摸着石碑上的碑文。

    “没关系,朕帮你们承认。”

    “朕,就是在戏耍尔等!”

    抬起头,怒视百官。

    “知道朕为什么要戏耍你们吗?”

    “因为...”

    “因为你们要置之死地的那个唐子浩,此时此刻......”

    “有家,却不能归家!”

    “养儿,却不能教儿!”

    “有情,却为了这个大宋而必须无情!”

    “你们要置之死地的那个唐子浩,此时此刻......”

    “正窝在某个角落里,为了大宋的盛世太平舍弃妻儿家祸!!”

    “你们要置之死地的那个唐子浩,此时此刻......”

    “正把他所有的心思用在安邦定国之上,却不敢分出一丝给身家性命!!!”

    赵曙越说越气,越吼越大声。

    “而你们!!”

    “却安逸地呆在京师繁华之地,蝇营狗苟,趋炎附势,要置之于死地!”

    “你们觉得被朕戏耍颜面无存,可是你们想过没有?戏耍一个忠良是不是应该更加的羞愧!?”

    赵曙已经彻底怒了,登基六年,这还是他第一次在群臣面前如此失态。

    可是,赵曙实在忍不住了。

    ......

    四月十五的大朝,注定不寻常,在赵曙近乎疯狂的发泄与咆哮之下,终是熬到了散朝。

    旧党文官虽然心有惭愧,可是在他们看来,朝堂本就如此,没有对错之分。

    官家这一次,却是幼稚、偏激了。

    ......

    赵曙自己也知道,最后的那些话有些重了,真正幡然醒悟的人又能有几个?

    正如姐夫所说,“此为人性,亦是痼疾,万古难除。”

    命人把誓碑就留在宗庙之外,从此昭然于世,希望能借此警醒群臣吧。

    ......

    老贾对于赵曙的这番呵斥同样不太感冒,人性若是能这般容易就能唤醒,那从远古就已经开始的所谓斗争早就消亡于漫漫历史长河之中了。

    不过,贾相爷还是很赞同赵曙今日这一骂的,起码旧党诸臣会把这当成是官家的态度。不出意外,明日必然有人受不住,要主动请调出京了。

    闷着头一脸不高兴地随群臣退下,见范仲淹和王德用就在前方,更是气的不行。

    说白了,老贾这是心中吃味了,官家把实情告诉了范老爷却没告诉他,害得他好生起落,心绪难平。

    加快脚步,与范仲淹并行,阴阳怪气地嘀咕道:“老夫就说你那弟子为何不肯回京,原来是有誓碑保全啊!”

    范仲淹横了他一眼,却是知道这老货心里不平衡,也没和他计较,缓声道:

    “子明这可说错了,今早之前,除了官家一人,没有人知道誓碑上到底写了什么,更没有人知道这誓碑的存在!”

    “包括子浩。”

    “嗯?”贾昌朝这倒是有点意外。“子浩不知道誓碑之事?”

    “不知道。”

    “那他为什么不回京!?”贾昌朝甚是疑惑。

    “若是没这块碑,朝廷要经历怎样的动荡,不用老夫再说了吧?”

    范仲淹闻言,沉默良久方道:“因为他正在做的事,比什么都重要。”

    “哦?小小一个东罗马值得子浩这般重视?”

    这回范仲淹却是没有正面做答,目光飘向远方,似有憧憬。

    “这会儿....涯州军应该打到君士坦丁堡城下了吧?”

    久未出声的王德用突兀搭话,“应该到了吧。”

    “成败...很快就要揭晓了。”

    得,两尊神这么一说,老贾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怎么感觉这两个老头儿还有事瞒着他呢?

    地中海,巴尔干半岛,君士坦丁堡。

    做为东罗马帝国的首府、正教中心所在,这里是真正的堡垒,海岸线上绵延不绝的海防攻势,让任何战船都无法靠近城池半步。

    而唯一的陆上城墙,在百尺护城壕沟的掩护下,让君士坦丁堡成为了地中海与黑海交界点上的一颗钢钉,任何试图拔下这颗钉子的武力都将徒劳受挫。

    可是,话说回来,再严密的堡垒也有崩塌的一天,再坚固的城墙,在大炮面前都显得那么羸弱不堪。

    此时此刻,十万十字军、六万涯洲军,与西撒克斯联军一道,踏马扬鞭,有如滚滚洪流,向着君士坦丁堡推进。

    终于,翻过一处高岗,一座大城猛的映入眼帘。

    十字军统帅唐纳德精神一振,不由高声大喝:“到了,我们终于打到君士坦丁堡城下了!”

    在他身边,涯州军大将石全海、西撒克斯国王爱德华二世,也是面露喜色。

    石全海更是不由感叹:“终于啊,终于赶在塞尔柱人之前,兵临城下了。”

    “是啊!”唐纳德操着半生不熟的汉话。“终于啊,终于到了这最后一战了!”

    没错,这是确实是最后一战,只要占领君士坦丁堡,欧洲大陆从此天下一统,再无战火。他这个征战多年的老兵也终于可以放下刀剑,回归家乡了。

    当然,唐纳德所说的家乡,不是西撒克斯,而是远在东方的开封。

    “传令三军,扎营休整,明日攻城。”

    “十天!”唐纳德怒视着前方的君士坦丁堡。“十天之内,结束这该死的一切!”

    “哈哈....”石全海闻之大笑。“十天?”

    “有火神炮在,三天,最多三天,城头必会插上大宋龙旗。”

    “让塞尔柱人见鬼去吧!”

    ......

    石全海并没有说大话,在大炮面前,任何城池都只是摆设。

    三天!!

    三天之后,在期盼回家的大宋勇士面前,在涯州军崩天炮火之下,狼烟四起的君士坦丁堡城头,还不等大宋联军登城,就已经飘起了白旗,举城投降了。

    东罗马皇帝献城纳降,标志着东罗马帝国彻底覆灭在历史的长河之中。

    ......

    此时,唐纳德、爱德华二世与石全福一道,缓缓地走在登上君士坦丁堡城墙的石阶上。

    望着士气高涨,威武无双的大宋军队,唐纳德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这些士兵之中,有白种人、有黄种人,亦有北非的棕色人种,可他们都是宋人,眼神里都有一种名叫希望的美好。

    “石将军,你的家也在开封吗?”

    “对!”石全海点头,心情亦是大好。

    “等回了开封,我请你喝酒,去大宋最好的酒楼,喝最好的酒!”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一旁的爱德华二世见二人聊的热切,忍不住插话,“带上我,咱们三个一起喝最好的酒。”

    “没问题。”唐纳德大包大揽。“那时咱们就是自己人了!”

    “是啊,自己人。”爱德华点着头。“本来早就该是自己人了。”

    说到这儿,不由看向石全海,“石将军,现在你总可以说一说唐子浩在哪儿了吧?”

    本来嘛,爱德华二世亲自东征君士坦丁堡,与大宋并肩作战还只是其一,更重要的是,他要借唐奕来此的机会,促成西撒克斯的归顺。

    可是,让爱德华二世没想到的是,从与涯州军汇合那天开始,就没见到唐奕的影子,那个疯子神秘的失踪了。

    “石将军,唐子浩到底去哪儿了?为什么没跟涯州军在一起?”

    唐纳德一听,也勾起了好奇心,“对对对,唐子浩为什么没来?”

    “而且,我一直不明白,不是说塞尔柱人联合了大辽,先咱们攻打而来吗?”

    “可是为什么自打踏入东罗马疆域那一刻开始,就从来没见到大辽军队的影子?”

    “还有,埃及的马木留克呢?为什么也没有出现在战场上?”

    这些疑问已经困扰了唐纳德有一阵子了,只不过石全海不说,加之战事紧张,他也就没法问了。

    如今君士坦丁堡已经拿下来了,石全海也该交代清楚了吧?

    对于二人的疑问,石全海只是微微一笑,又卖起了关子。

    “唐子浩当然是去阻拦大辽军队了,否则你们怎么可能在东罗马一个辽兵也没看见呢?”

    “阻拦!?”

    二人一惊,唐子浩亲自去拦截大辽军队?

    据说大辽是派遣三十万大军西征呢,而且还是皇帝御驾亲出。

    唐子浩他凭什么阻拦?

    ......

    唐纳德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唐奕亲自去拦截耶律洪基,他凭什么?又在哪里拦截?

    此时此刻,唐奕其实做着与唐纳德三人同样的事情,正一步步地登着城楼的石阶,身旁曹佾、潘丰与之并行。

    潘丰一边登城,一边不忘回味着刚刚收到的消息。

    “谁能想到,宗庙里会藏这么一块石碑,更没想到,官家为了留你也是下了血本,居然把那石碑公诸于世了。”

    对此,唐奕也是唯有感叹不已来回应了。

    悠然道:“官家以为他还离不开我,其实他自己都没发现,他已经是一个好皇帝了。”

    “真的要退出吗?”曹佾直到现在对于唐奕的那个决定还是接受不了。

    “太祖誓碑往那一立,你就算想走,也没那么容易了。”

    “......”

    唐奕沉默了,赵曙这回确实是将了他一军。

    让他更没想到的是,赵祯临走之前居然会留了这么一手。

    誓碑往那一立,意味着赵氏祖先对他唐奕的无条件信任,意味着他无法辜负先帝的一片真诚,他又怎么能说走就走呢?

    颇感头疼的长叹一声:“先不说这些,把眼前的事情解决之后再做计较吧。”

    二人点头,确实,眼前之事确实比开封城里那些琐事重要得多。

    因为,这也许真的就是最后一战了。

    说着话,三人已经来到了城头之上。

    只见枪锋林立,甲士戒备的城头,一员白发苍苍的老将军正在将校拱卫之下,面色凝重地扶着墙头,极目远望。

    唐奕迎了上去,毕恭毕敬深施一礼,“狄帅,情形如何?”

    面前之人,正是大宋第一战将,西府宰执狄青,狄汉臣。

    老将军见是唐奕上城,淡然回道:“来了啊!”

    一指前方,“自己看吧。”

    .....

    唐奕在其身旁站定,居高临下顺其所指望去。

    只见远处目光所及,已然尽是兵海将林,杀气冲宵。

    烟尘四起的大地上,隆隆震天之声中,无边无际的骑兵步战正缓缓向城前压来。

    六十万!

    六十万战兵铺天盖地,旌旗烈烈的敌阵正中,大辽皇帝耶律洪基在众将的拱卫之下,披甲挂刀,肃杀森然的与唐奕遥遥对视。

    ......

    红霞映日。

    万丈霞光染红了唐奕的双瞳,亦为苍茫的古北关....

    撒下一抹森森血色!

    ......

第987章 有刀亦有酒

    “什么?”

    贾昌朝瞪着牛眼,一脸的见鬼,“子浩不在欧洲,在燕云!?”

    “这......这怎么可能!?”

    不怪贾相爷失态,这听起来实在有些惊悚骇人。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唐奕身在燕云!?也就是说他就没出过大宋?无怪乎王咸英会追上他...

    “没想到吧?”大局已成,范仲淹已经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了。

    “子浩哪里都没去,就在大宋!”

    “他在燕云作甚?难道....”

    贾昌朝越想越心惊,越想越浑身发冷。

    “难道辽朝大军并没有西征东罗马?”

    “没错!”

    王德用接话道:“比起燕云十六州、富庶无比的中原天下,耶律洪基又怎么会看得上东罗马那点油水呢?”

    “可是......”贾昌朝还是不太相信。“多方探报,辽军确实出云州,进大漠,向西而去了啊?又怎么会出现在古北关?”

    “哼!”范仲淹冷哼一声。“辽人若真想西征,又怎会带上笨重无比,不便远征的十万铁浮屠呢?”

    “耶律洪基这次确实是下足了工夫,只可惜,他在大漠之中伏蛰了近半年光影,却还是没逃过子浩的眼睛。”

    “......”

    贾昌朝沉默了,谁能想到,就在眼皮子底下,唐奕掩过了所有人的耳目,居然布下了这么大的一个局。

    至于,既然知道辽人有南侵之心,为什么还在这个节骨眼上把涯州军远调欧洲?为什么唐奕要躲躲闪闪不敢透露他在燕云的消息?

    而辽人为何早不动手,偏要拖了足足半年才肯行事,不用范仲淹说,贾相爷自己也能心如明镜。

    很简单,以涯州军的火神炮的不世之威,加之耶律洪基二十年不曾在唐奕这里讨到好处的忌惮。

    涯州军若是不出现在欧州战场...

    唐奕若是不举师西征....

    他又怎么敢进犯古北关呢?

    “.....”

    面色凝重的停下脚步,贾相爷看着范仲淹。

    在贾相爷心里,还有最后一丝疑问无法释怀。

    “耶律洪基西征之军有三十万之众,加上泽州三十万守军,六十万大军倾巢而出,子浩就算亲临古北关,没有涯州军,他......他又怎么挡得住!?”

    王德用闻言,顿了顿,“十一年前挡得住,十一年后....”

    “一样挡得住!”

    “......”

    贾昌朝一阵无语,不知道王老将军的豪情从何而来。

    不过,若是唐奕在此也许会告诉他,这不是豪情,而是大国自信。

    是泱泱华夏,几千年沉淀出来的大国自信!这一刻终于在大宋觉醒了。

    ......

    十一年前...

    一切都从十一年前的古北关开始。

    燕云之战,乃是大宋的复土之战,亦如唐奕所说:是国运之战!

    经此一战,大宋乾坤倒置,一飞冲天。

    十一年间,兵锋已荡八荒,富贵独冠**,唐奕指给贾昌朝的那张山河图,已经是完成了大半;

    十一年间,宋人之名傲然于世,汉学之萃纵横九州,大宋的船、大宋的语言遍行世界,无所不及;

    十一年间,大宋从一位雍容老妇,已经化身成了恶龙,一条席卷天下、云飞九宵的孽龙!

    然而,皇宋之能虽已遍布五洲,可在宋人眼中,在唐奕眼里,总是觉得少了点什么。比之汉唐之盛,却是总没有底气。

    何故?

    无它,前人亦不能超越,又何来底气?

    强汉北击匈奴,封狼居胥;盛唐驱逐突厥,雄霸西域。

    华夏之强,强在中原为本,四边颤栗。

    说白了,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寝?中原这块地方汉人是老大,没有老二。

    别人就算想在边上老实窝着也不行,这就是汉唐之霸气,是华夏之骄傲,是汉人吹了几千年依然提振人心的辉煌。

    反观大宋呢?

    纵使欧亚称雄,纵使天下归一,可是一个连邻居都解决不了的的强宋,又怎好意思去与汉唐比肩呢?

    所以,十一年后,一切又回到了这里。

    回到了,开始的地方。

    回到了,古北关!

    而且,这一次,大宋不但要挡得住,还要攻得出。不为别的,只为赶超汉唐,成就真正的皇宋天下!

    这才是天下归一,横扫**的最后一战;是超越前人,创造更高辉煌的最后一战!

    ......

    那大辽呢?

    大辽亦有绝战之心,甚至可能比大宋更渴望这最后一战。

    耶律洪基急,他比唐奕不知道要急多少倍。

    纵使文治武功已经超越了他的父亲,甚至纵观辽史,除了开国太祖耶律阿保基,耶律洪基做的不比任何一位辽帝差。

    但是......

    但是丢了燕云,他就算把大辽治理的再好,打下再多疆域,留给后人的,依旧是一个丢失燕云的昏君形象。

    所以,大辽也要打这一仗,比大宋更渴望借西征东罗马这个机会收复燕云,乃至逐鹿中原。

    六十万!

    这是耶律洪基所能拿出来的全部兵力,而面前的古北关,除了狄青的十五万守军,这半年来只有从开封增援来的一万骑兵。

    虽然耶律洪基知道,这一万骑兵不简单,乃是连辽人都闻之丧胆的阎王营中的铁浮屠。

    可是,你有一万,我有十万,耶律洪基还就不信了,常规兵马是四比一,六十万对十五万;铁浮屠是更是十比一,十万对一万。

    而唐子浩引以为傲的涯州火神炮则是被他带去欧洲了,这样的形势之下,如果还拿不下古北关,还不能大败宋军......

    那也许,在他有生之年就永远没有这个机会了。

    望着古北关头那隐隐约约的身影,耶律洪基心跳都漏了一拍,他...怎么会在这儿!?

    那一瞬间,耶律洪基甚至生出放弃的冲动。

    无它,只要那个疯子在,再怎么有把握的事情,也让耶律洪基没有底气。

    “传朕旨意....”

    “停!!”

    思前想后,耶律洪基心里总是不踏实,心道,看来探报还是不足,还是稳妥一些的好。

    “后撤五里扎营。”

    “啊?”

    辽将辽臣一听,怎么回事儿?这都推到城底下了,怎么又后撤五里了?

    他们哪知道,一见着唐子浩,他们的皇帝陛下撤兵的念头都有了,别说后撤五里。毕竟这是大辽的倾国之战,容不得有半点差池。

    “报!!”

    正当耶律洪基心绪难平,众将帅还没把军令传下去的时候,前队令卒手托一个坛子,急奔觐见。

    “启奏陛下!”

    “于关前百丈,发现这坛酒,还有一封书信。”

    “嗯?”耶律洪基眉头一皱。“酒?”

    “呈上来。”

    待把东西呈到耶律洪基面前一看,还真是一坛好酒,上等的千军酿,就算大辽皇宫的日常供应与手中这坛也是差了两个档次。

    这酒显然不是一般人能拿得出的,耶律洪基眉头皱得更深,对于那个送酒之人隐隐已经有了猜测。

    再看向那信,不禁哑然失笑,心说,这里面写的什么?不会是唐子浩要跟他叙旧吧?

    拆开一看,“.....”

    特么不是唐奕写的,而是......

    他自己!!

    这封信正是出自耶律洪基自己。

    只见信上道:

    “洪基不才,玩物丧志理政无方,失祖宗基石于瞬倾,倒燕云权柄于汝手,实罪也......”

    这特么不是多年前,唐奕预与之联合,自己给他回的那封信吗?

    那时大宋四面楚歌,与天下为敌,想联合大辽共分天下,结果自己脑袋一热,打死也不想和唐子浩站到一个队里,于是就回了这么一封气势恢宏的信给他。

    耶律洪基心说,怎么今天他又给我送回来了?

    继续往下看。

    “.....今请盟誓,结秦晋之好,归炎黄一心共商西进...”

    “然,洪基不敢允复。南北积怨,旧恨未除,新怨方兴,何以言共乎?”

    “但祝子浩,扬我炎黄血脉之威于万里,平西荡寇,战无不胜于西夷....”

    重点来了....

    “东归之日,愿与君长醉古北关!”

    “待醒...”

    “战之!”

    “决燕云失得于兵寒,定辽宋大势于宏关!”

    “方为男儿之快意也...”

    “磊落、浩然!无愧祖先,无愧吾心!”

    兄:耶律洪基,敬上!

    “你大爷的!”

    耶律洪基怔怔地看着自己的亲笔信,又怔怔地看了看那坛千军酿,只觉气血上涌,呼吸难平。

    “愿与群长醉古北关?

    待醒,战之!!

    磊落....浩然!”

    猛一握拳,信纸在掌中瞬间扭曲,抓起酒坛拍开封泥,仰头就灌。

    酒液飘洒,何止万丈豪情可于言表!?

    一大口饮罢......

    啪!把酒坛子一摔,眉眼之间已然染上潮红。

    “战之,就战之!”

    解下腰间腰刀扔于令卒,“把这刀带到关前!!”

    “就说酒已饮过,现在该动刀了!!”

    “传朕旨意,三军结阵,兵指南关!”

    “攻!!”

    辽将闻罢,接旨的同时也是无语。

    这闹的是哪一出?刚刚不还要后撤五里呢吗?怎么灌了点**汤,又要攻城了?

    ......

    另一边。

    唐奕等人伫立关城之上,紧紧地盯着对面辽军的动向。

    见辽兵于关前停了下来,再无动作,潘丰先是沉不住气了。

    “我说子浩,你那招行不行啊?别耶律洪基真就退兵了,那可就白张罗了。”

    “不会的....”唐奕摇着头。“他一定要攻城,一定会把筹码压在古北关!”

    潘丰听完,还是有点不太顺溜,“要我说,何必非要在这里与之分出高下?”

    “等涯州军平定东罗马回朝,到时涯州军的火神炮、十字军骑兵、马木留克,再加上阎王营,生推也把大辽推平了。”

    “何必急于一时?”

    唐奕不禁长叹,“谈何容易啊!”

    他可以由着自己性子,从交趾打到罗马,可以在欧洲与东罗和塞尔柱对抗数年,那是因为天高皇帝远,没有人重视什么欧洲不欧洲。

    换了大辽你试试,那些文人能让他顺顺当当的动手才怪。

    况且,错过了这次机会,下一次攻辽之机,却是不知道在什么时候。

    唐奕不想再等下去了,更不想在自己离开之前,留下这么一个隐患。

    正当这时,辽阵之中也有了动静,六十万大军瞬息而动,列阵待战。

    潘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眼,“这......这是要开打?”

    唐奕喃喃作答:“应该是吧......“眼神却望着辽阵之中拍马急来的一个令卒。

    只见那令卒到了关前,猛的抡圆右臂,把一把鎏金的八宝战刀甩上了关城。

    “我家陛下有谕,酒已饮过,刀兵相见!!”

    “南朝的勇士们,生死一决...”

    “就在今日!”

    “......”

    生死一决,就在今日......

    狄青捡起城头上的宝刀,扫了两眼,交到唐奕手中。

    “耶律洪基这是在下战书啊!”

    唐奕也看着那柄宝刀,一时之间,竟有几分气闷。

    眼前不由浮现出与耶律洪基海上的那个约定:

    再见之日,有刀,无酒!!

    ......

    看向城下,无边无际的辽兵......

    其实,经过百年的汉化,这些所谓的契丹人除了装束,和汉人已经没有什么差别了,辽人已称呼大宋为南朝,宋人也称大辽为北朝。

    南北对峙,却是要在这里,做出一个了断了。

    “来人!”

    唐奕目光不移,依旧望着辽阵。

    “电告西夏李杰讹.....”

    “越云州境北进,汇合突吉台、纳齐耶两部,兵指临璜!”

    “阎王营出辽阳,登船跨海,兵至莱州,汇合马木留克,直取大定!”

    “涯州军、十字军、西撒克斯属军,由西亚登陆,一路东征,扫平大辽在中亚地区一切残余!”

    “华联铺所有大辽分号关门停兑,终止一切售买借贷。”

    吩咐完一切,唐奕凝重的看向狄青,“狄帅,灭辽之战,开始了!!”

    “嗯!”狄青重重点头。“大郎放心!”

    “在各路联军没有取得战果之前,青以性命担保,耶律洪基别想离开古北关一步!”

    说完,狄青猛一摘战盔,银丝如浪,白发披散,状若神魔,额前的金印刺字在这一刻格外显眼,仿佛那个披发阵前、百战无败的涅面战神又回来了。

    “来人。”

    “传本帅将令!!”

    “铁浮屠披甲待战!!”

    “准备......出城迎敌!”

    ......

    依旧在准备新书,加上过年了要备点年货,上上街啥的,更的慢。

第988章 什么都没变

    堂前燕坐,酌酒二三,微醺即止,常不及醉也。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此为古人饮酒之乐,随心之意境。

    微醺,飘然欲仙,却神守清明。

    有撼天之胆,太虚之傲,却能守心观我,无贪无嗔,这就是无论古今好酒之人,爱酒的因由所在。

    然而......

    燕坐堂前,酌酒二三,也并非是饮之最高境界。

    何人试过,把燕坐改成君临天下,傲立三军!?

    何人试过,把堂前换成敌关俊险,杀阵如林!?

    何人又试过,在三军阵前抱坛豪饮,杀意微醺!?

    微醺?

    对,正是微醺!

    耶律洪基神有微醺之态,意有万兵之寒,举坛再饮,空前绝后、豪情万丈。

    眯起一双鹰眸!直视古北关,直视关城之上,那宿命之敌一般的唐子浩。

    “你在此处又当如何?”

    “什么?陛下在说什么?”

    一众辽将,见大辽皇帝目若无物低声自语,不由得轻声发问。

    “没什么。”耶律洪基回过神来。

    “只不过......有些不舍。”

    “不舍??”辽将面面相觑更是不懂。

    “对啊...”耶律洪基长叹。“正是不舍。”

    抱着酒坛,坐回三军正位。

    “朕成就了唐子浩,而唐子浩....”

    “也成就了朕!!可谓心心相惜,一世知己了。”

    “可惜,如今却要二者存一,确实有些不舍啊!”

    “......”

    “......”

    大辽众将心说,这都哪跟哪啊?陛下莫不是喝多了?

    要不....咱们回去吧。

    “怎么....”耶律洪基看出众人的疑惑,面色微红,邪魅一笑。

    “不明白?”

    “那朕来告诉你们!”

    “二十年前,唐子浩初次访辽,是还未登临大保的朕蠢到极至,把莱州和辽河口卖给了他。”

    “十一年前,亦是朕昏庸无能,使之谋定燕云,天下闻名!”

    “八年前,更是朕意气用事,回绝了大秦联盟之意。”

    “是朕!!是朕的愚蠢、自大,一步步把唐子浩推到了今时今日的成就。”

    “是以......”

    “是朕成就了他,成就了南朝的这个疯子!”

    “可也正是这个疯子,让朕一次又一次的在挫败中站起来,从昏庸到自醒,从安乐到思危!”

    “若是没有唐子浩,也就没有现在你们口中的这个圣君明主。”

    “所以,也是唐子浩成就了朕!”

    “.......”

    “.......”

    耶律洪基可谓是句句肺腑,可是听在辽将耳中怎么就那么不是味儿呢?

    心说,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宿命之敌,先天克星?只要一遇上这个唐子浩,平时英明果决的皇帝陛下立马就跟换了一个人似的,不是失去理智,就是满腹苦楚。

    陛下这不会是......是怕那疯子怕到了极致吧?

    “......”

    大伙儿是越想越心凉,越想越没底。

    “陛下......”

    辽将终于开始不放心了,“既然唐子浩天降古北关,想来南朝已经先有准备,我军冒然进攻,恐有闪失啊!”

    “要不,咱们退兵稳阵,再图良机?”

    “对对对!!”立时有辽将附和。“何必与那疯子争一时之长短?”

    “陛下可退兵十里,安营扎寨,待探明虚实,再攻不迟。”

    得,这回正好调了个个儿,是辽将们要退兵了。

    没办法,还没打皇帝就已经怂了,这仗还怎么打?

    一众将校这是想给皇帝一个台阶下,可哪成想,耶律洪基也不知道是被唐奕那封信给激到了,还是被那坛酒给灌迷糊了,还非要叫这个劲。

    “不可,今日必攻古北关!”

    “且辽宋生死,在此一役!!”

    嘶,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脱口而出:“陛下不可鲁莽啊!”

    “陛下万不能意气用事!”

    “陛下当从长计议啊!”

    “哈哈哈哈哈!!!”辽将苦劝,换来的却是耶律洪基豪气大笑。

    扫视群臣,大有藐视众生之意。

    “你们以为朕是意气用事?以为朕鲁莽?”

    “臣等不敢!”

    “没什么不敢的!”耶律洪基大手一甩。“朕并非昏庸之辈,难道这么一点劝谏都听不得吗?”

    “不过,众位爱卿错了。”

    耶律洪基面有苦楚,语重心长。

    “朕何尝不知唐子浩在此,南朝已经有了准备。”

    “朕又何尝不知,退兵扎营最为稳妥?”

    “可是......不行啊!”

    一指前方的古北关,“成、败!”

    “在此一关!”

    “在此一时!”

    “错过今日,我大辽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

    群臣错愕之间,耶律洪基干脆站了起来,行至众人身边。

    “众卿家应该明白朕的意思,如果塞尔柱人不临阵反水,把大秦帝国白送给了大宋,那么大秦与塞尔柱还能在欧罗巴拖一拖南朝的后腿,我大辽也尚有一段时间暗自发展壮大。”

    “可是.....”耶律洪基越说语气越重。

    “那该死的塞尔柱人自做聪明把大秦给卖了,南朝平定欧罗巴只在旦夕之间!”

    “如此一来,欧非两陆尽入宋手,唐子浩就可以从容的把欧罗巴兵力抽调回宋。”

    “那时......”耶律洪基看着众人。“那时会怎样,就不用朕来说了吧?”

    众将听到这里,无不低头不语,满面哀戚。

    当然不用耶律洪基说,十万十字军,加上西撒克斯人,还有埃及的马木留克,一但回宋,那么西南的三朝联盟将瞬间瓦解。

    而平定了西南,大宋在这天下间就只剩下一个敌人

    大辽!

    “这是唯一的机会!”耶律洪的脸上尽是决然。

    “只有趁着现在,涯军炮军在欧罗巴,而欧罗巴之兵还未回宋!”

    “只有趁着现在,一举南侵,哪怕不能尽吞宋土,复我燕云,大辽也还有一线生机!”

    “否则......”

    “必、亡、无、疑!”

    ......

    破釜沉舟!

    耶律洪基此时并无义气之心,反而清醒的很。

    破釜沉舟、放手一搏!

    错过了这次,等大宋集中了欧洲兵力北伐,那当真是一点机会也没有了,只有等死一途可期。

    ......

    然而,尽管耶律洪基已经做到了近乎完美,尽管他在大宋这条越来越强大的恶龙面前抓住了最后一丝破绽,可惜......

    他面对的是唐子浩,那个他宿命中的敌人。

    当耶律洪基把引以为傲的十万铁浮屠推进到古北关城下的时候;

    当他用近乎蔑视的眼神看着古北关的城门的时候;

    当他回忆起十一年前,从那倒塌的城门后面冲杀出来的那个黑脸大汉的时候;

    当他要一雪前耻,用铁浮屠证明着什么的时候;

    那道该死的城门......

    开了!

    ......

    “阎王营......”

    “冲锋!”

    震天的呐喊一如十一年前一样,耶律洪基都特么看傻了。

    “还来!?”

    这场面怎么就那么熟悉?

    下意识看了眼关城左侧那个名为送魂岗的“小土包儿”,十一年前,阎王营就是用这个小土包儿把大辽挡在关外的。

    耶律洪基想不明白的是,这可不是十一年前,这是十一年后,老子也有铁浮屠了。

    他还真就不信,在十万铁甲面前,别说是阎王营,就是天神营来了也特么守不住啊?

    可是,当大宋铁浮屠,阎王军的黑骑营冲出关城的时候,耶律洪基才明白,什么是“贫穷限制了他的想象力!”

    “那特么是什么东西!?”

    耶律洪基怪叫出声,看看手里的酒坛,心说,我没喝多啊?可怎么看大宋的黑骑就那么巨大呢?

    大辽铁浮屠所用的河套马本就不算高大,再和关城里冲出来的那些玩意一比,简直就是土狗,甚至连土狗都不如。

    本来以冲敌撕阵见长的大辽铁浮屠就是上去摆个造型,提振一下士气,一解十一年前被大宋黑骑碾压蹂躏的阴霾。

    结果,却还是被碾压蹂躏的命。

    耶律洪基眼见着万把黑骑冲入十万辽骑之中,速度虽不快,可却是摧枯拉朽,势不可当。

    当先一员宋将虽被战盔遮住了眉眼,但那身形、气势却让耶律洪基觉得分外眼熟,而口中的喊杀之词更是让大辽皇帝为之胆寒。

    “吾乃......”

    “宋将申屠昊!!”

    “契丹....髡儿....可敢一战!?”

    “......”

    “......”

    啪,手中酒坛无力脱落,发出一声脆响。

    耶律洪基这才明白:“原来,什么都没变......”

    绝望地看了一眼关城上的唐奕,咬牙下令:“撤!”

    “全军后撤,回大定!”

    ......

    唐奕望着汹涌而来,又仓皇而去的辽军,不知为何,竟露出一丝放心之色。

    一旁的狄青则是不然,刚刚老将军可是和唐奕打了保票的,在几路大军取得战果之前,一定要把大辽主力牵制在古北关。

    冷笑一声:“想跑!?”

    “传我将令,全军......”

    “不必了。”

    唐奕的声音突兀响起,让狄青不由一怔,急道:“大郎放心,我们虽然没有辽人的六十万之众,可此时敌心已乱,不足为战,定可把耶律洪基留在古北关。”

    唐奕闻之,淡然摇头:“没有这个必要,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耶律洪基终不是庸才,知不可为而速退,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战事未深,狄帅就算想留,也留他不住的。”

    狄青终有不甘,“放心,一定留得住。”

    在唐奕原本的计划中,把大辽主力牵制在古北关,而辽阳的阎王营与西夏的李杰讹,才是这场灭辽之战的主攻力量。

    等他们拿下大定和临璜,那耶律洪基这六十万大军就成了无根浮萍,不攻自破。

    可是,刚一上来就出了状况。让狄青哪里能够甘心?

    唐奕看出狄青的心思,安慰道:“战场之上风云莫测,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灭辽也只是时间问题,何必急于一时呢?”

    “好啦!”不再给狄青分辩的机会。

    “整顿三军,明日出关北进。”

    “大定,才是一决生死之地!”

    ......

第989章 好心的韩琦

    古北关前宋辽对峙一触即分,看似有些雷声大雨点小,大辽举六十万大军南侵却这么退去,更显得有些戏。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可是,不说这短暂的一战对后世有何影响,单单是当下的大宋,就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唐子浩在古北关!?”

    这个消息足以震惊整个大宋朝堂,之前跳的最欢,倒唐最狠的那些守旧文臣,更是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在古北关?那个疯子根本就没离开大宋,他要是想回来,十天就能杀回开封!!

    要是官家不把那块碑抬出来......

    好吧,大伙儿都不敢往下想,真把那个疯子逼回来,当真是谁也落不得好。

    ......

    而文彦波、韩琦这些“明白人”也终于知道,官家与唐子浩到底下了多大的一盘棋,佯占东罗马是假,趁机灭辽才是真。

    而更让他们无法理解的是,古北关这边刚打起来,西北的李杰讹就毫无征兆的降宋了,连带着辽朝八部族之中的突吉台、纳齐耶两部也投奔了过来。

    举兵东进,与古北关的狄汉臣、辽阳的阎王营,成三面夹击之势,把信心满满、雄兵数十万的耶律洪基,围在了辽都大定。

    “他怎么就降宋了呢?”

    当李孝光把前方战报,还有李杰讹起兵的消息当众宣读,韩琦几乎是脱口而出:“他李杰讹怎么就降了呢?”

    要知道,李杰讹一统西夏,安心吏治,短短几年已有中兴之相。如此下去,西夏朝长盛可期,就算大宋想啃掉这块硬骨头那也非易事。

    这个节骨眼儿上,李杰讹到底是怎么想的?傻了啊!?

    “陛下...”

    自打韩嘉彦出了那么一档子事,韩琦在朝中的处境十分微妙,算不得旧党,却也与唐党诸臣有着化不开的仇怨。

    所以,韩瘸子倒成了孤臣。

    “此事当细细斟酌,李杰讹没有降宋的理由,何来降宋的事实?”

    “莫不是诈降吧?”

    “不得不防啊!”

    “......”

    “唐党”众臣一听,立马不乐意了,刚刚陛下都说了,李杰讹是应唐奕之请降宋,韩瘸子这明摆着是和唐奕过不去啊!

    什么叫诈降?分明就是这老货见唐子浩又立奇功心里不爽。

    正要出班反驳,却是被贾相爷一眼给瞪了回去,意思很明显:别、添、乱!

    轻咳一声,好整以暇的抖了抖衣袖,老贾抬眼看了韩瘸子一眼,“稚圭多虑了,李杰讹没问题。”

    “哦!?”韩琦一挑眉头,似有深意地看着贾昌朝。

    “贾相何以见得?”

    见韩琦这个表情,老贾心中已然大定。

    韩瘸子不是在添乱,相反,他这是在向唐奕卖了一个“好”。

    只可惜,这个好没卖正,唐奕不需要。

    缓下语气,还给韩瘸子施了一个礼,“稚圭大可放心,李杰讹真的没问题。”

    这回韩琦却是怔了一怔,贾昌朝第二次说李杰讹没问题,话里的意思可不只是李杰讹没问题,而是在告诉韩琦,唐奕不需要这个‘好’。

    可是,韩琦有点想不明白,为什么不需要呢?

    凝重地回道:“相爷可敢打保票?此事体大,不得不防啊!”

    “唉!”贾昌朝暗叹一声,心知不把话堵死,依韩琦功利钻营的性子,是不会明白唐奕为什么不需要的了。

    只得坦白道:“因为李杰讹并非是降宋,而是回家!”

    “嘶!”不光是韩琦,满朝文武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不是降宋,而是回家?”

    什么意思?难道......

    只闻贾昌朝又道:“李杰讹本就是先帝与子浩多年前安插在西夏的一步暗棋,从一开始,他就是大宋子民。”

    “......”

    “......”

    殿上登时鸦雀无声,韩瘸子更是吓出了一身的白毛汗,哪还有心思卖好不卖好?

    别忘了,他和魏国公还曾经勾搭过李杰讹,想借西夏之力成事呢。

    原来,那特么是唐子浩的人!

    ......

    下了朝,范镇追上贾相爷,“贾相为何阻止我等抨击韩琦?”

    在范镇看来,别看韩琦只是理所应当的生疑,可属实是包藏祸心,阴险至极。

    万一官家和相公们对李杰讹真的生出不信之意,进而牵连到西夏降宋之举,那很可能会影响到唐奕整个的灭辽大计。

    若因此出了差错,那唐奕如此苦心谋划可就功亏一篑了。

    “韩稚圭其心当诛!”

    贾相爷横了范镇一眼,“你误会韩琦了。”

    “嗯?”范镇有点懵。“怎么误会他了?”

    老贾道:“他是在帮子浩,只不过帮的不是地方。”

    正说着,韩琦自己找上门来了,“贾相留步,琦有一事不明,还望赐教!”

    得,老贾心说,这瘸子怎么就不死心呢?还非得让唐奕领了他的情不可?

    先把丈二和尚一般的范镇打发走,“稚圭想问什么?”

    韩琦也不磨叽,“贾相为何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灭辽与唐子浩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确实。”贾昌朝点着头。

    欧洲已定,西夏归心,再把大辽灭掉,那么大宋,或者说赵家皇帝就只剩下一个不能安心的因素了

    唐奕!

    那块誓碑虽然立在那儿,可也正因为它立在那儿,使得唐奕和他的唐家超然于世,看上去挺拉风,可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从古至今,哪个皇帝不想把权力掌握在自己手里,哪个皇帝又希望身边有个世袭的保姆?

    况且,这个保姆还是功盖千秋,风头远远超过皇帝本身的人物。

    所以,灭辽之后,如果赵曙稍稍有点君王之威,那就容不下唐奕。

    韩琦的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说白了,就是“养寇自重”。

    只要大辽不灭,官家就还离不开唐奕,那唐奕和他的唐家也就更安稳了。

    可是,如果老贾什么都不知道,也许会和韩琦想的一样。

    但是,他什么都知道,那就另当别论了。

    “确实。”

    看着韩琦,略有敲打之意道:“与子浩确实无益,可是对大宋有益啊。”

    “你!!”

    韩琦气的不轻,你这挤兑谁呢!?

    瞪了一眼老贾,“好一个于大宋有益,还没看出来,贾相爷当真是忠良贤臣呢!”

    心中大骂,“看你们能装到什么时候!”

    拂袖而去,却是再不与贾昌朝多说半句。

    在韩琦的认知里,只要是人,就没有不自私的,他真不信唐奕能做到与己无益于国有益的地步。

    ......

    接下来的日子,无论是大宋朝堂,还是兆万宋民,几乎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北方。

    这一次,大宋不是从北方强敌手中夺回一块土地,亦不是拒夷边塞打赢了一场胜仗,这一次是举兵清缴,永绝后患。!

    五月中,官家赵曙亲封狄青狄汉臣为中军元帅,携十五万大军出关北进,取北安、泽州、渝州,过劝农直逼大定以南。

    五月末,东路军统帅杨怀玉,领阎王营将士出莱州,克潭州、利州、建州,歼敌于文定,一路挺进,兵临大定以东。

    九月中,西路军元帅李杰讹,领三十万夷兵荡平大辽京西道与中京道大半州县,马踏大辽龙兴之地临璜,又一刻不停,直把矛头指向大辽国都大定。

    十月,随着北地第一场雪的落下,李杰讹如期而至,封锁了大定西面、北面通路。

    至此,大宋三路大军,五十万战兵,完成四面合围。

    辽都大定,如风雪中的一片枯叶,成为了孤城!

    ......

    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第990章 生死

    初雪虽寒,却也冷不透人心。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当唐奕身着大氅,伫立在大定城外,凝望这座孤城的时候,风雪之中,数十甲士踏马而来。

    潘丰起先只是无心一扫,随即腾腾抢前几步眼神极是热切,“是我家潘越!”

    曹国舅也把目光看向马队,走到唐奕身边,“李杰讹回来了。”

    唐奕回过神来,向曹佾所指方向一望,却是迎了上去。

    只不过,潘丰比他更快,几乎是冲到马队前方,强行拦下。

    潘越下马不等站定,潘丰已经是迫不及待的抓着他的肩膀,“小王八羔子!十多年不回家,眼里可还有我这老父!?”

    嘴上这么说着,语气却尽是喜悦难明。

    而如今的潘越横刀立马十余载,早已不是当年那个纨绔小子,嘿嘿一笑:“爹,你老了。”

    “直娘贼!”

    潘丰就不爱听别人说他老,何况是自己儿子?

    “哪里老了!?”瞪着眼珠子。“揍你这小王八羔子依旧有的是力气!”

    潘越闻罢,只是笑,却是再不会像从前那般和老爹顶嘴了。

    这时,李杰讹也下得马来,潘越只得把亲爹先放到一边,与李杰讹一起,朝迎过来的唐奕行去。

    还未到近前,二人已经抱拳上礼:

    “末将李杰讹......”

    “末将潘越......”

    “前来......”

    “复命!”

    复命......

    复的是十多年的托付,复的是一颗忠宋的赤子之心!

    “......”唐奕没有接话,眼中已有湿润。

    快走两步,一把将李杰讹抱了个满怀,“欢迎回家!”

    李杰讹一怔,随之也心有感触,颤声道:“幸不辱命,可昂首归乡了!”

    潘丰在一旁笑看,插话道:“待颠覆大辽,再谈昂首,岂不更好?”

    唐奕抬头,放开李杰讹,又把潘越抱了个满怀。

    “兄弟,想你了!”

    潘越哪里被男人抱过?扎扎着膀子一时还不适应,不过,从唐奕的言语之间,他听得出那份真挚。

    拍了拍唐奕的肩膀,“兄弟也想你们....”

    他和李杰讹带五百骑深入西夏,一晃十多年过去了,当年的那些兄弟又哪有不想之理?

    “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赶紧拿下辽都,回去之后再叙不迟。”

    “哈哈哈......”不想唐奕哈哈大笑,放开潘越。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大定已是囊中之物。”

    “哦??”

    潘越一挑眉头,十多年不见,唐疯子还是那么狂啊!

    “我可听说,大定城里有六十万辽兵,你就那么有把握?”

    “六十万?”

    唐奕轻蔑道:“他要是有十六万,兴许还能守到来年开春。”

    “可偏偏他是六十万,哪怕老子只围不攻,他也挺不了一个月!”

    “啊?”这回连李杰讹都面露疑窦。

    “这又是何道理?”

    “这个嘛......”唐奕卖了个关子,看向潘丰,“还是你来和咱们的西夏王说说吧。”

    “这有啥可说的?”

    潘丰很是得意,对李杰讹道:“你们只管攻到城下,围住大定,剩下的事儿,咱商合已经办完了!”

    一指大定:“这不但是个孤城,还是一个死城!”

    “华联铺撤出来之前,已经把所有库存之粮米烧毁,挤兑钱贷,哄抬市价!”

    “如今这城里面,怕是一粒粮食也找不到了,与死城无异!”

    “......”

    李杰讹一阵无语,与潘越对视一眼,心说,唐奕这回是势在必得啊!说不得这疯子为了今天,又谋划了多少年了。

    不过,正如潘丰所言,城中无粮,民生大乱,耶律洪基空有六十万战兵,却是再无回天之力了。

    大定,已经是死城!

    想到此处,李杰讹严肃起来,“既然如此,子浩部署合围吧!”

    “干脆,子浩把大定以西,以北的两面守务交由杰讹。”

    “某这立个军令状,三十万西北军绝不让一个辽人从西、北两方活着出来!”

    “不!”唐奕一摆手。

    “你只管守住大定以西就好,北面交给阎王营和萧家族兵。”

    “嗯??”李杰讹不解的一凝眉头。

    “交给阎王营?”

    据李杰讹之前所知,狄青所领燕云大军围攻大定以南,阎王营和萧族部将围的是城东,现在把城北军务也交给阎王营?

    要知道,就算把萧族族兵也算进去,阎王营也不过才几万人,是三路大军之中数量最少的。

    唐奕还让他们守两个方向,实在反常。

    “子浩,这......”

    唐奕看出李杰讹的担心,笑道:“总要给人家留个破绽,留条活路嘛。”

    “留条活路?”

    李杰讹更是不懂,只见唐奕又望向大定城。

    “只有把耶律洪基放出来,城里的百姓才有机会活啊!”

    “大战之后,这一城的人都将变成宋民,耶律洪基那六十万大军也有相当一部分会变成宋军,何必赶尽杀绝呢?”

    “......”

    李杰讹一阵无语,狐疑地看着唐奕,倒是觉得这不像是唐子浩的风格了。

    在他印象之中,唐疯子好像不是什么怀柔之士吧?

    “那子浩的意思是......引蛇出洞,伏兵击之?”

    “正是!”

    唐奕点头,“总之,大兄只守好西面即可,其它的事,我自有按排。”

    “好!”

    李杰讹抱拳应礼,“全听子浩安排。”

    说完也不迟疑,自知不是叙旧磨蹭的时候,与潘越一起,再次上马,返回本军,部署守务去了。

    ......

    李杰讹一走,曹国舅面有难色,“耶律洪基会上这个当吗?”

    在他看来,唐奕这个计策并不高明。

    西夏三十万人马围西面,狄青十五战兵围南面,独独派阎王营那几万人守两个方向......

    再愚蠢的统帅也做不出这个决定啊?这不明摆着告诉耶律洪基其中有诈吗?

    “以耶律洪基对子浩的了解,怕是不会轻易上当的。”

    “呵......”

    唐奕轻笑一声,喃喃道:“正是因为他太了解我了,可以看穿我的心思,所以任何计谋,在这个关头,都已经不重要了......”

    曹佾瞪眼莫名,“那你还....”

    “国舅啊.....”

    唐奕打断他,“正因为彼此太了解,所以现在拼的就是一个‘了解’。”

    “......”

    “......”

    好吧,曹国舅也好,潘丰也罢,都没听懂唐奕是什么意思。

    ......

    另一边,城中的耶律洪基已经是万念俱灰。

    他败了,最后还是败了,终还是败给了唐子浩。

    当初的励精图治,古北关下的放手一搏,还有......

    与唐疯子一争高下的那股劲儿,都随着古北关前一败,灰飞烟灭。

    此时的耶律洪基几乎一夜白头,萎靡的缩在龙椅之上。

    大定已经守不住了,他比唐奕还清楚这一点。

    因为从三天前开始,他这个皇帝的餐桌上,就已经只剩下马肉了,那是他引以为傲的大辽铁浮屠的坐骑。

    在守城战中,那些洪流一般的铁疙瘩甚至不如一个布甲弓卒,留着马又有何用呢?

    可是,马杀光了之后呢?

    之后,饿疯的兵将、百姓会把城里一切可以塞进嘴里的东西吞下去。

    再然后呢?

    再然后,可能就要人吃人!

    那时,大定将是真正的修罗杀场,不用宋军攻进来,这座大辽都城就已经沉入地狱了。

    败了,彻底败了!

    “陛下.....”

    “陛下?”

    一旁的辽臣轻唤着他们的皇帝。

    “陛下不能消沉啊....”

    “我们...还有机会!”

    “啊?”耶律洪基茫然看向众人。

    “还有机会?”

    “什么机会?”

    语调已然慵懒,显然此时的耶律洪基并不关心什么机会。

    辽臣道:“据探报所述,大定东、北两向宋军防守薄弱,只有大宋阎王营围守。”

    “当下趁城中兵卒未失战力,陛下尚有突围之机啊!”

    “嗯?”

    耶律洪基终于被辽臣所述吸引,凝眉沉思。

    只不过,略一思索,却是自嘲一笑,“好一个唐子浩......”

    “你狠!”

    “狠?”

    众人大疑,不明白皇帝此时怎么会说出一个“狠”字。

    “难道......陛下已经看出什么不妥?”

    其实,大伙儿都不是傻子,西、南两面重兵把守,独东、北薄弱如斯,很有可能其中有诈。

    可是有诈又如何呢?至少那是一个机会,总好过坐在这里等死。

    况且,六十万大军择一而击,就算宋军有埋伏,也不一定挡得住。

    ......

    辽臣们这么想,耶律洪基却是另一番计较,他还沉浸在那个“狠”字之中。

    脸色一变再变,只是片刻却仿佛经历了无尽沧桑。

    “狠......”

    “果然够狠!”

    “疯!”

    “当真够疯!!”

    最后,耶律洪基眼中剩下的就只有感叹了。

    “罢了!”

    “既然你要成全为兄,那为兄......又何必不成全于你呢?”

    ......

    “......”

    “......”

    辽臣们听的都的慌,心说,陛下这是痴傻了不成?怎么说出来的话一句都听不懂呢?

    再次担忧轻唤:“陛下.....”

    “朕没事!”

    耶律洪基猛的坐直身子,“朕没事....”眼神之中也慢慢地恢复神彩。

    看向群臣,“朕要颁最后一道旨意,众卿可还愿听朕的?”

    辽臣闻罢,齐齐拜倒,“臣等誓死效忠,愿随陛下左右!”

    “好!!”耶律洪基眼中精芒更盛。

    “传朕旨意....”

    “三军上下,左右文武......”

    “开城....”

    “受降!”

    “!!!!!”众人大惊。

    “陛下,不可!”

    “没什么可不可的!”耶律洪基飒然摆手。

    “今日死局乃朕之过失,不能连累众卿与万万百姓同罪。”

    “守下去,朕......愧对天下!”

    “你们....降了吧!”

    “......”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茫然。

    说实话,听耶律洪基的语气,这可不像是反激众人收买人心,倒像是心里话。

    而有些耿直之臣急急上前,“陛下!”

    “臣等不降,愿与大定共存亡!”

    “放肆!!”耶律洪基瞪圆了双目。

    “你们刚刚不是答应过朕,要听朕的吗!?”

    “怎么!?朕这个亡国之君的话你们当真不听吗!?”

    “陛下....”

    “别再叫朕陛下!”耶律洪撕声大吼。

    “这是圣旨!是君命!!”

    “朕命令你们降!”

    “命令你们用投降给大定一条生路!”

    “若敢抗旨,朕做鬼也不放过尔等!”

    “......”

    “......”

    直到此刻,群臣方知,皇帝不是在开玩笑,亦不是说说而已,他是真的....要降宋!

    不知道为何,群臣之中有相当一部分人臣,虽已有为辽效死之志,但听到大辽皇帝亲口说出降宋,心中却是莫名一轻。

    毕竟,死,对于所有人来说,都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此时,耶律洪基依旧飒然,仿佛降宋亡国对他来说并非什么要命的事情。

    “就依朕的旨意,开城受降!”

    说着话,缓缓坐回龙位,“都下去吧,朕想一个人呆一会儿!”

    “臣等...遵旨。”

    “嗯....”

    耶律洪基轻声应着,随后,大殿之中只剩下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却是再没了生息。

    ......

    待群臣退去,耶律洪基才抬头看着空空的大殿,沉默半晌方道:“来人....”

    “给朕披甲!”

    他让臣子、百姓降宋,却没说,自己也要降!

    做为大辽最后一位皇帝,只影单骑独战万军,成为他王朝最后一个倒下的士兵,这种死法......

    足够体面了吧?

    ......

    这就是他和唐奕之间的了解,是唐奕给他的最后一个体面,也是唐奕“狠”、“疯”之所在。

    那个拙劣的破绽后面,一定有伏兵。

    只不过,唐奕知道,他耶律洪基七尺男儿顶天立地,赢得起,也输得起。

    舍城突围,能不能成功另说,可是沦为丧家之犬,亡国败君,他耶律洪基是干不出来这种事的,这比杀了他更残忍。

    所以,那个破绽,是唐奕给他的体面,一个英勇赴死的理由。

    此时此刻,耶律洪基也不得不佩服唐奕。

    他够狠,那个破绽一摆出来,就算知道他要干什么,耶律洪基也不得不往他设想的方向去走。

    因为,那是他唯一的机会。唯一一个保全大定城,保全他耶律洪基最后一丝尊严的机会。

    他也够疯,真的就吃定了耶律洪基会选这条路。

    他更够利害,利害到,耶律洪基输的心服口服!

    不过,已入疯魔的耶律洪基竟生出一丝得意:

    “唐子浩,你想不到吧?”

    “想不到朕会单骑出阵,勇如楚霸王!”

    “想不到朕,比你想像的更体面!”

    ......

    此时,百官已于南门出城,献表纳降了。

    耶律洪基很欣慰的是,宋军并没有因为百年恩怨,屠杀辽民。

    最后看了一眼巍巍宫城,随后再不留恋,耶律洪基银鞍金甲、长枪紧握,拨转马头,猛一夹马腹,向着北门方向急奔而去。

    只不过,让耶律洪基没想到的是,北门前,已经有一万皮室死卫等在那里......

    他们要与大辽,与大辽皇帝,同生共死!

    ......

第991章 你兄弟还是你兄弟

    “吉尔混,不出城受降,来此处做甚?”

    ......

    当耶律洪基看见北门前的一万死卫,唯有报以苦笑。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这一万死卫,是耶律一族的族兵,更是皮室军精锐中的精锐,自从他接掌皇位以来,十几年间寸步不离其左右。难到这最后一程,亦要他们陪伴吗?

    “回去吧......”耶律洪基无力劝慰。

    说完这句,却是再不多说半字,轻夹马腹,踏踏的蹄声声回荡在长街,载着这位末路君王,悲怆前行。

    “陛下何去?”

    被叫做吉尔混的辽将并未因一句“回去”而退却,冷声发问:“去血战南人?”

    此时,耶律洪基已经穿阵而过,背对吉尔混,略有停顿,淡然道:“去找回朕的尊严。”

    “所以,陛下要丢下我等?”

    “......”

    见皇帝不语,吉尔混又道:“陛下有陛下的尊严,臣下也有臣下的荣耀!”

    “......”

    耶律洪基依旧无言以对,其实从吉尔混出现在眼前那一刻,他就知道,任何劝阻都已经无用了。

    “好吧....”

    终是一叹,“黄泉路上,众兄弟与朕做个伴也不错!”

    ......

    风雪依然。

    不大,却冷到人的骨子里。

    天地都是灰蒙蒙的,压得人有些透不过气。

    马蹄踏雪,发出嘎吱吱的响声,由缓入急,最后连成一片,又溅起漫天雪雾。

    许是大定降城的消息已经传遍四方,宋军的攻势乍然而止。甚至在城北之外,耶律洪基没有看到一个宋兵。

    但是,此刻他却没有半分庆幸,因为这本就是为他设的局,唐子浩是不会让他存在一丝侥幸的。

    心中坦荡,无喜无悲,领队前推,万人马阵,有一种说不出的豪迈与悲壮。

    ......

    徐奔一个时辰,出城已有二十余里,天色渐暗,却是已经入了黄昏。

    耶律洪基终是不由苦笑出声,这一路全无阻碍,当真是半个宋兵也没见到,唐奕这回还真是放心。

    他就不怕老子胆子那么一颤,真就跑了???

    抬眼远望,“朕记得,前面是个山谷吧?”

    “回禀陛下!”吉尔混应道:“前方正是奉仙坳,多半南人已经在谷中设伏了。”

    耶律洪基点头,“朕也是这么想的。”

    回头看了一眼吉尔混和那万死卫,“你们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一指这广袤天地,“这远近之间可是一个南人都没有,正适合逃跑!”

    “哈哈哈!”吉尔混居然笑出了声。

    “陛下,咱们不就是来找死的吗!?”

    “也对。”耶律洪基也乐了,甚至豪迈。

    “那咱们就进去看看,看看南人摆了什么天罗地网,够不够取朕之性命!”

    呛啷一声,抽出腰间战刀,“我契丹儿郎们,时辰到了!”

    言罢,打马向前,朝着山谷直冲而去。

    万人马阵奔腾而起,杀气森森,然后....

    眼见就要冲入山谷,耶律洪却是一勒马缰,放缓了杀势。

    他所料无错,谷口处确实有人,不过,却只有一人!

    狼毫大氅,傲立于风雪,面万军而不改颜色的一个人

    唐奕,唐子浩。

    他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已经等了很久。

    看不清神情,却不由得让人真切地感觉那了那股子从容。

    耶律洪基心下大震,下意识望向谷内。

    可惜,入眼只有灰蒙蒙一片,却是什么也看不见。

    “唐子浩在这里做甚!?难道他要亲眼看着自己覆灭于此?”想到此处,耶律洪基哈哈大笑,响彻天地。

    “我耶律洪基浮沉半世,想不到临走之前,还能劳得宋之唐子浩亲来送别。”

    “不、枉、此、生、啊!”

    唰!

    战刀一指,“子浩贤弟!”

    “有刀,无酒!!”

    此句一出,天地肃静,风雪之势都为之一弱。

    而刀锋所指的唐奕依旧静静地看着耶律洪基,与天下同势,浑然一体。

    终于,唐奕动了,缓缓迈出一步,踏雪之声甚至清晰,万人皆闻。

    然后,是第二步、第三步......嘎吱吱的声音仿佛就响在人心里。

    吉尔混下意识紧了紧马缰,座下战骑随之碎步后退,万人死卫也是乱相乍起,阵阵马嘶搅动三军。

    ......

    _____

    唐奕距离马阵十丈之处停了下来。

    在耶律洪基凝重、阴森的神情之下,露出一个与这灰白天地、风雪杀阵极不和谐的灿烂笑容。

    隐藏在大氅之下的手臂一抬,“你有刀.....”

    “我有酒!”

    “......”

    “......”

    “你大爷!”耶律洪基差点暴走,涨红着虬髯大脸,刀尖都在颤抖。

    特么这个‘贤弟’怎么就不能正常一次!?老子这是要赴死啊,你却端着个酒坛子,这是断头酒吗!?

    “你......”

    “你......”

    耶律洪基“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下句。

    看着唐奕举着那个酒坛子,最后猛一咬牙,“好!!”

    “就依贤弟,先酒!后刀!”

    ......

    风雪依旧,黄昏渐暗,天色由灰转黑,四野之内暗淡无光。唯奉仙谷前,一堆篝火摇曳,独成这天地间唯一的一抹亮色。

    唐奕与耶律洪基围火而坐,两人身后,一面是皇家铁卫,视死如归;一面是谷中伏兵,胜券在握。

    唐奕目无焦距地远望四野,现在这里已经是大宋的土地了。

    把酒坛递给耶律洪基,“这个结果....能接受吗?”

    耶律洪基毫不做作,自然接过。豪饮一口,又递了回去。

    “说实话,朕很不想接受,不过,输得心服口服!”

    唐奕笑了,灌了一大口酒,再次递回。

    “我认识的耶律大兄果然坦荡!”

    “哼!!”耶律洪冷哼。“现在说这些还有何用?”

    “朕已然尽力,自问做到了最好。可还是败了,只能说是天意弄人。”

    猛灌一大口,“天意让你唐子浩来收朕,与坦荡无干!”

    “不是的。”

    唐奕摇头,诚然道:“大兄确实尽力了,可要说做到了最好,奕却是不敢恭维。”

    “哦?”耶律洪基有些不服。“何以见得?”

    唐奕道:“正是因为大兄的尽力而为,才给了大宋机会。”

    憨然一笑,“不瞒大兄,哪怕你什么都不做,保持十年前的状态,起码二十年之内,大宋没有机会染指辽地。”

    “切!”耶律洪基更是不服,悍然再饮。

    “现在你赢了,说什么都行。”

    “还什么都不做!?我要是什么都不做,你早打过来了,哪里等到今日?”

    唐奕回道:“大兄还不明白输在哪吗?”

    “输在哪?”耶律洪基喃喃自语。“输在二十多年前...就应该杀了你!”

    “哈哈哈!”

    唐奕大乐,“大兄真的以为一个唐奕就可颠覆大辽?”

    “大兄错了,颠覆大辽的人,正是大兄自己。”

    “哦?说来听听。”

    “大兄这些年极力扩张,大行掠夺,表面上,大辽确实富了,兵多将广,盛极一时。”

    “可是大兄想没想过,富有与兵多,对于国势其实没有多大的关系。”

    “......”

    耶律洪基一阵沉默,表面上看,唐奕这话说的有些荒谬,可是隐隐的又觉得有些道理,从前的大宋不就是如此?

    富极天下,拥兵百万,不还是岁岁纳贡,被大辽和西夏欺负的不行?

    缓缓把酒坛凑到嘴边,轻啄一口,“那贤弟以为,朕错在哪了?”

    “错在哪儿?”唐奕一摊手。

    “你从西域、中亚抢了那么多人到大辽,这么短的时间,本族人口急速稀释,所谓的大辽王朝被女真、渤海、西域、突厥、黑汗各种杂七杂八的文化搅成了大杂烩。”

    “原本汉化的百姓失去了主导,外来各族对大辽又缺乏认同感,人心都散了,就算我不打,早晚也得分家啊!”

    “......”

    耶律洪基瞪着眼珠子,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唯有猛灌烈酒。

    原来自己引以为傲的中兴之治,在他嘴里被批的一分都不值了。可是,偏偏这孙子说的还那么有道理。

    因为事实摆在那,六十万大军被大宋五十万人堵在城里全无半点斗志,这不就是最好的证明?

    如今萧部、突吉台、纳齐耶纷纷降宋,不也说明少了那份对大辽的忠心?

    面子上挂不住,只得涨红了面皮强词夺理:“站着说话不腰疼,那你说怎么办?”

    说着话,狂灌酒汤。

    唐奕看着要见底的酒坛,一阵无语,你特么抱着酒坛喝半天了,给我也来一口啊!

    赌气道:“你是皇帝,还特么不是大宋的皇帝,这种事儿还用问我。”

    “我....”

    “我还不问了呢!”耶律洪基那股子只对唐奕的无名之火又上来了。

    “反正就要见祖宗去了,知道错在哪儿又有何用!?”

    站起来把酒坛里的剩酒一股脑倒在火堆之上,腾的一声,火势窜起五尺,映得二人脸色通红。

    “酒喝完了,该动刀了!”

    唐奕也是无语,我特么也没搓你的火儿,你急什么?

    “且慢!”

    站起身形,“就这么去了,甘心吗?”

    “......”耶律洪基乍然怔住,缓缓敛去怒意平静下来。

    “甘心.....”

    直视唐奕,“真的甘心!”

    “与贤弟争斗二十余载,乃洪基平生之大幸!”

    “今得子浩送别,亦是感激。”

    “此生......无憾!”

    “啧啧啧....”唐奕听的直咧嘴。

    再配上耶律洪基那认真到不能再认真的表情,怎么早没发现,这货还有点“文青”的潜质呢?

    “好死不如赖活着,你得有多想不开,一心要死我手里!?”

    探手入怀,把一轴锦书扔到耶律洪基怀里。

    “现在摆在你面前有两条路,自己选吧!”

    “呵...”只见耶律洪基苦笑一声,一点意外之色也没有。

    随意摊开锦书,借着火光一看,果然,南朝官家赵曙的亲笔招降。

    且条件优厚,不但是世袭亲王爵位,留守大定,掌管原大辽疆域,而且兵权南朝也只收八部族兵,皮室军依旧由他掌管,可以说诱人至极。

    抬眼看唐奕,“这是你帮为兄争取来的吧?”

    正常的君王对于一个降君绝不敢这么放手放权。

    唐奕一拧眉头,“废什么话?接还是不接!?”

    耶律洪基摇头,“不接,朕还是选第二条路吧!”

    看向山谷,“先前子浩给我的那份尊严......”

    “尊严个屁!”唐奕大骂出口。

    转头一想,也对,对这道旨他本来也没抱多大希望。

    “算了,选第二条就第二条吧。”

    耶律洪基闻言,抱拳一礼,“知我者,子浩也。”

    “别!”唐奕急忙摆手。“我可不知你,特么就没见过比我还轴的。”

    不耐烦地一甩膀子,“既然选了第二条路,那就赶紧的!”

    “带着你的人,滚蛋!别让老子再看见你!”

    “......”

    “!!!”

    “滚......滚蛋!?”

    耶律洪基都听傻了,“滚蛋?”这疯子是真特么疯啊?

    我是大辽皇帝啊,斩草除根啊,永绝后患啊......

    什么叫滚蛋!?

    “你,你要放我?”

    “怎地!?”唐奕瞪着眼珠子。

    “我说过要杀你吗?”

    “你......你凭什么放我?”

    “我凭什么就不能放你!?老子是唐疯子。疯子!疯子你懂吗?”

    “......”

    “可是,可是你不能放我啊?”

    “老子说了算,怎么就不能放你?”

    “放了我,你怎么交代?”

    “我跟谁交代?”

    唐奕一阵无语,跟这个逗逼怎么还说不清楚了呢?

    “老子自己都不想干了,我还跟谁交代!?”

    “......”

    “我不走....”

    “你!”唐奕这个气啊,特么我是唐疯子,你怎么就成了耶律傻子了呢?活命的事都不干?

    只见耶律洪基竟生出几分自傲,道:“朕要是想跑,六十年大万冲过来,怎么都能跑,还用你卖这个人情?”

    他要的是尊严,尊严!

    唐子浩这个没节操的,哪里能懂得我耶律洪基的境界?

    ......

    唐奕急了,和这货没法交流呢?

    “让你滚,你就滚,装什么大尾巴狼?”

    “你有人有智,跑远点,厚积薄发,东山再起,怎么不比死在这儿强?”

    “切。”耶律洪基嗤之以鼻。

    “说的容易,跑哪儿去?天下尽归南朝,朕跑到哪儿能逃得过一死!?”

    “你傻啊?”唐奕气不打一处来。“往北跑啊!”

    “北边有罗斯人,有鞑袒人,凭你的实力,把他们地方都占了,到时又是一个强盛的大辽啊!”

    “.......”

    “.......”

    不光耶律洪基听懵了,耶律洪基身后那一万死士也特么听懵了,就没见过这样的啊?

    哦,我们想死,偏偏敌人不想让我们死。不但要放,还特么帮着出注意,找出路?千年独一份吧?

    耶律洪基也在琢磨:

    好像......

    可能......

    大概......

    应该......

    有点道理哈。

    “罗斯......鞑袒??”

    怔怔自语:“我怎么没想到呢?”

    可是,又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儿。

    “对嘛!”唐奕一拍大腿。“你没想到,兄弟帮你想啊!”

    唐奕继续蛊惑,“那地方大了去了,可是不错。”

    “你放心!等大兄站住了脚,归行王化,我把你那些皇后、妃子、太子、公主啥的,都给你送过去,肯定让大兄继续没羞没臊的......”

    ......

    “你等会儿!”耶律洪基终于发现哪里不对,眯起双目斜眼瞪着唐奕。

    “你这贼厮,又打的什么鬼主意!?”

    ......

第992章 不该回来

    “你这贼厮,又打的什么主意?”

    耶律洪基才反应过来,特么认识唐奕二十多年了,这货什么时候这么好心过?哪回不是处处给他挖坑?

    指着唐奕脸都气歪了:“朕可告诉你,还想坑朕,没门!”

    “没错!”

    哪成想,唐奕又不按套路出牌,“我就是在坑你。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一脸诚恳地看着耶律洪基,“因为,除你,我无人可坑,也信不过别人。”

    “嗯?”耶律洪基闻罢,满眼疑惑,心说,这不会是又一个套儿吧?

    “怎么讲?”

    ......

    只见唐奕望向北方,正是耶律洪基将去的那个方向。

    “有些事情,奕做不到,也唯有托付于大兄了。”

    “别!”耶律洪基急忙摆手。

    特么唐子浩都办不到的事情,托付给我?这帽子扣的太大,耶律洪基有点接不过。

    “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别拿好话搪塞与朕。”

    “真的。”唐奕依旧一脸诚然。

    “宋辽两家虽是世敌,可细数之下,就算不是同根同源,却也交融百年,除了国号不同,民生百业、神鬼诸学也已经分不清彼此了。”

    “所以......”唐奕看向耶律洪基,“宋辽两朝,虽是敌人,却也是兄弟。”

    “正如你我,是敌,亦是友。”

    “大宋无法完成的事情,大辽也许可以完成;奕完不成的使命,也许大兄可以替我完成。”

    “......”

    耶律洪基怎么越听越得慌呢?

    “朕替你完成?替你完成什么?”

    “完成什么?”耶律洪基问出此问,唐奕也陷入了沉思。

    说实话,他自己还真的没有把“完成什么”具体化过。

    “传播......”

    “同化......”

    “纠正错误......”

    抬起头,眼神逐渐清澈,“把炎黄意志传播到每一个角落,把天下各族同化成一文一种,把原本我们要走的弯路、往复千年的兴衰纠正!”

    “你.....”

    耶律洪基只觉一股寒气直往上蹿,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你是个真疯子!”

    直到今天,他才知道,唐奕的志向居然有这么大。

    “也许吧!”唐奕长叹。

    “也许我真的就是一个疯子......”

    说实话,在他的心里,仿佛有那么一股劲儿,牵着他,一步一步走向疯狂,踏过一个又一个不可能。

    他也知道这不可能,他也知道从来没有人办到过。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要这么干,就是要一步一步地走下去,就是迫不及待的想打破点什么,追赶点什么。

    “也许,这就是我的使命吧!”

    “使命?”耶律洪基被唐奕感染,茫然地举起酒坛,却是发现,里面已经没有酒了。

    回魂道:“你的使命自然要你自己来完成,何需朕来帮你传播什么意志,同化什么天下?”

    “况且.....”耶律洪基说到此处,神情之中透出三分吃味、三分羡慕。

    “况且,依当下之局,大宋一统天下也只是时间问题,又哪用我这败军之将、亡国之君来替你完成什么使命呢?”

    唐奕听完,苦笑连连。

    “我缺的就是时间啊!”

    “你缺时间?”特么耶律洪基更不乐意了。“你才什么岁数!?”

    “春秋正盛,有的是时间。”

    说到这儿,借着火光,又好好瞅了瞅唐奕,“说不说,你这贼厮怎么就不见老呢?”

    耶律洪基一开始就发现了,特么和唐奕往一起一站,两人就跟父子似的。

    唐奕这货依旧就是那么年轻,容颜不改,而自己却已经白了鬓角,渐显老态了。

    要知道,他也就只是比唐奕大了那么几岁而已,怎么就差了这么多?

    “呵....”

    唐奕依旧苦笑,“不瞒大兄,奕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耶律洪基狐疑地看着唐奕,默然无语。

    说实话,唐奕那个神态可不像是玩笑。

    “你怎么了?何来时日无多这种丧气话?”

    “没什么。”唐奕略有敷衍。“我是说,我在朝堂上的时间不多了。”

    “哦?南朝皇帝容不下你了?”

    “是我自己累了,想回涯州养老贪闲了。”

    “也好。”耶律洪基点头。

    “像为兄一样,劳碌了二十年,不也是落得一场空梦吗?”

    看向北方,“朕不如你啊,你还有全身而退的机会,可是朕......”

    “注定要继续劳碌下去。”

    唐奕闻之,灿然而笑,“看来,大兄答应了?”

    “走了!”耶律洪基一甩手,飒然转身。“趁夜远遁,省着被你追着屁股揍。”

    低头一看,却是注意到了还抓在手中的那道招降圣旨。

    顿了一下,想还给唐奕,最后却是又揣到了怀里。

    “这道旨,朕就留下了。”

    “朕用不着,也许......朕的子孙会用得着。”

    说完,翻身上马,准备就此北去。

    “等等。”

    唐奕不由得迈前一步,叫住耶律洪基。

    “可有再见之日?”

    耶律洪基头也不回,看不清眉眼,沉默半晌:“再见干嘛?让你这贼厮继续坑朕?”

    “等着吧,兴许哪日朕也累了,去涯州找你喝酒。”

    “嗯!”唐奕点头应下。“有酒无刀,共醉天地!”

    “好!!一言为定!”

    说完这句,耶律洪基终于回头再望一眼唐奕。“走了......”

    “且慢!!”唐奕又一次叫住耶律洪基。

    结果,耶律洪基急了,瞪着眼珠子,“你有完没完!?不想放朕走就直说!”

    唐奕脸色一红,“那什么....”

    “给我留匹马。”

    尴尬地一指谷口,“下午雪太大,来时的坐骑没栓紧。”

    “嘿!!”耶律洪基都气乐了,特么马都没看住,你还能干点啥?”

    没好气道:“找你的人要去,朕不给!”

    唐奕面色一苦,“我的人都是三十里外的大营呢。”

    “噗!!!!”耶律洪基直接就喷了。

    瞪着牛眼,见鬼似地看着唐奕,又硬着脖子好好瞅了瞅山谷之内。

    “你......”

    “你是说,山谷里没有兵马?”

    “没有。”

    “你,你自己一个人来的?”

    “一个人。”

    “你狠!”耶律洪基竖起大拇指。

    特么这是个真疯子,一个人就敢来拦他,就不怕老子脑子一热,踩着你的尸体北去?

    “来人,给这疯子留匹马。”

    言罢,再不迟疑,朝唐奕最后挥了挥手,领着万人马队向北而去。

    这一刻,耶律洪基心中竟生出一丝豪迈:

    北方,万人死卫重新开始;孤骑天涯,再创辉煌。

    “罗斯人、鞑袒人......朕,来了!”

    (咦,不对啊,好像又让唐子浩给坑了。)

    夜已经深了,大定城外的宋军大营也从喧嚣之中平静下来。

    虽然自打入辽开仗的那一天起,各路宋军皆是势如破竹,没有遇到什么阻碍。

    可是,对于战争之中的军人来说,没有什么时候比没有战争更能让他们睡得安稳了。

    大定已定,辽廷尽降,随之而来的,就是战争结束了。

    士兵们早早的就可以进账安寝,整个军营除了松油火把的噼啪之声,巡哨兵卒的兵甲交击声,就只剩下连成一片的隆隆鼾声。

    ......

    军营之外,依旧是平静。狂野之上,除了渐歇的风雪入目银白,也就只剩下几个焦急远望的身影。

    没错,在这深夜之中,寒野之上依旧有人,似在等待着什么。

    潘丰一边用力地远望漆黑的旷野,一边语气焦急地问向众人,“他会回来吧?”

    身旁的狄青、曹觉、杨怀玉、曹国舅皆等人默然无声,说实话,他们也想问,“唐奕还能回来吗?”

    “胡闹!纯粹就是胡闹!”

    狄青已经等的有些心焦,“你们怎么不拦着他?怎可让他一人赴会!?”

    对此,潘丰也是无语,揶揄道:“狄帅说的轻巧,他那个牛脾气,谁拦得住啊?”

    “那也不能让他一个人去啊!?”

    狄青更气,“万一出点什么事,我等还有何颜面回朝?”

    “也许......”曹国舅喃喃出声。“也许子浩就是想出点什么事儿吧?”

    ......

    “看,远处有人!!”

    众人还没从曹国舅的话里品出什么异样,杨怀玉的一声高叫却是吓了大伙儿一跳。

    一听有人,曹觉已经冲了出去。

    迎出去十多丈,看清来人,这才喜声大叫:“是子浩!!他回来了!”

    “当真!?”

    狄青亦是大喜过望,随着众人迎上雪中一骑。

    到了近前,一看真是唐奕,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地。

    一把从马上把唐奕揪下来,“你这混人,怎可独自犯险?若出了事,叫青如何向官家交代?”

    唐奕缩着膀子,这一路从奉仙谷到军营足足三十里,早就冻透了。

    哆嗦着嘴唇,“狄帅想什么呢?耶律洪基那家伙还敢拿我怎么不成?”

    狄青不依:“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就是就是。”潘丰一个劲的附和。“万一出点事儿可怎么办?下回可不能这么干了,多吓人。”

    杨怀玉和曹觉则是把自己身上的大氅三两个解下来,裹住唐奕。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赶紧回去暖和暖和。”

    唯独曹国舅,独自一人站在众人远处,突兀地冒出一句:

    “你怎么回来了?”

    众人一滞,都下意识看向曹国舅,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只见曹国舅看着唐奕一脸玩味,“不是应该耶律洪基不念旧情,杀了唐子浩,远遁塞北吗?”

    “你也正好可以得偿所愿,消失于朝堂了吗?”

    “......”

    “......”

    “......”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无言。

    联想起刚刚曹国舅没头没脑的那一句话,又下意识地把目光都对准了唐奕。

    心说,这疯子不会真是这么打算的吧?借耶律洪基之手,假死脱身。

    再想想今天唐奕这个安排,更是有点拿不准了。

    他要是没这个打算,曹国舅也不会这么说,他也不会非要一个人去会耶律洪基。

    狄青沉着脸,“子浩啊,你不会......”

    “呵呵。”唐奕笑了,看着曹国舅,越笑越盛。

    “曹老二!”

    “啊?”曹觉茫然应声。

    “你说,我会这么干吗?”唐奕调侃道。“借着耶律洪基的手假死遁走。”

    曹觉一听,还真当回事儿了,摸着下巴好好琢磨了琢磨。

    “应该......不会吧?”

    “这不是你风格啊......”

    “唐疯子想撂挑子谁拦得住啊?还用这么麻烦?”

    “哈哈哈哈!”唐奕闻声大笑。

    走到曹国舅身边,一指曹觉,“听听,你都不如你弟弟。”

    “老子要走,那也得堂堂正正的走,用这么拐弯抹角?”

    “......”曹国舅闹了个大红脸。

    横了一眼唐奕,“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走!”

    心说,那块碑在那儿立着,也是你说走就走得了的?

    “那现在怎么办?”

    “现在?”唐奕一瞪眼。“现在回去钻被窝啊,还怎么办?”

    说着话,小跑着往军营里钻。

    “冻死我了。”

    “对了......”

    趁着众人还听得见,“这边就交给狄帅了,我明日就回朝,跟官家道个别。”

    ......

    “他真要回去?”望着唐奕的背影,曹国舅喃喃出声。

    在他看来,今晚是最好的机会,“死”在耶律洪基手里,官家就算不想放人,也得放人。

    ......

    “他走得了吗?”潘丰也有点画魂儿。

    太祖誓碑在那儿摆着,唐奕走了,就是不义,就是不忠,这名声也得压死他。

    ......

    “应该走得了吧....”

    杨怀玉也掺和进来,在他眼里,唐奕好像还没有办不成的事。

    ......

    “肯定走得了!”曹觉最是笃定。

    一拍曹国舅的肩膀,“哥,你还不如我啊!别忘了,他可是唐疯子。”

    曹国舅差点没踹他。

    “滚!”

    ......

第993章 虚伪

    唐奕一路南下,日夜兼程归心似箭,千里路途,也只用半月即达。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此时,冬意更浓,可是开封的冬天不似大定,初雪落下时依旧有寒梅绽放,水波映雪。带着一股子中原早冬独有的妩媚与温柔。

    等唐奕到开封城下的时候,正赶到晚上,城门已经落锁,进不去城了。

    也不急于一时,众人就在城外坐船回了观澜。歇息一晚,明日再回朝复旨不迟。

    许是连日奔波真的累了,又许是下定决心放下重担,唐奕心中放松,回到唐家小楼倒头就睡。没一会儿就鼾声大作。

    三位娘子叫他起来洗漱却是都叫不起来,衣袍都是费了大劲硬扒下来的。

    更没想到,说好了一早上朝,结果唐奕这一睡就是一天一夜,还带个零头。

    睁眼之时,唐奕一看四下昏黑,还以为只眯了一会儿。

    支起身子,舒展了一下酸疼的四肢,见巧哥、福康,还有君姐姐都围坐在桌案前打着瞌睡,不由讪笑,“大半夜的,都不睡觉守着我做甚?”

    三女回神,见他起来了,齐齐送上一个白眼,“也就你这没心没肺的混人睡得着。”

    说着话,巧哥急忙起身叫了丫鬟婆子端上面汤热巾,不由分说,拉着唐奕就洗涮起来。

    福康则是亲自去衣橱之中,取出一套全新的纯白衣袍备好。大有那边一洗完,马上就给唐奕套上的意味。

    而君姐姐此时也已经把饭菜端了上来。只等唐奕穿戴整齐就饭。

    唐奕看着忙做一团的众人,不由苦笑,“不用这么忙活吧?”

    “还不用?”

    萧巧哥挑着眉头,“再不出小楼,外面都要乱成一锅粥了。”

    福康也接到:“昨日征辽大捷的奏报,曹国舅已经先一步报了上去。官家大喜,下旨复封夫君为镇疆王,且是在宗庙之前、誓碑之侧宣旨。”

    昨天夜里,来贺封的百官就已经等在山下了。这都候了一夜了,你再不出去,却是说不过去了。

    君姐姐一边帮着给唐奕洗漱,一边嗔怪道:“范师父那么大岁数,在楼下等了你一夜。你也好意思,睡得真踏实,叫都叫不起来。”

    正说着,曹佾许是在外面听到了动静,腾腾的上了楼。也不管什么避讳不避讳,直接推门就进。

    “起来了?”

    一见唐奕正被按在那儿洗漱,“哎呦,我的爷啊,你可算睡醒了!”

    “乱了乱了,全乱了。复封的旨意一下,你不接也得接。那可是当着赵氏宗先、祖宗誓碑下的旨。”

    “如今百官来贺,没有官家点头,硬是在山下候了一宿。我看官家这回是铁了心不想让你走,这当如何是好?”

    “某可跟你说啊,现在商合的几家人都在楼下呢,这镇疆王要是又扣在你头上,那咱们以后可怎么办?”

    “......”

    唐奕这才知道,自己居然睡了一天一夜。更没想到,赵曙这回是霸王硬上弓,和他铆上了。

    呆愣了半晌,直到大伙儿伺候着把衣服都穿上了,唐奕才回过神来。

    默然发笑,神情复杂。

    “这个臭小子,越学越坏!”

    “怪谁呢?”

    只闻门外一声责怪,却是范老爷在楼下等的不耐烦了,由师娘搀扶着也上了楼。

    “还不是你教出来的?”

    范老爷斜眼瞪着唐奕,一边迈步进屋,一边继续数落。

    “越闹越大,越闹越不像话!碑前宣旨,百官守贺,这像什么话!?”

    “你这个镇疆王啊,依老夫看,比先帝的架子都大!”

    “师父......”唐奕苦着脸。

    “您老得讲理啊,这关我什么事?”

    又无语道:“官家给我下绊子,我也是深受其害好不好?再说了......”

    唐奕偷瞄了一眼范老爷,“他是我教出来的,我又是谁教出来的?”

    “归根结底,那不还是您教出来的?”

    “你......”

    范老师气的直吹胡子,这混小子到什么时候都有理,又成了他的不是了。

    “好了好了!”关键时刻,还得是甄师娘出来圆场。“你们这师徒也是奇了。”

    伸手比划,“大郎这么一点大的时候就吵,现在老的快八十了,小的也近不惑,怎么还吵来吵去的?”

    抬眼看着唐奕,“大郎啊,实在不行,你就依了陛下吧,先不走不行吗?”

    好言相劝,“师娘没有你们老少读的书多,不过......”

    “好像身为臣子,做到大郎这个份儿上的,也是独一份了吧?何必非要使着性子要走呢?”

    “......”

    唐奕一阵沉默,甄师娘说的没错,纵论古今中外,臣子能做到他这个份上,极人臣而君不疑,淡名利而天不允的地步,当真是没有第二个了。

    可是,唐奕是真的真的......不得不走了。

    缓缓摇头,“也该做个了结了!”

    言罢,让开一步,虚请尊师先行,欲下得楼去,与这东京梦华做一个了断。

    范仲俺深深地看了唐奕一眼,心知这个弟子他是劝不动的。

    长叹一声,迈步出屋,心说:疯吧,疯过了今天,却是想疯也没处去疯了!

    ......

    众人下山,还未到山门,就已经看见山前密密麻麻站了一片。

    说实话,也是苦了这些官员了,小太正赵曙一句话,这帮“老人家”就溜溜在这儿站了一宿。没冻硬,估计也快站晕了。

    不过,唐奕此时想的却不是这些。见大大小小的文武都在,唐奕生出一丝欣慰。

    单此一件,足见赵曙那个小正太对朝堂的掌控能力已非等闲。就算没有他唐奕,赵曙已然足以执掌大局了。

    ......

    “恭贺镇疆王殿下,开疆荡寇,荣归京师......”

    “恭贺......”

    “恭贺......”

    唐奕还没到近前,一声声的贺封之声、鞠揖之礼,已经声声入耳了。

    是不是真心的另说,不定在心里怎么骂唐奕呢,这孙子可算出来了。

    “哈哈哈......”唐奕丝毫不感压力,大笑应下。

    虚扶一计,“众位同僚,不必多礼。”

    “祝贺的话且等到朝上再说,现在嘛......”

    “现在咱们还是快些登舟返京,面见官家吧?”

    大伙儿一听,算你识相。

    上了船,最起码能坐下来歇歇脚,况且早些上朝,早些完事儿,也好早些回家补觉。

    也不磨叽,文武百官随着唐奕直扑码头,只等登舟返京,上朝齐贺一番也好交差,倒是人群之中的韩琦打着另外的主意。

    上船之时,特意选了与唐奕同船,趁着唐奕在甲板上吹风的工夫,韩瘸子恰时地靠了过去。

    “子浩,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啊?”

    唐奕一看是韩瘸子,不由淡笑,“原来是韩相公,此次回京,倒是与韩相错过了。”

    确实错过了,韩琦回京入职的时候,唐奕已经带兵出征了,这也是韩瘸子此番主动找上唐奕的原因。

    此时可没有什么魏国公,亦没有什么汝南王府,唐子浩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

    而且,太祖誓碑一出,很可能他的子孙后代都是万万人之上,韩家想在京中立足,又怎能不来拜一拜山头呢?

    唐奕也是这么想的,可惜在他看来,完全没这个必要。

    “韩相公!”

    唐奕开门见山,两人没有交情,也没必要客套,生套交情。

    “过住的恩怨,你我已经了了。”看了眼韩琦的断腿。“只要韩相公不计较,奕也非斤斤计较之人。”

    “此番韩相回朝,官家看中的也是韩相的能力,而非别的什么。”

    “所以......”唐奕顿了顿,面色平淡。“韩相大可不必踹踹难安,只要把差事办好,一切都好说。”

    ......

    唐奕已经说的再直白不过,好好工作,别的事别想,也不用来我这儿拜山头。

    可惜,唐奕想错了。

    韩瘸子确实是来拜山头儿的,可是韩琦就是韩琦,他可没打算低声下气的跪舔。

    唐奕这般态度,韩瘸子那股子文人的骄傲上来了,反道有点不高兴了。

    面色微冷,道:“当好差乃琦之本职,不论现在,还是从前,琦都问心无愧。”

    也下意识看了眼自己的断腿,补了一句,“包括被子浩打断腿的那个时候。”

    “是啊!”唐奕欣慰一笑,长叹出声。

    欣赏着黎明时分的江岸,“这也是这个时代可爱的地方啊!”

    “嗯?”韩琦一怔,不知唐奕哪里来的感慨。

    唐奕也不看他,继续道:“世人都说我是唐疯子,疯起来不管不顾,六亲不认。”

    “可是,韩相可曾想过,奕为何二十年间,未对一个敌人痛下杀手?”

    “这......”

    韩琦细心一想,恍然若失,好像还真是哈?

    唐奕这二十多年,不管朝争、党斗到何种地步,却是当真没杀过一个文人,至少没杀宋人。

    “为何?”

    “因为......还有救!”

    唐奕转过头来,微笑依旧,“大宋确实有很多问题,文人、政敌也确实有可恨之处。可是,幸好大家都还有底限。”

    在唐奕心中,大宋虽然也种种弊病,文人虽然也有肮脏之处。可是,最少他们还记住自己读的圣贤书,最少在党斗之余,没有忘了本分。

    说白了,韩琦也好,王安石也罢,包括曾经的贾昌朝、魏国公、汝南王,他们是都可恨。

    可是,他们见利忘义,他们不择手段,他们想过迫害政敌,想过里通外国,却从来没把民生、百姓当做筹码,更没有为了自己的利益草菅人命。

    这也是唐奕爱大宋,愿意为大宋奔波二十年的原因所在。

    用杜衍临终前的那句话来说,就是值得。

    “有底线,就还有救。”

    “......”韩琦一阵默然。

    说实话,他不喜欢唐奕这么说话。

    可能是自己几经异主、逐利钻营的本性与唐奕所说的底线有些相悖,正好被唐奕的话语刺痛。

    他更不喜欢唐奕这副高高在上,有若圣人一般的“虚伪”。

    “人......”

    “除了圣贤意志,还有别的。”

    “哦?”唐奕玩味地看着韩琦,有些不明白,他何故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只闻韩琦道:“人不光有信念,还有柴米油盐、喜怒哀乐,有七情六欲,有自己.....”

    “所以呢?”

    “所以?”韩琦反笑,看向唐奕的眼神极尽嘲讽。

    “子浩所说的‘有救’、‘值得’,那是圣人的教诲,是书中的大义,太高尚,也太遥远了。”

    “琦自庆历之后就明白了一个道理:圣人大义,救得了国,却救不了己。”

    “否则希文、永叔、师鲁,还有我,又怎会被先帝如棋子般抛弃,流落江湖呢?”

    “而连自己都救不了,又何谈救国?”

    “这二十年间,琦一直在救己,又怎有闲暇救国?”

    “子浩的大义,呵呵......”

    说到此处,韩琦讪笑出声,“不过是胜利者的炫耀罢了!”

    不给唐奕反驳的机会,继续道:“子浩看似大义无边,看似无私无畏,那是因为子浩一直在赢!”

    “你说你不爱钱,可是观澜之势席卷天下,你唐子浩不一样是天下富首?”

    “你说你为国无私,可是放眼朝堂,不尽是你唐子浩的党羽遮天?”

    “你说你不爱权,可是卸了王爵又当怎样?不还是权倾天下,只手遮天?”

    “你说你为了先帝鞠躬尽瘁,可是誓碑在那里立着,你唐家与天子平坐,世世代代位极人臣,不一样是最大的得利之人?”

    “正因为你一直在赢,你才可以大言不惭地嘲弄我们这些失败者,子浩又何必装出一副让琦都觉得虚伪的嘴脸呢?”

    没错,在韩琦眼中,唐奕就是虚伪,而且是虚伪至极。

    口口生生说什么都不要,却已经什么都得到了。

    不但得到了,还劝别人放弃,这不是虚伪,又是什么?

    “......”

    唐奕一阵默然,但却没有半点生怒之意。相反,他甚至有点喜欢这样的韩琦。至少,他说的是心里话。

    突兀发问:“那韩相公想过没有,奕为什么一直在赢?”

    “......”这回轮到韩琦无言以对了。

    “为什么一直在赢?”

    他实在不想承认,因为唐奕比他聪明,比他强。

    可惜,这是事实。

    “不得说,以子浩之才,当今世上还没有谁能从子浩手中争得一胜。”

    “非也。”唐奕摇头否认。

    “论才华,当世之中,奕算不得顶尖。”

    “那是为何?”

    唐奕没有马上回答,而是似有追忆。

    “记得当年,随范师入京的时候,在马车上我师徒二人曾讨论过一句先人警句,也许......那就是我一直赢的原因吧?”

    “哦?”韩琦更是好奇。“什么先人警句?”

    “有求皆苦......无欲则刚!”

    直视韩琦,“韩相所说的那些人欲,奕皆视若无物,所以我才能一直赢!”

    转过身去,欲回舱中。

    临入舱之前,又丢给韩琦一句:“我与韩相不是一种人,韩相也永远不懂我的‘虚伪’。”

    “不过,奕倒是可以再做一次虚伪的人给韩相公看看,但愿韩相有所领悟,也做一个虚伪的人。”

    ......

    韩琦定在那里,面皮发烫。

    唐奕的话等于是明着告诉他,咱们俩不是一个档次。

    此时,韩瘸子还真是满怀期待,他倒要看看,看看唐奕到底要如何让他刮目相看。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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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教大宋介绍:
庆历六年,中原大地群狼环嗣,赵宋王朝歌舞升平.... 唐奕梦回千年,亲眼见识了大宋的雍容华贵与温情。 起初他只想享受这个时代,什么靖康之耻、蒙古铁骑都与他无关。反正再怎么闹腾历史都有它自己的轨迹。 千年之后中华还是中华!亡不了! 但当那位忧国忧民的老人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的心变了...他想为那个老人做点什么顺便为这个时代做点什么.... 于是怎么把大宋这只羊,变成呲着资本獠牙的狼!成了唐奕唯一的目标!!调教大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调教大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调教大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