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故国朝阳
朝阳初起,海上一片浩瀚无垠....
一驾三桅大船,如瀚海孤叶,飘荡于蔚蓝色的海面之上。
唐奕立于船首,一边是露出半个火色金盘的红日,一边是若隐若现的地平线。
离那日小谷惊魂已去三日,前方依稀可见的陆地也非大辽的土地,而是大宋登州。
经过一天的亡命狂奔,又行船两日,唐奕众人终于在这个朝阳初升的早晨,即将踏上故国的土地。
......
唐奕看着远方的陆地发呆,以致杨怀玉行到他身后亦无所觉。
“在想什么?”
见他久不回神,杨怀玉最终出声叫他。
唐奕回过神来,抱歉地看了一眼杨怀玉。
“在想能看到家乡的初阳,着实是一件美好的事情。”
杨怀玉一翻白眼,“别高兴的太早,闹这么大动静,真正要命的还在后面。”
唐奕这次把燕赵王妃拐到了大宋,又把耶律重元之子,大辽的楚王耶律涅鲁古给宰了。玩这么大,别说大辽那边,就算大宋这边怎么交代,还是个问题。
唐奕一怔,随即释然道:“这倒不用担心,若所料不错,此事多半会不了了之。“
“你怎么这般肯定?耶律德绪会帮你瞒着?”
“不会!而且我已经告诉他,让他回去实话实说。”
“.....”
“不过,他只会告诉辽帝,路上被耶律涅鲁古劫杀之事,却不会说是为了萧巧哥而劫杀我等。至于耶律涅鲁古之死,辽帝怎么去圆,那就是他们的事情了。”
杨怀玉直翻白眼,这货是管杀不管埋啊!
“你不怕他把你卖了?”
“不怕。”唐奕笑道,“倒了萧家,对谁都没有好处。”
“那你还在这儿装什么忧伤!?”
“我是觉得,有点对不起你和死的那几个护卫兄弟,毕竟这是我自己的事。”
杨怀玉一阵无语,“你还是想想,回去怎么交差吧!”
“拐带王妃,我可以帮你瞒着,但离开使团,击杀耶律涅鲁古这些事,总要给朝廷一个交代。”
“不用,什么都不用瞒!”说着,唐奕从怀中掏出三封信交到杨怀玉手里。
“这一封帮我面呈官家,里面详细写明了此行的所有细节,包括萧巧哥的事情,没有半点隐瞒。你也不用帮我遮掩什么,一切都是听我这个正使的命令即可。”
杨怀玉不解道:“你可想好了,有些事捅出去,对你可没好处。”
唐奕道:“对咱们的官家,只需要做足一点就可,别的不用多想。”
“什么?”
“忠!”唐奕郑重道。“我只要做到忠,无所隐瞒,别的事情什么该报,什么不该报,官家会帮着想周全的。”
......
杨怀玉心说,真不知道你是真精明,还是假糊涂。
可以傻到义气行事,为了一个契丹人,差点丢了命,也能把圣心揣测得这般通透。
“第二封交给我老师;第三封给张晋文,他会安排抚恤死在大辽的那几个兄弟的家属,以后那几家我养着。”
杨怀玉一摆手,“不用!我的兵,我来管!”
“别跟我客气!”唐奕劝道。“第四封是给你爹的。”
“给我爹?”杨怀玉有点想不明白,唐大郎好像没见到他爹杨文广吧?怎么还给他爹写上信了?
“你给我爹写啥信?”
“别问了,你爹看过信就知道了。”
那里面是送给杨家的一分观澜股份。虽然观澜唐奕不能说送就送,但是,他可以替杨家出那五十万的本钱,怕杨怀玉絮叨,唐奕就没跟他直说。
“你真不打算马上回京?”
“不打算。这趟是早就计划好的,要趁这趟出来,多走几个地方。”
“惹这么大的祸,你就这么躲了,官家能让吗?”
唐奕道:“信里面和官家说的明白,官家会理解的。”
杨怀玉虽和唐奕已经是过命兄弟,但是唐奕的很多事情还是他不知道的,也不知他哪儿来的这番自信,更不知道官家为何对唐奕另眼相看。
“什么时候回京?”
“一两年吧.....”
“那就京中再聚!”
说完,杨怀玉就回到仓中,船马上就要靠岸,他要回去收拾收拾了。
.....
登州虽是大宋北方大港,但观澜船运并不在此出海,此地也没有观澜的运转货点。
在此停船,也只是为了把杨怀玉放下,然后唐奕再沿着海岸线一路南下。
唐奕并不是惹了祸不敢回京,而是确实早有计划,而且是计划了好几年了。
作为一个后世的化学生,这个时代能给他提供的化工助力极为有限,而且因为年代的不同,叫法也不同,唐奕很难利用后世的知识去把这个时代有限的资源转换成有用的东西。
比如油石,若不是唐奕亲眼看过,哪会知道这东西就是二氧化钍,可以用来做沼气灯?又比如芒硝,若非孙老头是郎中,唐奕也不会想到这味中药材就是含水硫酸钠。
由于工艺的落后,使得唐奕想得到一些化学制剂只能依靠天然的矿物盐,这些东西在大宋叫法不一,和后世又多有不同,不看到实物,唐奕根本就没法从学名上判断这都是什么。
所以,很早以前,唐奕就有了到各地去走一走、看一看的想法。一来,汇总一下大宋容易得到的天然盐碱;二来,也是游历一番,见识一下千年前依然纯净的大好河山。
唐奕一路向南,因为交通的局限,计划先到大宋最南端的雷州,再一路往回走,入长江逆流而上,一路走访。只走水路行船,即不奔波劳累,又能转遍半个大宋。
这一日,船至福州。
做为东南富庶之地,唐奕自然要下船看一看。
船一靠岸,大伙儿就出了船仓,看到君欣卓带着萧观音出来,唐奕不禁眼前一亮。
这些天,萧巧哥因为出辽之时接连惊吓,又觉给唐奕惹了大麻烦,把自己关在船仓里不肯出来。连餐食都是君欣卓给送到仓里去。
今天到了福州,小姑娘再也憋不住了,她跑出来,不就是想见识一下南朝的风情吗?
这也是过了登州之后,唐奕第一次见到萧巧哥。
虽是未出三月,但东南的天气可不似北方那般春寒未灭。这里已经是箩裙纱衣满街走的景象了。
萧巧哥一身单衣薄裙,挽着汉人的发髻,虽只是十四岁少女,却明艳非常,引人注目。
......
“终于舍得出来了?”
萧观音一阵局促,双手搅在一处,低着头不说话。
唐奕苦笑摇头,十四五岁的年纪正是爱钻牛角尖儿的时候,不能劝,慢慢的自己就缓过来了。
也不废话..领着几人下船。
只不过,他低估了萧观音的魅力,刚一下船就被人盯上了....
.....
ps:游历这段很短,只是一个过渡。
(未完待续。)
第267章 浦城二章
福州是大港,南北往来中转之地,再加上多有大食商船在此入宋,是以港口遍地的买卖商贩、中外奇货。
萧观音在大辽哪见过这般琳琅满目的新鲜玩意儿?一下船就看花了眼,和君欣卓一个小摊、一个小摊的挨个看过去,也忘了矜持。
唐奕跟在她们身后,倒也长出了一口气,他还真怕萧观音经过这次波折就转了性子,再也不是那个俏皮、多才的萧巧哥了。
只不过,走着走着,唐奕感觉有点不对啊.....
偏头对黑子道:“是不是有人跟着咱们啊?”
潘越傻乎乎地四下观望,“没有吧?哪儿呢?”
唐奕懒得搭理他,看向黑子。
黑子道:“左边十步那个青衣文生,跟了一刻钟了。”
唐奕顺着黑子所说看过去,果然见一面嫩的文生跟在那儿,时不时偏头看过来。
“放心!好像没恶意,眼神都在师妹和萧姑娘身上。”
“靠!那还叫没恶意!?”
唐奕不干了,“特么,这是你能惦记的吗?”
正在腹绯,不想那文生动了,一臂平胸,摆了个很拉风的架子,迈着步子过来了。
一到近前,冲着萧观音就是一揖,“小生唐突了,虽知失礼,然着实仰慕小娘子之清丽脱俗,特冒然搭语,还望娘子恕罪!”
萧观音不是宋人,又是逃出来的,本就心虚,一见有生人和她说话,哪还管是不是个俊后生?下意识的就往君欣卓身后躲,文生的话自然也不敢答。
正在为难之时,就觉眼前一暗,唐奕的身影挡在了二人中间。
哦靠!忍不了了!当着小爷的面儿,你就敢这么直接了当?
“你看我是不是也挺清丽脱俗?要不咱俩聊聊?”
那文生一滞,“这.....没这个必要吧?”
“怎么就没有呢?”潘越一把揽住那文生的脖子,
“你看我清丽脱俗不?咱俩也搭个话?”潘越那练把式的体魄,哪是一个弱文生能受得住的?用力一勒,文生整个人就变了形,憋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轻点,轻点.....”唐奕戏虐嘱咐。那小体格儿,潘越再给弄出个好歹。
潘越手上一松,文生登时一阵干呕。
唐奕拍拍他的肩膀,“登徒子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就你这小身板儿,回去好好读书,装什么流氓?”
文生一阵委屈,苦声道:“小生只是倾慕姑娘之容貌,并无轻薄之心啊?”
“小生也是见几位一看就是外地来的,想一尽地主之谊,带几位游一游福州。”
“当然.....”文生又看了萧观音一眼。“小生也想借此与这位小娘子认识.....认识.....”
唐奕被他说笑了,心说,这小伙子卑鄙的有点耿直啊!
“一边玩去吧,老子有腿,自己能游!”
说完,像个护雏的老母鸡,拉着君欣卓和萧观音就走。
那文生也是奇葩,不敢追,又不死心......
望着几人背影高叫:“小生浦城章惇,章子厚。小娘子若有闲暇可于城东望海巷的章府寻得小生啊......”
他这么一喊,唐奕一下就停住了。
潘越以为唐奕要发飙,一撸袖子,“我去帮你教训这憨货!”
“别!”唐奕一把拦住潘越,自己转身走了回去。
章惇一见那煞神又回来了,有点后悔了,吓的一缩。
不想,唐奕上前一把揽住章惇的肩膀,“你叫章惇,章子厚?”
“正是......”
“是不是有个老侄子叫章衡啊?”
“正是.....兄台怎会知晓?”
唐奕笑了,这回笑的无比灿烂。
“知道开封城有个观澜书院吗?”
“呃.....大宋第一书院,何人不知?”
“那就好,那就好。”唐奕又颇有深意地好好打量了章惇一番,看得章子厚直犯嘀咕。
这人不会有龙阳之癖吧?
“你那老侄子也在福州?”
“呃.....在的。族中儒子皆由家父教导,时值家父任福州盐道判官,遂章衡亦在福州。”
唐奕眼神更亮,“走!把你老侄子叫来,我请你们喝酒!”
唐奕在福州盯上了章惇和章衡,却不知道,开封现在已经炸开了锅。
.......司马光这次又领了接使的差事,于雄州等着故友唐子浩归国。却不想,使团里哪还有唐奕的身影?管事儿的竟是个副营将,可把司马君实吓坏了,这特么没接到唐奕,回去可怎么交差?
可是没办法,此事非同小可,司马光日夜兼程就往回赶。一进京,还没去见赵祯,就听见传闻,说使团已经先他一日回来了。
司马光不淡定了,心说,唐子浩不带你这么玩的啊?这不是把我往火坑你推吗!?
可是见了赵祯才知道,唐子浩没回来,只杨怀玉一人回来了。
好吧,眼巴巴等着唐奕回来放钱给他的文扒皮也是窝火,特么老子等米下锅呢,你能不能有点正事儿?
脸最绿的,是赵祯!
因为赵祯什么都知道,却偏偏什么都不能说!
这是欺负老实人啊?知道我这个皇帝舍不得治你的罪,你就一点都不带含蓄的,连拐带大辽王妃的事儿都干出来了?
不过,说心里话,赵祯内心还是有点暗爽的。
毕竟唐奕什么都没瞒着他,连办的错事儿也不瞒着他。
皇帝的心理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你一生兢兢业业,一点毛病挑不出来,能成为忠臣,却成不了内臣。而恰恰是那些有瑕疵,又从不在皇帝面前掩饰的臣子,更能得到皇帝的信任。成为天子近臣。
也就是所谓的.....
奸佞!
唯一有点不满意的,可能就是唐奕不同意修河之策。而且卖了个关子,说是等他回来再陈清利弊。
......
总之,赵祯最后还是同意了唐奕暂不归京的决定,任他在外面疯去吧!
对此,朝臣们可就不干了。没事儿都得找点事儿的他们,怎能放过这么好的开炮良机?
唐奕是以使节的名义出访的,不先回京述职,你特么瞎跑什么?
于是,朝中又掀起了一大波“倒唐”热.....
连包拯都看不下去了,写了道折子,把唐奕好顿骂。
对此,唐奕在外面听见,也当没听见,全当放屁。
奶奶的!在想害老子那人没露头之前,打死我也不回去!
......(未完待续。)
第268章 拐带
皇佑三年。
唐奕在外面疯了一年还没回京,文扒皮终于坐不住了。
这一年之内,文彦博多次以私信的形式与唐奕好话说尽,可唐奕就是不给钱,气得文彦博直掉头发。
他也真是着急了。
自庆历八年拜相至今,文相公已经在相位上呆了三年了,这在大宋已经算是坐得比较长了。文彦博很清楚,这个时候就算他不犯错,说不定哪天就得下去。
文相公现在是急于要做出点政绩稳固相位。再说,修河之事一但开工,赵祯也不好临阵换相,黄河最少得修两年,也就是说,这两年之内不用操心被挤走。
可是“小师叔”不给钱啊,朝廷财税又无力支撑这么大的银钱消耗。
没办法,文扒皮只能走“曲线救国”的路子,软的不行,老子跟你玩硬的。
九月初六的早朝,文彦博公然点名观澜书院。言,书院虽名儒重臣汇聚,为天下书院之典范,然治学大道,不应与财商之事合垢,建议朝廷三司对观澜商合实施监管,并把商合之事与书院分剥开来。
文扒皮还是太年青....
他也是好心,你看观澜商合敛财之巨,骇人听闻,陛下多有招抚,唐子浩却不知感恩,手握重财而不出。咱把他收到朝廷监管之下,这一来不用受一个小娃娃的掣肘,二来慢慢的唐子浩的钱就变成陛下的钱了,多好!
他这是把唐奕当地主来斗啊!
只不过,殿上知道点底细的都暗暗为文彦博惋惜....
你特么这是在找死,唐子浩就是个幌子,观澜商合幕后的大老板是当今官家,你想监管官家的钱?
对此,赵祯虽不高兴,倒也没多想,他知道文彦博是一番好心,只是不明真相罢了。
而且,这是个机会.....
赵祯不动声色地环视朝臣,“众卿家,有何意见?”
富弼站在堂下隐隐觉得文宽夫此议欠妥,正要出班反对,却闻赵祯开始点名了。
“大家都说说嘛,两位王兄可有意见?”
赵祯先点的就是北海郡王赵允弼和汝南郡王赵允让。
赵允弼一滞,一般这种朝议之事都不会问他们。身为大宗正,他和赵允让在朝上就是做个样子,不涉及皇家之事,他们是从来都不参与的。
“臣....”赵允弼沉吟了良久,方道:“臣附议!”
“臣不知道观澜每年所聚资财几何,但传闻颇巨,若无监管,恐有害无利。”
“嗯!”赵祯点头,看向赵允让。
赵允让出班一步,“臣以为不妥!”
赵祯又是点头,也不问为何不妥,环视朝臣。
富弼本要出班,此时却缩了回来。
“臣附议!”
高声出班之人,是张尧佐。
这位仗着侄女张贵妃得宠,这两年混的那叫一个舒坦。一路升任宜徽使、节度使、景灵宫使、群牧制置使,虽然离权倾朝野还远着呢,但也是风光无二。
赵祯微微皱眉,心说,你添什么乱?
“嗯!”赵祯点点头,算过去了。
不想,张尧佐可不想就这么过去了,好不容易逮着一个既能踩一踩唐子浩,又能和文相公一条战线的机会,哪能错过?
“臣以为,文相所言极是,唐子浩区区小儿,掌巨资而不于朝,是为私也;着使辽之命而不于职,是为逆也;拜名儒而不于学,是为废也。些等营私、忤逆、废学不进之徒,怎可掌倾国之财?望陛下三思,准许文相之请!”
好吧,别说赵祯,也别说一殿大臣,就特么连文彦博都想骂娘。
你大爷,你这是坑我啊!我可没说唐子浩营私、忤逆,你特么少拉上我!
.....
话说张尧佐是怎么和唐奕结这么大的仇呢?
说起来,还是因为她那个侄女。
张尧佐是因为侄女才走到今天的高度,自然也是以侄女在后宫的地位为依仗。
但是...
别看张贵妃现在得宠,那是因为赵祯能生了之后,她最先给赵祯添了两个公主。现在后宫之中,周贵妃、苗贵妃都有了身孕,就连十几年没动静的曹皇后也于近日传来喜兆。这里边但凡出来一个男孩,张贵妃的专宠分分钟就换了别人。
而这一切的源头,亦来自观澜书院,更和那个唐子浩脱不开干系。
赵祯这几年偏信观澜名医孙先生,在宫中大掘铅汞,食孙先生的方子,用孙先生的养生之道,虽然做的隐秘,但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甚至曹皇十几年未孕,今得喜兆也是拜孙神医所赐。
张尧佐能不恨吗?
而且,之前让儿子使过小手段,意图祸害曹家牵连曹氏,曹佾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利用观澜和唐奕生意中有股份之便,这几年接连打击张氏族人的生意。别看张尧佐官升的挺快,可家里的日子并不好过。
各间种种最后都指向唐子浩,他当然不能放过任何一个打击唐疯子的机会。
只不过,他也不知道赵祯和观澜商合的关系,一通乱枪,打不死唐奕,却坑了文彦博。
赵祯哪能再由他说下去?一会儿唐奕就成大逆不道,得砍脑袋了。
直接宣布退朝。
.....
早朝的事情都不用刻意去传,中午就到范仲淹的耳朵里,没出十天,就到了唐奕眼前。
此时的唐奕正江西德安灌倒了一位书生和章氏叔侄。
一看老师的信件,他不由一声冷哼,也不管身边除了醉倒的三人,还有另一个同龄青年。
大笔一挥:
非张尧佐,丑儿不足为祸。
赵允让可疑,可让景休多多留意。
文宽夫不可留!
......
身边的潘越已经见怪不怪了,而那同龄青年,看的眼睛都直了。
潘越看他的样子想笑,“瞅什么呢?”
那青年一怔,心虚道:“要不.....你们先忙....我出去呆会儿?”
潘越把他按到椅子上,“没拿你当外人,坐着吧!”
那青年心中暖暖的同时,也暗暗乍舌,唐子浩怎么这么大的本事?
说张尧佐是丑儿?汝南王有疑,还想把文相公赶下台?
这可不是一个白身士子应该说的话吧?
只是,再一扫信封的抬头.....
尊师范希文亲启,劣徒唐奕敬上。
好嘛,你看看人家,老师是范仲淹就是这么牛气!
心中对那所大宋第一书院——观澜书院更是向往不已。
“存中兄,在想什么?”唐奕把信写好,交与黑子发出。
“没什么....在想观澜书院到底是怎么的文教圣地。”
唐奕一笑,“等你沈存中到了回山不就知道了?”
...
好吧,
唐奕在福州拐了章惇、章衡,又到杭州忽悠了这位沈括,沈存中。
现在身处江西德安,外间与章氏叔侄喝得烂醉的那位,叫王韶,王子纯。
唐奕发现,这一趟真是不错,除了考察地理,还能顺道帮老师拐几个好学生回去。
这一路,唐奕与这位沈大科学家聊的最是对路,一些这个时代的人听不懂的东西,沈存中却一点即通,当真是知己难求。
唐奕指着桌上的一张草图道:“来来来,我们继续说这个‘气压计’。”
沈大科学家也不扭捏,一提到这些新鲜玩意也是精神百倍。
“依子浩之言,此物确有玄机,只是子浩当如何标出度量准尺呢?”
唐奕道:“存中说到了问题所在,此物做出来容易,难就难在无法确定标量刻度,唯有在海边测出基准刻度,再逐高确定新度。”
.....(未完待续。)
第269章 摊牌
“气压计”,可以说,完全是被逼出来的。
文扒皮这一年多的时间,一封信接一封信地催唐奕借钱。可是,他要修六塔河,唐奕是说什么也不能把钱借给他的。
可说修六塔河不可行,唐奕却给不出合理的解释。只能告诉他,六塔河河道不足以容纳大河之水,且地势颇缓,此事不可为。
文扒皮就说了,你说不可为,那你拿出证据来啊?
怎么拿?
这个时代还没有能准确测量地势高低的科学手段,二十年后沈存中修汴河的时候,用的“分段筑堰法”测量地势,就已经是最先进的手段了。
所谓分段筑堰,就是沿着所要测量的河流,挖一条平行的沟渠,再分段筑出台阶式的阶梯坝,然后把各级台坝的水位高低加在一块儿,得出上下游的水位差。
六塔河绵延近千里,你想修渠筑坝来测河,那工程也太大了。
于是,唐奕就把主意打到了“气压计”上面。
这东西用来测量高度虽不甚精确,但只要同一地,在不同的气压环境之下多测几次,误差还是在可接受范围之内。而且,其原理也十分简单,后世初中物理就学过。
正好在外游历,还可趁着这个时机,在沿海地区取得“一个大气压”的基准数值。
只不过,文扒皮有点等不及了,还没等唐奕把东西做出来,这货居然想来个釜底抽薪,打起了观澜商合的主意。
这唐奕可就忍不了了。
这件事也让唐奕看清一点,文彦博是个能臣没错,本事也不小,但说到底,他还特么就是个政客。修河之事在他那里已经变了味儿了,成了他彰显政绩的一个手段。
既然你文彦博不讲交情,那我唐奕自然也没必要和你客气不是?
......
九月中,唐奕离开德安,继续顺长江而上。
京中这时也有了动静,唐介首先开炮,直接把文扒皮和张尧佐两人一起给参了。
张尧佐且不说,刚升上来,谁都知道暂时动不了他,唐介真正的用意其实就是文彦博。
唐介上本弹劾宰相文彦博,指责他姑息养奸,对张尧佐事件熟视无睹。并揭露文彦博在担任益州(今四川成都)知州期间专门制造金奇锦,通过宦官送给后宫妃子。因而,文彦博是通过不法手段,内外勾结,以固相位。
其实,老唐有点不地道,张尧佐的事,不光文彦博,朝里除了他和包拯、吴奎等几个言官,谁都没言声,他单提文彦博本就牵强。而送礼的事儿就更没边儿了,张贵妃生辰,大臣们送点礼这不很正常吗?谁都送过。
可是,老唐也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反正只要把文彦博弄下去,让他长长记性就行了。
对此,赵祯当然不信,还当场发了脾气,直言要把唐介贬出京,并特意安慰文彦博说,爱卿你别放在心上,朕是不信地......
文扒皮暗出一口气,心叹,官家还是明事理的好人啊!
可是,第二天,他就笑不出来了。
唐介确实被赵祯赶出了京,但却非贬反升,从殿中侍御史升资政殿直学士,迁扬州别驾。
哦操!这哪特么是贬?这是出去镀金的好吗?
文彦博一下就明白了,皇帝虽未说他不是,但却不再维护他这个宰相了。
唐介弹劾于他,皇帝不降反升,让他这个当事人如何在朝中立足?
文相公是有尊严的人,当下自请外放。反正呆着也没意思了,赶紧腾地方,还能保住点面子。
赵祯自是不准,几请几拒,最后赵祯只得很“遗憾”的放文彦博出京,升平章事知苏州。
得.....
老唐和文彦博一个扬州,一个苏州,不但挨着,而且大宋最舒服的三个地方让他们占了俩儿。
另一个当然是邓州,魏介赖在那儿,是死活不走了。
唐介也算实在,上任之后,特意给文彦博写了封信,大意是:别怪兄弟不义气,实在是你老兄作的太大发了,我也就是当个出头鸟而已。
好吧,文彦博看完信有点懵,我特么到底做错什么了?
.....
皇佑四年春,唐奕途经苏州,一下船,就见范纯仁在码头迎他。
范老二中了状元,出任苏州观察判官已有三年,最晚明年就应该调回京城,出馆阁待职了。
“怎么还留上胡子了?”唐奕一见范老二,就吐槽他那两撇小胡子。
“显老.....”
范老二知他没个正经,锤了他一拳。
“听说,你从苏州过了两回了,都没想看看我!?”
“你也不在州府好好呆着,下到乡间瞎跑,还能怪我?”
“你就不能等两天!?”
“怕你跟我絮叨!”说着,唐奕为其引见众人。
“章相公的族亲,章惇、章衡。”
“德安王韶,王子纯。”
“你们苏州的坐地户,沈括,沈存中。”
范纯仁一一见礼。
“你们都是要入观澜书院的学子吧?做为过来人,给你们一点忠告......”
“兄长且直言!”
这位可是上一科的状元,大伙儿都竖着耳朵听。
“切记,离唐子浩远点,容易学坏!”
“哈哈哈!”
众人大笑,原来这位看起来很严肃的范状元,也有调侃唐子浩的时候。
唐奕摇头苦笑,看来,范老二也学会圆滑了。
“你们知州呢?”
范纯仁一翻白眼,“你把人家给弄下来了,还指望他来接你!?”
“唉......”唐奕一叹。“他不来,就只能是我去找他了。”
......
文彦博今天连府衙都没去,专门在家里四平八稳的坐着。
仆役来报,观察判官范纯仁引着客人到了。
文彦博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请进来吧.....”
唐奕一进厅,见文扒皮连起身的意思都没有,把手里的一盒醉仙金尊往旁边小几上一放。
“呦....脾气不小啊?见了师叔也不来迎?”
文彦博横了他一眼,也不作答。
“拿走!老夫清廉为官,不要你的臭酒!”
唐奕大喇喇地坐下,“才四十多岁,就算称老夫,也不显老。”
“......”
“行啦,收收脾气,是我把你弄下去的没错!”
文彦博一滞,没想到,他没提,唐奕自己却先说了。
“承认就好!那我也只问你一句,你使的什么手段!?”
这才是文彦博最想不通的。
一个白身庶民,凭什么他一句话就把当朝副相给换了!?
“就因为我要动你的观澜商合?连直臣唐介、包拯都倒向你了?”
“错!”唐奕一挑眉毛。“他们可不是倒向我唐奕,我也没那么大的本事动你一个宰相。”
“他们倒向谁?谁能让你下来?还用我明说吗?”
!!!
文彦博瞬间脊背生寒。
“原来如此......是官家!!”
想到此处,文彦博一直堵在胸口的那股闷气一下就通了。
难怪这点子虚乌有的小事就逼得他辞相,难怪一提观澜之事没几天,唐介和包拯两门重炮就都跳出来了。
“我今天来,不是特意来看你的。说心里话,我现在最不想见的人,就是你这催命鬼。”
唐奕往那一歪。
“我来是和你摊牌的!”
......(未完待续。)
第270章 邓州效应
“摊牌?”
“摊什么牌?”
唐奕把一本小册子甩到桌上,文彦博隐隐觉得,这里面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下意识伸手去拿。
却不想,唐奕一把拍在册子上,倾着身子,凝视文宽夫道:“看之前,有几句话要说明白。”
“什么话?”
“翻开这个册子,你就算上船了,没有退路,不能背叛!干的好,你会超越我的老师成为大宋第一的功臣,名留千古!干不好.....你也会成为大宋第一.....”
“大宋第一个被灭族的士大夫!”
文彦博一哆嗦,心说,你特么要干啥?造反啊?
“我还是不看了....”
唐奕笑道:“没事儿,官家允许你看。”
“哦.....官家允许,那就不是造反.....”
伸手就从唐奕手下把小册子扯了出来。
“你想好了?”
文彦博白了他一眼,“没什么想不想好!?不就是观澜商合的底细吗?”
唐奕暗自点头,要是他连这都猜不出来,那也就不配担起这个担子了。
......
那里面确实是观澜商合的底细,连官家在其中的作用都没有隐瞒。
这也是官家通过深思熟虑之后,才做出的决定。
很简单,文彦博那一本参奏,要朝廷监管观澜商合,一下子打醒了唐奕和赵祯,随着商合的财力越来越庞大,就越来越难以隐藏。
像文彦博这种拿观澜商合出来说事的情况,以后也绝对还有可能发生。
怎么办呢?
曹佾、王德用这种将门出身,是绝对不可能跳出来为观澜摇旗呐喊的,他们浮出水面只会让问题更加的复杂。
所以,无论赵祯,还是唐奕,都希望在朝堂之上有一个了解观澜,为观澜说话代理人。
而这个人选,无疑就只有富弼、文彦博、陈执中和宋庠。
但陈执中太直,而且从现在来看,能力也不及富弼,一个直臣不适合干这种表里不一的事情。
宋庠更不用说,干正事儿,他还不如陈执中。
是以富弼是最好的人选,老成持重,能力过人,且人缘极好。朝中主持大局最为合适。
唐奕的偏向是富弼,但是有一点唐奕想的没有赵祯深远,那就是富弼有个弱点.....
太老实!
观澜那么大的财力,已经到了“不讲理”的地步,甚至越到后来,越不讲理,朝中策应之人太老实,肯定是不行的。
那就只有文彦博,既有文人的风骨,又有政客的奸猾。最主要的是,他关键时刻可以不讲理,还够无耻!
赵祯觉得,最好的情况就是,让富弼主持大局,让文彦博这个“恶人”冲在前面。
.....
赵祯的这些想法要是让文彦博知道,估计这货能哭出来。
我愿意当这个恶人啊!这代表什么?代表皇帝用得着你,长期的宰相饭票有保证啊.....
不过,文扒皮看了小册子之后,也哭了。
吓哭了。
观澜商合现在账面上有七百万贯。
七百万贯啊!!!
这其中有全国官粮运转的两年红利近五百万,有杨家、王家入股的股金一百万,还有唐奕华联铺的六成利润。
哦操!七百多万抵得上朝廷十分之一还多的财税,唐子浩这是在抢钱!
而再一看观澜商合的股份构成,文彦博眼前就是一黑.....
官家占了六成?
他想把观澜充公,赵祯没把他直接发到雷州去,算他命好了。
......
看完册子,文彦博明白了,观澜他是动不得的,谁动谁滚蛋。
可是,他没看明白的是,官家和唐奕弄这么大一个摊子,要干什么?
“大郎,这是要干什么?”
唐奕沉声回道:“为了还我老师一个心愿!”
“......”
范公的心愿,当然就是革新,是强宋!
“怒我直言,范公拳拳之心是好的,但现在大宋固疾已成,不是大郎凭一个观澜商合就能扭转的。”
这也是为什么庆历新政之时,文彦博独善其身,既不支持,也不反对的原因。
他相信范、富等人的操守,却不看好他们能成事。
“我知道!”唐奕道。“既然你看了册子,我也没必要瞒你,观澜的作用不是敛财.....”
“而在聚势!”
“聚势?”
文彦博沉吟起来。现在来看,唐奕基本掌控了将门势力,而当年范公改革的阻力却不是将门最大啊。
事实上范仲淹的庆历新政,初步形成了一种南北对峙的态势,就是北方以大地主、大士族为首的勋贵极力反对,因为他们的利益主要在土地,范仲淹的新政对他们冲击最大。
而南方经济发达,以商业和民间小手工业为代表的南臣并不十分反对新政,他们的家族利益相对分散,范的政策没有影响其根本,甚至多有助力。
赵祯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恐南北对立的问题加重,所以才及时叫停。
而唐奕所弄的观澜商合,虽团结了将门,却并没有给大地主阶级什么好处。而且现在来看,还属于对立的。
“难倒?!”
文彦博猛的看向唐奕,“你要把北方士族和地主也拉进来?”
唐奕暗叹,文彦博不愧是经世之才。“没错!”
“可是,你拉进来也没用啊!他们的根本利益还是土地,你只要敢动,就必遭反噬。”
唐奕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你看看现在的邓州如何?”
“.....!!”
“邓州!?”
“邓州现在物价不输苏扬二州,直追开封的水平,但偏偏土地最不值钱了,只是邻州的六到八成。”
“......”
“原本的地主大户经营田地已经不是最赚钱的了,已开始从经营土地,转投其它行业。别看这几年年年往邓州运流民充佃农,可是,邓州无产佃农的数量还是在逐年减少。”
“你要把邓州的模式推行北方?让地主由农转商?”
文彦博有点懵,北方上百州县,那可不是一个邓州那么的地方。
“可你只有一个醉仙,北方那么大的地方,你哪来那么大的产业规模,可以改.....”
文彦博说到一半,猛然顿住。
他想到了唐奕使辽之前说过的.....
羊毛纺织!!!
那个产业的规模几百倍于果酒,要是唐奕把大辽变成了羊毛产地,变成大宋的收毛场......那临近大辽的北方诸州是最适宜铺开这个行业的。
文彦博很清楚毛纺中的利润有多厚,能形成的规模有多大,这足以使整个北方形成“邓州效应”。
“你你你!!”
文扒皮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他现在终于知道,赵祯和范仲淹为什么把唐子浩当亲儿子一样供着了。
终于知道这小子横行无忌的资本何在了。
对于现在的大宋来说,他特么就是个无解的妖孽!
.....
“还有一个问题.....”文彦博要是不趁这个机会把心中疑问都问出来,晚上肯定是睡不着睡的。
“既然你已经策划好了一切,为何此次入辽不把毛纺之事敲定?”
唐奕笑了。
“不用考我,你我都知道时机未到,现在还不能铺毛纺的事情。”
“不是!”文彦博一摆手。“绝非考教,财商一途彦博自知不如,甘愿拜师,只想听听小师叔有何顾虑!”
好吧.....
“第一,大宋现在可以给大辽套上项圈,却没有驯服这头北方狼的能力。”
“第二,大宋自身的诸多问题还未解决,流通环境也不成熟,这时候开毛纺这条路,必自受其害!”
.......(未完待续。)
第271章 攘外先安内
文彦博有一个错觉,一个让他浑身颤抖的错觉。
看着唐子浩坚定的眼神,他觉得,范仲淹没干成的事情,也许.....唐子浩能干成!
而此时此地,他文彦博的手里握着一本小册子。这本小册子让他真真实实地感觉到——他已经身处其中了。
这让文彦博莫名地生出一种澎湃之情,一种难以抑制的亢奋。
不论成败,我文彦博注定要留史千古,任世人评说的!
这还不够吗?
哪怕最后真的如范公一样败了,即使落得个尸骨无存.....
也值得他去赌一把!
.....
“所以你先拉将门入伙,就是要借此来整顿军制!?”
以文彦博的智慧,一通则百通。唐奕一点,他就什么都想不明白了,也难怪官家会任由曹潘王杨几大将门插足观澜商合。
这不但把军队中的大势力牢牢地拢在了皇帝身边,而且将来要改革军制,会少掉颇多阻力。
“最后一个问题!”
唐奕一翻白眼,“要干就干,不干拉倒,哪儿来那么多问题?你干不干?不****特么找别人了!”
“干!干!”文彦博笃定道。“但是,这里面你有一个大问题解决不了。”
“你是说经济总量?”
“什么总量?”
“就是大宋现在的土地产出是有限的,周边又没有产粮大国。所以,一旦在北方铺开毛纺,定会对粮食产量形成冲击对吧?”
好吧,文彦博还没唐奕想的远。他其实就是想说,毛纺用工量大,与土地抢夺劳动力怎么办?
“这也是现在不用毛纺的一大原因,在粮食产量没上去之前,毛纺就不能动。”
这是唐奕最大的顾虑。大宋的生产力有限,不能像后世一样可以毫无顾忌地发展手工业。要是劳力都去做工了,没人种地,那不用外敌,也不用改革,自己就把自己玩死了。
“粮产怎么上去?”
“一是人口,朝廷必须大力鼓励人口增长。人多不但能填补劳力缺口,而且能提高土地开发率,但这是一个长期过程,没个二三十年见不到成效。”
“二是增产,辽朝每年供应十万牛肠,沼气池的技术也趋于成熟,官家已经拟定,每年从观澜进项之中拿出一成补贴农户建池积肥,几年内就能见到成效。”
“再有.....”再说,唐奕就没法说了。
他总不能说,老子知道哪有高产作物吧?
.....
文彦博已经无话可说了。以前赵祯说让唐子浩执掌三司,现在在他看来,让这货当宰相好像.....
好吧,他那个脾气真当不了宰相,两月就能把人得罪光了。
“那官家什么时候调我回朝?”
文扒皮终究还是忘不了升官儿的事儿。
唐奕横了他一眼,“等着吧,怎么也得让你在下面呆两年,长长记性。”
“......!”
文彦博还是太年轻!
赵祯的意思很明显,现在朝中没什么大事儿,让小文同志在下面磨磨性子,毕竟再回朝中,那就是轻易不会再让他下来了。
这是好事儿,大宋朝换相太过频繁,终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情。能因观澜商合把富弼和文彦博绑在相位之上,在唐奕看来,绝对是功德一件。
......
在苏州呆了三天,因为之前来过,唐奕也就不打算多呆了。文扒皮也一改之前接都不去接的臭架子,亲自送唐奕上船。
范纯仁则是一再嘱咐唐奕,回去之后,代他好好照顾老父亲。范仲淹已经六十有余的高龄了,就算每日精于调养,也已大不如前了。
而唐奕也终于不再游山逛水,准备回京了!
......
虽只是两年未归。但是,如今的回山已经不是两年前的回山了;如今的观澜书院也非原来的观澜书院可比了。
回山改建,在唐奕走的那一年就已经完成,第二年开始建街引商。
先是白樊楼于此建立了分楼,然后华联铺也来此开设了分铺。
这里有回山美景,又有观澜书院,更有文圣石这等文教圣物。连官家每年都要来此住上半月,寻常百姓自然把这里传的神乎其神。
改建一经完成,回山码头就热闹了起来。
开封文人雅士、花魁粉头儿对这有山有水,有吃有喝,有文学殿堂,又有诸般美景的地方趋之若骛,每天都有画舫、香船专门从开封发出到回山一游。
京中各家商户看到了商机,也纷纷前来开铺面。
现在的回山,汴河之西是回山河弯和回山商村,荷塘水色,亭榭廊桥,楼阁林立;河东是月季花海,色彩斑斓。
开封甚至有牙行专门经营每日往来回山与京中的游船,让那些雇不起花船、画舫的普通百姓也能舒舒服服地一游回山。
而观澜书院,当年一榜十进士,头甲双鳌头的盛举早就令其名满天下。
这几年,范仲淹、孙复、杜衍等大儒无朝事烦心,一心钻研学问,着实做出了许多可传世的美文。
如今,《观澜时集》要比《太学文集》好卖的多,进一步使得观澜的名声闻名宇内。
......
人就是这样,不想回家的时候,在外面怎么疯,怎么跑,也不会想家。可一但定下归期,却一刻也不愿意多等,恨不得马上飞回去。
唐奕走淮河,入汴水,一路行来,下午本应靠岸歇脚,最后的几十里水路,留在明天正好。
可是唐奕说什么也不想再多等一晚,多赏了船家和纤夫十贯铜钱,非要连夜回去,以至于船快到回山之时已经临近子夜。
眼见拐过下一个河弯就能看到回山码头了,唐奕不禁立于船头,等着“到家”的那一刻。
君欣卓等人也陪着他,站在船首眺望。
萧观音已经从两年前的惊惧之中走了出来,站在唐奕身边。
“马上就能见到唐哥哥说的那个回山了吗?一定很漂亮吧?”
唐奕笑道:“你看过就知道了,绝对是你没见过的景象。”
倒是章惇撇着嘴道:“再漂亮大半夜的也看不出个端倪,青瑶姑娘还是安睡一晚,等明日早起再看吧!”
章衡比他这个“小族叔”大了整十岁,已经二十几岁了,自然没有他那般恬燥,站在一旁默默不语。
他来观澜书院就是冲着范仲淹、尹洙、孙复等人的名头来的。而且,章衡自视文章诗赋在同龄人中的水平天下无二,他是来当第一,拿状元的!
至于什么回山美景,对于他来说,都是浮云。
而沈括则盯着手里的一个铜皮器物道:“若此地的气压趋于正常水平,从泗州到这里汴水河势不过二十来丈,难怪汴水趋缓。”
唐奕不语,静静地等着客船转过河弯,才露出一个畅快的笑意。
一指前方的灯火闪动,“到了!那就是回山!”
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我的个天爷啊!”
“现在不是子夜时分吗?怎么这般热闹?”
章惇有点不淡定了。
.....
(未完待续。)
第272章 灯火通明不夜天
四更,拼了...
求票票,求全订,求打赏,什么都求...
————————
章惇自觉是东南豪门大族出身,什么没见过?
可是,殊不知,他章子厚在浦城长大,只到过福州。
一到开封,和乡巴佬进城没什么区别。
而回山....
那是开封城民来了,都觉得自己是乡巴佬的地方。
船刚转过来,就见隐约可见,远处两山夹壁之间有一处码头。码头之外,大大小小的花船、画舫停了一溜,把码头挤的是满满登登。
而且,别看已经临近子夜,大小船舫竟没有一条是黑着灯的。离得这么远,就能隐约听见有靡靡仙乐从船中传过来..
“乖乖!”章惇呆愣地叹道,“你们开封人都不睡觉的吗?”
潘越揶揄道:“你刚才不还说,黑灯下火看不清端倪呢吗?也不看看咱回山是什么地方!?”
唐奕喃喃自语,“是我的回山...”
.....
此时,船已经入了南屏山的峡道,整个回山已经露出了一角。
众人已经惊的说不出话来。
就见码头边上有一五层高楼耸立岸边,青瓦朱墙、雕栏画栋,层层灯光摇曳,人影闪动,那叫一个气派。
潘越得瑟道:“不用说,这应该就是我家的樊楼分号了。”
隔着樊楼往里面看,整个回山一半河弯,一半城。
河弯除了停靠的画舫显得有些静谧清幽,另一半谷地则亮如白昼。整齐的街道人流未断,一排排高低错落的商铺、楼阁一直延伸到山角。
“当真是不夜天。”王韶本来话不多,见到此景,也不由发自内心地感叹。“在这里读书,当真不错!”
船入回山,在码头停靠。
还没等船停稳,就闻码头上一个声音戏虐高叫:“疯子,赶紧下船!让小爷看看缺胳膊少腿没有!?”
唐奕闻言,放声大笑。“宋为庸,站那儿别动,老子让你两只手!”
码头上站着的,正是宋楷等人,却都是为了迎唐奕,在码头上等到半夜。
范纯礼贱声贱气地叫嚷:“快下来让小爷看看,你拐回来那番婆子俊不俊!?”
......
萧观音瞬间脸就红了。心说,唐哥哥交下的都是些什么朋友呀?怎么什么难听的,都说得出来?
唐奕却不在意,这帮损友再聚首,说几句调笑之言,算是轻的了。
急匆匆地跳下船,与几人又是锤肩,又是拥抱。别提多亲。
这几个可是他在大宋交下的第一批朋友,意义自然不同。
“你们怎么知道我今晚到?”
“嘿,我们还不知道你!?算日子应该是明天。不过,猜你最后这段水路就得连夜走,果然让我们猜个正着!”
......
待众人下船,贱纯礼一见潘越,“哈哈,潘老四,听说你在辽朝让一个侍郎千金给睡了?”
噗!
潘越一口老血喷出,“哪个王八蛋嘴上没个把门的!?”
“嘿嘿,杨家二哥早把你在辽朝干的那点事儿告诉我等了。”
“好吧,杨怀玉就算了...打不过....”潘少爷这个郁闷,威胁地一勒贱纯礼的脖子,“敢给我传出去,老子跟你没完!”
“晚了....”贱纯礼幸灾乐祸地道:“至少,你爹是知道了。”
潘越一阵哀嚎,这回可惨了!
不过,自己遭罪太孤独,他准备拉上唐奕。
凑到几人耳边贼兮兮地道:“我这都不算啥.....”
“还不算啥?听说小娘子浪的很呢.....”
好吧....
偷瞄了一眼唐奕,“他那才叫厉害。”
“怎么地?”
“我睡了侍郎千金,唐大郎却把王妃拐回大宋了,你们说谁更牛?”
“当真?”几人八卦之火熊熊燃起。
“不是说就是一个女奴吗?”
“怎么变成王妃了?”
“嘘~~!”潘越做了个禁声的手势。“燕赵国王的正统王妃,还没过府就让大郎给拐回来了。”
“啧啧....”宋楷直咂巴嘴,不由多看了跟在唐奕身边的那个少女两眼。
“下手够黑的,那个什么王也够绿的。奶奶的,早知道有这等好事儿,老子也去拐一个回来。”
潘越正在暗爽,忽觉屁股一痛,整个人就射了出去。
“说特么什么呢?”唐奕佯装温怒,转脸对宋楷几人道:“嘴上有个把门的,别听他瞎掰。”
“懂!”宋楷怪叫,“都是兄弟,懂!”
唐奕心下无奈,还以为能瞒几天,结果脚跟还没站稳就都知道了。
让黑子吩咐船家明早再卸船,今天早点歇息,就带着众人往望河坡的书院行去。
章惇几人一路真跟山炮进城一般,看什么都新鲜。
比如,宋楷几人身上的儒袍,章惇怎么看怎么喜欢,月白的布袍,朴素又不失大方,裁剪得体不说,关键是胸前的‘观澜’二字,那可是身份的象征啊!
观澜书院的学生,这在以前,说出去就是特别拉风的事情。不过,也不用羡慕,因为马上他也能穿上这一身长袍了。
......
看到路旁高立的炽白灯具,章惇不由问道:“这是啥灯?怎么这么亮呢?”
黑子道:“这叫沼气灯,不烧油,又亮又省。”
“那怎么还立在路边了?”
“路灯啊,专门夜里照路的。”
好家伙,这十几步就有一对儿灯立在道路两边,把整个回山照的跟上元灯会似的,一直排到山上,这得花多少钱?
而更让章惇心颤的,是回山的商铺不论大小,一律用透明的琉璃糊窗,从外面就能看见屋里的通亮和人影儿,当真是奢侈。
丁源看了章惇等人一眼,凑到唐奕身边,“这就是你这两年在外面忽悠来的?什么来头?”
唐奕低声道:“比混蛋,你一个顶他们一帮,比文采.....”
“随便拉出一个,就能顶咱们一书院。”
丁源一撇嘴,“吹吧你就!你还当现在的观澜,还是你走时候那仨瓜俩枣啊?”
“告诉你,就他们这样儿,号称各地神童的,见多了,先排进书院前十再说吧!”
唐奕一愣,不明所以。
庞玉则道:“这两年,你不在是不知道,现在的书院,真的有点.....”
“有点什么?”
庞玉摇头,“你见了就知道了,反正告诉你这几位朋友低调点,弄不好就得打自己脸。”
“.....”
唐奕心说,来牛人了?
“汪成益还记得吧?”唐正平冷不丁蹦出一句。
“汪教谕,当然记得啊!”
汪成益是随孙复过来的教谕,水平虽不及几位大师父,但也还是有的。
“现在已经不授课了。”
“为啥?”
“因为那几个牛气的,他根本教不了,分分钟被学生问的一脑门子汗,还怎么教?”
......
“谁啊?这么牛掰.....”
...(未完待续。)
第273章 真的有点吓人
五更,拼不动了...
求打赏,求票票,求全订,什么都求.....
—————————
唐奕真有点好奇了,能让宋楷这几个货佩服的人,还真不多,能让他们说出‘牛人’这个字眼儿的,就更少了。
要说哪个潜力之星慕名来到观澜书院,唐奕是信的。但,你要说是很多,那就有点扯了。
.....
几人在这边说话,那边章惇他们有点受不住了。
沈括还好,他的水平中等偏上,比唐奕强点不多。他来观澜,是奔着唐奕那五花八门的恪物之学来的。
可是......王韶是什么人?那是德安闻名的新晋学子,向来谁也不服,连这一路来的章衡、章惇,他都不放在眼里。
章衡是什么人?那以后是能考上状元的,他能服谁?
章惇是什么人?那是和老侄子一科没考过,一生气就重考的主儿,他更是不服了。
丁源说让他们别去触眉头,可这几位已经打定主意,一入观澜,必要艳惊四座,让开封学子看看,什么叫真正的学问!!
几人一路行,一路看,一路到了山角。章惇等人一听,那块墨黑的大石头就是文圣石,再看石上之字:
为天下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续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几位就差没纳头就拜了,像模像样地拜了好一阵才肯上山。
借着他们拜文圣石的当口,潘越想起一事,不由问道:“这两年就一直没有曹老二的消息?”
宋楷一滞,知道潘越和曹觉亲如兄弟。
“没有,曹景休借着河运之便,派人差不多把大宋都翻遍了,也没找着这货躲哪儿去了!”
...
唐奕拍拍潘越肩膀,“没事儿,那货皮实的很,出不了什么事儿。”
潘越无言耸肩,这趟又是大辽,又是全宋的跑,端是过瘾,但要是曹老二也跟着,那就更带劲儿了。
等几人拜完,大伙儿一路行至学舍。天也晚了,宋楷等人也不闹腾唐奕,带着王韶、章惇他们去安排住处,各自歇息了。
唐奕则和君欣卓、萧观音、潘越继续往上院而去,都后半夜了,几位老师肯定是睡了,只得明日再去请安,唐奕也是打算回去就睡。
潘家在上院本来留着住处,但潘越刚刚听贱纯礼说,他爹潘丰这几天都在回山。潘越觉得还是去和唐奕挤一宿吧,他还没做好接受老爹怒火的准备。
只不过,一入上院,就见路灯底下一个人影儿,潘越定睛一瞧,嗷捞一声调头就跑。
“滚回来!”一声暴喝,吓的潘越不敢动了,正是他老子潘国为。
换了副笑脸,贱兮兮地折回来,“爹,两年没见,想我没....”
潘丰看他那谄媚的样子,又气又怒又想笑,抬手就要一巴掌下去。
“住手!”关键时刻,唐奕挺身而出。潘越热泪迎眶,到底是兄弟啊!
不想,唐奕神转折道:“要打,回去打。大晚上的,别吵了老师休息!”
你妹!
...
潘丰瞪了一眼唐奕,最后还是收回巴掌,恨声骂道:“没特么一个省心的!”
没有唐奕,潘越也不能一翘家就是两年。
恶狠狠地瞪着潘越,“看回去怎么收拾你!”
“爹~~!我都二十一了....”
“滚回去!”
好吧,你就算八十岁,在老子面前也只是儿子,潘越只得灰溜溜地跟着潘丰走了。临了,还不忘瞪了唐奕一眼,奶奶的,也不说点好话!
....
回到自己的居所,四下一看,老师的院子果然黑着灯。
进到屋内,亮了灯,唐奕四下打量,随两年未归,但一切还是那么熟悉。
萧观音也在四下打量着。
唐奕那么有钱,她以为唐奕的居所应该十分华丽才对。不想,却和她想的不一样。二层小楼,整个一层除了书,就是纸卷,还有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琉璃器具。
“一会儿你和君姐姐睡一个屋,先将就一宿,明天得空再安排住处。”
“嗯。”萧观音乖巧地点头。或者说,已经不能用乖巧来形容了。两年的时间,萧观音不再是那个十四岁的小姑娘,已经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少女了。
只不过在唐奕面前,她更愿意让自己还是两年多前的样子。
各自回房,一夜无话。
第二天,唐奕早早的就起来了。别看昨天熬了夜,但这几年已经养成了习惯,每天早起锻炼一番,从未间断。
一身短打扮的出门,猛吸一口晨间带着甜味儿的空气,唐奕说不出的畅快。
正要去寻潘越一道晨练,却斜刺里冒出一个扎着两个犄角小辫儿的小女孩。
一看就不过七八岁的样子,甚是可爱。
女娃娃歪着脑袋好奇地看着唐奕。
唐奕也来了兴致,看来,这两年观澜变化真的不小,这是谁家的孩子,他都不知道。
来到女娃身边,“你是谁家的孩子?”
那女娃往后一躲,稚气道:“阿娘不让和陌生人说话。”
唐奕一阵无语,“那我叫唐奕,他们都叫我唐子浩,你看咱们现在算认识了吧?”
“不算!认识要都知道对方的名字,我知道你的,你还不知道我的呢!”
.....
“把你的名字也告诉我,不就算认识了?”
女娃低头很“认真”地思考了半天。
“那应该算了....”
“嗯,真乖,那你叫什么名字?”
“谢谢,但还是不告诉你!”
.....
唐奕有点被这小娃娃打败了。
“为什么呀?”
“阿娘说,被人夸奖要说谢谢。但是被陌生人夸奖就要小心了,因为很可能是捣子!”
唐奕无语了,觉得还是别在这儿费劲了。
正要离开,却闻又一个稚气男声响起,“她叫小妹。”
唐奕回头一看,“哈!小曹评,两年不见,你长这么高了!”
曹评嘿嘿一乐,“干爹!”
一边喊,一边扑到唐奕怀里。“干爹,给我带好玩的了吗!?”
好吧,只有八岁的曹评还是惦记玩,比惦记唐奕这个人要多一些。
唐奕佯装生气,“想我没?”
“想!”
小女娃在边上看得好奇,“曹评,你们认识?”
“嗯,这是我干爹唐子浩!大家都叫他唐疯子!”
这倒霉孩子,怎么说话呢?
唐奕抱着曹评,对那女娃道:“你看,我是曹评的干爹,不是坏人吧?”
“嗯!”女娃用力点头。“曹评是我朋友,那你就不是外人啦!”
“你叫小妹?”
“嗯!”
“那你姓什么?谁家的?”
“我姓苏,叫苏小妹,当然是苏家的啦。”
唐奕被逗笑了,这小女娃机灵之中透着可爱。“苏小妹.....苏家的.....”
苏小妹...
苏....小妹!
唐奕石化当场。
“你爹是苏明允?什么时候来的?”
“对呀....来了有一个多月喱!”
苏洵又进京赶考了?
还把苏小妹带来了?
那苏小妹来了,她那两个妖孽的哥哥不也来了?
难怪他们说来了牛人...
二苏到了,就没有比这更牛的了!
正想着,远处行来两个晨读文生,其中一个见了唐奕,快步跑了过来。
“大郎,可算回来了,家父差不多天天念叨你!”
正是尹洙次子尹文钦。
唐奕抱着孩子,脑袋里还转着二苏。
“尹二哥!”
“来,我为你引见一下。”
说着,尹文钦拉着身后的那位中年文生道:“此为张载,张子厚,后入书院的仕子,与我相交慎密。”
张.....
张载!
唐奕眼皮有点抽抽.....
......
ps:又出来一个苏小妹,苍山不得不在这里加一句,不是每一个出现的女性角色都是唐子浩的。
(未完待续。)
第274章 交版税
谢谢“丨老衲归隐丨”的万赏,谢了兄弟!
——————————
尹文钦一说那三十来岁的文生叫张载,唐奕就不淡定了。
妈的,这可真是——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啊!偷了人家的东西,现在找上门儿来了,这可如何是好?也不知道张载看到文圣石上那四句话是个什么心情?
淡定!
唐奕暗自打气,那个“四为句”现在不是小张同志的,而是我的。
.....
可偏偏唐奕怕什么,来什么。
张载一听尹文钦介绍,立把神情激动地一个长揖。
“原来是子浩兄!久仰久仰!”
“子浩兄文圣石前那四句题字,当真是字字入耳、句句铭心,学生佩服不已啊!”
噗!!
好吧,小张同志看到那四句话的时候是佩服的,是激动的。
唐奕心虚应道:“喜欢就好,喜欢就好.....”
“子厚大兄不觉得.....”
“不觉得什么?”
“不觉得耳熟吗?”
千万不能耳熟啊,可别是人家早就想好了的。
张载一愣,客气道:“不觉得,只觉子浩与我不谋而合,颇合心意罢了。当时还在感慨,为兄虽与子浩心意相同,却无子浩之才,能写出这般磅礴大气的句子。”
“咳.....咳!”
唐奕被小张两句话给呛着了,这应该是他长这么大听过的最别扭的夸赞。
“子浩,这是?要多注意身体啊!”张载以为唐奕受凉有疾。
“没事!没事.....”唐奕一边假装又咳嗽两声,一边放下曹评,让他一边玩去。然后,一把揽过张载的肩膀。
“小弟与子厚一见如故,可为兄弟!”
张载心里纳闷儿,这唐子浩怎么一点都不见外,头次见面就勾肩搭背,还称兄道弟的?
他是不知道,更不见外的,还在后面呢。
唐奕一手搭着张载的肩膀,一手从腰间一扯,把自己带的三色勾钰摘了下来,往张载手里一塞。
“来,全当是见面礼!”
“什么情况!?”张载有点脑袋转不过。“这唐子浩平时也这么大方?这么热情?”
“这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唐奕大喇喇道,“兄弟之间有通财之仪,不过是一块儿玉,子厚收下便是。”
唐奕打着哈哈,“哈哈.....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不打搅你们晨读.....”
说完,转身就走。
反正老子是交过版税了,不走还等什么!?
只不过,这版税是真他妈贵!要知道,那块玉可不是一般的玉,那是在苏州之时偶然遇到的一块三色宝玉。
这玉不是土里挖出来沁色古玉,而是天然出坑就是白、绿、紫三色,色正而艳,花了唐奕一千多贯啊!
落荒而逃的唐奕,留下张载和尹文钦二人呆呆的发愣。
连尹文钦都觉得,唐奕有点热情过头儿了。
“大郎.....平时也不这样儿,子厚收下就是.....”
......
来到上院边上的小树林,果然潘越、宋楷、范纯礼等人已经到了。
大伙儿一看唐奕脸色有点不对,遂问道:“怎地了你?”
唐奕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没事,遇上鬼了!”
......
众人也不多问,一边舒张筋骨,一边闲聊。
“苏明允来了,他家里那两个儿子怎么样?厉害吗?”
丁源一撇嘴,“厉害吗?那哪里是厉害!?和你差不多,应该叫妖孽才对!”
范纯礼接道:“小苏,只有十二岁,十二岁啊!却已得苏明允文章的六成功力,你说扯淡不扯淡!?”
苏洵文章的六成功力!?特么那些三四十岁的老举子,要是能有苏老泉的一半儿水平,也够春闱之用了。
庞玉则道:“更扯淡的,是那个大苏。这家伙只比弟弟大两岁,不但文章不输其弟,更是通背十三经义,把《韵略》记得一字不差,你说妖不妖?小爷要是有他那个脑袋,闭着眼睛也能考上进士。”
......
唐奕一阵无语,唐宋八大家让这爷仨占了一小半儿,那也是能用道理讲得通的?
说了二苏的一大堆神奇,大伙儿又七嘴八舌地把书院这两年的变化一一向唐奕道来。
这两年,观澜书院的规模,已经从最初靠着孙复从泰山书院带过来的十几个学生,加上宋楷这帮纨绔来撑门面,发展到如今有儒生百多人,大小名儒、客讲十余人的大型书院。
学生多了,范仲淹等几个老儒就显的力不从心了。
杜衍已经是七十三岁的高龄,风月班头柳七公也已经年逾七十,两位古稀老朽哪还受得住在堂前一站就是半个时辰的劳累?
现在,除了一些特别好的苗子,杜柳二人会单独抽些时间指点一二外,他们已基本进入了养老的状态。
去了杜师父和柳师父,书院的师资即显匮乏。毕竟范仲淹年纪也大了,孙复和尹洙虽是正当年,但也一下管不过来这么多学生。范仲淹不得不想尽一切办法,为这百多学子再找几个好老师。
去年,范仲淹特意给远在眉州的苏洵去信,意在劝他放弃科举,来观澜授业。
苏洵接信也确实有点动心,其实上一次陈-希亮高中,他苏洵却没中,对苏老泉的打击就很大,那时就已有了几分退意。
几经踌躇,苏洵最后终于决定举家进京。不但自己来了,老婆孩子一大串都带来了。
不过,苏老泉可不是应了范仲淹之请,而是想再试一次。若来年大比还不中,苏老泉也就死心了,安心在观澜传道授业。
再说,观澜的师资肯定比蜀地要好得多,为了两个儿子着想,也该带着二苏过来。
而苏老泉进京,还拐来一个人——王方。
说起王方,进士出身却无意为官,反而回乡一心办学,以一己之力创下了青神中岩书院是为眉州名院。
前几年,观澜书院初创之时,范仲淹就曾去信给他,希望他能过来相助。
那时候的王方,一来想为家乡多培养几个柱国之材,二来当时手底下正有几个得天独厚的好苗子,当真舍不得走。可是,现在好了,范希文很不“地道”的来了个釜底抽薪,不来挖他,却把他寄予厚望的两个学生给挖跑了。
王方这个气啊,老子就指着苏家这两个小子给我争脸了,这还没长成呢,就让你给抢跑了!
王方一琢磨,不行,我得跟着,到什么时候苏轼、苏辙那也是我的学生。
于是,王方也举家迁来,成了观澜书院的人。
......
众人一边聊,一边练,又晨跑至回山码头,再往回折。跑回山上,已经到了早饭时间。
唐奕本来是要去拜过老师,可是一想,反正也是饭点儿,就别去打搅了,便与贱纯礼一道,拐进了食舍。
食舍里已经满满登登的都是用餐学子,唐奕一边打饭,一边四下扫看。
“哪个是二苏?”
苏仙都已经来了,唐奕当然要先看看,名留千古的苏东坡是个什么样儿。
“没在这儿!那两位跟他老子一起吃小灶,哪会来食舍?”
唐奕了然,苏洵在上院有单独的宅子,和教谕们是一个待遇,餐食都是送到住处的。
......(未完待续。)
第275章 饿一天长长记性
“那接着说,除了二苏,还有谁比较牛?”
既然二苏现在见不着,唐奕又问起了别人。
苏仙和他弟弟苏辙再怎么妖孽,也才不过刚刚十岁出头儿,只能说是潜力惊人,远没到学问大成的地步。
刚刚丁源也说了,二苏虽然厉害,但却不是书院第一,有比他们更生猛的角色。
宋楷用下巴一指,“那边那个,叫张载,张子厚。”
“不提他。”唐奕示意宋为庸换一个。
奶奶的,一早上都琢磨着抢了人家的句子,现在还提他作甚?
“那.....看见那边的两个了吗?”
唐奕点头。离他们不远,坐着两人,一个续着短须,看上去得有三十多了;另一个看着则比唐奕等人还要小上几岁。
“大的叫曾巩,小的叫曾布,为异母兄弟。他们边上那个叫郑獬,现在风头最盛的除了二苏,就属他们三个了。”
唐奕瞪圆了眼睛,“曾巩!?欧阳公的弟子怎么跑咱们这来了!?”
宋楷一挑眉,“这你都知道?”
“他们确实是欧阳永步的弟子,但你使辽刚走没几天,官家就把欧阳公调回京了。后来杜师父身体欠佳,范师父就把欧阳公叫来代讲。欧阳公本来也愿意来观澜授业,就任了个客讲,每逢沐休年节得空之时,就来书院讲上两天。”
“曾巩本来在太学里听讲的,但后来欧阳公说观澜比太学强,曾巩就过来了。今年出了正月,曾布也来了。”
唐奕盯着曾家兄弟两人眼睛直冒光,尤其是曾巩。
奶奶的!这么算来,唐宋八大家之中的宋六家,观澜聚了苏洵、苏轼、苏辙、曾巩,加欧阳修.....五个!
五个啊!就问一句——
还、有、谁!?
宋楷不知道唐奕心里都美出了花,继续道:“那边坐在一块儿的两兄弟.....”
“嗯。”
“是张载的两个侄子,程颢、程颐。”
噗!
唐奕一口稀粥喷出来,神情一肃。
“他们怎么来的?谁收的!?”
大伙儿一怔,“怎地?认识?”
“屁!”唐奕猛淬一口。“要我在,说什么也不能让他们进来!”
宋楷笑了。
“果然是兄弟,那就是两个“神棍”!”
“神棍?”丁源戏虐道:“我看人家是想当圣人!”
“大郎还不知道,这两位别看跟咱们一般年纪,已经有信徒喽!平时没事儿就在学舍开讲授业,讲《易》那叫一个精彩!”
唐奕板着脸不说话。
废话,这二位爷宣扬的那一套“存天理,灭人欲”的东西,本来就是教大伙儿怎么当圣人的。
......
理学,
是唐奕来到这个时代,说什么也避不开的一个梦魇。
谁让这是一个思想爆炸,学说林立,有点本事就想开宗立派,立地成圣的年代呢?
而理学,到时候会是其中翘楚,即使是在后世也很难评好其好坏。
程朱理学的出发点可能是好的,以儒家为本,扬弃道家、玄学、道教,甚至佛家的一些思想,形成一个新的学说。最初的“存天理,去人欲”也非后世那般变态扭曲。
但问题是,理学太容易被利用,太容易被扭曲。
经过南宋的趋于成熟,明代的思想大成,等传至清朝,已经变成了封建统治的急先锋,束缚华夏文明进程的大毒瘤!
之后近千年,华夏这个民族被理学绑住了手脚,束缚住了心智。到了清朝,统治者以其愚民愚国,把华夏都弄成什么样儿了?
当初鼓动范仲淹辞官办学时,唐奕就和尹洙说过关于儒学的问题,其中影射的就是理学。那时候,他都想过把理学直接灭了。
.....
说心里话,唐奕对程氏兄弟并没有偏见。但他们那套对之后华夏影响最深远的儒家学说出现在观澜书院,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儿。
现在细想,特么除了宋六家,观澜网来五个;理学所推崇的“北宋五子”,观澜也聚来仨。这特么绝对不是好事!
张载还好,他的关学虽属理学分支,却并不激进。但是程氏兄弟就不一样儿了,这是正统的理学师祖。
而且,程氏兄弟已经来了,他们那个老师周墩颐.....
还会远吗?
到时候,唐奕干脆把“大神棍”邵雍也拉过来,让他们五个以观澜为根据地,把理学发扬光大?
哦靠!
唐奕有点不敢想,那特么宁可一把火把观澜烧了,也不凑这个局。
......
正在出神,却见程颢、程颐两兄弟也发现这边几人在盯着他们。
程颢与程颐对视一眼,放下碗筷,朝这边走了过来。
宋楷等人一见也放下手中吃食,冷冷地看着二人。
唐奕回过神来,还不明所以,就闻程颢轻蔑地扫了一眼宋楷等人,然后对唐奕和潘越道:“新来的?”
唐奕有点懵,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是自己两年没在观澜,都不知道他唐奕是谁啊?
没等他说话,就闻程颐接话:“初到书院,可知观澜的规矩?”
“规矩?”唐奕不淡定了,还有规矩?
“什么规矩?”
“一诗一赋一时文,先把自己的本事亮出来!”
“还有!”程颢接道,“有没有本事另说,但是离这几个纨绔远点!”
......
好吧,唐奕自动忽略了“离这几个纨绔远点”的忠告。
吃惊的是,这特么一群人尖子聚一块就是不一样啊,见面先来这一套。
唐奕一指角落里的章惇、王韶,“他们也是新来的,你先去问他们的吧!”
程颐撇了一眼那边,“早起已经看过了,一般。”
“一.....般.....”
唐奕瞅了一眼王韶。
王子纯羞愧地低下了头。心说,不是兄弟不给力啊,是这帮孙子太特么凶残了!
一大早,还没睡醒就被堵屋里了,迷迷糊糊就冲来一群半大小子找事儿。
章惇等人当然接下,昨天晚上就铆着劲要给观澜学生一个下马威的。
可是一比....
王韶就傻眼了。
他这个德安大才子,分分钟被轰成了渣渣。而灭他的,竟是个只有十五六岁的小孩儿,叫曾布。
章惇和章衡也好不到哪儿去。
比曾布强,但是遇上了曾巩就不行了。而后来钻出来一个十二岁的奶娃娃更是不得了,张嘴就是文章,听得章惇想上吊。
......
现在,程颐看见唐奕和潘越,当然不能放过。
食舍之中,所有人都停下手里的动作,向这边看了过来,显然在等那两个“新来的”接招。
张载知道唐奕的身份,自然不能由着他们胡闹,起身过来。
“不得无理!”
二程一怔,心说,这个便宜叔叔出来干嘛?
“唐兄多包含,小孩子的把戏,当不得真.....”
唐奕玩味笑道:“这谁定的规矩?”
呃.....
张载一阵错愕,无声看向曾巩。这里面除了尹文钦那一波,来的最早,学问最深,年龄最大的就是他。
曾巩摇头苦笑:“我可没定规矩,就是张子厚刚来之时,切磋了一番,后来大家觉得有意思,就这么传下来了。”
“怎地?”程颢见曾巩出来说话了,胆子更大。“不敢?不做也行,一会儿就收拾东西离开观澜,观澜不收庸才!”
唐奕点头,扔下手里的馒头。
“这规矩不错!.”
“要不,我也定个规矩吧....”
“以后在饭堂,谁不好好吃饭,瞎特么找事儿,就给老子饿一天,长长记性!”
......(未完待续。)
第276章 大炮打蚊子
本来唐奕就掐着半拉眼珠子的看不上程颢、程颐。
特么你还敢上老子这里得瑟,唐奕能惯着他们吗?
“以后在饭堂,谁不好好吃饭,瞎特么找事儿,给老子饿一天长长记性!”
一句话,满场皆惊!
宋楷、丁源几人愣了半天,噗的一声就喷出来。
“哈哈哈哈!”宋楷笑的就要岔气了。“舒坦!终于有人回来治治这帮憨货了。”
“还有脸笑?”
唐奕一句话就给他咽了回去。“瞅瞅你们怎么混的?都指着鼻子,骑到脸上来了,还不扇******!?”
“呃....”
宋楷一下憋了回去。心说,你是不知道啊,现在书院一切以学业没基准,学渣没人权啊!
那边程颢拧眉道:“你凭什么立规矩?你有什么资格不让我等吃饭?”
唐奕眼睛一立,“凭老子说了就算!”
奶奶的,学业上几个师父说了算,我管不了你们,但在生活上还治不了你了?别说吃饭,在观澜,吃的、用的、穿的、住的,都是老子供着你们,你看我说了算不算?
“王伯!”唐奕说干就干,朝着厨房的方向大吼。
应声从厨房跑出一个老汉,正是王里正。
自从回山村的村民并入书院掌管后,王里正就专门管餐食这一块儿。
“哟,我就说这几日门口的喜鹊叫个不停呢,原来是唐少爷回来了!可把你盼回来了。”
王伯见了唐奕,跟见了自己亲儿子差不多,这可是整个回山村的恩人。
叙旧有得是时间,唐奕一指程颢、程颐,“这两位今天不给放饭!以后您老帮盯着点,谁敢在饭堂扯东扯西,当日一律不给饭吃。”
王里正一看是那程家俩小子,平时就他俩事儿最多,有一回还站到桌子上高谈阔论。
“好勒,听少爷的!”
程颐这下不干了,指着王里正叫道:“你谁啊!?一个下人也敢不给我们饭吃?”
”凭他是我长辈!“唐奕一拍桌子站起来,对王伯喊道,“三天!”
“三天之内,他敢进食舍一步,您老就给我打出去!”
“小样儿,治不了你!?”
说完,唐奕就往外走,宋楷等人跟上。
唐正平路过程氏兄弟身边时......
“唉,惹谁不好,惹唐疯子。”
“他是讲理的人吗?”
“唐疯子?”程颢、程颐对视一眼,心中暗叫,特么怎么不早说?
......
出了食舍,唐奕没回房,而是拐到了范仲淹的院子。
一进屋,就见老师正在和甄姨用着早饭。甄姨边上坐着个五岁大的娃娃,正是小幺儿,范纯淬。
范仲淹低头喝着粥,连眼都没抬,装没看见。
唐奕也不自找没趣,凑到幺儿身边,“小幺儿,都这么大了,哥都快不认识了!”
幺儿跟他爹一样,理都不理唐奕,专心对付个肉馒头。
甄氏白了唐奕一眼,嗔怪道:“疯够了?知道回来了?你师父可是说了,再不回来,就见不到他了。”
唐奕一缩脖子,“哪能呢?老师这身子板,我再疯个十年八年回来,老师依然能把我踹出去!”
甄氏无语。
“都二十了吧?还改不了贫嘴的性子。”
说完,看向范仲淹,“你不骂两句?”
范仲淹抬起眼皮瞅了一眼唐奕,却对甄氏道:“让他滚出去,影响老夫吃饭!”
甄氏把他手里的空碗夺下来,“还吃什么?孙先生可是说了,让你少食多餐。”
范仲淹被夺了饭碗,好不顺气,抢白道:“老夫还没吃完呢!”
可甄氏哪还给他说话的机会儿,帮着使女,三两下就把桌子收了。
“你们师徒聊吧。”说完,就退了出去。
唐奕心说,还是师娘够意思啊!一会儿得多挑几件带回来的好东西给师娘送来。
屋里就剩下唐奕和范仲淹两人,范仲淹也不跟他废话。
“不走了?”
“呃.....不走了.....”
“那明年考得上吗?”
“呃.....考不上.....”
“嗯.....”
唐奕觉得,还不如骂他两句来得痛快。
“辽朝带回来那女娃安排好了?”
“嗯!”
“瞒得住吗?”
“暂时瞒得住。”
“那瞒不住了怎么办?两国开战?”范仲淹语气不善,就差没动手打人了。
“瞒不住的时候,辽国想打,也没那个能力了。”
“好大的口气!都布置好了?”
“差不多了。”
“嗯.....”
唐奕说差不多了,范仲淹还是放心的。这个学生狂是狂,但关键时刻还算稳得住。
正要再说,就闻外面一阵骚动。
“圣旨到,唐子浩出来接旨!”禁宫内侍独有的尖厉嗓子传的大半个上院都听得到。
唐奕一震,与老师对视一眼,心说,怎么昨夜刚到,今天早上圣旨就来了?
师徒二人不做多想,急忙整冠,出厅接旨。
颇为意外的是,传旨大监还是熟人,正是老内侍总管李秉臣。
对于这位大监,范仲淹也得礼让三分。
“怎劳大官亲自传旨?”
李秉臣一笑,“陛下这是体谅咱家,让咱家出来透透气。”
说着,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唐奕,“唐大郎,还不接旨?”
唐奕心中一跳,总觉得哪里不对。
“唐子浩接旨。子浩使辽两年有余,舟车劳顿必是艰辛,特准政事堂拟旨赐赏,赏唐子浩于观澜修养三月,逾期不得出。”
靠!
这特么算哪门子赏!?
唐奕心说,赵祯这也太玩笑了吧?
你要禁我的足,就明说呗,怎么还让政事堂下中旨?这不是大炮打蚊子吗!?
.....
“草民接旨.....”唐奕硬着头皮接了旨。
李秉臣笑着看唐奕接旨,“陛下说,这三个月,大郎就哪儿都别去了,在书字里好好歇着吧!”
“......”
说完,就随着范仲淹进到厅中用茶去了,唐奕很自觉地跟在后面。
进到厅中,李秉臣见唐奕跟了进来,“大郎,是不是好奇?”
唐奕苦笑,“是有点。”
“禁足是肯定的。两年不归,只禁足三月,咱家看来,官家还是很仁慈的。”
这一点唐奕倒没什么,只不过.....
“也不用大官传旨,又让政事堂发中旨这么正式吧?.”
他明面儿上就是一个无官无职的白衣书生,哪用这么大的阵势?
“咱家来传旨,意不在大郎,而是有事与孙先生说。”李秉臣一点架子都没有的和唐奕解释道。“至于政事堂发中旨.....倒不是官家的意思。”
“谁啊?”
“韩琦、曾公亮。”
“他们?”唐奕有点不明白了,“他们这是要干嘛?”
.....(未完待续。)
第277章 幕后之人
今天第四更,本来想五更的,但实在能力有限,只码出四章。
月初了,有月票的兄弟们,帮着甩一波吧,苍山拜谢!
—————————
其实,这事儿也是挺有意思的。
文彦博去年放到地方去了,宋庠在京中也呆的时间够长了,赵祯顺道把他也发了出去。
现在的朝中,富弼是昭文馆大学士,高居内相之职。
编纂《武经总要》的那位曾公亮被赵祯调回京中,任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参知政事之职,由回朝的丁度继任。而韩琦自庆历新政之后,终于也能再临开封,出任三司。
而老将军王德用年事已高,请求置仕。赵祯舍不得让王德用就这么退下去,就也把他招回京,进爵鲁国公,挂了西府宰执枢密使的职,让他在家修养。西府军务全由副使庞籍、狄青来分担。
这样一来,朝中还是以富弼为首的一套班子,只不过政事堂的管事换成了曾公亮。
曾公亮做为政事堂新的一把手,自然要拜会一下前任兼天子近臣的内相富弼。
老曾还是很谦虚的,主动请教富弼,说我久不在朝,这几年京中有什么变化没有啊?有没有什么要注意的啊?
富弼也是实在,再加上赵祯已经跟他摊牌了。
于是富彦国对老曾说:“别动观澜商合,与唐子浩交好,最好他回京之后去见见,对你有好处。”
老曾就不淡定了......
小官进京要拜山头儿,那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了。可我都是当朝首相了,怎么还得去给一个小年轻拜山头?
当然,这里面的事儿,富弼没法跟老曾明说,只能点到为止。
但曾公亮怎么可能服气?
一查这个唐子浩,好家伙,这小子有钱啊!管着全国的官粮运转,几乎垄断京中酒行,还开着开封城中最吸金的华联仓储。
可说一千道一万,他也就只是个白衣书生,让他一个宰相去巴结富商,老曾是做不到地。
而韩琦执掌三司,上任没几天,就听说官家内定了一个财相。
谁呢?唐奕,唐子浩。挚友范仲淹的弟子,才特么二十岁。
我刚上任,你跟我说这个位子有人预定了?就算是十年之后的也不行啊!啥意思,我韩琦不如他?
大宋第一高富帅忍不了,我才是大宋第一高富帅啊!你凭啥跟我比?
......
当官家的口谕一下来,要禁唐奕的足。曾公亮一震,这个唐子浩回京了?看我怎么给你穿小鞋;韩琦一抖擞,你敢跟我比帅,必须灭之!
于是,以曾公亮为首,韩琦策应的政事向赵祯觐言,要以中旨下发。
意味也很明显,我是官,你是民,谁看重你也没用,给我老实点!
这种小事,赵祯也没必要和宰相对着干,倒乐见唐子浩吃瘪。
......
等唐奕明白其中的道理,略一沉吟,回房拿出一张条子交给李秉臣。
“请把此条转交给曾相公、韩相公。”
范仲淹撇了一眼条子,差点没乐出来。
唐奕什么时候吃过亏?那是头几年文彦博借唐奕那一百万打下的欠条。
文扒皮走了,那你们还钱吧!
李秉臣一看条子,也笑了。
“恩,有了这个条子,官家定然是高兴的。”
“别啊!”唐奕一声哀嚎。“至少您先给两位相公看看,咱这钱不能白花啊!”
想要钱,唐奕直接说就行了,还拿什么条子?这条子说是给曾公亮看的,其实是给赵祯的,意思很明显,这钱咱们不要了,您老消消气儿。
而给老曾二人看,也是给他们个下马威,别当我不识数儿,想弄我?先把钱还了!
估计曾公亮和韩琦二人看到这条子的表情一定十分精彩。
这时候,孙郎中到了,范仲淹就给唐奕使了个眼色,二人先退了出去。
“李大官找孙老头不会是......”
唐奕和老师在上院之中一边散步,一边聊天。
“正是。”范仲淹点头。“皇后与苗贵妃都有了喜兆,官家应该是不放心宫里的人,才会让李大官借传旨之名,来回山找孙先生。”
唐奕暗叹,赵祯这皇帝当的也是够苦逼的,身边连信得过的人都少之又少。
猛的心神一动。
“老师,你说,算计皇家与算计我的那人,有没有可能是同一人?”
范仲淹道:“不是有可能,是一定是同一人!大宋朝能这般手眼通天的,一个就已经令人骇然,要是两个.....”
“那会是谁?”
“你猜的是谁?”
“我猜....”
唐奕紧咬下唇,“汝南王赵允让!”
范仲淹一顿,停下脚步。“何以见得?”
“如果有人不想官家有后,那得利最大的,就是汝南王府!”
“嗯!”范仲淹点头。“看来,你这几年除了长脾气,倒是没忘了长脑子。”
其实,这个问题一点都不难猜。
能在皇宫动手脚,又让皇帝都查不出来的,在开封,除了几个近亲王爷和几大将门,没人有这个能力。
而既有这个能力,又有这个胆子,还得有这个动机的.....
就更少了。
如若赵祯无子,就只得依先帝当年的做法,在近亲皇族之中过继一子,以备不时之需。
事实上,赵祯刚刚亲政之时就这么干过。当时赵祯无子,接受了皇后的建议,在皇族之中领了一幼童入宫代养。
只不过后来杨王降世,那孩子又被送出了宫。
之后,杨王早夭,又有雍王、荆王也都没活长,但是那个孩子却一直再也没入宫。
那个孩子,就是汝南王的十三子,赵宗实。
眼看赵祯已经四十有一还无皇子降世,若再无龙儿,就算赵祯想拖,朝臣们也不会干了。必会逼着赵祯过继族亲,以立国本。
那过继谁呢?
可能没有人比赵宗实更有优势了,毕竟当年入宫的就是他。
但是,如果只是这些,唐奕也不敢去怀疑一个郡王,还要感谢赵祯的那一次试探。
文彦博上本要监管观澜商合的时候,赵祯玩了个心眼儿,试探了一下众人。当时他先问赵允弼,北海郡王是附议了文彦博的奏请。而轮到汝南王,他却是反对的。
正常的逻辑,赵允弼想对观澜下手,而赵允让反对,应该怀疑赵允弼才是。
但是,真正的逻辑恰恰相反!
如果在不知道观澜之中有赵祯的影子的情况下,把观澜收归朝廷监管,不论是对朝廷,还是对皇家,都是有利的,赵允弼附议无可厚非。
只有知道观澜的底细,也知道赵祯肯定不会同意文彦博的奏请之人,才会本能地顺应君心来反对。
那赵允让是怎么知道观澜的底细的呢?
如不刻意去查,他是绝对不会知道的。
.....
至于为什么会牵扯到唐奕,还有心加害?
那就更不难猜了。
当年,赵祯来了一趟回山,回宫之后就把柿蒂养气散给停了。过了半年,张贵妃就有了喜,而现在曹皇后也有了喜,显而易见,是和那趟回山之行有关。
再者,唐奕的观澜商合与曹皇后一家走的又那么近,种种迹象都把矛头指向了唐奕。
不管是不是汝南王,那个打赵祯主意的人,都应该恨唐奕入骨吧?
.....(未完待续。)
第278章 让我授课?
突然想发点感慨,你们让我絮叨五十字...
入辽的剧情写的不好,正如唐子浩说的“不好就要认,挨打要立正。”
这没啥...萌新不懂书友的天空,错了一次,以后就知道疼了。
想说的是:感谢一直以来不离不弃的那些兄弟们!写的不好也捏着鼻子跟下来了,说明咱们之间还是有信任可言的,知道苍山后面一定会把大宋写出花来对不对?
感谢!就不一一点名了,因为已经超过50字了...
—————
一师一徒,一老一少。
两人在观澜上院的学舍与楼阁之间缓步而行,迎着清晨的微暖,说不出的安静平和。
唐奕甚至有些疑惑,自己到底有多久没陪老师这般安静地走走了?
绝不止离开这两年。
事实上,自打谋划的东西越来越多,肩上的担子越来越重开始,真的是很久很久没有这样的情景出现了。
“官家禁你的足,应该也有维护之意。毕竟你在辽朝做的事,可能瞒不过那人,还是低调一点,省得有人拿你来做文章。”
唐奕点头。
这样看来,在回山老实呆着,也不是什么坏事儿。
“咱不出去就是了,正好歇歇。”
“哼!想歇?”范仲淹玩味地的一挑眉。“没门儿!”
“乖乖给我授课去!”
唐奕谄媚道:“老师放心,民学那边,我明天就会去接手,也该开新课了。”
“谁说下院民学了?”范仲淹噎道。
“老夫已经和师鲁商量过了,上院学子学问是有了,但还少些治国浅见和总览全局的眼光。”
“啥意思?”唐奕感觉不好,苦着脸道,“您不会又想让我去‘陪聊’吧?”
“单是聊聊还显不够。再说,上院现在百多学子,你聊得过来吗?”
“不陪聊就好。”唐奕暗松一口气。
不想,却闻老师继续道:“尹师鲁的意思是,干脆单开一科财税课和一门战略课。”
.....
日!
“财商之学为你所专,当由你来授课。而战略课,则由鲁国公和你,两人一起授之。”
别闹!
唐奕心说,咱不带这么玩儿的,这特么还不如陪聊呢!
“就我这水平,吹吹牛皮还行,给他们上课.....扯呢啊?”
“就这么定了。”
范仲淹哪会给他反抗的机会?“这段时候你准备准备,理出一套思路,下月开始授课!”
.....
事实是,唐奕没回来之前,观澜书院在财税和战略方面就已经多有注意。
这一切,都源于上一科大比。
观澜书院一榜十进士,且不说又是状元,又是榜眼的。单十九人入乡试,然后会殿两试十人上榜,这样的升学率就已经够惊世骇俗的了。
外界都在研究观澜为何有如此成就的时候,观澜自身也在总结经验。
范仲淹等人发现,除了有名儒授课尤为重要之外,唐奕在临考前那将近一年的时间,与学生聊政局、聊民生、聊财商,也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反观己丑科进士,其实诗赋水平都是旗鼓相当,很难分出谁好谁坏。而观澜上榜十人,出彩就出彩在策论文章之上。
行文优美大气不说,单就言之有物、眼光高远这一点,绝对是别的新科士子比不了的。
范纯仁和冯京的两篇应考论文,让赵祯拿到朝堂上去特别讨论。
范纯仁的治夏之策,更是得到诸位相公的认可,在时机成熟之时,即可做为国策实行了。
看清一切的范杜等人,虽然这两年唐奕不在观澜,但也加大了对这方面的教育力度。
因为之前,尹洙与唐奕聊这些东西聊的最多,所以尹师父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教授财商之道,和培养学生们的全局眼光。
但是,说心里话,论作学问,十个唐子浩绑一块儿也比不上尹师鲁,但论财商,论出歪主意.....
十个尹师父也弄不过一个唐子浩!
所以,唐奕一回来,范仲淹马上让他着手开课,毕竟离下一科大比只有不足一年的时间了。
对此,唐奕当然是扭不过范仲淹的,只得硬着头皮接下来了。
但一想到,他要给二苏、二曾、二程、二章,这样的儒生上课,唐奕就有点头皮发麻,更何况还有个张载。
......
李秉臣与孙先生在范仲淹的厅里续谈了整整一个上午,最后走时,更是揣了一叠的方子和食疗餐谱。
趁着范仲淹去给儒生受课的当口,唐奕回了一趟自己的小楼,安排了萧观音的住处。
其实也没什么好安排的,她身份特殊,住到外面去唐奕也不放心,就在二楼找个房间,打扫一番,住下便是。
之后,他又去民学转了一圈。
民学现在也有专门的讲师,都是上院之前的老儒生,因科举无望才过来的。
现在民学的孩子们,识字已经不成问题了。唐奕还考校了一番数术,发现学的也比较不错。
这个时代的孩子不像后世的小祖宗们,上学跟要命似的。
这里每一个都是苦命百姓家的小孩,有这么一个机会让他们认字进学,每一个人都尤为努力,拼命吸收着能改变他们命运的知识。
从民学出来,就见山下几人结伴而来。正是张晋文、马大伟、曹佾、杨怀玉几人。
杨怀玉急走几步率先到了唐奕面前,用力一锤唐奕的胸口,“可算舍得回来了!”
唐奕笑道:“再不回来,就要出人命了!”
“哈哈!”
转脸与曹佾、张晋文、马大伟见过,这几位也都不是外人,连话都不用多说。
一同上山,把潘丰叫了出来,众人就一起来到上院最里面的一个院子。
鲁国公王德用自回京之后,一直在这里休养。
王德用一见唐奕,也是一阵揶揄,”臭小子,回来也不说先来看老夫?”
“这不来了嘛!”唐奕打着哈哈,与大家一起鱼贯而入。
一进屋,王德用就换了副嘴脸,把下人都赶了出去,而君欣卓则守在门口。
唐奕见只有君姐姐自己,不由好奇道:“黑子大哥呢?”
君欣卓用下巴一指,唐奕顺着她所指方向看去。
好吧,这憨货一回来,就钻到桃花庵的院子里去了。
......
这时候不容唐奕多想,观澜商合的各家股东,只差一个赵祯。
当然,赵祯也来不了,只得由曹佾带话。
“说说吧,把我等聚于一处,大郎是何用意?”
一坐下,王德用率先开口,这里面他辈份最大。
唐奕苦笑,“得想点招儿散散财了,不然要出事儿!”
众人了然。观澜商合存的钱确实太多了,再这么存下去,不用外人使招,观澜商合自己就把大宋拖跨了。
既然要花钱,就得先报帐,张晋文把这几年商合累下的资产一一报出。
这些唐奕是知道的,各家也都知道,就是几句话重复一遍。
末了,唐奕问道:“可用的活钱有多少?”
“去掉运营所需,差不多六百多万。”
唐奕点头,“那我名下的生意,结余有多少?”
张晋文一怔,下意识地左右看了看。
“没事儿,都不是外人,尽管说吧!”
就因为都在,唐奕才让他说。
面对有些人,有些时候,得讲一个财不外露。
但,同样面对另一些人,另一些时候,讲的就是让大伙儿安心。
比如说......官家。
“不算朝廷欠那一百万,还有三百四十万结余。”
.......(未完待续。)
第279章 观澜动
现在的观澜商合,手握几百万贯的重资,就算不拿这个钱去干什么,单单是放在手里屯着,对大宋来说,就是灾难性的。
大宋本就受“钱荒”所困,观澜还屯这么大的钱,无异于雪上加霜。
蜀地出“交子”以纸带币;西北以盐异货;各州以铁当钱,也都是钱荒逼出来,大宋没那么多铜投入流通市场。
而观澜两三年时间就屯了六七百万贯铜钱,这对货币市场的冲击得有多大?
但,为什么赵祯还由着唐奕这么屯钱呢?
因为赵祯放心。
论对钱荒和金融市场的理解,大宋没人比唐奕更明白,赵祯知道唐奕有分寸。
而此刻,唐奕为什么让张晋文把自己的家底晾出来?
晾这个底,其实不是露给曹、潘、王、杨几家看的,而是露给官家赵祯的。
这一趟使辽,加上历练两年,又有人觊觎迫害,让唐奕更加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在大宋,与谁为敌都没关系,作出花来也不是问题......
只要皇帝信你!
皇权大于天,就算赵祯是老实人,他也是皇帝。
所以,只要赵祯信得过你,就算把天捅塌了,也特么砸不着你!
明白这些,唐奕干脆也别藏着掖着,小爷有什么家底,让赵祯心里有数,就像观澜商合一样。
只要赵祯放心,一切都好说!
.....
几家一听唐奕自己手上就有三百多万的余钱,也都暗暗乍舌。
特么,这孙子也太能搂钱了!
观澜商合活钱加不动产,现在的规模已经不下千万贯。各家占股百分之一,也就是说,有十万贯的利钱。
相比于他们投进去的五十万,好像是少了点儿,但是你要知道,这才不过三四年的时间。
五十万也就是给了唐子浩,才能三四年挣十万。换了谁,也没这个本事。
但是,跟唐奕一比,就都是渣渣了.....
这孙子进京才几年?五年!
五年他搂走了这么多钱!
难怪唐奕说,再不散财就要出大事儿了。
特么观澜和他一共吞了近千万的铜钱,大宋每年铸币才多少?不出事儿才怪。
......
唐奕一阵沉吟,也就是说,他现在可以动用的资金有九百万左右。
“应该够了!”
曹佾一哆嗦,“什么够了?”
散财他理解,就是开新生意呗,让钱动起来。
只是......
九百万贯才“应该够了...”?
这是啥生意?
唐奕也不多说,让马大伟拿出山河图。
在图上一点。
“你们说,如果把这里打通,会怎样?”
大伙儿凑过脑袋细看,不由拧眉。
“你要修河!?”
“对啊,修河!”唐奕笃定道。
“但是......要修河也是修黄河,为何修这里?”
朝廷要借钱修河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唐奕这个时候要给钱修河,虽然有点意外,但也能理解......
可是,他要修的,不是黄河!
而是.....
而是,汴水上段!
唐奕道:“黄河现在还不是时候,目前来看,只有修这里最有搞头。”
严格意义上说,唐奕要修的也不是汴河,而是通济渠,即隋唐大运河。
隋统一中原,结束了东汉之后四百年的分裂局面。隋炀帝将都城由长安迁至洛阳,开挖了通济渠,西通关中,南至江淮。
这条运河把黄河与淮河联通,形成了中原连通江淮的水道网络。可以说是意义深远,功在千秋。
但是,唐末战乱,五代纷扰,大运河一来疏于维护,二来黄河频繁泛滥,至使通济渠上段,也就是洛阳到开封这一段河道阻塞,彻底荒废了。
如今只余通济下段,也就是汴河,北起开封西北,南至泗州这一段河道,还能行使运河的功用。
南来的运力只到开封就不能再北上,洛阳之槽船也不能借此南下,黄河水运更是到大名府就要停住,图望二百里外的开封兴叹。
唐奕这几年一直在想,想让大宋的经济活起来,制约最大的无疑就是运力。而发展运力,陆路是暂时行不通的,只能在槽运上下功夫。
只要把通济渠上段重修,不但把黄河与江淮在内陆的联系打通,而且槽船直入洛阳,亦可深入西北,对大宋的意义将是颠覆性的!
......
唐奕这么一说,几家都是带过兵的,自然知道其中的深意。
这一段几百里的河道一通,那意义可就太大了!
不说槽运行商,单往西北、东北的边境送军粮,就比陆路省时、省耗太多太多。而且,从开封向西北运兵,可直接行船至永兴军路,向北也可直达宋辽边境。
王德用扒着地图看了足足有小半个时辰,越看眼神越亮,越看越兴奋......
可是,最后还是一叹,“好是好,但估计阻力不少。”
修通济渠不是没有人想过,太祖当年就想打通这条运河,然后迁都洛阳。最后,却在朝臣的一片反对之声中,只好做罢。
唐奕现在想修,估计也会有人反对。
“国公爷放心!现在已非当年的太祖朝,只要不涉及迁都,不动勋贵们在开封的即有利益,通此河有百利而无一害,应该阻力不大。”
唐奕这么说,王德用也觉有道理。就算有人阻拦,单修这条河的意义之深远,就值得试一试,哪怕和朝臣们掰一掰手腕也是值得的。
但是,潘丰却有不同意见。
“大郎...”潘丰皱着眉头。“修这河好是好......但是.....”
他是想说,对咱们有啥好处?上千万的资金就这么砸进去!?这也太无私了吧?
“姥姥!”
唐奕一看他表情就知道他想什么。“咱就是提个建议,想白花钱给他们修,做梦去吧!”
“那你要怎么运作?”曹佾有点不明白。唐奕拿钱修河.....
修河有什么赚头?本身就是个赔本儿赚吆喝的事情。你就算玩儿出花来,最多算是把钱借给朝廷,吃点利息?
却闻唐奕道:“让朝廷拿这段河道入股,咱们出钱修河,通航之后,在河道设卡收钱。”
噗!!!!
众人绝倒。
“你要收过路钱?那和强盗有什么分别?这不扯淡吗!?”
唐奕一扁嘴,“老子花钱修的河,过船给钱天经地义,有本事你别走啊!原来的路没封,谁也没逼着你非走我的河。”
走高速就得给过路费,多正常点事儿。
很难理解吗?
几位都有点傻眼.....
潘丰呆愣道:“能行吗?”
王德用道:“还真没准?大郎说的没错,不想走,就按原来的路绕呗!”
“可是,朝廷也不能同意吧?”
“能!”曹佾笃定道。“给分成,又不用出钱,这好事儿哪儿找去!?”
“只不过....”曹佾看向唐奕。“一下扔进去上千万,就算收过路费,到猴年马月才能回本儿啊?还不如把钱借给朝廷吃点利息......”
唐奕神秘一笑。
“你猜......”
这特么可比后世的高速公路来钱快多了!
中原腹地,就这么一条上通黄河、西北;下通江淮、东南的大动脉。把通济渠握在手里,就等于掐住了大宋的脖子。
估计到时候,等着数钱,你都数不过来!
猴年马月?
到时候,别闲来钱太多,吓着你们就行了!
...(未完待续。)
第280章 天下惊
泡泡又万赏了,谢了兄弟!
————————
观澜商合是“民营资本”,而通济渠上段则是“国有资产”。
以民营资本侵吞国有资产.....
唐奕攒了好几年的钱,就是为了玩这把大的!
....
既然大伙儿没意见,就只等曹佾报到赵祯那里,等皇帝最后拍板儿了。
让他们都散了,唐奕则自己来到码头。
昨天夜里回来,到现在还没卸船呢。
唐奕要自己来亲自监督卸船,是因为他怕佣工们弄不明白,把他的宝贝弄乱了。
什么宝贝?
嘿嘿.....
一船都是石头。
而且,不只这一船,后面还有三船,装的也是石头。这是唐奕在外面跑了两年的成果——各地的矿石样本。
这其中有大宋知道利用的,还有现在无法利用的地质样本。
这些石头在别人眼中可能没用,但在唐奕这里,却都是宝贝。
.....
曹佾急着回京,正看到唐奕在码头组织人抬石头。
过去一看,好家伙,金子也不用这么上心吧?
就见一类一类颜色不一,形状各异的石头,都是用上好的木箱装着。箱外还贴着纸签,出处、品名、性状,那叫一个详细。
曹佾拿起一块灰突突的石头在手里把玩。
“铬铁石?这不就是烂磁矿吗?”
唐奕一把抢过来。
“你懂个屁!这可比磁矿金贵得多。”说着,小心地放回箱子。
“对了,帮我个忙。”
“什么忙?”
“这种石头是在益州找到的,有大用。但是,蜀地往出运太难了,帮我撒出去点人,看在别处有没有。”
“啥大用?”唐奕说的大用,那应该不小啊!
“等过两天得空,弄出来再说。让你后山的炭场,给我精选三千斤上好石炭备着。”
“行!”曹佾点头。
“这又是啥?”
“钨矿石。”
好吧,曹佾一个也没听说过,一个也没看懂。
正好船来了,曹佾上船回京,临走还说了一句,“等我好消息吧!”
官家对于修河应该是没意见的,就看赵祯怎么过朝臣这一关了。
.....
赵祯知道唐奕回京之后会有动作,却怎么也没想到,这混小子打起了通济渠的主意。
可是一细想,也觉得此事可行。
正如曹佾所说,朝廷在这件事上不吃亏,而且打通通济渠对大宋的意义确实很大。
以前还不觉得,自从观澜运力在救灾、货运等各方面发挥出巨大的作用之后,赵祯也认识到“流通”的重要性。只要全宋这盘大棋能被槽运搞活起来,以后局部的灾害就不再是大难题了。
而且,曹佾等人担心朝中的阻力,在赵祯这里也不算问题。
别忘了,他是有名的会“活稀泥”!
.....
赵祯先没提修通济渠的事情,而是想要修皇宫。
北宋皇宫出了名的寒酸,赵祯和他前面那三位皇帝,个个都想好好修一修皇宫,但不是皇宫边上的百性不肯拆迁,就是朝臣们大力反对。
这次再提修皇宫的事情,大臣们当然是.....不同意。
您还是将就着吧,别说现在咱没钱,有钱也不给你修。
不同意,是赵祯意料之中的。不同意好啊,那咱们就再议一议修通济渠的事情。
哦靠!
这更不能同意了。
别管谁来修河,也别管朝廷花不花钱,修好了之后,你要迁都怎么办?
以前,太祖要迁都,朝臣们的理由就是运河不通,往洛阳运粮、运兵都是大问题,开国近百年不修通济渠的原因也在这里。
开封不适合做都城,这一点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但这里却适合做商业中心。近百年的累积,各大家族在开封的利益根深地固。
所以,宁可不修这条河,也不能让皇帝动了迁都的念想。
.....
不让修河,这也是赵祯意料之中的。
好,又不同意是吧?
那就把修皇宫和修通济渠的事儿拿到一块儿来议。
这下大伙儿傻眼了....
曾公亮最先反应过来,觉得哪里不对。
想了好久,终于明白了。
越祯要修皇宫,其实就是给大伙儿吃定心丸。你看我把大内修缮一番,这是要安心在开封呆着的,根本没迁都的打算。
我要想迁都,还修什么皇宫啊?
而这个时候,富弼、丁度、包拯,吴育,连带架空的枢密使王德用,都跳出来发声了......
同意修河!
富弼、丁度自不用说,和观澜穿一条裤子的;包拯则是凡对国家有利的事情,他一律支持,而且不记后果。
至于吴育....
说心里话,吴育这几年在朝中过的有点昏昏愕愕,以他的水平根本看不懂几位相公在下什么棋,但是,幸亏他交下了宋庠这位挚友。
宋状元在临出京之前给吴育支了一招,少说多看。看不懂的时候,就跟着富弼走,准没错!
于是,富弼跳出来,他就也跳出来了。
而外在京外的文彦博听到这个消息,也是加急上本,同意修河。
就连陈执中,在朝外也上疏附议。
有人牵头,再加上赵祯做出了姿态,那些怕修完河就迁都的朝臣自然声音也就小了。
但是,曾公亮和韩琦郁闷啊!
一个首相,一个财相,本来照这个结果,直接同意修河不就完了?
可是,现在和修皇宫联系在了一起,你说修不修吧?
只能修啊!只有修了皇宫,大伙儿才能都安心。可是修皇宫得花钱啊?韩琦当然不乐意。
好吧,赵祯这一手玩的漂亮!
不但修了河,还把皇宫也拴上了。而且,他真正的用意还在后面!
朝议通过了,修通汴水和翻新皇宫两见大事。
修河的事还没落实,但修皇宫,赵祯却等不及了,立刻下令工部召募工匠,没过几天就开工了。
反正也要修,快点更好,大伙也没人说什么。
不过,开工又没几天,赵祯又出来说话了.....
以宫中改建,人杂声燥,而皇后与贵妃都有身孕,不易在宫中休养为由,要出宫静养。
哦靠,你早干嘛去了!?知道皇后有孕,你还急着开工?意图不要太明显行不?
出宫去哪儿?
当然是观澜书院!
......
对此,唐奕只有竖大拇指的份。
皇帝就是皇帝,走一步看三步。借着修河的名义,一下干成了两件事。
一是,几辈子没修成的皇宫,让他给办成了;
二是,皇后出了宫,赵祯一直担心的胎孕安全问题,也就随之解决了。
高!真特么高!
唐奕这段时间,一边把运回来的各种矿石,进一步分类保存,一边琢磨着怎么给上院那群“祖宗”们开课。
眼瞅就是月底,下月初一,他这个“小教谕”就得出来见人了。
.....
赵祯再一次驾临观澜,倒也没什么特别。
年年都来,早就轻车熟路了。只不过,这次多了曹皇后、苗贵妃等一些禁苑宫人。
而且,来了之后,也没急着召见唐奕,他是打定主意要晾唐奕三个月再说。
赵祯不找唐奕,有人却来找他。
正是曾公亮和韩琦。
修通济渠的事儿虽然定下来了,唐奕也答应给朝廷分成,但是分多少可还没说呢。
这事儿,得首相和财相一起来和唐子浩谈。谈多少,就看曾、韩二人的本事了。
在这事儿上,赵祯明确表态,不参与。
在他看来,无非是左手换右手,哪边吃亏,他都不吃亏!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