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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绝句(半肥、可杀)

    这时,旁边的书生士子还没有走完,见状又围了上来,盯住韩瑞,就等着孟东明一句话了,然而出乎大家的意料,孟东明突然没了音响,只是上上下下打量韩瑞,好像是在看什么稀罕之物。www.uu234.com

    周玮沉不住气,开口说道:“孟先生,他纵然不是贼人,也是骗子,敢伪造请柬,意图混进宴席,不知安了什么心……”

    “谁说是假的。”孟东明说道:“其他的不好说,这张请柬却是真得不能再真了。”

    “为何?”有人好奇问道。

    “是颜老头亲笔所写,还能有假。”孟东明说着,再次打量韩瑞,奇怪说道:“不过,小哥是什么人物,能得到这张由颜老头亲自动笔书写请柬,身份应该不简单吧。”

    啊,众人惊讶,立即明白了这张请柬的分量,脑袋摇摆,齐齐看向韩瑞,难道他是出身名门的世家大族子弟。

    请柬不同,待遇自然有所差别,由颜师友亲笔所写的请柬,进门之后,享受的自然是贵宾似服务,能有这个待遇的,人数绝对不会很多,孟东明就是其中之一,所以才让他惊讶于韩瑞的身份。

    不要怀疑,在等级社会之中,上下有别的观念深入人心,更是习以平常的事情,这也是为什么同是赴宴,这帮先来的年轻士子在外面逗留,而有些迟到的达官贵人却在里面安坐的原因,待遇不同,并没有让他们反感愤然,反而起到激励的作用,相信总有一天,凭借自己的努力,挤身于其中。

    “不可能。”韩瑞还没有回答,旁边的周玮就惊叫起来:“他能有什么身份,不过是一介乡野村夫,白丁一个,怎么会有学政的请柬,肯定是偷来的。”

    偷的?也不能排除这个可能,或许是先入为主,或许是出于羡慕嫉妒,反正众人心里依然存有怀疑,而知情的几个青年,却保持沉默,没有开口解释,好像要看韩瑞的笑话。

    “诶,周玮,怎么说大家都是老乡,不帮腔也就罢了,没有必要这样毒吧。”韩瑞不悦说道:“开口就盖顶大帽子,不是偷,就是抢,难道就不能是别的原因么,比如说颜大儒见我天生聪明,才华横溢,所以送张请柬给我参加他的寿宴,好和他探讨学问。”

    “就你……哈哈,恐怕连字都没认识几个,还想和颜学政探讨学问。”周玮疯狂大笑,眼角都要冒出泪水来。

    旁边众人也不信,纷纷摇头,出言嘲讽,觉得韩瑞太过妄自尊大,不知天高地厚。

    “为什么不能。”韩瑞认真说道:“三人行必有我师,孔子还有不耻下问的时候,难道说颜大儒的学问已经达到极境,不用再学习了。”

    “自然不是,学无止境,谅颜老头也不敢言自己已经穷极天下学问了。”孟东明答道,众人的嘲讽笑声也渐渐停歇下来。

    “你在混淆视听。”迟疑了下,周玮哼声骂道:“我们是在说你没有资格与颜学政探讨学问,别把话题岔开了。”

    这小子也不笨,瞄了眼周玮,韩瑞朗声说道:“有没有资格,你说了不算。”停顿了下,知道会有人反驳,连忙再加了句:“当然,我说了也不算,最好能把颜大儒请出来,让他来做这个决定。”

    有道是阎王好惹,小鬼难缠,韩瑞而且相信孟东明的话,既然这张请柬是颜师友亲笔写的,就不怕他不认,至于是不是他给自己的,韩瑞问心无愧,没有必要害怕。

    似乎有些道理,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这样想的,起码周玮不是,一听就嗤之以鼻道:“颜学政是什么人物,今日的寿星,现在在屋里忙不过来,哪里有空理你。”

    韩瑞微笑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不多加打扰,先回去了。”

    “瞧,露出马脚了吧。”周玮嘲讽说道:“说到底还是心虚害怕,想跑。”

    “得,进去你们不给,要回去也不行。”韩瑞抱手说道:“明说了吧,你们想怎么样。”

    “依老夫之见,此事也简单。”微微压手,示意众人暂时停声,孟东明和气说道:“还是进去知会师友兄,具体怎么回事,自然清楚明白。”

    孟东明开口了,众人当然没有别的意见,只不过有几个人的表情却突然变坏了,周玮更是心有不甘,以他对颜师友的了解,知道不管事情的来龙去脉是什么,在此喜庆寿辰之时,颜师友肯定含笑揭过,最后多半会不了之,那太便宜韩瑞了。

    浪费诸多唇,连一个小村夫也奈何不了,让周玮情何以堪,眉头一皱,计上心来,连忙说道:“孟先生,些微小事,真的不用麻烦颜学政了,只要稍微一试,就可以知道他所说到底是真是假。”

    “怎么试法?”孟东明饶有兴趣道。

    “简单。”有人接口说道:“他不是说要与颜学政探讨学问么,那就作首诗来,让我们评定鉴赏,看他是否有这个资格。”

    “善!”

    说到书生士子最感兴趣的事情,那莫过于吟诗作赋了,那人的提议,立即得到众人一致叫好,然而,不仅几个知情青年,就连周玮的脸色也大变,连忙叫道:“不用作诗,让他说出颜学政长什么模样即可。”

    可惜,在一片嘈杂声之中,周玮的话如同滴水进海,瞬间淹没其中。

    其实,周玮已经醒起,在扬州传诵不歇的折花吟,就是出自韩瑞之手,这么说来,请柬真有可能是颜师友送出的,不过,到了现在,真成了骑虎难下,没有办法,只能硬撑下去。

    伸手示意,众人的声音渐弱,孟东明笑道:“小哥,你觉得如何?”

    “没有问题,诗词文章,那是我的拿手好戏。”韩瑞笑道,大言不惭的模样,让不少人心生反感。

    “光说谁不会,快些作吧,我们洗耳恭听……”

    “听好了,第一句。”韩瑞偏头想了下,指着附近林荫茂密的河边蓬船,微笑说道:“古木阴中系短篷……。”

    “嗯,倒也应景。”孟东明评价道。

    “一般。”

    “别停,继续呀。”

    在催促声中,韩瑞扬起手中竹篮,笑吟道:“我提竹篮过桥东。”

    “哈哈……这算什么诗句。”

    “恐怕连三岁小孩的,都要比这强上数倍。”

    沉默了下,众人哄然大笑,说什么的都有,嘲弄之声不绝于耳。

    周玮立即放下心来,觉得自己真是白担心了,好诗佳作哪有这么容易作得出来,当他是才高八斗的曹子健呀。

    韩瑞望着众人,好像觉得他们的表现有趣,也是满面的笑容,不过却孟东明没有什么笑意,反而和颜悦色说道:“好诗,不错,还有其他么?”

    “先生觉得好?”韩瑞不答反问道。

    孟东明笑道:“首句应景,次句写实,自然当得好诗。”

    “呵呵,还是先生懂诗。”韩瑞笑道:“今日如果不是你在,我还懒得吟诵下去了,反正都是对牛弹琴,何必费力。”

    “小子,狂傲……”

    又是孟东明挥止了斥喝之声,和气笑道:“不与他们计较,那可否说与我听。”

    “当然可以。”韩瑞轻轻笑道:“但你可要站稳了,听了别沉迷醉倒了。”

    “放心,老骨头还算结实,倒不了。”孟东明回答,再次制止旁人的冷嘲热讽,露出浓郁的好奇之色,做出侧耳聆听之态。

    “那我就要吟诵了。”沉默了下,韩瑞敛容,悠悠吟咏:“古木阴中系短篷,我提竹篮过桥东,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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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耳光响亮

    “……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www.uu234.com”

    嘲笑讥讽之声立歇,就在众人沉醉于诗中意境之时,一阵清风拂来,带起了旁边几株杏花树枝上的花瓣,纷纷扬扬,各色花瓣悠然纷飞,在风中漫舞着,冉冉落下,如同下起了一声落樱缤纷的杏花雨。

    花雨漫漫,带露的花瓣,随着清风拂掠而来,红杏灼灼,绿柳翩翩,花露沾衣,似湿而不见湿,和风迎面吹来,不觉有一丝儿寒意,更多的却是难以言喻的清爽。

    “绝妙,好个杏花雨,杨柳风,却是道尽了眼前盎然春意。”良久,才有人开口打破了沉寂氛围,众人闻声望去,心中微跳,连忙上前行礼。

    “老师。”

    “学政。”

    一群人围了上去,场面又热闹起来,不过偶尔看向韩瑞的目光,却与之前截然不同。

    孟东明拱手见礼,笑着说道:“颜兄,你不在屋里招呼那些达官贵人,怎么有空出来了。”

    了解孟东明的习性,知道他这话并没有恶意,颜师友微笑道:“听闻孟兄前来,若是不出来迎接,事后又不知道你该怎么编排我了。”

    “呵呵,那是必然的事情,老友来访,岂能让你躲在屋里清静。”孟东明大方承认,轻笑道:“不过,看起来,你应该向我道谢才是,不然就错过了一首首传世之作。”

    “言之有理,那待会多敬你两杯。”颜师友含笑回应,目光望向韩瑞,仔细打量,注意到他手里的请柬,笑意愈加浓郁:“小友,你也来了。”

    啊,原来我们真是错怪他了,平白无故,轻信人言,众人心中后悔莫及,一时之间,周玮浑身难受,觉得自己差点给一双双责怨的目光洞穿了。

    “颜学政?”韩瑞问道。

    “正是老夫。”颜师友捋须笑道,眼睛却露出欢喜之意来,不想当日在酒馆一时兴起,留了张请柬,今日却给自己带来意外的惊喜。

    “你认识我呀。”韩瑞惊讶说道:“我还以为真是场误会,准备回去了。”

    “误会,回去?”颜师友皱眉,侧头问道:“怎么回事?”

    “学政,事情是这样的……”旁边的士子,连忙七嘴八舌的将事情经过,详细述说给颜师友知道,不敢有丝毫的隐瞒。

    “胡闹。”颜师友吹胡子瞪眼,拂袖训斥起来。

    “学政,是我们错了。”学政的威严,对于这帮书生士子来说,要比泰山的分量还要重上几分,同时清楚颜师友最厌恶有事就推卸责任的做法,纷纷开口承认错误,当然也不忘记给自己辩解几句。

    “……不该一时糊涂,轻信了他人之言,铸成大错……”

    你一言,我一语,自然而然地,将矛头指向周玮,谁让他誓言旦旦地肯定韩瑞有问题,大家毫不知情,才会误信了的。

    “你叫什么名字?”颜师友看了眼周玮,好像有些印象,却不怎么清晰,毕竟州学有两三百个士子,谁能够一一记得,但是不管怎么说,现在是自己的门生犯错了,那么肯定要加以惩戒,毕竟指人为盗,污其清白,可不是件小事,怎么也要给韩瑞一个交待。

    “学政,我……”周玮惶恐低头,心中暗骂,这帮见风使舵的小人,不过他也不笨,知道这事已经惹得颜师友心生不满,若是不加以补救,别说生徒科举,恐怕能不能在州学里待下去还是个问题,想到这里,周玮心里焦虑,满头是汗,却想不出个圆话的借口。

    “竖子,看你做的好事。”一声怒喝,众人闻声而望,不知何时,院内又走来一人,四十来岁,身穿绯色官袍,青须美髯,气度翩翩,快步行来,怒气冲冲,三步作两步来到周玮身前,根本不等众人反应,猛然挥手。

    啪,清亮的耳光响起,鲜红的掌印留在周玮还算英俊的脸上。

    “啊……姑父。”周玮吃痛惨叫,伸手抚面,眼中掠过委屈之色,慢慢地,盈溢出几滴晶莹剔透的泪珠,悲凄模样,让人心生恻隐,产生同情。

    “回去再教训你。”恨其不急地再斥了句,青须中年叹了口气,拱手长揖,愧声道:“颜学政,小子不懂事,多有得罪,万望恕罪。”

    颜师友迟疑起来,骂了,打了,再说到这个份上,来人的面子还是要给的,不过目光却看向韩瑞,似乎在征求他的意见。

    十分精明的一个人,青须中年立即调转方向,十分诚恳的施礼,歉疚道:“这位郎君,竖子糊涂,多有冒犯,我代他向你陪礼了。”

    韩瑞连忙避身,摇头示意,不会再追究此事,其实他想追究也难,这人,应该就是周玮的姑父,扬州别驾韦允成,别看只是二把手,却是四品大员,民不与官斗,况且也看得出颜师友愿意给其面子,韩瑞自然觉得自己这样选择会比较稳妥。

    而且,受到电视剧的影响,对于接触古代的官员,韩瑞多少有点不自然,抱着敬而远之的心理,又悄悄地后退两步,防范之心非常明显。

    事情是暂时揭过去了,不过气氛却有些尴尬,老到世故的孟东明上前两步,笑着说道:“好了,不过是场误会,较真不得,颜兄,客人上门了,也不知道以礼相待,请人进屋一叙。”

    “呵呵,孟兄所言极是。”颜师友笑道:“孟兄,小友,请进。”

    既来之,则安之,不过韩瑞还是知道谦让,请孟东明先行,自己跟随其后。

    “偏厅收拾干净了,你们也进去吧。”颜师友和声说道,让门外一干士子喜悦不已,却不敢争先恐后,个个彬彬有礼,谦让而入。

    “等等……”颜师友的声音又响起,众人停步回望,却听他淡淡说道:“刚才负责迎宾的是谁人?”

    几个青年本以为事情已经风平浪静,而今闻声,一颗心猛地往下沉,相互看看,知道无论如何也是逃不过去了,只得慢慢度步而出,羞愧低下不语。

    “混账。”一见几人,颜师友立即明白怎么回事,怒喝之声更加响亮,胸口一阵起伏,冷哼了声,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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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红颜祸水

    “老师,别走,是我等错了。www.uu234.com”

    “老师,知错认罚,随你打骂,别不理我们……”

    几个青年哭天抹泪,疾步上前,拉扯着颜师友的衣袖,苦苦哀求。众人还没有走远,见到这幕,一阵莫明其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哎呀,怎么了,你们几个是怎么回事,今日是你们老师的喜寿,居然敢惹他生气,真是不成器啊。”孟东明皱眉说道。

    “确实不成器。”颜师古冷声道:“干脆扫地出门算了。”

    啊,众人大惊,要知道这几人,平日一向很得颜师古的器重,怎么突然间就不受待见了,特别是孟东明,刚才他之所以这般说,那是因为往常时候,颜师友必要会予以反驳,或直接或拐弯抹角维护自家弟子,哪像现在,说出这么严重的话来。

    在古代,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徒关系,如同父子,如果几个青年真给逐出师门,那么他们的一生前途、事业算是毁了。

    “老师……”几人跪下悲呼,眼泪哗啦啦直流,悔恨莫及。

    “颜兄,事情没有这么严重吧。”孟东明锁眉道:“他们到底做了何事,使得你如此大动肝火,不留情面。”

    “你问他们。”颜师友愤然说道。

    孟东明偏头看着几个青年,和声和气道:“那你们几个说,到底怎么了,别有所隐瞒,不然我也帮不了你们。”

    几人抬头看了眼韩瑞,吱吱语语,你拉我扯,示意对方开口,他们的动作明白,只要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事情与韩瑞有关。

    摸摸鼻子,韩瑞莫明其妙,自己又没招谁惹谁,怎么麻烦总是往自己身上撞。

    “……老师给……他…请柬的事情,我们……知道,可是……刚才…我们没说,让他…受到大家…的误会。”吞吞吐吐,几人才把真相说了出来,自然引得一片哗然。

    “你们……”周玮好恨,眼睛都要冒出火来,摸着依然疼丝丝的脸孔,如果他们提醒一句,自己这巴掌可以不挨的。其实,这事也不怪几个青年,归根结底,只怨周玮心怀鬼胎,才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当然,他肯定不会承认的。

    “住口,没你什么事。”韦允成低声说道,拉住周玮,眼睛闪烁,继续观望。

    “那你们为何要这样做。”孟东明皱眉问道。

    就是,无缘无故,记得才是初次见面,以前肯定没得罪过他们,为什么要袖手旁观,韩瑞不解,面露迷惑之意。

    “那是,因为……老师,我们错了,求你原谅。”几人吞吞吐吐,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敢道出实情,毕竟那实在是太丢脸了。

    哼,颜师友挥袖,怒容却稍缓,都是老朋友了,孟东明自然明白他的脾气,肯定是冷静下来,知道一时冲动,说的话有些过了,但是也不好立即改口。

    相交多年,孟东明岂会撒下不管,低声劝道:“颜兄,今日是你的寿辰,何必为这种琐事烦心,不如暂时搁下,明日再说,怎样?”

    “这个……”颜师友迟疑起来。

    孟东明侧身,眨眼笑道:“小哥,你也是这般认为的,是吧。”

    嗯,稍加思索,韩瑞缓缓点头,反正事情已经告一段落,其他都是旁枝末节,就当做个顺水人情吧。

    “……好,看在小友的份上,暂时饶了你们几个。”颜师友厉声道:“事情未了,明日再与你们计较,现在,立即给我返回官学,痛思已过,抄罚论语经义百遍。”

    “是,老师。”知道还有挽回的余地,几人松了口气,站了起来,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灰溜溜低头,快步离去。

    这时,不仅是宅外,就连屋内的客人也闻声出来探个究竟,见到黑压成群的众人,颜师友叹气道:“唉,择徒不严,管教无方,让诸位见笑了。”

    “不敢……”众人纷纷回礼,人情世故,在场的哪个不明白,也不用谁人提议,十分自然地散去。

    摇了摇头,颜师友认真说道:“小友应邀而来,却受到如此辱没,老夫身为主人,决然不会坐视无睹,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待。”

    “交待什么的,倒是不用。”韩瑞坦然笑道:“不过我有些好奇,如果我忘记无差的话,应该与学政的几个贵徒素昧平生,他们怎么像是对有我成见呀。”

    颜师友苦笑,摇头不语,让韩瑞更加好奇,寻思着要不要追问,却听他说道:“小友,请随我来……”

    “颜学政,我叫韩瑞,以后直呼名字就行,可当不得小友称呼。”韩瑞谦逊道,跟随颜师友的步伐,在宅院里穿梭。

    房屋楼阁布置得十分喜庆,披红挂彩,来客众多,每个角落都差不多占尽,摆放草席几案,不时可见婢女来回走动,端上清水鲜果,方酥点心。

    在阵阵问好声中,韩瑞随着颜师友走到院落深处,一幢宽敞清雅的阁楼里,这里十分安静,客人也不多,只有十几二十人而已,或在厅里饮酒对奕,或在庭院悠闲散步,欣赏院中芳香花草,听闻动静,众人回首观望,纷纷打招呼来。

    “孟老来了。”

    “孟兄,迟到了吧,过来陪我饮几杯。”

    “喝什么酒,还是赏花观鱼比较养身……”

    显然,韩瑞在他们看来,多半是小厮仆僮之流,眼里自然只有孟东明,然而,也有例外的时候,却听一个绵软清甜的声音低吟了声,一阵香风飘袭,一个体态轻盈,袅袅娜娜,身材绰约多姿的女子迎了上来。

    身穿白色纱裙,腰间用水蓝丝绸系成一个淡雅的蝴蝶结,青色的秀发上轻轻挽起斜插着一支玉簪,几枚饱满圆润的珍珠随意点缀发间,淡雅处却多了几分出尘气质,肌肤晶莹如玉,未施粉黛,美眸顾盼间华彩流溢,盈盈施礼,红唇间漾着清淡浅笑:“韩郎君,你也来了。”

    “绛真姑娘。”见到个认识的人,韩瑞十分开心。

    见到两人相见甚欢的模样,颜师友低声说道:“孟兄,现在知道那几个混账,为何要刁难他了吧。”

    “他们……”恍然大悟,孟东明叹惜道:“红颜祸水,少之时,血气未定,戒之在色,不愧是古时圣贤之训,怪不得能流传千年至今不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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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浮想联翩

    “是颜学政请我来的。www.uu234.com”韩瑞笑道。

    绛真立即释然,她觉得十分正常,以韩瑞的才华,得颜师友的邀请来到此地,可谓是实至名归,然而其他人却未必知道,多少感觉有些疑惑。

    要知道在场的客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称得上是非同一般的大人物,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无论古今,放在什么场合,基本是适用的,如果身份不与之相匹配,贸然进来的话,只会遭到众人的轻视、耻笑,而今见到一个陌生之人,自然引得阁楼内的宾客侧目猜测。

    嘴里说是红颜祸水,然而孟东明却分得清楚是非曲直,自然不会把责任推到韩瑞与绛真身上,反而上前两步,埋怨似的笑着说道:“绛真姑娘,是什么时候认识韩小友的,早之前,怎么没给我们引见。”

    带着两分惊讶,绛真抿唇微笑道:“真细算起来,我与韩郎君认识也没几日,固然有心引见,一时之间,却找不到合适机会,不想二位已经把人请来了。”

    “人可不是我请的。”孟东明笑道:“这么说来,倒是颜兄的不是了。”言外之意明显,是怪颜师友与韩瑞这样才华出众的年轻人有交情,却不介绍给他认识。

    颜师友闻言,苦笑摇头道:“说出来你们或许不信,但是在今日之前,老夫与小友的确素未谋面,若非一时念起,恐怕也会错过了。”

    “何出此言。”不仅绛真与孟东明觉得好奇,就是韩瑞也一阵迷惑不解,他现在依然奇怪,平白无故的,颜师友为何邀请自己赴宴呢。

    “当日,我与几个不成器的弟子外出踏青,归来途中,路经一间酒馆,却忽然听闻店家高声吟诵……”颜师友解释起来,笑着说道:“听得店家说完,老夫觉得这人文才不凡,颇有才华巧思,便起了结识的心思,故而留下请柬。”

    哈哈,明白了,孟东明笑道:“猜想,颜兄不只是起了结认心思,恐怕教书育人的习性又犯了吧,见到少年英才,就想拉到自家州学里面……”

    颜师友直言不讳道:“初时,老夫确实抱有此心,毕竟现在天下固然已平,但是儒学凋弊,湮替日多,学徒尚少,经术未隆,老夫不敢有所懈怠,愿尽生平之力,振衰起敝,恢复汉晋之昌盛气象。”

    “颜兄志向,谁人不知。”孟东明认真说道:“唯有佩服二字矣。”

    “不敢。”颜师友拱手笑道:“光有雄心壮志,不过是唇舌口利,真要行之,还需要孟兄,还有诸位兄台、同仁鼎力相助。”

    “敢不尽力。”孟东明肃容说道,在这件事情上面,他确实很佩服颜师友,年已六旬,已经算是功成名就了,却没有置业安家享受儿孙环膝之乐,依然不畏辛劳,坚定信念,矢志不渝地教书育人,研究经学,培养后进。

    话到此处,两人自然截止,不然就在吹捧做作的嫌疑,笑了一笑,孟东明说道:“颜兄说的是初时,那么现在,不会是改变主意了吧?”

    “的确如此,家祖训言,上智不教而成,下愚虽教无益,中庸之人,不教不知也。”打量了眼韩瑞,颜师友含笑道:“在老夫看来,小友便是上智之人。”

    颜师友的祖父,就是南北朝时期,著名的文学家、教育家颜之推,他认为上智之人是无须教育的,因为上智是天赋的英才,不学自知、不教自晓,其次,下愚之人虽教无益,尽管教他,都是无效果的,因为下愚是无法改变的,从而强调中庸之人必须受教育,认为不受教育就会无知识,陷于不知的愚昧状态,所以教育的作用就在于教育中庸之人,使之完善德性,增长知识。

    “颜学政太夸奖了,晚生末进,实不敢当。”韩瑞说道,脸上浮现淡淡笑容,心里却没有多少得意之色,初逢见面,还没有了解自己的底细,就敢断言自己是上智之人,颜师友这话,怎么听着隐约有些敷衍推托的意思。

    旁边两人,绛真惠质兰心,孟东明阅历丰富,岂能瞧不出来,绛真心中自然不解颜师友为何这么做,倒是孟东明,隐约察觉老友心思,却不好明说出来。

    气氛稍冷,幸好没有陷入尴尬之中,因为旁边的客人,忍不住好奇,慢慢走了过来。

    “颜学政,孟先生。”一个身穿麻布青衣的客人拱手笑道:“绛真小姐,还有这位,未请教怎么称呼,在聊些什么,这般欣喜。”

    就在颜师友、孟东明迟疑怎么介绍韩瑞之时,绛真就已经笑盈盈说道:“张东主,你不是最喜聆听折花吟么,现今作诗之人当面,反而不认识了。”

    “啊,他就是折花郎!”麻衣客人夸张似的惊叫起来,格外引人注意,别看他穿着普通,其实人家是扬州城巨富之一,也是庭院里唯一的商贾,名为张本利,一本万利,很是讨巧的名字,然而却不怎么受人待见。

    这可以理解,在场的客人之中,轻商仇富的人不在少数,毕竟春秋战国之后,商人的地位一落千丈,深为世人所鄙,明明家财万贯,外出的时候却只能身穿粗布麻衣,若不是这些年来,又是支助贫寒士子读书,又是翻修官学书院的话,在士林之中颇有声誉,恐怕也没有参加颜师友寿宴的资格。

    心里是这么想,但是在表面上,人人还是给几分面子的,除非真正做到清心寡欲,做起来谈何容易,就连颜师友,也在考虑着,州学里许多几案已经陈旧不堪,应该如何委婉开口,让张本利出笔钱,构置一批回来。

    肯慷慨解囊的大财主,无论是在什么地方,都会得到欢迎,至少不会受到冷遇,所以张本利一声高呼,响应的客人倒也不少,更何况韩瑞也不是默默无闻之辈,至少那首原名为金缕衣的折花吟,这些达官贵人平时没少听。

    而今听闻韩瑞就是作者,不由得围了上来好奇观望,乍看之下,第一印象就是俊逸少年,紧接着就是疑虑,毕竟韩瑞看起来很年轻,没有多年的阅历,怎么可能发出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的感叹来。

    该不会是……自然而然,众人浮想联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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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声名初起

    “折花郎?”韩瑞只觉得满头都是看不见的黑线,我还采花贼呢,什么不好,居然给自己取这个破名号,想想人家李白是什么,谪仙,青莲居士,多么响亮出彩,怎么到了自己这里,就变味了。www.uu234.com

    愤愤不平的韩瑞,自然没有留意到旁人怀疑的表情,而且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在意,毕竟这也是事实,不过只会在心里承认,嘴上肯定不会透露半句。

    或许是韩瑞淡定的表情,又让众人推翻了自己的怀疑,有人忍不住探寻问道:“颜兄,这是你门下弟子,怎么以前从未见过。”

    眼神复杂望了眼韩瑞,颜师友缓慢摇头,又是意外的惊奇,没有想到,他居然是折花吟的作者,也难怪随口就能作出一首传世诗作来。

    “不是,那么他是……”有人继续追问,语气露出几分怀疑。

    “哈哈,诸位请听我吟诵一首新作。”老练的孟东明察觉,担心引起韩瑞的反感,连忙开口打断,扬声笑道:“……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大家觉得怎样?”

    聆听回味,良久,终于有人感叹道:“不愧是孟先生,才能作出这等意境不凡的绝句。”

    “不错,堪称难得的精品,可惜与乐不和,不然请绛真小姐弹唱,恐怕别有滋味。”不知道什么时候得来的习惯,唐代的人们,觉得唱诗要么吟诵好听,但是诗也不是首首都能唱的,也要看是否与音乐相合,十分明显,这首绝句不合音乐,让人颇觉惋惜。

    “孟老,要不你再修改一下,使其和乐吧。”

    “胡话,佳句天成,岂是说改就改了。”

    有人提议,可能只是说笑,但立即得到旁人的训责,众人也点头附和,纷纷觉得轻易不宜改动,免得破坏了原诗的韵味。

    “大家觉得诗好?”孟东明含笑道。

    “那是当然,这等绝句,若是不好,那天下就没有好诗了。”有人说道,或许有那么些许的夸张、奉承,但是旁人却不反驳,点头称是。

    “杏花,如同雨落,似乎更加可爱;春风,与杨柳相依,显得更加有趣;杏花雨,杨柳风,使春意的色彩,渲染得更加浓重,盎然之至,让人为之向往。”一个夫子摇头晃脑的评论,让众人大加赞赏。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此诗甚妙,乃是传世之作。”孟东明笑道。

    众人愣住了,不是认为孟东明说得不对,主要是觉得,平常这个时候,得到什么赞誉,孟东明都会谦虚不已,而今怎么张扬起来了,简直就是与往日的脾性截然相反,毕竟文人,特别是知名大儒,应该注意所谓的名士风范,守节知礼,谦虚谦让,不会像现在的孟东明这样,毫不客气。

    “怎么,难道诸位不是这么觉得的?”孟东明含笑道,嘴角隐约泛起一丝促狭。

    “是呀,是呀……”众人惊愕,半响才回神应声。

    孟东明眨眼道:“是,还是不是,怎么听着糊涂。”

    “孟兄,足以。”颜师友摇头苦笑道:“不要再戏谑大伙了,此诗又非你所作,何必故意误导他们。”

    啊,众人惊叹,这才想起,孟东明生性诙谐,最喜说笑,显然,刚才到现在,他从来没有说过,诗是他本人作品,只是众人这样认为而已。

    弄了半天,原来是给戏弄了,众人哭笑不得,但是瞬息之间,心头多了个疑问,既然诗不是孟东明所作,那是谁的?

    下意识地,目光在孟东明附近转悠,在颜师友身上徘徊,却见他微微摇头示意,顺其指示,众人望去,旁边却是正在低头观赏庭院花草的韩瑞,一时之间,难以形容众人现在的心情,只不过刚才燃起的怀疑,如同烟消云散,瞬间即逝。

    或许还有人觉得,不过是首诗而已,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但这只不过是妒嫉心理罢了,要知道千百年来,至今为止,文人如天上繁星,数不胜数,能在史书上留下名字的,更是寥寥无几,其他绝大部分的人,都是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根本没有留下一鳞半爪的痕迹。

    现今,韩瑞只凭一首绝句,就能让后世铭记,相比那些著书充栋、诗作过千,却声名不显的文人,怎么不让人佩服,怎么不让人嫉妒。

    目光聚集在韩瑞身上,众人神情复杂,如果作诗的是颜师友或孟东明也就罢了,两人是当今名士大儒,而且年过六十,说句不好听的,不知还能活几年,自然已经将功名利禄看得很轻,其他人却未必,脾性各异,心态自然也不同。

    众人唯一相同的看法,恐怕都是觉得,韩瑞恐非池中之物,当然,有才华潜力,并不代表会成功,毕竟天下人才何其多,没有机缘运气,老死乡野也说不定,所以众人只是关注,记得有这么个人,至于重视程度,那就要看他以后的表现了。

    不过,在此之前,少不了自我介绍,以前辈的身份开口赞许几句,让其不可骄傲自满,再接再厉,对此,韩瑞表现谦虚,脸上挂着笑容,一一答应,场面和气融融,聊了片刻,众人纷纷散开,该干嘛干嘛去了。

    院中二十来人,与绛真稍微有些熟悉,韩瑞自然跟在其后,来到阁楼栏杆旁边,绛真柔柔跪坐下来,姿势优雅难言,一双嫩白的小手软绵绵垂落膝前,身形苗条如柳,腰似约素,粉颈修长细致、曲线极美,无论在哪个方向看,都是那么容颜秀丽,明媚动人。

    柔唇微动,绛真笑道:“先恭喜韩郎君了。”

    “喜从何来?”韩瑞不解道。

    “今日之后,韩郎君的大名,怕是响彻扬州了。”绛真笑道,美丽的眼睛弯弯,闪亮得如同夜晚天空中皎洁的月牙儿。

    韩瑞笑笑,从怀里取出一方折叠整齐的纱巾,轻声道:“绛真姑娘,这是当日你不慎遗留在酒馆之物,掌柜托我转还与你。”

    纤手轻伸,微香浮云,绛真拈起纱巾一角,眉宇间多了分黯然,低声言谢,幽幽吟道:“南国有佳人,容华若桃李。朝游江北岸,夕宿潇湘沚。时俗薄朱颜,谁为发皓齿?俯仰岁将暮,荣耀难久恃。”

    依稀记得,这首曹植的杂诗,就是当日王璎珞拂琴,绛真和唱的那首,韩瑞轻叹,看来钱丰真是没有机会了。

    “可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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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什么关系

    “苍天,绛真小姐,怎么可能……”院落之外,传来难以置信的声音,却是一些年轻士子,透过墙壁镂空的空隙,观看到院内的情况。www.uu234.com

    “她,怎么能接受,那个……混蛋的礼物。”作为书生士子们心目中的女神,绛真的一举一动,自然引得他们密切关注,就在刚才,见到韩瑞奉还纱巾的那幕,在毫不闻声的的情况下,自然引得这些年轻人猜测误会,所以见状,一颗颗真诚火热的心,就是这么破碎了。

    “他,是谁?”有人咬牙切齿地打听,无论是从表情动作来看,都不像是好事。

    院落附近的年轻士子,一直待在此地,并不清楚外面发过的事情,自然不知道韩瑞的底细,不过群众的力量是无穷的,你问我答,层层延续,很快,就找到知情人士。

    还未等他开口细说,却听院里屋外,传出阵阵爆竹声音,哔叽啪啦,嘈杂热闹,连续不断,不绝于耳,在韩瑞听来,这个爆竹声似乎不及后世那么清脆响亮,而且有些沙哑,硝烟雾浓,随风弥漫笼罩,气味难闻。

    好半响,爆竹声渐停,韩瑞挥舞着衣袖,煽开眼前的烟雾,本来只是为自己感觉好受些,待硝烟渐散,没想却见到绛真展颜微笑,盈盈拜谢,秀颜之上,已然挂着纱巾,显然,她也不喜欢爆竹的气味。

    “礼物……纱巾,挂了……”

    然而,这样又让年轻的书生士子们误会了,烟雾淡薄了些之后,眼尖的士子忽然发现,绛真脸上蒙着纱巾,如果是在平时,自然不会引人注意,而且稍微猜想,就明白怎么回事,可是现今,不得不让他们胡思乱想。

    想到,他们长期以来,挖空心思,购买无数礼物,费力讨好绛真不得,却偏偏让韩瑞那个小子得了头彩,让人情何以堪,恨不能立即把他揪出来暴打,以泄心中苦楚。

    “谁,是谁在造谣,绛真小姐怎么可能有心上人……”就在许多人心碎流泪之时,又有人闻讯赶来,以一个体型稍显胖拙的年轻人最为着急,疾步行走,还挽起衣袖,挥舞着肉乎乎的手臂,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

    似乎,来人在士子之中,也有点儿威望,见到他的身影,众人勉强收起了悲伤,上前见礼道:“钱兄来了,真是太好了,平时你主意多,现在快些想主法子,救绛真小姐与水深火热之中吧。”

    “就是,那个小子,贼眉鼠眼,獐头鼠目的,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哎呀。”

    吃痛惨叫,惊讶看着韩瑞,钱丰缓缓收回手指,翻起白眼道:“胡说,你才不是好人,他是我兄弟,不准你们当着我的面说他坏话。”

    “那我们背后说……啪。”

    “讨打!”钱丰斥道,又反手拍掌,打了个正着。

    “咝,钱兄,手下留情呀。”那人摸着脑袋,哭丧着脸说道:“钱兄,你不是独子么,哪来的兄弟?”

    “谁说没有,那个就是,要比嫡亲兄弟还要亲的兄弟,你们别想打他的主意。”钱丰说着,也皱起了眉头,琢磨着韩瑞怎么在这里。

    然而,钱丰的面子,还不足以震慑全部人,闻声,有几人点头,也有人不屑道:“钱丰,我可不管你什么兄弟,现在的问题是,我们看他不顺眼,你说该怎么办吧。”

    “管你怎么办。”钱丰也不甘示弱,态度强硬地回应道:“不准找他麻烦,不然就是跟我过不去。”

    “过不去又怎样。”可以推测,这人不是官宦子弟,那就是家里有钱的富二代,和钱丰一样,自然不怕他的威胁。

    眼看争执愈加激烈,引人瞩目之时,颜师友却走了出来,扬声笑道:“老夫寒舍简陋,诸位宾客前来,有招呼不周的地方,还请见谅……”

    旁人自然摇头,直说不会,颜师友一笑,继续说道:“房舍狭小,如同樊笼,不得自然,老夫要出去走走,厚颜开口,请诸位同行,却不知意下如何。”

    众人当然没有意见,脑袋机灵的,还趁机上前几步,靠近颜师友,套着近乎,随着人流涌动,身形晃悠,见不着绛真,一帮年轻士子自然也吵闹不起来了。

    对视哼声,竟相散去,唯有钱丰,依然留在原地,摸着脸庞,思考着韩瑞出现在这里的原因,百思不得其解,半天之后,发现阁楼走廊变得空荡荡的,连忙快步出门,不时东张西望的,寻找韩瑞的身影。

    宅院之外,清波粼粼的河水缓缓地流淌着,古朴优雅的大门,精美的砖雕木雕,石桥、流水、古屋,似乎经过千百年的风雨,高墙青砖苔藓斑驳,充满浓浓的水乡情调。

    沿着青石铺就的道路,是个树木环绕,青草碧绿的宽敞坪地,远处是连绵起伏的山峦,山色在蓝天白云的映衬下,愈发显得郁郁葱葱,隐隐约约的,似有雾气从山峰之上冉冉升腾弥漫,余脉绵延数十里,构成了一幅风姿秀丽美好画卷。

    山脚下,有个清澈碧蓝的小湖,一方瀑布从壁立断峰下缓慢流下,形成一片帘幕,常年不休,湖潭水满则溢,或天然,或人工而成一道蜿蜒曲折的溪流,从山脚下,到溪流注入宅院门前的小河之内,约有一里余地。

    途中,溪流两旁,每隔几步,就错落有致地摆放着大小筵席,席上果瓜糕点陈列,壶盏美酒搁置,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坪间,看见众人到来,早有准备的仆僮婢女,按照管家的示意,纷纷上前,接引宾客们入席就坐,摆杯斟酒。

    “原来是开宴了。”韩瑞恍然大悟,在仆僮的引领下,安然就坐,却是主席下首靠前位置,左右观望,没有见到绛真,对面更是素不相识的客人。心里稍微踌躇,冷不防一个肥白的大手,重重拍搭在肩膀之上,韩瑞惊吓欲起,回头观看,却是钱丰圆润的脸庞。

    “三哥,你才来呀。”韩瑞惊喜交集,料准颜师友的寿宴,钱丰应该出席,但是宾客实在太多,张望找寻半天,却不见踪影。

    “我早来了,倒是你小子……”钱丰瞥视道:“怎么混到上席来的,而且要老实交待,你与绛真小姐是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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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献礼

    “什么什么关系?”韩瑞莫明其妙,一头雾水。www.uu234.com

    “还在装傻,大家都看到了,你送绛真小姐礼物,她居然没有拒绝,收下之后,还郑重道谢。”钱丰愤愤不平之极。

    “那不是礼物。”韩瑞辩解道:“纱巾本来就是她的,我只是原物奉还而已。”

    “撒谎,她的纱巾,怎么会在你那里。”钱丰质疑道。

    慢慢地,感觉出钱丰只是佯怒而已,韩瑞也缓了口气,轻松自然解释道:“还记得王兄吧,宴会之后,次日……”

    “宴会时落下的。”钱丰恍然大悟。

    “不是。”韩瑞摇头,笑道:“次日王兄扬帆回越州,我前去送别,碰见绛真姑娘……仆僮把纱巾拿回家,今日带来赴宴,本想让你转交的,不想先遇见她了,就顺手转还。”

    很简单的一件事情,但是不知前因后果,恐怕难以相信,就是钱丰,也是半信半疑,再三确定之后,悔恨得连肠子都青了。

    “二十一郎,你怎么不告诉我。”钱丰懊悔得直敲脑袋,哀声道:“早知道,我也去送王兄,说不定与绛真小姐同饮的就是我了。”

    “告诉你了呀。”韩瑞说道:“只是你不来而已。”

    钱丰无语,装聋作哑,要知道在他心中,王璎珞可是威胁最大的情敌,不给他脸色看就已经是宽宏大量了,怎么可能前去相送。

    “好了,好了。”韩瑞安慰道:“还有下次的话,我一定提前几天和你说。”

    “咝。”知道韩瑞在说笑,钱丰嗤之以鼻,后悔莫及道:“机会难得,错过不再,哪里还有什么下次。”

    识趣地不提这件事情,免得惹火烧身,韩瑞自然问道:“三哥,你说早来了,那刚才在哪里,怎么不见你呀。”

    “我在后院……”回答了句,钱丰的眼睛突然睁得圆滚滚的,扯住韩瑞衣袖,低声道:“你呢,怎么跑到学政内宅阁楼里,没人赶你出去么?”

    “没有,大家都很客气。”韩瑞笑道。

    “嗯,了解,名士大儒嘛,怎么也要保持君子风度,谁能沉着脸斥喝,唉,都怪我的脸皮不够厚,不然也到里面去了。”钱丰叹惜,却明白不过是自己妄想罢了,韩瑞不是州学士子,行事自然毫无顾虑,他可不行,况且钱丰心中有数,韩瑞之所以没被客气请出阁楼的原因,绝对不是自己说的那样简单。

    “二十一郎,他们是否已经知道,那首折花吟,就是你所作的。”

    “没错。”韩瑞点头。

    “太好了。”钱丰呵呵笑道:“待会你陪我过去,说了折花郎是我兄弟,他们却不信,现在真人来了,看他们还有什么话可说。”

    “没问题,现在过去也行。”韩瑞口中答应,心里面却迟疑踌躇,毕竟给当人猴子观望的滋味,的确不怎么好受,但是又不好意思拒绝。

    “等等……”见到韩瑞准备起身的动作,钱丰连忙摆手,吱语说道:“要不……我先过去和他们打个招呼,你再过去吧。”

    “为什么?”韩瑞不解。

    “他们误会你与绛真小姐……”钱丰解释道:“先要解释清楚,免得他们出言不逊,给你难堪。”

    眉毛挑起,韩瑞说道:“既然如此,那……”

    “诸位!”就在此时,孟东明苍劲洪亮的声音响起,经过一番推让,受众人所托,他成了宴会的司仪,直身站起,虚压双手,坪间渐渐静了下来。

    “今日,是老夫多年知交,也是诸位好友、恩师、学政,颜兄寿辰。”孟东明调侃笑道:“为了给他祝寿,大家想必已经等了半天,饥肠辘辘,所以老夫也不多办赘言,共祝颜兄一杯,愿他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霎时,坪间众人纷纷站起,举杯遥敬,祝福声音,响彻云霄。

    一杯尽饮,此时从小湖附近的林内步出一行女子,人人身着彩色花布制成的半袖,半露雪臂,双肩上披垂丝带,行动时手臂肌肤若隐若现,彩带迎风招展,引人遐思,皓白的手上执着各式各样的乐器,有笙、笛、箫、古筝、琵琶……等等,让人看得是眼花撩乱。

    一行女子走到首席前方,一分为二成二行站在两侧,垂首恭立。

    趁这空档,韩瑞小声提醒道:“三哥,宴会开始了,你还不归席列坐?”

    “不急,绛真小姐就要出场了,你这近些,看得清晰。”钱丰厚颜道,昂头伸颈,跪坐韩瑞侧边,若非看在兄弟的情分上,他还想鸠占鹊巢呢。

    说话之间,未及半晌,林间再走出三人,三人成品字行出,为首的正是出来时不见踪影的绛真,却见她身着华丽的衣装,香肩两侧绣有几朵的淡粉色栀子花,头发随意的挽了一个松松的髻,斜插一只淡紫色簪花,显得几分随意却不失典雅。

    髻间缀下细细的银丝串珠流苏.,随着她的脚步有韵律的摆动,发出一阵叮咚的响声,衬得别有一番风情美丽可人之姿,一双水汪汪的眼眸顾盼生辉,似是会说话一样,眼波流转时彷佛正在对人诉说情意,让人甜进心里。

    娇艳如花的脸蛋上,最引人瞩目的是,额心中央那朵怒放的红梅,雅意悠然、大气婉约,细看之下,却是用真的梅花瓣贴成的,远比那些用胭脂描绘上去的来得娇艳,就是那么一点胭红,让旁边的女人全部黯然失色,吸引众人的全部目光。

    “麻姑献寿,祝寿星受天百禄,于万斯年。”

    绛真容颜艳盖芳华,赏心悦目,几乎让人忽略了她手中托着的那盘寿桃,待她莲步翩跹,盈盈上前献给颜师友之后,伴随孟东明的声音,众人方如梦初醒。

    消停片刻,曲乐依然,又有几人走了出来,有少年,有孩童,纷纷跪下磕头道:“愿阿翁松鹤长春,春秋不老,长寿延绵。”

    颜师友笑逐颜开,虚手微抬道:“好,你们有心了,都起来吧。”

    几人起来,上前拥在颜师友身旁,好奇打量着众人,孟东明适时笑脸扬声道:“儿孙环膝,松龄长岁月,献与南山寿。”

    这时,一些客人也纷纷站了起来,或独自上前,或三五结伴,来到颜师友身前,拱手长揖,讨彩祝寿,顺便奉上贺礼。

    “三哥,贺寿之时,还要献礼呀?”韩瑞惊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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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鼎盛千秋

    “未必,可有可无,主要是看你的心意如何。www.uu234.com”钱丰道:“说两句吉祥话也行。”

    “哦,那就好。”韩瑞松了口气,要是规矩的话,那么没有准备的他,只能找个借口遁去溜之大吉。

    钱丰见状,立即明白过来,笑道:“二十一郎,你不准备也没事,旁人无话可说,我们却不同,算是门生弟子,怠慢不得。”

    韩瑞了然,好奇道:“那你准备了什么礼物呀。”

    “哈哈,暂时保密。”钱丰说道,面带得意之色:“反正,一定能让颜学政开怀畅笑,满意赞赏。”

    “大言不惭。”一句冷嘲热讽的声音传来,韩瑞、钱丰回首望去,却见周玮环抱着一个雕刻精美的盒子,不屑地看着两人。

    “卑贱商人、粗鄙村夫,能拿出什么礼物来,无非就是些庸俗、粗劣的物事,劝你们还是趁早扔了吧,免得丢人现眼,徒增耻笑。”周玮嗤声道,本来不想节外生枝与两人计较的,但是感到脸上掌印淡去,却依然还是一阵火辣辣痛楚,让他难以甘心,忍不住开口讥诮。

    “狗嘴里说不出人话来。”钱丰反唇相讥,目光扫掠,忽然发现新大陆似的,惊奇道:“咦,周狗蛋,你脸怎么了,好像难人打了,难道真是嘴贱惹的祸,遭到了报应。”

    韩瑞就在旁边,周玮自然以为钱丰是存心戏弄,触及痛处,霎时,一张俊脸涨得通红,低声吼道:“钱丰,你有种,大家走着瞧……”

    “瞧就瞧,谁怕谁。”钱丰哼声道。

    “……不与小人一般见识。”怒气冲天,半响,周玮挤出一句话,快步走开。

    “小人?你才是小人,贼喊捉贼的小人。”钱丰微声嘀咕,在这场面之上,自然不敢高声喧哗,想了想,扯着韩瑞追上去,道:“我到要看看他送什么礼物,居然敢这么嚣张。”

    “三哥,别急,慢慢来,半天才办到我们呢。”

    在钱丰的拉扯下,韩瑞也在祝寿的人流之中,却见首席前方,人来人往,口彩贺言,好不热闹,一波又一波,充满了喜庆气氛。

    好不容易,前面的人渐少,只剩下两三个了,准备轮到他们,却听钱丰低声道:“快……”

    韩瑞莫明其妙,但见钱丰快步越过周玮,得意回瞥了眼,抢在前面拜道:“学生钱丰,祝学政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好。”颜师友捋须颌首,惜字如金。

    在宽敞的衣袖里摸出一个卷轴,钱丰双手奉承,谦逊道:“学生几日之前,游逛集市,发现一幅图画,似是前朝展子虔墨宝,却不敢肯定,特献与学政鉴赏。”

    “展子虔……”颜师友一听,脸色动容,众所周知,他喜爱古玩字画,更加热衷于收集历代名家书贴字画,而展子虔,正是隋朝之时,举世闻名的大画师,深受世人吹捧,传闻其精品之作《游春图》,更是高祖皇帝李渊的掌上玩物。

    这样的名人字画,颜师友岂能错过,接过钱丰呈上来的画卷,轻轻展开,却是幅奔腾骏马图,腾跃奔飞之姿跃然纸上,描摹得栩栩如生,观赏良久,颜师友嘴唇绽放出一抹笑容,点头道:“立马而有走势,其为卧马则有腾骧起跃势,若不可掩复也,此乃真迹。”

    “绰约风姿,神采飞扬,达到以形传神,以神带形,形神兼备,维妙维肖的境界,的确是展子虔的墨宝无疑。”孟东明也在旁边附和道。

    颜师友把图画传了下去,一帮德高望重的大儒、名士鉴赏之后,纷纷开口肯定,这幅骏马图确实出自展子虔的手笔。

    “钱丰,这般贵重之物,回去之后,要妥善珍藏保管。”图画转了圈,又回来颜师友手中,只见他恋恋不舍观欣赏片刻,又伸手递回给钱丰。

    钱丰愕然道:“这是学生献与学政的寿礼,怎能收回。”

    “礼物太重,恕老夫不能接受。”颜师友缓缓摇头:“其实贺礼不在贵贱,只要你有这份心意便好。”

    “学政,礼物如水,不论贵贱,覆水难收,也恕学生不能从命。”钱丰避而不接。

    旁人纷纷开口劝说:“颜兄,既然是门生的一番心意,你就笑纳吧。”

    “不行,颜氏家训,躬俭节用才是治家之道。”颜师友心意已决,坚决不受,其实,今日的寿宴,如果不是耐不过子孙、好友、学生们的苦苦相劝,他都不愿意举办呢。

    “莫吵,嚷嚷闹闹,耽误了寿辰。”孟东明站了出来,笑道:“还是老夫出个主意吧,既然僵持不下,何不取折中之道,画,还是钱丰的,但是,先留在颜兄这里,待他玩赏几日,再送还回去。”

    “可。”钱丰连忙答应。

    “那好吧,老夫就代你暂时保管几日。”犹豫了下,颜师友点头答应,事情算是圆满解决,然而,古代信诺值千金,暂时保管就是暂时保管,绝对没有其他含义,不像后世,以此为借口来受贿。

    礼物没有送出去不,钱丰却也不气馁,觉得自己赚到了,你借我取,我送你送,一来二去,还怕搭不上关系,再不济,混个熟脸也是件好事。

    明白其理的不再少数,看他的目光多少了几分羡慕,特别是周玮,更是充满愤然,若非钱丰抢步先行,说不定享受这待遇的就是自己了。

    见到钱丰满面春风而回,那抹得意笑容分外刺眼,周玮恨不能揣脚踢飞,深吸了口气,平复心情,快步上前鞠躬道:“学生周玮,祝学政龟寿鹤年,松柏长青。”

    “好。”颜师友淡然答道,对周玮的印象不怎么好,若不是看在扬州别驾韦允成的面子上,恐怕早就客气请退了。

    察觉出来,周玮心中暗恨,却不敢表露,低头掀开盒子,双手呈上,说道:“学政,不久之前,学生家中挖井,起出了一只铜质炉鼎,却是魏初之物,今献与学政,愿学政鼎盛千秋,寿比南山。”

    魏鼎?颜师友露出几分兴趣,接过盒子,仔细打量,却见铜炉鼎不大,表面虽然锈蚀斑驳,但是也能看出做工精细,十分考究,底足位置还铭刻着一行小篆字:魏黄初元年春二月,匠吉千。

    制作日期、匠人之名,十分清晰,旁边有位老者看了,觉得形制与魏晋时期风格相同,忍不住开口笑道:“颜兄先是老骥伏枥,而今又鼎盛千秋,真是好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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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戳破

    祝寿送礼,讲的就是好彩头,比如起初绛真献桃,浓妆淡抹,如同仙子,取意为麻姑献寿,而钱丰的骏马图,也有寓意,源于曹操的龟虽寿一句,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然而两人的口彩,好虽然是好,但是什么长寿,松鹤柏山之类的,其实都离不开个老字,怎么比得上周玮的鼎盛千秋,正当壮年。www.uu234.com

    说人老,还不如说人年轻,虽然知道是奉承之言,但是从颜师友的表情上可以看出,他心里还是有几分欢畅的。

    这回轮到周玮春风得意了,在韦允成的示意下,连忙趁热打铁道:“学政,这炉鼎不大,不值几个钱,请学政笑纳。”

    “鼎器保存不易,存世不多,可谓是稀罕少有,怎么不值钱。”颜师友笑道:“礼重了,不过你的心意我领了,且将炉鼎取回吧。”

    “学政,我也愿取那折中之法。”周玮知机说道:“炉鼎留下,待学政仔细考据,辨其真伪之后,再来取回。”

    “这个……”颜师友迟疑不决。

    “老友,既有前例,你又何必拒绝。”孟东明笑道:“先收下,待明日老夫上门,与你仔细考究。”

    颜师友哑然失笑,不再言语,见到事成,周玮欢喜站了起来,却步后退,经过钱丰旁边,也是满面得意的笑容。

    “哼,小人得志。”钱丰暗骂,推了下韩瑞,轻声道:“二十一郎,想什么呢,该你上前祝寿了。”

    哦,好像刚从沉思中清醒过来,韩瑞理了下衣襟,迈步上前,干脆揖手道:“给颜学政拜寿,祝学政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翁。”

    “客气了。”颜师友说道,平平淡淡,看不出喜怒来。

    再揖身施礼,韩瑞就要退步往回走,却听孟东明笑道:“小友有什么贵重礼物要送,可以直接拿出来了,相信颜兄肯定推辞不受,这回不留下给他了,省得明珠暗投,当然,我愿意代为保管。”

    众人自然明白是在说笑,不由得哄然大笑,颜师友也哭笑不得,笑骂了两句,一时之间,气氛欢乐融畅,才是喜宴的氛围,不过韩瑞就显得尴尬了,没有准备礼物的他,站也不好,退也不好,表情十分无奈。

    衣衫单薄,两手空空,藏不住礼物,稍微注意的明眼人也能看出端倪来,孟东明连忙打了个圆场,笑眯眯说道:“唉,贪心之念果然起不得,举头三尺三神明,瞧着,老夫刚说要礼物,报应就到了,马上来了个礼轻情义重的。”

    又是一阵笑声,大家很给面子,知道他是要化解韩瑞的尴尬,识趣地没有出声,而韩瑞也悄悄吁了口气,感激朝孟东明一笑,抓紧时间,赶紧退下。

    没有走远,或者是故意为之,周玮就在前面等候,恣意的嘲弄道:“村夫就是村夫,一点礼数也不懂,丢人现眼了吧。”

    韩瑞撇嘴,装成没有听到,径直走到钱丰旁边,机会难得,周玮怎么可能放过,继续低声讥笑:“以后呀,乖乖待在村里,别再出来丢人,都是乡里乡亲的,让我颜面何存啊。”

    幸灾乐祸似的声音格外刺耳,钱丰听不下去,冷哼道:“闭嘴,少来聒噪,不过是得了个破烂玩意罢了,有什么好得意的。”

    “我在自言自语,哪里碍着你了。”周玮得意道:“算了,知道你是在嫉妒,不过我一向宽宏大度,自然不会放在心上的。”

    “小人。”钱丰轻骂,回头道:“二十一郎,不要与他一般见识。”

    “犬吠而已,我自会在意。”韩瑞悠然说道,声音不大不小,恰好传到周玮耳中。

    “你……”周玮气急败坏,望了眼旁边众人,清楚这里可不是吵闹的地方,悻悻拂袖,冷笑道:“没有家教就是没有家教,懒得与你们多费唇舌。”

    莫名怒气涌上心头,韩瑞面无表情,沉声道:“周玮,辱人双亲,是否太过分了。”

    怔了一下,反应过来,周玮笑容满面,呵呵说道:“哎呀,差点忘记,这里真有个没有家教的人,可怜啊。”

    “周玮,陪礼道歉,不然饶不过你。”钱丰咬牙切齿,挽起衣袖,握紧拳头。

    “我所言属实,为何要陪礼,有胆的话,就过来打我呀,就怕你不敢来。”周玮笑容灿烂,开怀之极,充满了挑衅意味。

    “别以为我不敢……”钱丰不是鲁莽之人,清楚在颜师友寿宴闹事的下场,但是钱家深受韩九夫妇大恩,在此情况下,如果没有丝毫的表示,别说父亲钱绪了,就是钱丰本身,也不能够原谅自己。

    “等等……”韩瑞伸手拦阻。

    挣扎起来,钱丰怒骂道:“二十一郎,是可忍,孰不可忍,今天,我非要给他个教训。”

    “来呀,我等你。”周玮笑得非常阴险狡赖。

    “三哥,问你个问题。”韩瑞提高了音量。

    “什么?”钱丰莫明其妙,一时忘记冲越韩瑞的阻拦。

    “黄初元年,是何时的年号?”韩瑞唯恐旁人听不到似的,继续增加音量,附近观礼之人听闻,不由侧身回头望来,目光之中,却泛着笑意。

    “哈哈,白丁。”周玮口中讥讽挖苦,心里却打了个突,这小子,明明有几分才学的,怎么装起愚笨来。

    狠狠剜了眼周玮,钱丰连忙低声解释道:“二十一郎,黄初就是魏文帝曹丕登基之时,所采用的年号。”

    “是吗,这么说来,我应该没有看错。”韩瑞唇角勾起似有若无的笑容,高声道:“那个鼎炉……是假的。”

    咦,众人惊讶,纷纷侧目而视,周玮却急了,心中怎能服气,定了下心神,冷笑道:“哼,危言耸听,小小的年纪,岂能晓得几百年前古物的真伪?”

    旁人似乎也有同感,开口说道:“嗯,年轻人还是要谦逊一些,论语有言,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为知也。”

    韩瑞也不气恼,只是悠然扬声道:“据三国志记载,建安二十五年,曹魏武去世之后,东汉的年号就改为延康了,同年十月,曹魏文接受了献帝刘协的禅让,做了皇帝,建立了魏国,并直接改年号为黄初。

    “这就是黄初元年,十月建国,那黄初元年哪来的二月呢?然而炉鼎上的篆文却铭刻黄初元年初二月字样,岂不是太荒谬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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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辩解

    众人闻声,面面相觑,一时之间愣住了。www.uu234.com

    “你,胡说。”周玮脸色变得通红,又而一阵青一阵白,变化莫测。

    “是否虚言,你大可回家翻阅三国志。”韩瑞淡然说道。

    “似乎真是如此。”有人轻声说道,与旁人交头接耳之后,嗡嗡然片刻,慢慢地,音量增大,愈加的哗然。与之相反的是首席之上,韩瑞的声音传进席间,给颜师友拜寿的人,怔愣之下,纷纷停下动作,倒是显得安静。

    场面一度尴尬,但是韩瑞也管不了那么多,径直上前,没有半句陪罪解释,只是拱手道:“颜学政,突然醒起家里另有要事,急需返回处理,贸然请辞,不敬之处,万望包涵。”

    说着,不等颜师友回应,再次揖身,转身而去,钱丰举手欲言,左右望了眼,轻叹,又放下手来,却见韩瑞身影渐行渐远,似缓实急,很快消失在众人眼帘。

    “无礼……”人群里冒出一个声音,响应的却不多,而是转头观看颜师友的反应。

    咳,清声调嗓,颜师友慢条斯理说道:“今日寿辰,高朋满座,亲友云集,真是让老夫喜不自胜,在此喜庆之时,一些繁文缛节,没有必要过于讲究,孟兄已经抱怨许久,宴席已经备妥,酒香四溢,却不能举杯痛饮,实在是与折磨相似……”

    “呵呵,颜兄说到我心坎上了,酒虫子在肚里叫了半天,终于要开宴了么。”孟东明抚掌大笑,兴奋之极。

    旁边几个老者也含笑开口道:“不仅是孟兄,我等也忍耐不住了。”

    “既然如此,老夫不顺从众意的话,岂不是罪过。”颜师友喜笑颜开,又取杯站了起来,向四方示意,扬声道:“不再赘言,与诸位饮酒同乐。”

    众人散去回席,举杯祝福:“祝学政五福俱全,四德咸备,天锡遐龄,国祥人瑞。”

    歌舞弦乐,纷扬奏起,宴席正式开始,众人觥筹交错,高声欢谈,美丽可爱的婢女在席间穿梭,不时添菜加酒,渲染出一派喜乐融融气氛,仿佛间,众人如同集体失却了记忆,或许刚才的闹剧,只是一场幻觉,没人放在心中。

    然而,有意无意的,众人对于周玮的态度变得有些疏远,就连平日亲近的同窗士子,也唯恐避之不及似的移席数尺,表明与他划清界限。

    望着空荡荡的席位,周玮面色苍白,拳筋暴绷,几欲离席而去,可是望到韦允成凛冽的目光,他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保持静默,心中愤恨难言,尤其是众人不经意间瞥来的目光,好像充满了各种嘲弄、讥诮,让他更加难受。

    欢宴,自然少不了酒令,众人在蜿蜒曲折的溪流之内,玩起了曲水流觞的游戏,由婢女将斟酒的羽觞放入溪中,让其顺流而下,若觞在谁的面前停滞了,谁就要赋诗,若吟不出诗来,那就要罚酒三杯。

    其外,还有投壶、斗草、对弈、双陆等活动,众人玩得不亦乐乎,运气天定,你来我往,很快,酒酣耳热,氛围高涨,特别是那些年轻士子,仗着有几分醉意,嬉戏得更加热闹了。

    自然,像颜师友、孟东明这般有身份的名家大儒,肯定不会屈尊降贵玩些微抹技戏,十几个老朋友团聚,聊的都是文章诗赋、经学典籍之类的高雅学问,不时针砭时弊,才学不足,一般人是插不上话来。

    阳春三月,天气清朗,却容易反复无常,清晨中午还是阳光明媚的时候,过了未时,几片浮云飘来,阵阵清风卷来,突然之间,空中撒落渺茫细雨,雨势不大,如针如线,疏疏密密,沾衣而不湿。

    沾了些微雨露,湖边茂林中的杏花愈加显得娇艳欲滴,和风轻轻吹拂而来,气息携带着阵阵杨柳的清新,放眼望去,像雾的雨,似有若无,给群山披上蝉翼般的白纱,剪剪轻风细细雨,悠然徜徉春色里,令人陶醉。

    “……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仰面观花,孟东明叹道:“直到现在,我才彻底明白,此诗的精妙绝伦。”

    “春色之精微、细腻,非玲珑七窍心思,不能体察。”旁人附和,望颜师友的表情,却多了几分笑意。

    “看我做甚。”颜师友说道:“开始时候,老夫就已经扬言,此诗必是传世之作。

    自顾收回目光,举杯小酌,孟东明自言自语道:“体察入微,颇具才气,最重要的是没有拜师,这样的高徒,世间少有啊。”

    “孟兄也有兴趣?”有个老者笑道,也字放重音,似在强调。

    颜师友装成没有听到,继续斟酌饮酒,孟东明淡描了眼,含笑道:“兴趣自然是有,但是颜兄却说了,人家可是上智之人,天赋的英才,不学便可自知、不教自晓而成,而且性子颇傲,容易招惹是非,让我心中踌躇难决。”

    “上智英才?”一个老者摇头:“颜兄此言过甚,须知古时,生而知之的圣人,屈指可数,现今世衰道微,更是闻所未闻了。”

    “言之有理,小时了了,大未必佳,若不学之,总有江郎才尽那天。”

    旁人纷纷点头赞成,这可是经验之淡,学问就像逆水行舟,不进则退,长久不用,才学平庸肯定是必然的事情。

    “至于骄纵傲慢,年轻人嘛,多少有些脾性,可以温言相劝,令其改之。”一帮大儒,你一言,我一语,言语之间,对韩瑞充满了赞赏。

    末了,孟东明笑道:“颜兄,你觉得如何?”

    喝了口酒,颜师友淡然道:“你们都决定了,何必再来问我。”

    “话可不能这么说,你我知交多年。”孟东明低声嬉笑道:“他毕竟抹过你的面子,若是我要收其为弟子,自然要代他向你陪礼道歉。”

    “哼,原来在你眼中,我是那种心胸狭窄之辈。”颜师友脸色沉了下来。

    “自然不是。”孟东明笑道:“但是想到,平日博闻强记、号称古玩大家的颜兄,居然也有走眼的时候,而且还是在小辈面前,难免让人怀疑……”

    呵呵,一阵轻微的低笑,看得出来,一帮大儒心情十分舒畅,而颜师友的脸色愈加阴沉,差点就黑了,强声辩解道:“谁说某看不出来,只不过要给周家小子留分面子,才没有开口戳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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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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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乘舟而回,漫步乡间小路,韩瑞并没有为自己的举动感到后悔,反正赴宴只是因为清闲无聊,才会前来凑个热闹,而今从容退去,能有什么值得可惜的。

    其实,韩瑞心里也清楚,在宴中的行为,肯定得罪了不少人,周玮就不用说了,反正梁子已经结下,想化解也难,主要是颜师友等人,在扬州的影响力巨大,就是不知道他的心胸怎样,如果认为自己是在捣乱的话,那就有点麻烦了。

    当然,韩瑞也不害怕,所谓无欲则刚,觉得没有什么事情,会求到颜师友身上,况且怎么说也是一介大儒,胸怀必然宽广,不会自掉身份,与自己这种小人物计较的。

    摸摸肚子,有点咕噜的声音,韩瑞觉得自己亏了,居然没开吃就退席,还是脸皮不够厚啊,摇了摇头,连忙加快步伐,朝村子方向走去。

    临近村头,忽而发现田间、房舍异常安静,但是阵阵嘈杂、喧嚣、鸡鸣有犬吠之声,却从村内涌出,听动静,似乎有许多人正在进行激烈的争吵。

    带着困惑,韩瑞闻声而去,近了,发现祠堂前面,有两拨人正在对峙,个个手里都抄着家伙,指手画脚、口沫四溅,大有一言不合,立即动手的意思。

    “姓周的,告诉你多少次,韩十八是我们村的人,绝对不会让你带走的。”

    “他是个贼,又偷又抢,拿了我家的财物,凭什么不交人。”

    “胡说八道,十八是个好孩子,为人善良诚实,怎样做这等下贱事情。”

    “人赃俱全,还想抵赖不成,告诉你们,赖我也不怕,大不了告官,让十里八乡知道,韩家村就是个贼窝,村里都是贼盗。”

    “……再污蔑诽谤我们村,就打死你。”

    “来呀,打,朝这打,我就不信,天下没有王法了,光天化日之下,强盗居然打起善民来,你们让开,我让他们打。”说话的是周正良,却见他推开奴仆的掩护,扒开衣襟,露出胸脯,如同滚刀肉似的凑前几步,大声嚷嚷。

    一时之间,韩家村民面面相觑,反而不敢造次,这是理亏的表现。

    嘴角勾起得意笑容,周正良得寸进尺,哼声道:“不敢了吧,看来你们还有点良知,知道自己错了,我呢,一向宽厚待人,只要你们把人交出来,然后向我鞠躬陪罪,就揭过此事,饶了你们这回。”

    “做梦。”韩家村几个青年咬牙切齿道,年轻气盛,血气方刚,说白了就是不知天高地厚,抄起棍棒,就要朝周正良挥去,着实吓了他一跳,幸好旁边的父辈手快,连忙拦住他们,才没有把祸闯大。

    额头冒出冷汗,狼狈退步,周正良捂住胸口,大骂道:“好呀,你们果真是贼,理亏了居然不认,还要行凶杀人,不管了,见官,我们大堂见吧。”

    “见就见,某没做过,谁怕谁。”一声震天怒吼,韩壮从村民的拥护中硬生生挤了出来,脸色一片铁青红,眼睛大大睁圆,似要吃人似的。

    目光闪烁,下意识避开,反应过来,周正良斜视,轻蔑道:“小贼,终于出来了,怎么,做了亏心之事,良心难安,出来承认啦?”

    “放你XX屁,我韩壮对天起誓,从来没有做过霄小之事,苍天可鉴,违之天打雷劈,不得好死。”韩壮的声音几乎是用吼的,中气十足,没有半点心虚。

    “就是,我们从小就看着十八长大,他是什么样的人,大伙心里清楚,怎么可能做出偷盗抢劫的事情来。”

    “中间肯定有所误会,不然,就是有人栽赃陷害。”

    村民纷纷开口,爱护之情显露无疑,同村生活,日日相见,彼此之间知根知底,众人当然选择相信韩壮。

    “误会?”周正良冷笑:“你们是一伙的,当然帮他说话了,既然说是误会,那么贼赃又怎么解释,难道它们有脚,自己跑到这里的。”

    看着祠堂前面的那堆凌散财物,韩家村民相对无语,他们也在奇怪,无缘无故的,祠堂里怎么有这些东西。

    “解释不清了吧。”周正良蔑声道:“当然,除非我猜测没错,你们同伙,本身知情,他去偷去抢的时候,你们在旁帮忙望风探哨。”

    “放屁。”

    “没有的事情。”

    韩家村民叫嚷起来,怎么可能承认,但是面对这个指责,没人知道怎么解释,半响,才有人说道:“你说是十八偷的,那他怎么不藏在家里,反而放在祠堂。”

    “问得好。”周正良拍掌道:“我正奇怪呢,我家四郎的几枚玉佩怎么不见了,那可是价值千金的宝贝,肯定是给他藏起来了,你们别拦着,让我们去搜他家。”

    “周扒皮,你敢污蔑我,一定让你好看。”韩壮咬牙切齿,握紧拳头,伸出粗大的胳膊,要不是旁边有两三人抱住,恐怕早就暴起了。

    似乎也知道韩壮不好招惹,周正良小心翼翼退后几步,回到奴仆的保护之中,才冷笑说道:“看吧,肯定是被我料到了,想杀人灭口呢。”

    “让开,你们别拦着,看我怎么收拾他……”韩壮脸红脖子粗,使劲挣扎,两三个村民似乎要抱不住他了。

    “够了。”一声爆喝,响彻云霄,村民回望,连忙让出路来,却见在两个年轻人的簇拥下,高大魁梧的韩七走了过来,前些日子染上的风寒似乎未愈,脸上多了分病态苍白,然而腰板还是那么挺直,昂首阔步,充满威武之气,

    见到韩七往这边走来,面无表情,目光不善,周正良心中惊怕,声音略微发颤道:“韩七,你想做什么。”

    “现在暂时不想做什么,待会就难说了。”韩七说了句,转步走到韩壮面前,眼睛微聚,掠出凛然气息:“小子,他说你抢劫偷盗,你到底有没有做过这种事情。”

    身体松懈下来,韩壮没有再挣扎,轻声道:“阿耶,我没有做过。”

    “啪。”耳光响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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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颠倒黑白

    清脆的声音在村中回响,众人愣住了,一时之间,都弄不明白,韩七为什么要打儿子,难道说他知道韩壮在撒谎?

    “阿耶,我真的没做过。www.uu234.com”韩壮说道,好像被打的不是自己,连眼睛也不眨下,只是着急辩解起来。

    周正良又惊又喜,正准备说两句风凉话的时候,却听韩七骂道:“我打你,就是因为你没做过,某当年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就敢拿刀捅人了,再看看你现在,没做的时候,就细声细气的,做了,还不跟小娘子似的,哭哭啼啼,胆小如鼠,不像老子的种。”

    众人惊愕,哭笑不得,但是周正良却听得心惊肉跳,回忆起某些不好的往事来,脸色突然一阵发白,慢慢变青了。

    “阿耶,事情绝对不是我做的,肯定是周扒皮的污蔑。”韩壮挺胸吼道,干脆利落,理直气壮。

    “嗯,很好。”韩七满意点头,转身说道:“姓周的,听到了没有,我儿子说他没做,你可以回去了。”

    定了下心神,周正良冷笑道:“韩七,你摆明是帮亲不帮理,当然帮自己儿子掩饰,就是我相信你,官府衙门也不会答应。”

    韩七正经八百说道:“既然你都相信了,那还有什么可说的,天色已经不早,赶紧回去做饭吧。”

    “呸。”周正良吐了口唾沫,冷声道:“今天,你们不给我一个交待,别指望我走。”

    韩七问道:“你想要什么交待。”

    “交人,请罪,不然官衙见了。”周正良也很干脆。

    “人可以给你……”

    “阿耶(阿七)(七叔)”

    韩七示意旁人噤声,冷静问道:“你会怎么处置。”

    咳,装模作样清理嗓子,周正良笑道:“说处置太难听了,怎么说大家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乡里乡亲,韩壮呢,就相当于我的子侄,怎么会难为他,不过是家里丢了些财物,总要有个说法,不然我的颜面何存。”

    “别废话,说重点。”

    周正良狡黠笑道:“其实也十分简单,只要他跟我回村,当众负荆请罪,那么这件事情就了结了,我绝对不再追究,这些财物什么的我也不要了,就当是送给大家的礼物。”

    韩七沉默不语,似乎有所意动,旁边村民也开始悄声议论起来,大多是持反对意见,但是也有偶尔几人,不知出于什么考虑,连小声表示赞成。

    “痴心妄想。”清脆的骂声传来,引得众人望去,却见韩瑞悠步走来。

    “宗长,你回来了。”

    韩瑞含笑回应村民的招呼,走到韩七身前,揖身道:“七伯。”

    “嗯。”韩七微微点头,与以前那样,不冷不热。

    眼见韩七准备答应,却有人跑出来搅局,周正良当然不爽,明明是知道韩瑞的身份,却故作不知,开口骂道:“你是谁?长辈说话,小孩子莫要胡乱插嘴。”

    伸手制止反驳的村民,韩瑞微笑道:“只要有理,不在乎年高微小,倒是某些人,白长了满腮胡须,却混淆黑白,见识反而不如小孩。”

    “哼。”周正良心里微掠慌乱,表面上却不屑说道:“韩家村真是没人了么,居然让一个小孩出来指手画脚。”

    “唉,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村里有规定,见什么人,说什么话,也要区别对待的,就比如说我吧,最不成器,没奈何,只能出来招呼你了。”韩瑞叹气道,绵里藏针,讽刺的意味,让村民笑逐颜开,哄然大笑。

    “牙尖嘴利,与韩九一个德行。”周正良哼道,满腔怒气,隐而不发。

    “原来周地主知道我是谁呀。”韩瑞笑道:“那么应该知道,我是否能做主了吧。”

    “管你们谁做主。”周正良阴沉道:“反正给我个说法就成,韩壮,劫财偷盗,人赃并获,你是韩家村的宗长,该不会也要徇私枉法,包庇族人吧。”

    “当然不会。”韩瑞断然道,村民笑声渐停,互相对望,有点儿忧虑,而韩壮的脸色也微变,只有韩七表情如故,不动声色。

    果然,两家矛盾未消,周正良闻言大喜,连忙道:“既然如此,你就把人交出来吧。”

    “好呀。”韩瑞轻松说道。

    “宗长……”有村民皱眉低叫,语气充满了不满,却见韩瑞轻轻挥手,笑道:“问题在于,你说的事情,与我们韩家村有什么关系,居然让我们交人?”

    “你是说韩壮,不是你们韩家村的人?”周正良惊喜道,心中更喜,难道说这小子,准备把韩七父子逐出村子,那就更好了,矛盾激化,有好戏看了。

    可惜,天不从人愿,却听韩瑞肯定答道:“当然是。”

    周正良失望,而韩家村民释然,韩壮的表情也稍加缓和,拳头慢慢松开。

    反应过来,周正良怒道:“小子,你是在戏弄我么。”

    “怎敢,我只不过是陈述事实罢了。”韩瑞肃容说道:“想我韩家村,自建村定居以来,一向奉公守法,安居乐业,从来没有做过伤天害理、伤风败俗、作奸犯科之事,身家简直就是清白如雪,这点乡里可证。

    “而今,周地主却气势汹汹的聚集帮凶,冲进韩家祠堂,扰乱我韩家祖先安宁、伤我族人不说,居然还以子虚乌有之事,侮蔑我村人声誉,如此是非不分,颠倒黑白,实在是让人难以置信。

    “事情太过恶劣,就算你我两村关系和善如亲,但是今日周地主若是不给韩家村一个满意解释的话,为了给族人一个交待,那么我只好上报官衙,请使君、上佐做主了。”

    听到韩瑞洋洋洒洒的长篇大论,不仅是周正良,就连韩家村民都惊愣住了,什么叫做反戈一击、倒打一耙,这个就是了。

    周正良气得浑身发抖,颤手指着韩瑞,道:“你……”

    “周地主何有指教?”韩瑞笑道:“怎么,要承认错误,很好,就知道周地主良知未泯,迟早会幡然悔悟的,没有想到居然这般快。”

    “放屁。”半天,终于从嘴巴憋个两个字来,周正良气急败坏道:“小子,无论你嘴巴再怎么利索,也改变不了事实,现在人证物证都在,你有什么好说的。”

    “周地主,人证在哪,让他出来吧。”韩瑞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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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素来厚道

    “对了,还要提醒声。www.uu234.com”韩瑞笑道:“如果只是你周家仆僮之言,就是告到官衙,恐怕也难以让人信服。”

    “宗长说的是。”韩家村民纷纷附和,脸上露出笑容,虽然说,看起来,韩瑞似乎很不地道,但是听起来,特别是见到周正良气急败坏的模样,他们心里却格外舒畅。

    “人证,当然是有。”周正良说道,却突然没有言语,脸色阴沉得可怕,就在这个时候,旁边有个村民,小声对韩瑞说道:“宗长,当日,十八推周四郎下河时,我看见了,而且路边也有几个外乡人经过,消息可能就是他们泄漏的。”

    额头微皱,惊讶望了眼那人,韩瑞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作声。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人在做事天在看。”周正良冷笑道:“韩十八,你是否再敢发誓,那天,在竹林外头,从来没有见过我儿子,也没推他下河。”

    “我……”韩壮迟疑了下,说道:“是又怎么样,他是活该,无端把筒车踢到河里,让他拣起来,又不肯,居然骂我,还动手动脚的,所以……一怒之下,我就把他扔河里了。”

    “哈哈,你们都听到了吧。”周正良大笑道:“连他自己都已经承认了,你们还有什么话可说的。”

    “承认什么?”众人莫明其妙。

    “哼,还要嘴硬。”周正良说道:“当日,我儿从城里回家探亲,路过竹林,他,韩十八,见财起意,抢走我儿身上财物,又推他下河,欲害其性命,幸得我儿善水,没有溺死,趁机泅渡而去……”

    众人闻言,顿时哭笑不得,韩瑞摇头叹道:“周地主,你还真会编造故事,何不去撰写几篇传奇小说,应该很有市场。”

    市场什么的,周正良听不明白,也不愿意理会,只是坚决道:“我儿四郎回家之后,听他哭斥,本来我也不相信,以后是哪个匪徒冒名而做,不想,昨日晚上,我家失窃,贼人不慎留下痕迹,经过辨认,却是韩十八之物。”

    周正良从怀里取出一条腰带,得意地说道:“再顺其脚印,一路追踪,在祠堂之里,发现了我家财物,物证在此,看你们还有何话可说。”

    “带子的确是我的。”见到腰带,分外眼熟,韩壮满面惊奇,忍不住说道:“凉晒的时候,怎么也找不到,以后是被大风吹走了,怎么会在你那。”

    周正良鄙视道:“一听就知道是推托之词,谁不会说呀。”

    “我没有撒谎。”韩壮急声道。

    “十八哥,莫急,让我来。”韩瑞安慰了句,如果是往日,韩壮肯定不屑从令,现在却真的听话不语。

    上前两步,韩瑞微笑道:“这个,就是物证?”

    “没错。”周正良谨慎退步,警惕看向韩瑞,别看这小子笑眯眯的,却不是易与之辈,不得不小心提防。

    “周地主,你说我十八哥见财起意,那他抢了你儿子什么物事?”

    “一枚玉佩,价值千金,是他姑父,扬州别驾送他的。”周正良得意洋洋说道,特别是见到一些村民面泛惊怕之色,心中更加高兴,就要趁热打铁恐吓一番。

    然而,韩瑞却没有给他机会,似笑非笑道:“周地主,你知道我是从何处回来的么?”

    “什么?”微怔,周正良立即说道:“我管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转移话题啊。”

    “地方你应该知道,就是颜学政的府上。”韩瑞自顾说道,还拿出大红镶金边的请柬,给众人过目。

    有些村民不明其意,但是周正良却清楚,心中惊骇,表面却不屑说道:“那又怎么样,难道你与他交情很厚?”

    “人家是大人物,能与我有什么交情。”

    闻言,周正良心里松了口气,就要开口讽刺,却听韩瑞继续说道:“只不过,在宴会之上,我倒是碰到了令郎,我俩也算是发小了,而且几年不见,难得他居然还记得我,大家就聊了起来。”

    瞥了眼目光闪烁,阴晴不定的周正良,韩瑞含笑道:“不过那时他神情急虑,好像有什么心事,我自然追问,他说是忘记带了向颜学政贺寿的礼物,然后向我借钱,怎么说也是乡里乡亲,我不好拒绝,顺手借给他两千金……”

    “信口雌黄,荒诞无稽!”听到这里,周正良顿时明白过来,自己才说玉佩价值千金,这小子更狠,眼睛未眨,张口就翻了倍。

    “是么,你怎么肯定我所言是虚。”韩瑞笑道。

    “是啊,我们宗长家财万贯,区区千金之数,指缝间就漏出来了。”村民们开口在旁边起哄,大笑道:“怎么,想赖账不还啊。”

    “千金多重,你怎能随身携带。”周正良气道。

    “哦,差点忘记了。”韩瑞拍额说道:“我用两千金买了个炉鼎,那可是魏晋时期的古物,价值连城,那时心软,耐不住四郎的苦苦哀求,就送给他当寿礼了。”

    周正良大骂道:“撒谎,那炉鼎明明是我买的。”

    “哎呀,才半个时辰而已,你就知道这件事情了。”韩瑞惊讶道:“但是,众所周知,周地主财大气粗,从来不缺钱的,何必为了区区两千金而昧着良心说话呢,要知道欠债还钱,本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当然,如果真是一时拿不出来,大不了写张欠条,大家乡里乡亲的,利息肯定不会太多的。”

    “没错,谁不知宗长素来厚道,借贷只须一分息,绝对不像扒皮抽筋的某人。”村民哈哈大笑,瞧见周正良脸白青红模样,分外有趣,就连向来严肃的韩七,硬郎的脸庞也多了分柔和笑意。

    调侃几句,韩瑞脸色转正,认真说道:“周地主,你说我十八哥谋财害命,且不言抢了多少财,更不提,在光天化日之下,事情发生的概率,就说害命吧。”

    一手搭在韩壮比海碗还粗的胳膊上,轻轻拍了拍,韩瑞笑道:“非我瞧不起你家四郎,以他的体格,我十八哥一手就能把他捏死,何必多此一举,把人推到河里溺死,要我说呀,能在勉强过膝的河水里溺死的人,这种运气,恐怕喝凉水也会噎死,怨不了别人。”

    众人一听,突然反应过来,才想到竹林旁边的小河真的不深,别说周玮这种青年,就是三岁小孩,也能伸直脖子,涉水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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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一触即发

    “就是如此,周扒皮,一条小河,根本淹不死人,你还有什么可说的。www.uu234.com”韩家村里的年轻人纷纷叫嚷起来,旁边的长辈们也不阻止,含笑望着周正良。

    “玉佩的事情,暂且不提。”眼睛转了圈,周正良扬着腰带,指着祠堂前的财物道:“那么这小子的腰带,以及这些物证呢,应该不会有假吧,上面还有我周家的印迹。”

    韩家村民哄然声渐歇,对望不语,的确如此,地上的财物,留有许多细微的痕迹,都证明那是周家的东西,难以解释它们怎么会出现在韩家祠堂里。

    “腰带?”韩瑞呵呵笑了起来,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但是村民立即平静下来,目光里泛着期待,然而周正良却皱起眉头,暗暗在心里寻思着话里的疏漏、破绽。

    半响,见韩瑞没有说话,周正良忍不住声色俱厉说道:“笑什么,你敢说,这巾带不是他的?”

    “是又如何,又能够证明什么?”韩瑞不屑说道:“以你的说法,那我只要随意取件标有周家印迹的物事,扔到我家里,就可以指认你周家为盗贼,想必很多人不会怀疑的。”

    众人轻笑点头,周正良脖子粗红,大声道:“我好心与你讲理,为何要恶语伤人,难道韩家村上下,不是说理的地方,只懂得以众欺人么。”

    “好吧,那么我们就说理。”韩瑞点头,掐指道:“第一,我十八哥的腰带莫名失踪,谁知道是否某人偷去;其次,你为何认定,盗贼就是我十八哥,而非他人所为,故意栽赃陷害,要知道韩家村四世同族,排行十八的,可他不仅是他而已;第三,既然是家中失窃,又知道是谁人所为,更有真凭实据,为何不赶紧报官让衙役前来捉拿,却携众奔来,这可不像是周地主平日的作风。”

    众人纷纷点头,要知道周正良仗着自己有个当大官的妹夫,平常时候,无论遇到什么事情,只要有把握能赢的话,首先是请衙役前来,以权势压人,从而事倍功半,而今口口声声说要告官,却迟迟不见动静,的确让人怀疑。

    “哼,我只是念在大家是乡亲的份上,不想把事情做绝才会如此,既然你们不识好人心,那么我立即去官衙告状。”周正良怒声道,眼睛却掠过一丝心虚,之所以不却报官,就是因为失窃的现场没有布置仔细,怕人看出,本以为凭着威胁吓唬,就能将事情解决,不想半路杀出韩瑞来,三言两语之间,就把事情颠倒过来。

    看见形势就要逆转,谎话就要一一给韩瑞揭穿,周正良心中暗叫不妙,口中叫骂着,手中指着眼前唯一的凭借,那些散乱在地上的财物道:“真要是到了官衙大堂,韩家小子,无论你怎样伶牙俐齿,但是总不能把这些物证都说没吧。”

    带着两分得意笑容,周正良冷笑道:“说得再天花乱坠又如何,只要解释不清楚贼赃从何而来,不仅是韩壮,就是你们……身上也有嫌疑,贼人同伙的罪名,肯定跑不掉了,所以我劝你们还是乖乖认罪吧。”

    韩家村民又沉默了下来,目光看向韩瑞,毕竟周正良之言,并不完全是恐吓,到了公堂之上,只要解释不清楚财物的来龙去脉,再能言善辩也没有作用。

    “大不了鱼死网破……把这都烧了,看他哪来的物证。”肃静的祠堂前,突然从冷眼旁观半天的韩七口中,冒了句话来,语气冰冷认真,显然不似说笑。

    好办法,眼睛一亮,韩家村的青壮小伙闻声,立即悄无声息地攥紧手里的家伙,身体微微向前倾斜,只等韩七一声令下,马上动手。

    “失算……”周正良心中懊悔,居然忘记这人是不可理喻的疯子,连忙低声吩咐两句,旁边的健壮家奴也连忙将他团团围了起来,紧紧握住棍棒,面呈狰狞之色。

    就是在这种关键时刻,周正良好像要力图勉强发生冲突,颤声威胁道:“韩七,你别乱来,两村械斗,天大的责任,你能背得起吗。”

    淡然而笑,韩七从容说道:“周赖子,还记得当年那刀否,不知道伤疤好了没有。”

    浑身惊颤,发皮一阵发麻,周正良下意识抚摸左肋,脸面通红,勃然大怒,然而眼睛却泛起惊恐之意。

    负背的手掌颤抖,周正良色厉内荏斥喝:“韩七,可要想清楚了,光天化日之下,你再呈凶伤人,官衙追究起来,恐怕没人救得了你。”

    韩七收敛笑意,眼光凝聚起来,握紧拳头,两方人马对峙几息,目光交叉接触,喀嚓嚓,似要产生剧烈的火花来,现场气氛忽然变得十分微妙,如同导火线,一触即发。

    这时,韩瑞又出来搅局道:“咳,诸位,先别着急,能否让我再说句话。”

    “宗长,不用多说,不给他们点颜色瞧瞧,真当我们韩家村是好欺负的。”

    “没错,直接打……打得他们不敢再来为止。”

    一阵杀气腾腾,摩拳擦掌的尽是韩家村的热血青年,年少气盛,血气方刚,从小听韩七征战沙场的故事长大,对他自然极为崇拜,而韩壮自小就是村中的孩子王,一帮青年感情深厚,亲如兄弟,容不得他受别人的欺负。

    当然,村中也有老实稳重的中年长辈,其实他们心里也着急,害怕闯下大祸,不过韩家村人一向团结,何况是在外人面前,更加不能拖后腿,隐去担忧,做好援助的准备,然而听到韩瑞似有话说,脸色稍缓,纷纷开口说道:“你们先别吵,听宗长说话。”

    “有什么好说的……”

    “怕了就躲到后面去。”悄悄嘟喃几句,在长辈责斥似的目光下,一帮青年撇了下嘴,但还是乖乖地闭口不语。

    “你……先回家吧,其实没有什么话好说的。”沉吟了下,韩壮冷声说道:“想要我污赖做过从未没有做过的事情,那要问问我手里的家伙答不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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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败退

    “十八,莫要急躁,听宗长说话。www.uu234.com”

    嘟喃吵嚷了片刻,韩家村民也渐渐安静下来,借这个机会,周正良悄悄挥手,让一个奴仆暗暗地离开,返回家里搬救兵。

    为了吸引众人的注意力,周正良又从奴仆的护卫中冒了出来,大声说道:“没有什么好说的,你们韩家村就是个贼窝,尽做些谋财害命,盗人钱财的事情,事主找上门来,居然还敢理直气壮喊打喊杀,简直就是无法无天,我一定要上报官衙,让都尉派兵来剿灭你们。”

    韩家村青年闻声大怒,韩瑞连忙开口安抚,皱眉说道:“周地主,望请自重,若是再口出不逊,休怪我撒手不管,反正此事是你理亏,真在这里受了什么委屈,韩家村可不会背负任何责任。”

    “理亏!笑话。”周正良放声大笑,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在这种时候,心里再虚,也不能表现出来。

    “难道不是?”韩瑞惊讶道:“你说的人证、物证,没一样是能经得住考究的,却来韩家村冤枉好人,满嘴胡话,村民看不过眼,反驳两句,你居然以武力相逼,就算在公堂之上审案的是韦别驾,他定然不会公然偏帮于你,定然要大义灭亲。”

    “你……颠倒是非,混淆黑白。”周正良怒极反笑:“人证也就罢了,眼前的物证你怎么解释?众目睽睽之下,我不信你们能将其都毁了,那说明你们心虚,欲盖弥彰。”

    “物证,眼前哪里有什么物证呀?”韩瑞莫明其妙,低下头打量地上的钱、银、绸缎、纱绢等物,装作恍然大悟模样,伸手微指道:“周地主,你说的该不会这些物事吧。”

    “没错,这些全部都是我家的,无缘无故,怎会出现在韩家祠堂。”周正良隐约感觉有些不妙,但表面上依然强硬说道:“什么栽赃陷害之类的话就不要说了,不给个合理的解释,我绝不罢休。”

    哈哈哈哈……

    突然,韩瑞唇角勾起一抹和煦笑容,慢慢地,演变成为爽朗大笑,最后居然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弯下腰来,捧着肚子,不成腔调道:“周……地主,你真的确认,这些物事……是自己的?”

    废话,自己亲手挑出来的,岂会认不出来,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别给奴仆掉包了,周正良心里嘀咕,连忙再仔细观望,发现上面的标志印刻得清清楚楚,绝对没错,顿时安下心来,冷哼道:“不是我的,难道是你的不成?”

    “咦?”韩瑞不笑了,满面惊讶的表情,愕然说道:“周地主既然知道,那何必以此为证,污赖我兄长。”

    “你……”周正良立时气得说不出话来,见过无耻的,但是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无耻的,一点道理也不讲,顺杆就往上爬。

    “诸位,别以为我是在说笑。”韩瑞敛笑正容道:“财物的确是我家的……”

    “……上面周家的标记怎么解释?”

    “一个周字罢了,难道方圆百里,十里八乡的村庄,就只有周地主一家姓周而已。”韩瑞轻描淡写说道:“至于什么正呀、良呀的,记得我们村子就有几个,更加不用说其他村子。”

    周正良几欲吐血,当初就是考虑到把名字连写标志太过明显,所以故意拆开,没想却成了韩瑞诡辩的理由。

    “至于我家为何有这些物事。”韩瑞含笑而笑道:“大家忘记了……”

    “宗长大仁大善,时常借贷周济各村乡邻,这些应该是他们归还之物。”某个反应机灵的村民的解释,让众人恍然大悟。

    “大仁大善不敢当。”韩瑞羞赧说道:“只不过见到乡邻有难,心肠就是硬不起来,狠不下心拒之门外,比如说前几天,周村的几位叔伯长辈悲戚上门……”

    这简直就是当众打脸,大家都知道,周正良是周陈村的首富,与几人是同村同族,然而他们遇到困难,宁愿求助韩家,也不愿意求同宗的周正良帮忙,可见他在族人心中的感观是多么的恶劣。

    底下轻笑成片,周正良消瘦的脸庞涨得通红,怒气冲冲道:“凭什么说是你的就是你的。”

    “不凭什么,周地主若是不信,我们可以寻乡邻来辨认。”韩瑞淡然说道:“其中必有他们奉还的借贷财物。”

    “好……”半响,周正良环视四周,发现蠢蠢欲动的村民,考虑片刻,觉得好汉不吃眼前亏,回头再算总账也不尽,便从口中咬牙切齿挤出几字:“我们走。”

    “慢行,不送了。”韩瑞含笑拱手道。

    准备不足,知道再留下来只是自取其辱,周正良非常干脆,拧头就走,几步路之后,突然回头叫道:“韩七,别不服气,人家确实比你合适当宗长,我看乡耆的位置也是如此,恐怕老乡耆宁愿空置二三十年,也要留着给他接任。”

    明显是在挑唆藏刺,让韩家村民脸色突变,忽而传来年长族老苍浑的声音:“韩家村的事情,不劳周家小子费心,我就是没有进棺材的打算,但是也活不了那么长久,再过两年,我就放下担子,让阿七挑起。”

    “阿叔……”

    “阿翁。”

    年长族老拄杖走来,步履轻松稳健,没有显露丝毫老态,旁边,也是几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或高或矮,或胖或瘦,或慈眉善目,或严肃认真,不同而一,却没人敢小瞧他们,更加不敢怠慢,纷纷上前鞠躬行礼。

    “……耆老,你们来了。”

    据《通典》职官典记载,乡置耆老,以耆年宿望,谙识事宜,卓然有景行者,县补之,亦曰父老,更多属于一种荣誉称号,给予那些有一定文化修养、老成持重,在乡村中颇有令誉的老年人。

    耆老没有具体的职掌,也不承担相关的法令责任,然而,州县官衙治理乡里,却离不开他们的帮助,户籍、土地、税收、调解乡里纠纷、宣扬道德风化,没有哪样少得了他们,而且,少了他们,官衙事务真有可能运转不了。

    “周家小子,你不是说我会偏帮村人么,现在我把十里八乡的耆老都请来了,你有什么话,尽管对他们说吧。”年长族老说道:“放心,我们韩家村行事一向光明正大,从来不会偏帮自己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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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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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小地主介绍:
穿越成为唐朝贞观年间扬州城外的一个小地主,家中固然没有黄金万两,却有千亩良田,终日无所事事,经营庄园之余,最大的乐趣,就是与若干良家少女花前月下、吟风咏月!唐朝小地主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唐朝小地主,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唐朝小地主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