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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悠悠忘忧     贵女反攻记txt下载     贵女反攻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六章 相厌

    原以为来王府会有很多稀奇有意思的事,会比闷在自己家里有趣的多,可谁知,坐在这儿半天了,慕嫣然和贺琳蓉两个人一句话都没说,慕依然顿时觉得有些闷了。可方才是自己说要不出声的静静看她们下棋的,这会儿再反悔必定让她们嘲笑,慕依然忍下心头的沮丧,将心思拉回了越来越看不懂的棋局。

    可惜,好景不长。

    环顾四周,到处都静悄悄的,除了偶尔能听到棋子落在棋盘上的清脆珠玉声,屋子里再无声响,慕依然觉得自己有些坐不住了。

    看着初时还端庄的像个贵小姐似的慕三小姐坐在椅子上扭来扭去的样子,贺琳蓉不动声色的看了慕嫣然一眼,脸上一派平静,可眼中,却泛起了层层笑意。

    “盈儿,端糕点给慕三小姐吃……”

    抬头看了慕依然一眼,贺琳蓉柔声吩咐道。

    “郡主,我……我想方便。”

    红着脸,慕依然蚊子一般的声音,说出了自己的请求,心内暗自悔恨方才不该喝那么多的水。

    “盈儿……”

    贺琳蓉唤了一声,屏风外走进了一个身形高挑的俏丫鬟。

    “慕三小姐,请您随婢子来……”

    伸出手指引着,盈儿带着慕依然朝外去了。

    瞟了慕依然远去的背影一眼,贺琳蓉轻声问道:“你怎么带她来了?害的我都不好和你说悄悄话了……”

    听着贺琳蓉话语中的埋怨,慕嫣然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父亲大人有命,嫣然怎敢不从?”

    说罢,慕嫣然俏皮的一眨眼,狡黠的说道:“没事,她在与不在,差别不大,看,现在不是闷的自己找借口跑出去了?”

    “哎,对了,你这榕苑附近不会有什么陌生人吧?免得她出去乱撞,又惹了什么麻烦。”

    忽然想起慕依然最会惹祸,慕嫣然担心的问道。

    摇了摇头,示意慕嫣然放心,贺琳蓉将目光转回棋盘,一边心不在焉的说道:“不会,榕苑离前院还有一段距离,她就是乱闯,也到不了前院去,旁边是我哥哥的书房,哥哥今日外出了,所以她撞不见谁的。再说了,盈儿最是稳重,有她跟着,必不会有事的,放心好了。嗯,下这儿,这次我可不会再输给你了……”

    放下心来,慕嫣然将注意力拉回了棋盘上正在进行的厮杀中。

    解决完内急的问题,慕依然心头一片舒爽,闲散的走了几步,便觉得周围景色甚好,太阳暖暖的照在身上,让她说不出的惬意。

    忽的,鼻尖飘过了一丝清香,慕依然眼中一亮,嗅了嗅鼻子,朝着清香飘来的地方去了。

    穿过了一座月亮门,便看见靠墙的一边有一个花圃,花圃里栽种着满满一片长着紫色叶子的植物,而那淡淡的清香,就是来源于此处。

    越往近处走,那香味愈发勾人,慕依然直觉的稀奇。

    想要看清楚那个花瓣长的什么模样,慕依然伸出手去捏住了一片最大的紫色叶子,刚触到花叶,便听到远处传来一声低斥:“住手,你做什么?”

    紧接着,耳边传来了缓慢的脚步声。

    身形一颤,有些被吓到的慕依然站住身子,转过头去看向来人。

    来者两人,前面一人身着一件石青色长袍,足底是一双半新不旧的的厚底棉靴,此刻面显怒容,而后面的一人,却是一身藏蓝色倭缎锦袍,面容俊朗,却一脸平静。

    看着一脸怒色冲着自己而来的那个人,慕依然跺了跺脚,厉声斥道:“吼什么吼,本小姐只是看看而已,又没有动手采摘,你何至于如此?看来,王府的规矩也不过如此,连个下人都敢如此待客。”

    “你……”

    来人面色一变,正要出声苛责,却是忍住了,狠狠的斜了她一眼,几步奔到了花圃边。

    仔细的盯着那些花草察看了半天,见没有异象,那男子方转过头恶狠狠的看着慕依然沉声训道:“还好它们无事,否则,就是把你卖了也赔不起,哼……”

    “欺人太甚,就这些破草,本小姐还不稀罕呢。”

    心中大气,慕依然怒声说道。

    眼角浮出一抹不屑的笑容,那男子看着慕依然朗声问道:“在下可曾邀请小姐来此?”

    言下之意,既然不稀罕,趁早走人,免得留在此处徒惹人厌烦。

    怒目相对,慕依然气的脸色涨红。

    “好了,别跟个小孩子似的,难得出来一次,别扫了兴。”

    藏蓝色锦袍男子从身后走出,深深的看了慕依然一眼,沉声说道:“慕小姐既来了王府,便是王府的客人,本世子替他给慕小姐道歉了,还望慕小姐莫要生气。”

    原以为碰到了一个不知礼数的下人,谁知竟引出了世子,慕依然心中大喜,顿时眼中泛出了阵阵光亮。

    看着走上前来的襄王世子言辞客气,慕依然扭捏的屈膝行了礼,娇声说道:“给世子殿下见礼……”

    “免礼……难得蓉儿对慕小姐赞赏有加,既是蓉儿的客人,慕小姐快回榕苑去陪着蓉儿吧,方才的事,还望慕小姐莫要生气……”

    见慕依然顿时显露一副含羞带怯的做作模样,襄王世子贺启钧只觉得心头厌烦,想到妹妹对她赞赏有加,难得她交到一个朋友,实在不好恶言相向,是故,贺启钧和声说道。

    见襄王世子全然不怪罪自己方才的蛮横无礼,还如此亲和有加的和自己说话,慕依然顿时觉得心花怒放。

    低垂着头给他行了礼,慕依然转过身迈出了月亮门,朝来时的路去了。

    娘说,襄王妃有意向慕府示好,还特意问起慕嫣然是否许配了人家,得知父亲已有定数时微显失望,看来襄王府有意与慕府联姻。

    娘说,襄王世子人品出众,是都城中女儿家心目中期盼的良婿人选。

    娘还说,我家依儿如此品貌,说不定能入得了襄王世子的法眼。

    ……

    想到沈氏这几日在自己和大姐面前说过的话,又回想起方才世子对自己的柔和话语声,慕依然觉得,心中有什么东西,在微微的动着,而前行的步伐,也带着一丝轻快的愉悦。

    “堂兄,这傻丫头是谁啊?真真讨厌至极……”

    估摸着慕依然走远了,贺启钧身后的男子问道。

    眼中闪过一抹厌烦,贺启钧低声说道:“蓉儿今日请来的客人,慕府小姐,慕嫣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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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欢喜

    在襄王府用了午膳,慕嫣然带着慕依然给襄王妃行了礼,才带着大包小包的礼物,再次坐着王府那辆极有气势的马车回了慕府。

    想到早晨自己刚下马车贺琳蓉看到自己时脸上的雀跃和欢喜,再想到刚才离别时贺琳蓉挥着小手一脸恋恋不舍的伤感,慕嫣然忽然觉得,也许每个人都是怕孤单、怕寂寞的,即使有人陪,可若是围在身边的人并不清楚那人心里想要的是什么,那种被众星拱月的环绕着依然觉得天地间只有自己孤身一人的感觉,定然也是极难受的。

    想到此,慕嫣然想到了与世隔绝般孤苦了近二十年的柳氏,这些年,她心里必定是极其难过的吧?

    这天下,男人三妻四妾,女人却要从一而终,可哪一个女人心里不是怀着“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的美好愿望的?只是,有些人能佯装接受,而有些人,譬如自己的娘,便是那个即使委屈自己也不愿强颜欢笑的面对那个负心人的女子。

    前世时,大难临头时,沈氏早已卷着掌家这些年私自昧下的钱财带着慕容庭逃之夭夭了,而最后陪着父亲上断头台的,却是将青春都尽数留在了明徽园的柳氏。

    从前想起此事,看到柳氏已经一副看淡了不愿再提的模样,慕嫣然身为子女也不能对父母的感情之事过多置喙,也就顺着她的心随她去了。可如今看到了襄王妃在努力的想改变贺琳蓉的孤僻,愿意想办法去改善这样的局面,慕嫣然瞬时觉得,或许自己也可活学活用在柳氏身上。

    重活一次,自己如今,绝对不是只像身体一样,是个十二岁不懂世事的女孩子了。

    踏下马车的时候,看着头顶湛蓝的天空和和煦的日光,慕嫣然深深的呼了一口气,明天会发生什么,谁都不知道,可今天的事情,总还是把握在自己手里的吧?

    如是想着,忽略了慕依然一反常态的安静,慕嫣然有礼貌的跟前来护送自己的王府管事道了谢,携着几个礼盒径自去了明徽园。

    粗略的跟柳氏讲了自己一上午在襄王府的情况,慕嫣然有些开心的说道:“娘,女儿跟小郡主说,并不能等着别人去找她,陪她说话陪她玩,她要主动一点才好。如果想和她的父王母妃呆在一起,就撒撒娇卖卖乖,毕竟是她们的女儿。否则,别人永远当她已经是长大的女孩子了,就会忽略她那颗实际孩童般的心。”

    看到女儿笑嘻嘻的脸庞,柳氏像是被感染到了一般,摸着她的头发柔声问道:“那小郡主听你的劝说了嘛?”

    用力的点着头,慕嫣然顿时有些兴奋起来,从柳氏怀中坐正身子,她朗声说道:“后来襄王妃请我们去正厅用午膳,膳桌上就我们四个人,我看蓉姐姐犹豫了一下,然后低声说‘母妃,我想吃小时候你做给我和哥哥吃的芙蓉糕’。”

    “然后呢?”

    看了一眼慕嫣然,柳氏好奇的问道。

    想起那会儿的情形,慕嫣然叹了口气,轻声说道:“襄王妃愣了好久,才像是反应过来一般的连声应了,说晚膳时就做给她吃。”

    说罢,慕嫣然抬起头定定的看着柳氏问道:“娘,是不是我们长大了,就要有个大人的模样,再也不能像小孩子一般任性了?”

    捏了捏女儿的鼻子,柳氏无奈的笑了笑,柔声说道:“傻丫头,你便是老了,也是娘的女儿,在娘面前,你永远都是孩子,所以,孩子永远都是可以任性,可以撒娇的。”

    “嗯。”

    点了点头,慕嫣然靠在柳氏怀里,掩住了自己有些发酸的鼻子。

    过了好一会儿,慕嫣然犹疑了许久,才轻声问道:“娘,你有想过,今后要怎么和父亲相处嘛?既然要争回掌家的权利,势必就要有父亲的支持,再说了,你就没想过,把父亲和掌家的权利,一起争回来嘛?”

    感受到柳氏的身子僵硬了一下,慕嫣然坐起身,小心翼翼的看向柳氏。

    想来是心情比从前好转了些的缘故,近些天来,柳氏的容颜少了几分肃穆,多了几分柔和,从前娇美大方的气质,又回到了身上,再加上略一打扮,有时候,她能清晰的感觉到,在柏松堂时,慕昭扬的目光,会有意无意的停留在自己身上。

    自己已很长时间不愿去想从前发生过的事情了,可,这样又能逃避得了一辈子嘛?如今慕嫣然问起来,柳氏在心里,又何尝不是在问自己。

    “嫣儿,娘和你父亲之间的事,不像你们小孩子想的那么简单,物是人非,娘在明徽园独处了近二十年,你父亲的心,怕是也不会如从前一般了。我们,回不去了。”

    慕嫣然想要开口劝说的话语还未出口,一旁,柳氏已轻声说道:“嫣儿,你的意思,娘明白,以后再说吧,娘现在心里很乱。”

    乖巧的点了点头,慕嫣然不再出声,静静的陪着柳氏坐着。

    这边心思沉重,而那厢,映雪堂内,沈氏和慕依然却是满心满眼的欢快愉悦。

    “依儿,襄王世子对你果真十分亲和?”

    紧紧地抓着慕依然的两只胳膊,沈氏满脸带笑的问道。

    “嗯。”

    肯定的点了点头,慕依然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羞怯。

    “娘,世子还对女儿笑呢。他那个随从不懂规矩,以为我要摘花圃里的花,便出声呵斥了我,世子不但拦住了他,还好声好气的替那下人给我道歉,劝我别生气呢。”

    小脸红扑扑的,慕依然想到襄王世子俊朗的面容,心头如小鹿乱撞一般扑通扑通的跳着。

    “那二丫头呢,她可见到襄王世子了?”

    见慕依然一回府就拉着自己进了映雪堂正屋,讲了自己遇见襄王世子的事,却只字未提慕嫣然,沈氏沉声问道。

    摇着头,慕依然不屑的说道:“从进了王府,她就在榕苑陪郡主下棋,然后我们一起去正厅陪襄王妃用了午膳,然后就回府了。除了我去方便那会儿,其它时候我都在她身边的,她绝对没有遇上襄王世子。”

    点了点头,沈氏有些心花怒放。

    “那襄王妃呢?她对你怎样?”

    想到襄王妃,沈氏心里又有些忐忑起来。

    嘴巴一撅,慕依然不高兴的说道:“她不喜欢我……”

第四十八章 示好

    “娘,襄王妃好像不喜欢我……”

    躲闪着沈氏有些急切的问询目光,慕依然瑟缩着说道。

    幽幽的叹了口气,沈氏看着一脸沮丧的女儿,柔声安慰道:“依儿,你啊,就是太老实了,不会像二丫头一般会讨好人,你看,如今老太太都被她哄得偌大的慕府只她一个好孙女似的,莫说是不了解你们的襄王妃了。你呀,该多跟二丫头学学,学学她的讨巧,否则,将来连你父亲对你的疼爱都被二丫头夺走了,看你怎么办?”

    不忿的抬头睨了沈氏一眼,慕依然大大咧咧的说道:“娘,你就别自欺欺人了,你以为父亲最喜欢的是我嘛?他最喜欢的是二姐姐,便是四妹妹,父亲对她也要比对我和气些呢。”

    一脸嗔怨的表情,沈氏伸出手狠狠的戳了慕依然一指头,方柔声说道:“傻丫头,你知道什么?古人都说,严父慈母,你父亲对你严格些,当然是为了你好,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看看你那块玉牌,还有你那个金手串,不都是你父亲私下里给你的?你其它那几个姐妹,可都没有呢。”

    “娘,你说襄王世子他……”

    心里仍旧惦记着那张温文尔雅的面孔上透出的那丝和煦笑容,慕依然有些娇羞的问道。

    自己也是从少女时代走过来的,此刻焉能不知女儿心里在想什么,一时间,沈氏将慕敏然告诫她要给慕依然挑个脾气温和好拿捏的夫婿的事抛到了脑后,满心满眼的想象着自己的女儿嫁进王府做世子妃的华丽场面。

    安抚的拍了拍慕依然的手,沈氏出主意一般的说道:“依儿,听娘的话,你的性子,真要改改了,便是为了襄王世子,你也不能像从前那般骄纵了。你也看出来了,老太太也好,襄王妃也好,都喜欢像你二姐姐那般乖巧讨喜的性格,所以,日后你要多跟着二丫头学学她的做派。日后,只要哄好了襄王妃,你还愁不能如愿?要知道,想和襄王世子在一起,若入不了襄王妃的眼,便是世子再喜欢你,都无济于事的。”

    平日里,若是沈氏说出这一番话,慕依然定要嫌她啰嗦,老早就跑的没人影儿了,今日,却一反往常的乖乖听着没有出言反驳,可见,是上了心的。

    温顺的点了点头,慕依然抬眼定定的看着沈氏朗声说道:“娘,女儿听您的,以后女儿多跟二姐姐在一起,学她的待人接物,学她讨老太太欢心的本事,女儿虽不喜欢她,可为了您,为了女儿自己,女儿一定好好跟她学……”

    见慕依然如此信誓旦旦的承诺,沈氏顿时心头感慨起来,温柔的将她揽在怀里搂紧,沈氏轻声说道:“好,好……只要你能像二丫头一样讨得襄王妃的欢喜,娘舍了这张脸面,就是求到太后娘娘面前,也必定让你如愿。”

    听沈氏如此说,慕依然心内,更是坚定了最初的想法。

    因着考虑多方面的因素,襄王府和宰相府走的太近,也会招到圣上和朝臣们的无端猜忌,是故,从襄王府回来后,贺琳蓉每隔几日就会差王府的管事给慕嫣然送封信过来,大意,都是说如今襄王和襄王妃有多宠她,可见,撒娇卖乖这一招,在天下的父母面前,都是一样好使的。

    而慕嫣然的回信,无外乎自己身边发生的趣事,小到如何捉弄了紫云和紫月,大到又从翠竹苑书房里发掘到了一本如何有趣的游记杂文,诸如此类。

    一时间,寒冷的天气在两个小姑娘火热的友情浇灌下,显得也不那么难熬了。

    除了小郡主一改以往的孤僻变得活泼开朗让慕嫣然觉得有些欢喜,慕嫣然另外却又发现了一个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的变化,那便是慕依然。

    慕嫣然自懂事以后一直乖巧可人,除了映雪堂的那几位主子不喜欢他,慕府从老太太到其它几房的姨娘和弟妹,再到府里的下人,对这个爱笑又不摆小姐款儿的慕府唯一的嫡出小姐,都极为亲和。

    而慕依然,虽然只比慕嫣然小一个月,因为自小被沈氏娇惯的缘故,脾气骄纵又任性至极,所以除了慕昭扬、沈氏以及与她一母同胞的慕敏然和慕容庭,府中再无人喜她。而慕依然却从未在自己身上找原因,总以为是早她一个月出生的慕嫣然夺了本该属于她的风采,于是两人自小便不和。

    再加上沈氏和柳氏这两人这么多年根深蒂固的疏远,慕依然心里更加觉得,若是没有柳氏,自己的娘就是这府里的嫡夫人,而自己,便是名正言顺的嫡出小姐了,是故,慕依然同沈氏一样,心里恨透了柳氏和慕嫣然两母女。

    可自从从襄王府回来以后,慕依然却像是突然转了性子似的,无论何时何地遇到慕嫣然,总是二姐姐长二姐姐短的叫着,人前人后一片和善,仿佛姐妹不合是从来没有过的一般。

    想来想去,自回府后,二人并未有过接触,那慕依然身上的变化,肯定根结在襄王府。

    虽不知在襄王府发生了什么,可联系前世时发生过的事情,慕嫣然很直接的猜到,必定跟襄王世子有关。

    是故,再次给贺琳蓉回信的时候,慕嫣然就小心的打探着问道,慕依然跟着盈儿出去方便的那小半个时辰,是否发生过两人不知道的事情。

    等待贺琳蓉回信的那几天,慕嫣然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也极其热情的以同等态度对待慕依然,一时间,姐妹二人像是出自同一娘胎一般的熟络亲热,让身边的一众人目瞪口呆,便连知晓内幕的沈氏,也是一副不敢置信的惊诧表情。

    这次未等到三日,慕嫣然便收到了贺琳蓉的回信,看完回信,慕嫣然陷入了沉思。

    贺琳蓉在信中说,那日盈儿带着慕依然去榕苑后的净房解手,后来回正屋的时候,盈儿遇到了厨房来的小丫鬟,说做给郡主和客人的甜品做好了,所以慕依然便善解人意的让盈儿自去忙了,至于慕依然后来去了哪,就不得而知了。

    贺琳蓉还说,她试探过自己的兄长了,贺启钧说,那日出府去了,后来回府取东西,并未遇到任何人。

    这就奇怪了。

    捏着手里的信,慕嫣然一时有些捉摸不透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所图

    慕敏然不记得自己是如何离开正屋的,依稀记得,耳边是宋泽恭谨的道歉声,和丈夫温柔的抚慰话语声,直到进了风雅轩内屋,慕敏然仍然觉得耳边如同有风吹过一般,呼啦啦的凛冽作响,围绕在脑海中的,始终是“身孕”两个字。

    “敏然,弟妹想来并无恶意,也是怕母亲的做法让你多想,所以才那般说的,你别往心里去。”

    坐在暖炕边,轻柔的将慕敏然拢在怀里,宋瑞柔声说道。

    淡淡的摇着头,慕敏然的声音中,透着一股子冰冷:“她是故意的。”

    无奈的轻叹了一口气,宋瑞紧紧的攥着慕敏然冰冷的双手暖着,一边继续说道:“敏然,你一向知礼大方,如今弟妹有了身孕,母亲多操点心,也是应该的。要知道,咱们可是嫡出的一房,二弟那边再怎样,将来也不可能压咱们一头的。”

    嫡庶有别,又是嫡庶有别。

    慕敏然的俏脸微红,身上的冰冷,也开始一点点的退却,让没有看到她脸色的宋瑞面色一缓,以为怀中的娇妻终于不那么生气了,可殊不知,慕敏然同慕嫣然一般,最恨人家说这样的话语。

    虽自己嫁给了宋瑞,可去同龄的夫人小姐家里做客,那些嫡女哪次不是鼻孔朝天的对待自己,仿佛自己嫁给宋瑞是前世修来的福气一般,连从前交好的几个姐妹,嫁人后如今也疏远了自己,背后还语调酸酸的议论道:“哎,谁叫咱们没人家命好,没有个当宰相的好父亲呢,活该给人做填房,或是当妾。”

    听的次数多了,慕敏然索性也收了性子,不再刻意的讨好那些人,任由她们摆出自己的嫡女做派去和旁人结交。

    相比之下,同是庶女的吴氏,却和都城里一众小姐们打得火热,嫡女们虽不愿和她往来,却也不会刻意难为她,而那些庶女们,又纷纷羡慕她嫁给了宋泽做正室,虽说宋泽是庶子,可到底还是正室的荣耀光环更重要一些。

    如今,吴氏又有了身孕,在宋府的地位愈发水涨船高,慕敏然心里,怎能不恨?

    一边着急自己的肚子不争气,一边处处留意着云舒阁那边的风吹草动,慕敏然只觉得,自己的生活,从未有过的彷徨和忙乱。

    深呼了口气,慕敏然调整好脸上的表情,楚楚动人的仰头看着宋瑞说道:“还是夫君最疼我,倒是我失态了,明儿一早,我就去和娘道歉。”

    释然的点着头,宋瑞的脸上,浮出了一抹安心的笑容。

    招呼了水墨端出茶具,慕敏然亲自净了手,细心的摆弄着泡起了茶,不一会儿,风雅轩正屋内,便浮起了一股淡淡的清香。

    眉目间的赞赏显而易见,宋瑞走过来坐在慕敏然对侧,柔声说道:“岳丈大人家教甚好,夫人琴棋书画茶,无一不是上上之姿,实乃为夫之福。”

    羞赧的垂头一笑,慕敏然斟好一杯茶,递给了他。

    一边喝茶,一边下棋,转眼就到了就寝的时辰,慕敏然扬声唤了水墨准备热水沐浴。

    待到一切准备好,慕敏然微一挥手,水墨带着一众小丫鬟,静悄悄的退出了正屋,内屋里,却若有若无的飘起了一阵暗香。

    香气氤氲在鼻尖,轻轻一嗅,便妥帖的渗入了身体的每一个毛孔,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舒爽,宋瑞抬眼看去,站在身前拖着自己去沐浴的慕敏然,一脸的巧笑嫣兮,细长眼眸中的柔情,在摇曳婆娑的烛火下,也显的愈发勾人,宋瑞顿时觉得下腹一热。

    本是服侍宋瑞先沐浴,最后,却演变成了二人同浴,狭小的浴桶,让宋瑞几次都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终于沐浴完躺到床上,屏风后,已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湿漉漉的水渍。

    掩下的帐幔中,是二人重叠痴缠的身影,一夜柔情。

    第二日早膳时分,吴氏到正屋时,慕敏然已一脸浅笑的服侍着公婆用起了膳,见她进屋,还讶异的问道:“弟妹不在云舒阁,怎么来了正屋?如今月份大了,更要小心才是,若是有了什么万一,岂不是辜负了娘对你的一番体恤?”

    果然,宋夫人也微有不悦的说道:“是这个理,回去屋里好生歇着吧,若是我的乖孙有了什么好歹,你可赔不起。”

    口口生生都是为了肚里的孩子,却未有一个字是疼惜自己这个即将做娘亲的,吴氏一脸不虞的给公婆见了礼,用罢早膳怏怏不乐的回了云舒阁。

    明徽园内,柳氏正听着春兰回禀府里各屋最近的小动静,说话间,外头春平轻声通传道:“夫人,卓公子来了……”

    心内有一丝说不出的奇怪感觉,柳氏不动声色的吩咐道:“请他进来。”

    厚重的屋帘掀起,锦衣玉容的卓远之稳步迈进,疾步走上前恭谨的行了礼,朗声说道:“学生拜见师母……”

    淡笑着点了点头,柳氏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一边,春兰已麻利的上了茶。

    “宅子可租赁好了?你那位老伯已安顿好了吧?若有什么困难,尽管跟师母说,千万莫要客气。”

    柳氏柔声说道。

    眼中弥漫起厚重的感激,卓远之点头道了谢,犹豫着说道:“师母,学生今日来,是有一不情之请,还望师母应允。”

    看了他一眼,柳氏静静的等着他往下说。

    “学生是在都城中出生,后来家中有了变故,才跟着老伯离了都城,可说起来,都城却也算是学生的故土了。老伯本非都城中人,如今来此,倒是多有不惯,所以……”

    卓远之有些踌躇的说着,却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往下说。

    “所以,你想搬去和你那位老伯同住,也方便照顾他?”

    柳氏了然的问着,心内,却是一丝震撼,不由的想到了那日女儿在自己面前言语凿凿的跟自己打赌。

    眼中闪过一抹讶异,卓远之嗫喏着说道:“学生……学生正是此意。”

    随即,他辩解的说道:“学生在慕府住了一年有余,老师和师母等人如同父母一般,对学生照顾周到,如今学生做出这样的决定,心内也多有不舍,可是老伯对学生有抚育之恩,学生实难坐视不管,所以才有此想法。”

    暗呼了一口气,柳氏点头应道:“嗯,你这样,也是人之常情,老爷和我自然不会多加干涉。你放心吧,老爷那儿,我去说,只不过,你出府去住,学问上可莫要荒废了,要不然,可真是枉费了老爷对你的一番教授之心。”

    卓远之连连点头应下。

    又闲聊了几句,卓远之起身行了礼,迈出了明徽园。

    看着卓远之远去的背影,柳氏的眼眸中,闪过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冥思。

    傍晚时从宫里回来,慕嫣然便知晓了这个消息,脸上并无打赌赢了的兴奋,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深深的思索。

    可以确认的是,卓远之此举,必有所图,可他图的,究竟是什么呢?

    慕嫣然百思不得其解。

    到柏松堂用晚膳时,柳氏将卓远之要搬出府的事提了提,慕老太太只略微唏嘘了几句,又交代了柳氏多送些物件过去,而慕昭扬,微一思索,说了句“一切随他便是”,便再未多言,除了慕容庭神色间有些兴奋,其他人都一切如常。

    前世时,卓远之初入都城便住进了宰相府,直到高中状元有了状元府邸,随即迎娶了慕嫣然,二人便住在了状元府邸,所以,并未有过卓远之出府单住的这一段,如今,虽早已猜到了卓远之的做法,可当这一切真正发生时,慕嫣然却又有些心不在焉了。

    用罢晚膳,又陪着慕老太太说笑了一会儿,慕嫣然跟着柳氏,一起回了明徽园。

    “机灵鬼儿,还真让你给猜着了,说吧,你的三个要求是什么?”

    进了正屋,解了身上的披风,柳氏拽着慕嫣然坐到暖炉边烤着手,一边轻声问道。

    并未有达成心愿的惊喜,慕嫣然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抬头看着柳氏低声问道:“娘,你还记得,二十年前,都城里发生了什么事吗?”

    很少见女儿露出如此严肃的神情,柳氏也不由的端正了表情,细细的想了起来。

    虽已经吩咐了紫云让他兄长去打听,可柳氏也是从小生活在都城中的人,即使知晓不多,但大事,总还是略微有些印象的吧?

    如是想着,慕嫣然紧紧的盯着柳氏,仿佛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一般。

    神情肃穆,不知飘向了何方,过了许久,柳氏反问道:“嫣儿,你可是还怀疑远之对慕府有所图,所以想从他身上着手?”

    毫不掩饰的点了点头,慕嫣然沉声说道:“娘,我知道我说了你可能不信,但是我就是觉得他心思不纯,您就当是我随意玩闹而已,您放心,我不会惹出什么事来的。”

    女儿一向乖巧,柳氏也从未未她担心过,是故,柳氏开口轻声说道:“远之和你大哥一般大的年纪,你大哥出生前后的那几年,都城里倒是并未发生什么大事,不过,夺嫡一事,倒是闹的满城风雨。”

    “夺嫡?”

    慕嫣然惊道。

第二百一十一章 云泥

    几步之隔的高台下,慕依然一脸不忿的盯着自己,慕嫣然面色不虞的斜了她一眼,顿时,慕依然低垂下了头,书迷们还喜欢看:。

    不一会儿,慕依然走回到慕嫣然身边低声解释道:“二姐姐,都是妹妹才学不精,妹妹没有怨怪你的意思。”

    没搭理她的话,慕嫣然凝神看向高台,第二轮的比赛,已经开始了。

    第二轮,只剩下了两组四人,再抽签,题目便成了画和歌,陆绵抽中的,正是画。

    “嫣然姐姐,陆小姐来都城才没几个月吧?”

    与慕嫣然随意的闲聊着,贺婉茹看着一脸闲适表情作画的陆绵轻声说道。

    点了点头,慕嫣然看着台上的两个娴静女孩儿,抿唇笑道:“这一局,绵姐姐要赢了。”

    眼角尽是诧异,贺婉茹不解的看了看台上的人,又转回头看着慕嫣然问道:“嫣然姐姐,你连她们画的是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就知道陆小姐要赢了啊?”

    见慕嫣然静默不语,贺婉茹有些急了,不顾身边还有人,就伸手去挠慕嫣然的痒痒,躲避不及,慕嫣然只得连连告饶的解释道:“婉儿还记得陈姑姑讲过的双面绣吗?”

    点了点头,贺婉茹半张着嘴看了看台上一脸专注的陆绵,刻意的压低了声音问道:“难道,陆小姐会双面画?”

    抿嘴笑着,慕嫣然点了点头。

    一旁的贺婉茹欢喜的拍着手说道:“真想快点儿看到她们的画作呢。”

    有了期待,自然觉得时间比方才长了许多,贺婉茹一会儿紧紧的注视着陆绵手中的画笔,一边又不时的转过头冲慕嫣然挤眉弄眼,活脱脱一只活泼可爱的小猴儿,若是不认识的人。谁会猜到这是大梁尊贵的长公主呢?

    一炷香的功夫,主持赛局的管事喊停,两人略有遗憾的放下了手中的笔。

    与陆绵一同作画的那位小姐。画了一幅松柏长青,远处参差不齐的松林,近处一根根竖立的松针。在她的画,显得栩栩如生。几位考评官赞赏的点着头,一边各自做了评价,

    及至陆绵的画作被悬挂起来,台子下面的众人顿时口中发出了遗憾的叹气声。

    陆绵画的,正是面前几丈远处的一颗迎春花树。

    作画最简单的功力,便是临摹静物,陆绵的画作。可以说没有丝毫亮点。

    前面的一位考评官正要点评,那主持管事却眨了眨眼睛朗声说道:“陆小姐做了两幅画呢,接下来,请大家伙儿来欣赏一下第二幅画作,书迷们还喜欢看:。”

    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主持管事做了个手势,张贴两副画作的宫女将陆绵的画翻过来贴了起来,顿时,一副大雪压松图展现在了众人面前。

    若说正面的画只是临摹,那反面的画,考校的。就完全是作画之人脑海中对整幅画作的审度了。看不见背面的图,要靠自己的想象完成那幅画,难度自然而然又加大了一个层次,还未等考评官点评。与陆绵一起参赛的那位小姐冲各位考官一福,又冲陆绵行了个福礼扬声说道:“我不如陆小姐多矣,甘拜下风……”

    说罢,那女孩儿抿嘴一笑,转身下了高台。

    一时间,看台上坐着的一众女孩儿们,有对陆绵的双面画表示赞叹的,也有对那女孩儿的洒脱表示欣赏的,各种褒扬之词满溢四周。

    比赛结束,主持管事宣布晌午的赛事到此为止,女孩儿们各自携手回到休憩的厢房里用了午膳,又歇了一会儿,未时二刻,比赛继续进行。

    接下来的一局,比试歌,两人各有千秋,最终,左侍郎家的小姐潘子汐以其宛转悠扬的歌喉征服了高台上的考评官,以及看台下的女孩儿们,热切的掌声中,潘子汐笑容甜美的站在了台前,和陆绵开始了花魁的最终角逐。

    最后一局,却抽中了舞,看台下一片寂静,陆绵面色平静,而潘子汐的面色,则有些微微的窘迫。

    既然同是舞,则没有分别表演的必要了,就如同琴棋书画一般,都是同时表演。

    当即,陆绵和潘子汐低声商议出了一首曲子,高台旁的乐者们准备了一下,点头示意可以开始了,陆绵和潘子汐各自站在了高台的一侧,占据了高台一半的位置,准备起舞。

    悠扬的乐声响起,却是一首采荷曲。

    采荷曲的前半段,表现了少女欣赏荷花的喜悦,两人平分秋色,却都无出彩之处,可后半段,随着少女采摘莲藕时心情的欢快,乐曲也跟着清扬起来,陆绵脚下的舞步,渐渐的变化开来,轻快的脚步,搭配着她脸上恰如其分的表情,将一个豆蔻年华的童真少女,顿时演绎的活灵活现,其他书友正常看:。

    高低立下。

    乐曲声结束,陆绵仍旧在快乐的旋转,淡绿的裙裾如同盛开的花朵一般漫开,越发衬的她微红的脸颊如娇蕊般绚丽,而一旁已停下脚步的潘子汐眼神一黯,静静的退后了一步。

    考评官相视一笑,众人已纷纷知晓了今届的迎春花魁,是陆绵囊中之物。

    进入复赛的八名少女,都得了奖品,其中陆绵手中的奖品最为丰厚,引得身边众人艳羡不已。

    花会结束,贺婉茹和慕嫣然欢喜的去寻了陆绵,又带着怏怏不乐的慕依然,一同返回厢房,各自用了点心茶水。

    再出来,园子里已没有了方才一般的热闹,女孩儿们寻了各自交好的姐妹,三两成群的去寻了清静的地方说话赏风景了。

    想起前年来时去过的那个小亭子,慕嫣然和贺婉茹相视一笑,二人又携手朝那儿去了,身后,陆绵和慕依然也各自紧紧跟上。

    坐在凉亭里,吃着点心,喝着热茶,看着园中各处的景致,也别有一番趣意,不一会儿,贺婉茹就惬意的长叹道:“哎,如果每一日都能像今日一般,该多好啊。最不济,我要是个男孩子也好啊,就能像几位皇兄一般自由出入了,到那时候,母后就再也不会唠叨着怕我在外面惹事了。”

    看着活泼可爱的长公主,陆绵低头抿嘴笑着,什么都没说,一旁,慕嫣然却是没放过她,戳了一下她的脸颊打趣的说道:“若你是个男子,此刻,你又岂能出现在这儿?”

    见贺婉茹有些迷糊,慕嫣然摇头晃脑的悄声唤道:“来人啊,此处有个登徒子,定是觊觎园中小姐的美貌,快来将他捉住送去官府,大刑伺候……”

    及至说到最后,慕嫣然的话语中,已铿锵有力,带出了一副刑具在前的凌厉,贺婉茹忙吐着舌头缩了缩脖子说道:“那我还是做女孩儿好,这样就能和嫣然姐姐做姐妹了,书迷们还喜欢看:。”

    闻言,慕嫣然心中一暖,却是不好再继续打趣下去了。

    四个人闲话了一会儿,园子里的人已渐渐的少了,想来已有一部分率先回去了,陆绵探头看了看,问询的说道:“咱们也回去吧,这亭子四处透风,都说春寒料峭,一会儿起了风,可就冷了呢。”

    看了一眼贺婉茹,慕嫣然点了点头,四人一前一后的下了假山。

    走了几步,前面便是一片迎春花林,花开的正好,脚下,落了浅浅的一层花瓣,四处都是淡淡的幽香。

    深深的嗅了几口,贺婉茹挥了挥手,几人朝林子深处去了。

    “哎,今儿得了迎春花魁的那位小姐,我怎么瞧着眼生啊,你们认识吗?”

    林子深处,传来了陌生的少女说话声。

    “我也不认识呢……”

    “我打听了一下,好像是陆府的,就那位被皇上破格提拔为正三品通政使的陆大人。”

    一旁,有少女应答的声音。

    听来,似乎只有三个人。

    非礼勿听,虽说几人是无心的,可到底她们已在此处,自己等人留下来,一会儿打了照面也难堪,慕嫣然摇了摇贺婉茹的胳膊,相视一笑,转身朝来时的路退去了。

    “哎,慕府庶出那位小姐可真真儿好笑呢……”

    前面问话的那个女孩儿出声说了一句,随即笑出了口,仿佛看到了什么笑话一般。

    一瞬间,已转过身的慕依然,顿在了当地。

    “是啊,她一个庶女,还报名来参加迎春花会,真真儿是笑话。难不成这迎春花会的花魁还会落在她头上不成?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自不量力……”

    “我觉得她那两首诗做的也还不错,可见在诗文上是下过功夫的,我父亲说,慕宰相的学问极好呢,你们想啊,他们府上的二少爷去年春闱可是圣上御笔亲封的金科状元呢,慕府那位庶出小姐才学好,实属正常,要不然,岂不是丢了慕宰相的脸?”

    另外两个少女各抒己见。

    这一边,慕嫣然和贺婉茹看着一脸涨红的慕依然,脸上颇有些无奈,而陆绵,已亲热的牵起了慕依然的手,拽着她朝前走,可慕依然,倔强的停在原地,眼神执拗的看向前方那几个模糊的身影。

    “你们真是太单纯了,她先前那首诗,倒是真做的不错,可却不是她做的,是慕府嫡出的小姐慕嫣然替她做的。”

    “啊?不会吧……”

    “哎,真不知道该说她们姐妹情深,还是天差地别了,同父异母,一嫡一庶,可真真儿是云泥之别呢,姐姐是花魁,才学横溢,妹妹却没有一点可与之相比的,真是悲哀。”

    云泥之别……

    只一瞬,慕依然的脸色便由红转青,眼中凄楚带泪,身形摇摇欲坠。

第三百五十六章 流民

    逐字逐句的看完贺启暄捎回来的信,慕嫣然的心,总算是稍稍回落了一点,可又想到说不定是他报喜不报忧,慕嫣然满腹心思的将信收起来塞在枕边,自己坐在炕边径自发起了呆。~[非常]

    小平子还带回了从乾安殿那边打听来的消息,说几路大军分别抵达各个疫情最严重的地区,如今已经协同当地官府做起了抚民的事宜,只要把民心先安定下来,之后再辅以药草,等到开春时,瘟疫差不多也就能控制住了,到时候,再配发一定数量的种子,一定不会耽误春耕。

    不耽误春耕。

    喃喃的说着,慕嫣然转过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即将到来的新年,怕是只能自己和孩子过了,而贺启暄,连吃一顿热乎的年夜饭,怕都是奢求吧?

    心中又是心疼又是酸涩,再回过头,珠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从枕头下取出了慕嫣然方才塞进去的信笺,笨拙的手指,已将折好的素笺从信封中取了出来,就是不知道该怎么打开,小家伙的小嘴抿的紧紧的,一脸着急的模样。

    被珠儿的可爱模样打动,慕嫣然莞尔一笑,将珠儿抄起来抱在怀里,抚着她的手把信打开,语调轻柔的将贺启暄的信又念了一遍。

    没过几日,便听说朝堂上,永成帝和一众朝臣几经商议,决定再送一批粮食和棉衣去疫区,粮食让百姓过冬,而棉衣,则为一众将士准备。

    听闻这个消息,慕嫣然赶紧将这些日子加紧缝制出来的几件厚棉袄找了出来,又找权大夫配了好些药,让小平子带去给苏平,找稳妥的人捎去那边,务必交到贺启暄手里。

    做了自己所能做的·余下的,也只能看天意了,慕嫣然一边嘱咐了小平子勤跑几趟乾安殿,自己·也有空就去正华宫,好歹,秦素儿那里,还能从太子口中打探到些消息。

    天气冷了,各宫的主子都窝在宫里不怎么出门了,再加上虽临近新春,可瘟疫的事闹的大家人心惶惶·谁也不敢在愁绪满面的永成帝面前露出一丝欢颜,合宫上下,也漂浮着一丝莫名的不安。

    这一日早起,到毓秀宫给皇后请了安,见她也一脸的倦意,显是夜里没睡好,慕嫣然未敢过多停留,早早的告退·朝正华宫去了。...feigwenxue...

    秦素儿正和乳母喂一双儿女用早膳,见慕嫣然进来,秦素儿一边招呼着她坐·一边关切的问道:“珠儿呢,还好吧?”

    提到珠儿,慕嫣然的脸上,不自禁的露出了一抹笑颜:“好的很,每日里能吃能睡的,精神好了,便指着架喊‘爹,,让人又爱又恨的……”

    教了这么些日子了,珠儿仍旧只会喊爹,让慕嫣然每每看着她都心生挫败。

    “宣姨母·下回带妹妹来和锦容一起玩,好吗?”

    锦容公主几口用完了碗里的粥,擦干净嘴巴跑到慕嫣然身边拉着她的衣袖问道。

    摸了摸锦容公主的脸,慕嫣然软语笑道:“好。锦容若是有空了,也可以跟着你母妃去瑞安宫找珠儿妹妹玩,好不好?”

    连连点头·锦容公主一边回过头去看秦素儿,见她笑着应下,忙欢喜的过去牵着弟弟的手去暖炕上玩棋子了。

    “孩子还乖吧?”

    秦素儿已有了七个多月的身孕,走起路时,也多了几分笨拙,慕嫣然起身扶着她坐下,一边打量着她的神色问道。

    摇头苦笑,秦素儿有些感慨的说道:“嬷嬷们都说,生了第一胎,后面就顺利了,可这一次,我竟觉得比怀了锦容和霄儿时还要辛苦些。白日站的久了,腿就会肿,坐的久一些吧,又腰酸背痛的,哎,那个难受劲儿,就别提了。如今,我恨不得快些到二月,能早点把孩子生下来。”

    安抚的拍了拍秦素儿有些浮肿的手,慕嫣然柔声劝道:“所以人都说母亲是最辛苦的呢,姐姐再坚持几个月吧,就快生下来了,到时候,等这混小子长大了,你狠狠的揍他,让他知道当日他娘因为他吃了多少苦。”

    慕嫣然的玩笑话,却让秦素儿跟着也开心了几分,一想到身边的嬷嬷都说瞧着像是个男胎,秦素儿就愈发开怀,再再看到脸色娇嫩的侧妃和良媛,心头的郁结,便也没那么沉重了。

    “南方的瘟疫,姐姐可从太子口中听说什么了吗?”

    见秦素儿的脸色渐渐的舒缓下来,慕嫣然转移着话题问道。

    虽说后/宫不得干政,可宣王去了南方,慕嫣然如此担忧也是情有可原的,秦素儿也不隐瞒,将自己知道的,尽数告诉了慕嫣然:“瘟疫倒是控制住了,可流民的事情,却着实有些难缠呢。秋收的庄稼,大部分都入了富户的粮仓,百姓手里其实没有多少。如今疫情刚有好转,各地官府库房中的存粮,却是不够了,尽管搭建了不少民房,可饿死冻死的百姓,还是比比皆是。官府派人到各大富户家中游说,可募捐而来的粮食,也都有限,那些分不到粮食,吃不饱肚子的流民,如今已经聚集起来了,若是再压制不住,怕是就要有骚乱了。”

    秦素儿说的这些,慕嫣然想到了,可是乾安殿那边,一点儿也没听闻,贺启暄的信里,更是丁点儿都没透露,如今再回想起来,慕嫣然愈发觉得事态严重,并不像贺启暄信中描述的那般轻松。

    “那可议出了对策?”

    慕嫣然有些急切的看着秦素儿。

    为难的摇了摇头,秦素儿低声说道:“国库中的粮食,已送出了好几拨了,可是杯水车薪,如今,只盼着疫区周遭各地的官府能增援救济一番,只要把这最冷最困难的两个月熬过去,也就好了,就怕····…”

    顿在口里的半句话,秦素儿没往下说,可慕嫣然却明白了其中的关键所在。

    “我倒觉得,如今关键却是在当地的那些富户,他们捐出来的粮食,毕竟有限,更大的一部分,彐是紧紧的攥在手里呢,哎,这些人真是死脑筋,若是真的动乱起来,莫说手里的粮食,便连命都怕是没了,何不爽快一些,渡过难关呢?”

    秦素儿幽幽的叹道。

    唇边浮起了一抹淡笑,慕嫣然打趣的反问道:“若姐姐是那富户,姐姐可愿意把自己的东西舀出来与百姓共享?”

    见秦素儿一脸的怔忡,慕嫣然轻声说道:“渡过难关,百姓并不会感念富户的恩德,官府也并不会补偿富户,那些富户可以说是什么都没有了,可如今这样攥着,朝廷就得想办法解决,若是能解决,那最好,富户手里的粮食,还是自己的。若是解决不了,引起了动乱,反正命也没了,那些粮食,不要也罢。”

    无奈的摇头笑着,秦素儿长呼了几口气叹道:“哎,那眼下,也只能看父皇和一众朝臣,能不能商议出什么有效的决策了,但愿,能早些化解此事,天下太平……”

    和秦素儿聊了一会儿,慕嫣然心内已有了计较,本打算告诉秦素儿,可看到她大腹便便的辛苦模样,慕嫣然将话吞进了肚子。

    回到瑞安宫,玉良媛正陪着珠儿玩着,见慕嫣然进来,珠儿仰脸露出了一个欢喜的笑颜,慕嫣然走到炭盆前暖了暖手,方到暖炕边将珠儿抱在了怀里。

    “妹妹可是在为南方瘟疫的事情发愁?”

    见慕嫣然虽面色平和,可微蹙的眉宇间,颇有些舒展不开的郁结,玉良媛关切的问道。

    点了点头,慕嫣然将方才从秦素儿那儿听来的事,告诉了玉良媛。

    低垂着头思忖了一会儿,玉良媛捂嘴浅笑道:“这么听着,我倒是有个法子,可惜我不是男儿身,否则,定要去大干一场。”

    玉良媛一向温婉柔和,难得说出此番豪气的话,慕嫣然神色一怔,笑着问道:“姐姐有什么法子,说来听听?”

    眼中还带着笑意,玉良媛敛正了面容说道:“疫区如今人人自危,我倒是觉得,心里最害怕的,不是那些百姓。正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那些富户,如今才是最着急最害怕的,要知道,人越有钱,就越怕死呢。所以,我若是个男儿,索性蒙了脸,去富户家撬开粮仓大胆放粮,做一回劫富济贫的侠去。”

    说罢,玉良媛又眉眼弯弯的抿嘴笑了起来。

    听着像是玩笑话,可仔细想想,却也有几分意思,慕嫣然静下心来思索了起来,一边,却想着贺启暄会如何化解此番难题。

    留了玉良媛用午膳,两人一左一右的围着珠儿坐在暖炕上,一顿饭,倒比平日里还吃的久了些。

    刚撤了膳桌,小平子疾步跑至廊檐下通禀了几句,紫云进来回禀道:“主子,三少爷来了。”

    三哥?

    “快请进来……”

    听到是慕容睿来了,慕嫣然和玉良媛忙起身到了正殿。

    打了招呼,慕容睿开门见山的说道:“嫣儿,再过几日,我就押运官粮去南方了,你有要带给宣王的信吗?我一并带去吧。”

    “三哥要去疫区?”

    慕嫣然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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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一章 喜事

    “你是说,淑妃也试图把咱们的注意力,引到皇后身上?

    回到瑞安宫,珠儿还腆着小肚皮睡的香甜,一旁,是轻柔的打着扇子的贺启暄,慕嫣然便把路上遇上淑妃,以及淑妃所说的话告诉了他,贺启暄手中动作未停,言语中,也颇感好笑。">

    点了点头,慕嫣然径自脱了鞋子,爬上床躺在珠儿身边,一边仰头看着贺启暄轻声说道:“之前,你不是说,她们中,也许有人结成了同盟吗?今儿,我便有这种奇怪的感觉,我总觉得,贤妃和淑妃,已经私下里达成了什么共识,而且最主要的是,她们试图用一种最无意的状态切入这件事,潜移默化的引导咱们朝她们预想的方向去探索。你觉得呢?”

    径自思忖着,贺启暄分析着说道:“贤妃的意思,母妃之所以这么多年一直位于昭仪之位,便是皇后存心压制的结果。如今,淑妃虽未指明,可话里听着也大概是这么个意思。”

    放下手中的团扇,贺启暄翻身躺倒,看着慕嫣然说道:“既如此,咱们不如顺着她们指引的方向去查,总会有蛛丝马迹的,行得通就往下,行不通再逆转去查,要使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就不信,环环相扣的事情,就没有一点儿破绽可寻。”

    附和着贺启暄的意思,感受着团扇下一**袭来的清凉气息,慕嫣然有些困倦的阖上了眼皮,不一会儿就陷入了沉沉的梦中。

    翻来覆去的思索着这一年多来整理到的线索,贺启暄的心里,终于理出了些头绪,对找到那幕后凶手,愈发胸有成竹。

    待到一切都又盘算好再回过头来,胳膊边,是珠儿的可爱睡颜,与珠儿的小脸挨着的,是慕嫣然恬淡的面孔,最爱的人都在自己身边,这种踏实感,让贺启暄对未来的幸福生活充满了信心和期待。

    手中的团扇轻柔的摇摆着清风徐徐送过贺启暄满足的呼了口气,斜躺在床边,脑中,情不自禁的开始畅想美好的未来。

    七月初十,焕王带着车队,载着焕王侧妃回宾州藩地了,贺启暄跟随太子,将他们送到了都城城门外。

    又过了几天,便是中元节了贺启暄带着慕嫣然和珠儿,伴着永成帝在漪兰宫呆了一整天。

    永成帝和贺启暄闲逸的坐在墙角梨树下的石桌旁,一人执黑子,一人执白子,对着一盘棋静心思忖着,偶尔,能听到棋子与棋盘碰撞的悦耳声响。

    东配殿的对面,如今已是一片小小的梨林了。

    斑驳的阳光从树叶的缝隙中照射进树林,一个个大大小小的亮点在地上摇摆说不出的幽静。

    珠儿一手抓着慕嫣然的手,一手小心的扶着树干,在树林里摇晃着走着。时不时的,林子里就会有飞起的鸟雀,珠儿便顿住脚步,凝望着鸟雀展翅飞上高空的地方,欣喜的笑一会儿。

    清脆的笑声,顺着树林飘荡出来,整个漪兰宫,便沉浸在了一片和谐的温馨氛围中。

    七月底,带着纳采礼去辰州的大管家回来了,第二日,贺启暄便从宫外带回了喜信,慕容睿和叶府小姐的亲事,议定在了十月二十六。

    贺启暄说的时候,一脸的眉飞色舞,而一旁的慕嫣然,也喜不自禁的说道:“虽还没见到人,可我就喜欢极了叶家的人呢······叶小姐行事洒脱大方,只她敢说那样的话,这都城里,就没人能抵得上她,怪不得三哥一见倾心呢。六月底派大管家去辰州,我还想着,若是一切顺利,**月间议定日子,叶家小姐嫁过来,怎么也要到年前腊月那会儿了,这才一个月,就都商议妥当了,叶大人和叶夫人,真是···…哎呀,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总之,有这样的父母,叶小姐的性子,真真儿是极好的。”

    “啧啧啧……”

    连连咂舌,贺启暄撇着嘴说道:“如今人都还没见呢,就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到时候若是与期望中的不相符,不知道你又会是什么模样。”

    皱着鼻子斜了贺启暄一眼,慕嫣然不服气的说道:“三哥的眼光,还能差的了?他相中的女孩儿,必是极好的。”

    说着,慕嫣然又自言自语的乐道:“这样的话,父亲过完寿辰没多久,三嫂就要进门了,等到了过年的时候,咱们也一定要回府去,一大家子和和美美的,老太太和父亲母亲定然欢喜。”">

    回过头,见贺启暄一脸笑意,慕嫣然掰着指头算道:“眼看便是中秋了,三哥怕是这几天就要往宾州去迎亲了,等过了中秋,府里也要忙起来了,到时候,这日子过的就更加快了,重阳节过,便是我和婉儿的生辰,然后,五妹妹出嫁,三嫂嫁进门-呀,我们可要好生准备两份贺礼给五妹妹和三哥······”

    说着,慕嫣然从软榻上站起身,走到梳妆台前去翻妆奁匣子,找从前登记好的册子了,一旁,贺启暄看的好笑不已,却也未出声拦着她。

    因着宛贵妃薨逝的缘故,前一年的中秋,永成帝下旨取消宴席,宫里便没过,而春节,也因为南方蔓延的瘟疫而愁云密布。

    如今,诸事皆顺,宫里也渐渐的热阄起来,内务府领了皇后的懿旨,大张旗鼓的布置起了各宫各殿,没几日,宫里就张灯结彩的如过年一般喜庆了。

    这一日早起,如往常一般,慕嫣然将贺启暄送出瑞安宫,返回来交代了乳母和紫云等人照看好珠儿,带着紫月和白薇去了永寿宫。

    刚一进正殿,便听见太后舒心的笑着,一边,还看着坐在身边的长平郡主嘱咐着什么,心内暗自称奇,慕嫣然疾步上前,俯身给太后行了礼。

    “平身吧,赐座……”

    难得的没有摆脸色给慕嫣然,太后一脸和煦的叫了起,一边,又转过头跟长平郡主说起话来。

    “你这孩子,这么大的事儿,也能马虎了?亏得郡马细心,否则,你这孩子,什么时候才能让哀家得个准信儿啊?”

    笑眯眯的看着长平郡主,太后慈爱的拍着她的手,一边,转过头冲站在身边的苏掌事吩咐道:“替哀家准备一份补品,送到卓府去,这也算是哀家的一份心意。”

    听了太后的话,再看看长平郡主绯红的脸颊,慕嫣然顿时明白了。

    “恭喜郡马和郡主了,果真是件大喜事呢······”

    连声恭贺着,慕嫣然侧脸去看,见卓远之也一脸明朗的灿烂笑容,而坐在上首处的太后,比当日得知焕王侧妃有孕还要高兴几分。

    看来,太后还真是认定了卓远之是先恒王的儿子,自己的亲孙子呢。

    如是想着,慕嫣然脸上却一点儿也不显,稍坐了片刻,趁着太后三人聊的开心的当口,退出了永寿宫。

    长平郡主是永成十九年九月嫁给了卓远之的,如今都快两年了才有身孕,再加上太后心里对卓远之一向亲厚,也难怪她听闻长平郡主有孕会这般欣喜了。

    长平郡主出宫的当日,除了补品,太后又赏赐了好些东西,第二日开始,皇后等人也各自送了贺礼到卓府,一时间,因为长平郡主的身孕,卓远之往永寿宫,又走动的频繁了起来。

    贺启暄四月从南方疫区回来时,因为一场噩梦,慕嫣然便让慕容峻私下里去探查起了卓远之,及至后来庞良娣出言提醒,说卓远之手里,出示了焕王就藩前留给侧妃召集人手的令牌,慕嫣然愈发觉得,如今表面看起来安分守己的卓远之,私下里另有所为。

    这几个月,慕容峻,也渐渐的查到了些消息,正如贺启暄和慕嫣然所猜想到的一般,卓远之领着清闲的皇差,私底下,却为焕王做事,与威远侯,也另有联系。

    威远侯?

    从与良妃小产薨逝有关的南疆异域美人,到蔓肤草的收购商,再到如今卓远之的暗里接触,似乎处处都透着威远侯的影子。

    回到瑞安宫,贺启暄和慕嫣然越想越觉得心惊不已。

    这里面,到底有怎样的阴谋?

    征得了皇后的同意,贺启暄和慕嫣然打算十五一大早就出宫去慕府,晚宴前再赶回宫里来。虽说只能在慕府逗留半日,可到底是合家团圆的日子,仅半日已足够慕嫣然感恩了,是故,天还未亮,只刚过开宫门的时辰,一辆宫车便驶出了西华门。

    柳氏在柏松堂伺候慕老太太,何氏一手牵着榕哥儿,一手牵着诠哥儿,静静的站在大门口候着,才刚刚看到马车在巷子里出现,慕嫣然坐在车厢里,就听见了榕哥儿大呼小叫的声音:“二姑夫,二姑夫……”

    脸上闪过了一抹自得,贺启暄挑眉看向慕嫣然:“如今,我可比你受欢迎呢。”

    以往,贺启暄也会这般言语挤兑慕嫣然,可今日,许是心情好的缘故,慕嫣然的脑子转的极快:“若是没有我,慕府的人,除了知道你是宣王殿下,还有人会搭理你吗?”

    说罢,慕嫣然趾高气扬的顺着掀起的车帘下去了,身后,是一脸无奈的贺启暄。

第三百九十九章 曲意

    “你是说,丹红的意思是,南疆送来的那个美人,原本与威远侯就是相识的,而她看见良妃与外男接触,也是淑妃授意的?”

    眼中尽是诧异,贺启暄端过案桌上的茶碗仰头喝尽,手掌擦拭着唇角的水滴问道。~

    点了点头,慕嫣然走过来坐在贺启暄身边暗自叹道:“如今看来,倒是愈来愈复杂了,不过我今儿倒是觉得原来的疑惑有点清楚了。”

    “哦?”

    挑眉看着慕嫣然,贺启暄一副洗耳恭听的表情。

    “母妃在王府小产,后来在宫里良妃小产,及至后来发现母妃被人下了不孕药,身中蔓肤草之毒,这一桩桩,一件件,背后牵扯出来的人是恒王妃也好,贤妃淑妃也罢,却事事都与皇后无关。可就是因为这样,我却觉得,皇后娘娘在其中却是至关重要的一个角色。”

    思忖了一下午,此刻娓娓道来时,慕嫣然的心内,也愈发肯定,一侧听着的贺启暄,手指在案桌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心思,也飞快的转起来。

    “这样说来,咱们的想法,却是不谋而合了。”

    下着结论,贺启暄抬眼看着慕嫣然道:“也许,我是说也许,发生过的这些事,兴许皇后一早都是知道的,但是她隐而不发,所以,贤妃和淑妃,便认为是皇后默许了,行事愈发的肆无忌惮。说到底,这么多年,她们三个,其实一直互相制约互相牵绊,潜意识里,母妃,是她们共同的对手。”

    挑眉看向慕嫣然,见她也点了点头。贺启暄无奈的摇着头道:“女人的嫉妒心,当真是无法控制的。”

    “因为她们期盼着的,是同一个男人,有了期盼,自然就会有所求,所求不均,自然就会有争斗,这是无法避免的。不是吗?”

    如是想着。慕嫣然的心里,有些淡淡的无奈。

    皇后,宛贵妃,贤妃,淑妃……后/宫里的女人,各有各的心思。失利的弱者,便会携手变成同盟,一起攻击站在明处的那个人。鹿死谁手,恐怕也只有笑到最后才能知晓吧?

    想透了其中的关键所在,对谋害宛贵妃的背后真凶。贺启暄和慕嫣然都有些了然了,如今,只差找到证据了。

    可真到了解开内幕的这一瞬,两人的心里,却有无尽的沉重。毕竟。无论有多少人为此付出代价,宛贵妃却是真的走了,一家人,再也无法像从前一般团聚了。

    一夜无眠,早起醒来时,慕嫣然的眼眶边,便有些微微的乌青了,想到还要去永笀宫给太后请安,慕嫣然便让紫云多盖了些珠粉,直到肤色看起来与平日一般无二,才带着宫婢出了瑞安宫。

    迈过永笀宫宫门的时候,天色刚亮,内殿里,太后还未起身,慕嫣然便坐在正殿,静静的喝起了茶,不一会儿,外面有人通禀,说长平郡主和郡马来了。

    长平郡主已经有了四个月的身孕,肚子微微的隆起了些,脸上孕味十足,到显得比出嫁前的气色还好,慕嫣然心内为她欢喜的同时,却也有些微微的可惜。

    慕容峻查到的消息确焀无误,卓远之,确实是跟随在焕王身边的,而焕王,却绝非明主。

    如今,永成帝尚在,即便是太子已被立为储君,可焕王的心思,却如司马昭之心人人得知。可到了那一日,焕王究竟会有怎样的举动,除了焕王本人,其他人无从知晓,可是一旦事终尘埃落定,焕王会有什么样的下场,卓远之只会更惨,到时候,长平郡主……

    这样的想法只是一闪而过,眼前,出现了长平郡主和善的笑脸,慕嫣然颔首笑着招呼道:“郡主都有了身孕,还来的这般早,府里进宫也要好一阵子呢,可真是辛苦了……”

    莞尔一笑,长平郡主话语轻柔的答道:“不碍事呢,难得进宫一次,长平心里高兴,这点儿辛苦,倒也算不得什么。”

    若是太后在此,怕是又要指桑骂槐的暗讽自己几句了吧?

    心内暗自腹诽着,背后珠帘响起,传出了太后有些嗔怨的话语声:“你这孩子,哀家都说过了,不许你这么早进宫,睡够了再来,你呀,就是不听话。”

    虽是埋怨,却透着一份对长平郡主的疼爱,渀若平常人家祖母对孙媳的呵护。

    听到太后出声,慕嫣然忙站起身,和长平郡主及卓远之一起,给太后行礼请了安。

    再坐回座位上,如平日里一般无二,慕嫣然如隐形人一般,被晾在了那儿,而太后,则嘘寒问暖的关切起了长平郡主和卓远之,渀若他们吃了多大的苦一般。

    堪堪支撑了半个多时辰,看到太后的目光有意无意的往自己身上扫,慕嫣然适时的站起身,给太后行了礼,退出了永笀宫。

    清晨的空气,虽有些清冷,但胜在舒爽,深深吸一口,五脏六腑如沁入花香一般的熨帖,慕嫣然一脸悠闲的看着紫月说道:“人都说十月桂花香,可我倒是最怕十月呢,一出宫门,便是那股腻人的香甜,真真儿把人闷死……”

    弯了弯嘴角,紫月强忍住笑打趣道:“主子这般说,桂花儿该伤心了。哪年咱们宫里做了桂花酒,不是主子喝的最多,如今,倒嫌弃起人家香甜的腻人了。”

    主仆三人说笑着朝前走,不一会儿,迎上了从毓秀宫请安出来的贤妃和淑妃,慕嫣然脚下一顿,心内,却忽的闪过了一丝试探的心思。

    “嫣然见过贤妃娘娘,淑妃娘娘。”

    恭敬的给贤妃和淑妃行了礼,慕嫣然站直了身子,一旁,淑妃亲和的说道:“瞧着,你是刚从太后那儿出来?”

    点了点头,慕嫣然直言邀请道:“嫣然心内有所疑问,恰巧碰上了两位娘娘,不如到瑞安宫小坐片刻,请两位娘娘给嫣然解惑?”

    自慕嫣然嫁进宫,这是她头一次邀请贤妃和淑妃二人,一时间,贤妃和淑妃的脸上,尽是犹疑。

    淑妃的心思动的极快,不一会儿,就猜到了慕嫣然的用心,娇声笑着,她看了一眼贤妃说道:“贤妃姐姐,那咱们就去坐坐吧,淑敬皇后去了,宣王殿下那儿,咱们也该蘀淑敬皇后尽一份心啊。”

    四目相对,两人交换了一个眼色,顿时心内明了了。

    进了瑞安宫,紫云正陪着珠儿坐在软榻上玩,见慕嫣然带着贤妃和淑妃进来,顿时吃了一惊,唤来了乳母让她照看好珠儿,径自带着紫月等人去斟茶准备糕点瓜果了。

    目光逡巡的着打量了几眼,淑妃笑道:“你这儿,倒是布置的素净呢,看着就极舒服。”

    一旁,贤妃也随口附和了几句。

    待到宫婢们奉上了香茶,又在紫云的带领下尽数出去了,淑妃随意的抿了口茶问道:“宣王妃有什么疑惑,便说吧,只要我们知晓,本宫和贤妃,定然会知无不言。”

    脸上显出了些许为难,慕嫣然踌躇着说道:“母妃临去前,将她的体己,都尽数留给了珠儿,另有一小部分,赏给了原来身边伺候过她的人。前些日子,皇后娘娘问起,说母妃身边有个白玉安神枕,是昔日王府是她赏赐下来的,为了做个念想,所以想取回去。可嫣然整理了母妃的旧物,并未发现有这么一件东西。可这几日宫里却传言,说白玉安神枕在嫣然手里,嫣然不想舀出来。所以,今儿恰巧两位娘娘在,嫣然想问问,这白玉安神枕,到底是怎样一个东西,问清楚了,嫣然也好想办法去寻。”

    心内巨震,淑妃转过头,却正对上贤妃有些惊愕的面容,而坐在下首处的慕嫣然看到二人如出一辙的表情,心内愈发肯定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皇后娘娘说,白玉安神枕是她赏赐给淑敬皇后的?”

    确认一般的问着,贤妃的话语中,有些嘲讽的笑意。

    点了点头,慕嫣然故作一脸不解,下一瞬,淑妃嗤笑着说道:“那白玉安神枕,是淑敬皇后当年过生辰时,皇上赏赐的,什么时候,竟成皇后娘娘赏赐的了?”

    “是啊,本宫也记得清清楚楚的,确是皇上赏赐给淑敬皇后的。”

    肯定的说着,贤妃附和着淑妃的话语。

    这一瞬,贤妃和淑妃,怕是达成了共识的吧?

    心里如是想着,慕嫣然对贤妃和淑妃几次三番提点自己的行为,有些明白了。

    “那皇后娘娘如此说,是……”

    留了半句话未往下说,慕嫣然紧张的看着贤妃和淑妃,渀若在为宫里的传言感到无比的担忧。

    侧过头看了淑妃一眼,贤妃的唇边,露出了一丝柔和的笑容。

    “宣王妃可曾听说过娄曼这个名字?”

    开口问着,贤妃的一双杏目,紧紧的盯着慕嫣然,而淑妃,也一脸的高深莫测。

    茫然的摇了摇头,慕嫣然喃喃的念道:“娄曼?”

    “娄曼盛产玉石,可是,一旦有冤魂附在开采出来的玉石上,则会让孕妇及胎儿,受到冤魂的诅咒,所以,接触过这种玉石的孕妇,胎儿绝无保住的可能。”

    幽幽的说着,淑妃的话语中,透着一份阴森的恐怖。

第四百零五章 担心

    十月二十九,论理应该是叶心眉三朝回门的日子,但是由于她的娘家在辰州,回娘家便不太实际了,是故,慕府邀请了亲朋好友到慕府欢聚一堂,也让叶心眉认认亲戚,将这一日热闹的过了。

    慕嫣然早起到正华宫,和秦素儿一起到永笀宫,给太后请了安,然后抱着珠儿出了宫。

    出了西华门没一会儿,有马蹄声渐行渐近,紧接着,车外响起了小平子的声音:“主子,殿下过来了。”

    慕嫣然抿嘴一笑,怀里的珠儿已雀跃着掀开车帘洋溢出了一张笑脸:“爹爹,爹爹,珠儿在这里……”

    贺启暄极有耐心,平日在瑞安宫,最爱和珠儿一起玩,小家伙的话说的颠三倒四的,可贺启暄却总是能懂她的意思。父女二人每每闹做一团,玩的不亦乐乎,让一旁看着的慕嫣然觉得眼前就是两个孩子,而贺启暄,哪里像人前高高在上的宣王殿下。

    此刻,珠儿眼巴巴的从小小的车帘下看看贺启暄,再看向昂首阔步的白马时,已是一脸的期望,而慕嫣然却装作不知,将她抱下来坐在怀里,一边跟她说回府要如何如何,可小家伙哪里坐得住,几次三番的从慕嫣然身上攀扯着起来,仍旧执拗的去唤贺启暄,只等着父亲开口抱她上马。

    过了没一会儿,贺启暄就觉得原本坚硬的心,被女儿皱着的小脸给软化了,哪怕是要他此刻去摘星星,他也能赶紧去找个梯子来。

    让小平子喝止了马车,贺启暄一抖缰绳,将马儿停在了马车边,一俯身,将喜滋滋的探出身来的珠儿抱起放在了怀里。

    及至进了巷道,远远的,管家已在门口候着了。看见贺启暄怀里坐着的珠儿,管家脸色一变,一边,还不住的偷眼去看正踩着脚凳下马车的慕嫣然。

    马儿通灵的停下脚步。贺启暄一低头,怀里的珠儿仍旧一脸兴奋,还不住的伸手轻拍着马儿的背,口中学着自己的样子唤着:“驾……驾……”

    被珠儿的动作逗的放声大笑,贺启暄一手松开缰绳,一抬腿抱着珠儿从马上跃了下来,让一旁看着的慕嫣然脸色一变。疾步走过来从贺启暄怀里接过珠儿,一仰头恼怒的瞪了他一眼。

    讪讪的挠了挠头,转身交代了小贵子把马牵到马厩去,贺启暄疾步跟上去,走在了慕嫣然一侧。

    柏松堂正屋里,慕老太太身边如往常一般,围着柳氏等人,慕嫣然和贺启暄进了屋。给慕老太太行了礼,慕嫣然便走到一旁坐在了叶心眉身边,而贺启暄。挤眉弄眼的看着慕容睿,不一会儿,慕容睿的一张脸,倒比叶心眉的脸都红了,让慕老太太和柳氏看着一脸忍俊不禁的笑容。

    说笑了一会儿,屋里的人尽数散了,慕容睿和贺启暄两人说笑着朝外头去了,慕嫣然犹豫着是留下来陪慕老太太说话,还是跟着柳氏去明徽园的时候,袖子被人一扯。身边的叶心眉低声说道:“妹妹去山水坐一会儿吧。”

    抬头看了柳氏一眼,慕嫣然浅笑着站起身,跟着叶心眉去了山水。

    山水里,门和窗户上还贴着大红的喜字,处处透着一股喜意,慕嫣然逡巡的打量了几眼屋里的摆设。看着叶心眉说道:“从前来三哥这儿,就是觉得缺点什么,可又说不出来,如今一对比,倒能看出来些了。”

    知晓了慕嫣然话里的意思,叶心眉有些娇羞的低垂下了头,一边,扬声唤了丫鬟给慕嫣然斟茶。

    “三嫂送我的那套,莫说是妹妹我,便是殿下也极喜欢呢,所以,要再谢三嫂一回。”

    缓解着叶心眉的羞赧,慕嫣然转移着话题说着,一旁,叶心眉大方的说道:“一套而已,当不得你们谢这么多次。若是真喜欢,回头我捎封信给家里,若是有好的,就让兄长们捎来,到时候再给妹妹送去。”

    眼睛笑的如月牙儿一般弯起,慕嫣然点头应下,正要开口,门外传来了小厮常清的回话声:“三少奶奶,奴才常清有话回禀。”

    看了站在身侧的丫鬟一眼,那丫鬟走到门口,掀开了屋帘,常清低垂着头进来行了礼答道:“有人请三少爷过去吃酒,三少爷便拉着殿下一起去了。三少爷让奴才来跟少奶奶说一声,午膳时,便不回来用了。另外……”

    掉转头看了慕嫣然一眼,常清继续说道:“二小姐,殿下说您等着他来接您便是,他不会喝多,让您别担心。”

    摆了摆手,常清出去了,慕嫣然一脸埋怨的嘟囔道:“每回来府里,他都要喝的醉醺醺的,真不知道那酒有什么好喝的,他们还喝的那么起劲。”

    说着,慕嫣然将从前贺启暄诓她喝酒的事,告诉了叶心眉。

    那是两人成婚后,三朝回门的那一日,午宴时,贺启暄被慕容睿和宋瑞几个灌着喝了好些酒,慕嫣然每次回头,都能看见贺启暄端着一大碗酒仰头一干而尽的豪爽模样,那会儿,慕嫣然就想,定然味道极好。及至回到宫里跟贺启暄说起,对方一脸高深莫测的直说酒是好东西,还举例说在边关时酒是多么珍贵云云,说的兴起,贺启暄扬声唤了小贵子,去小库房里搬出了一摊子他私藏的佳酿。

    闻着味道,倒也清香扑鼻,慕嫣然怀疑的看着贺启暄,却见他努了努嘴示意自己尝一口,想到贺启暄仰头喝尽的豪迈模样,慕嫣然心中豪情顿生,也学着他的模样,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

    被酒的辛辣味呛得满面通红的她,事后恼了好一阵子,也是打那以后,再看到男人们开怀畅饮,慕嫣然愈发觉得费解不已。

    回过头看去,叶心眉并没有不赞同,慕嫣然狐疑的问道:“叶姐姐也喝酒?”

    抿嘴笑着,叶心眉眨了眨眼睛说道:“你三哥去辰州求亲的那日,我在自己屋里,喝了三两老白干儿呢。”

    话音落毕,看到了慕嫣然瞠目结舌的吃惊表情。

    伸出了大拇指在叶心眉面前比着,慕嫣然摇着头赞道:“怪道三哥每每提起你就咂舌不已,三嫂确是女中豪杰,妹妹我不及你万一。”

    说笑了一会儿,便到了午膳的时辰,照例摆在柏松堂,慕嫣然亲热的挽着叶心眉的胳膊,姑嫂二人朝穿过九曲回廊和月亮门,进了柏松堂的院子。

    诠哥儿和珠儿大声的争着什么,见慕嫣然进来,珠儿泪眼汪汪的瞪着诠哥儿,小脸也气的红通通的,却没有如往常一般委屈的扑倒慕嫣然怀里来。

    犹疑的看向慕老太太,见她一脸慈爱笑容的注视着两个小家伙,慕嫣然顿时也起了一丝顽皮的心,坐在一旁看起了热闹。

    “娘说,孔融让梨,大哥一定会把这个果子让给我的,就是我的。”

    气鼓鼓的说着,诠哥儿示威的斜了珠儿一眼,一旁,珠儿仍旧紧紧的护着怀里抱着的果盘大声嚷道:“是大哥哥的,不许抢……”

    小时候,自己和慕容睿,也是这般抢果子吃的吧?可每回,慕容睿抢到手,看着气呼呼的自己,又会把果子给自己吃,兄妹二人,也比其他人更加亲厚几分。

    看着这两个不到半人高的小人儿,慕嫣然一脸回忆的笑容,也不再去计较他们的争抢了,待到榕哥儿从学堂回来,看着珠儿献宝一般的把果子捧给自己,也欢喜的应承说饭罢就带她去看小松鼠,不一会儿,几个小家伙就又和和美美的闹成了一团。

    歇了午觉,又用了晚膳,贺启暄和慕容睿,仍旧没回来,慕嫣然有些担心的问叶心眉:“晌午便出去了,这都一下午了,便是喝酒,也不是这么个喝法啊?三嫂,要不打发人去问问吧。”

    点了点头,叶心眉正要起身,帘子外,传来了大管家的通禀声:“老太太,夫人,外面来了个小厮,说是殿下带了话给王妃,请王妃示下,是带到这儿来,还是王妃移步去前院。”

    左右也就几步路的功夫,若是带到柏松堂来,还得等好一阵子,慕嫣然心里松了口气,站起身跟慕老太太和柳氏打着招呼:“祖母,娘,我去瞧瞧……”

    到了前院,进了会厅,便看见一个青衣小厮规矩的站着,眉清目秀,一看就很是讨喜。

    听管家通禀了慕嫣然的身份,那小厮跪倒在地行了礼,站起身等到管家走远,才恭声回禀道:“小的是百味轩的伙计,宣王殿下和慕府三少爷,还有吏部尚家的公子几人在百味轩雅间喝酒呢,一时半会儿怕是回不来,殿下让小的回来告诉王妃一声,若是过了戌时他还没回来,让王妃带着小主子先回宫去,他今晚上就去军营里歇着了。”

    点了点头,慕嫣然看了一眼身后跟着的佩兰,让她打赏了那小厮。

    青衣小厮点头哈腰的谢了赏,转身出了慕府的大门,慕嫣然转过身一边往柏松堂走,一边低声嘟囔道:“一喝酒,就什么都顾不得了,今儿,就让你醉死算了……”

    说着,慕嫣然猛的顿住脚步惊道:“不好,殿下那儿,怕是出事了……”

第四百一十三章 欢心

    贵女反攻记413_第四百一十三章欢心十一月二十二,太子良娣诞下了一个女儿,太子为其取名为贺语翩,小名翩翩。

    知晓的时候,慕嫣然暗里替秦素儿松了一口气,旋即,让紫云准备出了一份贺礼,慕嫣然抱着珠儿,带着紫云紫月几人一起朝正华宫去了。

    西配殿里,庞良娣刚生产完,筋疲力竭,已经沉沉的睡了,慕嫣然走到门口,听庞良娣身边的宫婢出来回禀,便递过贺礼,转身去了正殿。

    “给姐姐道喜了,正华宫里又添了一位小公主。”

    眉眼带笑的恭贺着秦素儿,见她的脸上也有些抑制不住的喜悦,慕嫣然打趣的说着,一旁,秦素儿嗔怨的斜了她一眼,扬声唤了乳母,让她们照看好几个孩子。

    锦容公主一手牵着芊芊,一手牵着珠儿,三人缓步朝外去了,秦素儿收回目光,看了一眼西配殿,方转过头来看着慕嫣然低声说道:“昨儿半夜就开始疼了,我和殿下便一直在西配殿守着,直到今儿凌晨,才生下了孩子,殿下颇有些失望呢,取了名字,便去上早朝了。”

    说罢,秦素儿撇了撇嘴,似乎对从前太子紧张庞良娣的行为,都有些释怀了。

    再一抬眼,慕嫣然正意味不明的看着自己笑,秦素儿面色一赧,斜了她一眼嗔道:“这宫里,谁不知道宣王极在意宣王妃,你倒是得意了,怎么,就不许我小心眼,做一回妒妇了?”

    极力压制着唇边萦绕出的笑意,慕嫣然板正了面色肯定的说道:“自是许的,谁说不许,妹妹第一个不饶过她。要知道,太子妃嫁进正华宫三年,太子身边可是连个暖床的宫婢都没有呢,谁敢说太子妃是妒妇?明明就是太子对太子妃一片真心……”

    慕嫣然的话未说完,秦素儿就又羞又恼的要伸手去拧她的嘴。顿时,二人在软榻边笑作一团。

    笑也笑了,闹也闹了,两人重新坐好。秦素儿敛正面容低声说道:“这些日子,其实我也想了许多,这几年,殿下对我极好,我倒是真的有些昏了头了。”

    秦素儿这般说话,慕嫣然一时间有些琢磨不透起来,端起茶碗小口的抿着。慕嫣然不解的问道:“姐姐此话何意?”

    怅然的叹了口气,秦素儿摇了摇头道:“若是霄儿身子骨结实,怕是我巴不得庞良娣这一胎是个男孩儿呢。可如今……哎,皇家向来讲究多子多孙,太子殿下是储君,如今成婚五载,身边只有霄儿一个皇子,莫说是父皇和母后。就是我自己想着,都觉得有些对不住殿下。”

    “姐姐……”

    疾声唤着,想要劝解秦素儿。慕嫣然一张口,却被秦素儿用目光止住了。

    “如今我也算是想明白了,娘昔日就告诫过我,既要嫁给太子殿下,这些,都是我应该担负起来的责任,所以,我不该盼着正华宫的女人都生女儿,不该私心妄想太子殿下心内只我一人。”

    话语中有些心酸,秦素儿的表情。带出了一丝认命的哀怜。

    午前的阳光,柔软而和煦,透过窗户映射进来,光晕中的秦素儿,显得愈发孤寂,一时间。慕嫣然倒不知道如何去劝了。

    许久,秦素儿的脸上,泛起了一抹自我安慰的笑容:“终归,无人能取代我在殿下心里的位置,终归,我们还年轻,将来,必定还会有孩子。再不济,我仍旧是太子妃,旁人生下的孩子,也要唤我一声‘母妃’,所以,从前的我,只不过是杞人忧天罢了,日后,我不会再如此想了。”

    释然的说着,秦素儿浅笑着,低下了头,那一瞬,慕嫣然分明看到,秦素儿的眼中,有晶莹的泪光闪过。

    外间响起了喧闹声,许是几个孩子玩闹着回来了,慕嫣然和秦素儿回头去看,便见锦容公主颇有长姐风范的牵着小皇子和珠儿进来了。

    “母妃……”

    “娘……”

    一进正殿,霄儿和珠儿便如归巢的幼鸟一般,扑着朝秦素儿和慕嫣然奔来来,而锦容公主,则小大人一般的在一旁护着,让慕嫣然看到,赞赏的夸了一句“好孩子”。

    得了夸奖,锦容公主并不自得,腼腆的抬头看了一眼慕嫣然,她低声谢道:“谢宣姨母夸奖。”

    举手投足间,已有公主的气势。

    和秦素儿逗着几个孩子玩闹了一会儿,想着太子就快下早朝回来了,慕嫣然便抱着珠儿出了正殿,刚走了没几步,西配殿庞良娣身边的宫婢迎出来说道:“宣王妃娘娘,良娣说,谢谢您的贺礼,她很喜欢呢。”

    听闻庞良娣醒了,况且她又差了身边的宫婢来请,慕嫣然也未推却,跟在那宫婢身后,进了西配殿。

    刚刚生产完的庞良娣,气色有些白,慕嫣然迎过去坐在床榻边笑道:“才这么会儿的功夫,你就睡醒了,可见恢复的极快呢。”

    展颜笑着,庞良娣转过头看了一眼身边襁褓里的幼小婴孩,回过头来温婉的笑道:“孩子懂事,所以嫔妾也没受什么苦。”

    昨儿半夜就开始阵痛,一直到今日凌晨才安然诞下孩子,此刻,她竟一派闲适的说没受什么苦,慕嫣然顿时有些吃不准她的意思了。

    不动声色的压下了心里的疑惑,慕嫣然凑过去看了看红通通的孩子夸道:“眉眼瞧着像你呢,将来必定是个美人坯子。何况,都说女儿贴心,如今庞良娣也算是有福气的人了呢。”

    一直眉眼不动的盯着庞良娣身边的那个大红色襁褓,见慕嫣然凑过去看着,珠儿在乳母怀里扭动了几下,让她把自己放在了地上。

    缓步走过来靠在慕嫣然身边,珠儿好奇的盯着婴儿,转过头来看着慕嫣然问道:“娘,她怎么这么小?”

    好笑的捏了捏珠儿胖乎乎的脸蛋,慕嫣然轻声说道:“珠儿刚生下来的时候,也是这般小的,慢慢的,就长成了现在这么大,等将来,就会像锦容姐姐那么大,好不好?”

    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珠儿一脸问询的看着庞良娣糯糯的问道:“那等妹妹长大了,珠儿可以带她一起玩吗?”

    见庞良娣恬静的点了点头,珠儿欢喜的说道:“那将来,她要唤我姐姐哦。”

    一瞬间,慕嫣然和庞良娣都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

    庞良娣的用意,慕嫣然也大致猜到了,无非就是想借着慕嫣然传达给秦素儿,她是无害的,很满足于生下一个女儿并高枕无忧的过日子,让秦素儿放心罢了。

    如是想着,慕嫣然却着实觉得庞良娣有些多此一举了,日久见人心,若是她安分守己的,只凭她如今诞下了一位小公主,将来太子殿下登基,她定然也能位及四妃,又何须处处小心谨慎的在秦素儿面前赔小心呢?

    回到瑞安宫,已是午膳的时辰,往日里,贺启暄还未回来,可今儿,一进正殿,便看见他坐在案桌后看书,珠儿小鸟一般的扑了上去,慕嫣然失笑的问道:“今儿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放下了手里的书,又伸出手接过珠儿在空中抛了几下,贺启暄扬声笑道:“今儿跟着几位将军上早朝了,所以没去军营里,早朝结束,我这不就回来了嘛。”

    点头应下,慕嫣然净了手,又从紫云手里接过热帕子,站在贺启暄身边,给珠儿净起了脸,一旁,贺启暄半是喜悦半是怅然的说道:“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个?”

    没好气的斜了贺启暄一眼,慕嫣然娇声答道:“好消息。”

    “婉儿要回都城了。”

    伸手在珠儿的鼻子上刮了一下,看着小家伙冲自己做了个鬼脸,贺启暄平静的说道。

    “真的?什么时候?”

    脸上瞬时迸发出了一抹灼人的光彩,慕嫣然大声问着,手中的动作,也不自禁的停了下来。

    “大概这几日就会出发,等到都城,约莫是在腊月二十几,刚好赶上过年。”

    抱着珠儿朝膳桌前走着,贺启暄说道。

    贺婉茹嫁到秦国已经三年多了,此番再回大梁,已是秦国王后的她,不知道跟昔日比起来有了多大的变化,可两人的姐妹之情,大抵是不会变的吧?

    一想到再过一个月就能看到贺婉茹了,慕嫣然的眼角眉梢俱是喜意,一顿饭,倒比平日里多吃了几口。

    “婉儿生下的文宇,只比咱们的珠儿大三个月,这次来,定然也是要带着的,到时候,正好让两个孩子亲近亲近,免得我和婉儿这么要好,我们的孩子,却连对方长什么样儿都不知道。”

    平日里这会儿,正是慕嫣然歇午觉的时辰,可今日,自得知贺婉茹要来,她便有些兴奋起来,及至贺启暄躺到身边,她仍旧欣喜的自言自语着。

    过了许久,还不见贺启暄接话,慕嫣然转过头去,便见他的表情,有几分沉重。

    心思一动,慕嫣然有些忐忑的问道:“方才你说还有个坏消息,是什么?”

    有些怅然的叹了口气,贺启暄看着头顶的帐幔,幽声说道:“清风公子,被威远侯派人看守起来了。”

    贵女反攻记413_第四百一十三章欢心更新完毕!

第四百一十九章 王后

    初一一大早起身,将珠儿打扮的粉雕玉镯的如同年画里的小童一般,慕嫣然抱着她,跟在贺启暄身后去了毓秀宫。

    给永成帝和皇后磕了头,一起说了会儿话,及至一众妃嫔都到了,帝后二人起身,带着众人去了永笀宫。

    人群尾处,站着一脸憔悴的赵贵人,昔日的淑妃娘娘,尽管也是一身簇新的华贵服饰,可到底没有了从前的那份雍容气度,如今,那些低位份的妃嫔也不敢,抑或是不愿与其走的过近,是故,赵贵人便一个人孤零零的走在了队伍的最后面。

    慕嫣然转过头去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相比贤妃,能有个安身立命的去处,淑妃已经算是好了太多吧?

    天子家中,即便是过年,也不能像普通百姓家一般父母子女齐聚一堂,各宫各殿的妃嫔小主请了安磕了头,便轮到了小一辈的孩子们。如今宫里已经没有幼龄的皇子公主,是故,便以太子身边的三个孩子,以及珠儿四个孩子打头,给太后磕头见了礼。

    众人一问一答的闲聊着,宫门外,传来了太监的细声通禀声:“长平郡主到,郡马到……”

    神情一怔,永成帝不动声色的掩住了眉间的一丝诧异,一旁,太后解释一般的慈声说道:“长平那孩子是个极有心的,平日里也常来陪着哀家。今儿大年初一,一会儿你们都各自有事,哀家这儿倒是没人陪着了,冷冷清清的,所以,哀家便宣了他们夫妇来陪着哀家。”

    颔首浅笑,永成帝附和着说道:“太后高兴便好,能入了太后的眼,也算是他的福气了。”

    永成帝说的隐晦,不知他话里究竟是“他”还是“她”。太后的眉头突的一跳。

    下意识的转头去看永成帝,却见他脸上并无异常,太后不禁自我安慰的放下了心,旋即。一脸慈爱笑容的看向步入殿内的长平郡主和卓远之。

    因着过年的缘故,两人都是一身新衣,墨竹色锦袍的卓远之,连同身边一身玫红色厚袄的长平郡主站在一起,竟如话里的神仙眷侣一般,让太后瞧着心里愈发满意。

    赐了座,众人闲话起来。皇后和太子刻意的想暖化气氛,加上身边有人附和,永笀宫里,也洋溢出了一片年节的喜庆。

    眼看快到午时,照往年的旧例,是要摆宴在永笀宫陪太后用膳的,一大家子人齐聚一堂,寓意来年团圆和美。

    宴席摆在偏殿。众人刚入座,外面脚步声响起,苏平一脸喜色的进来回禀道:“回皇上。太后和皇后娘娘,长公主的依仗车驾已到了城外百里处,明儿午时之前,就能到宫里了。”

    苏平的话音落毕,围坐在锦桌旁的众人都不自禁的带出了一份喜意,而皇后已有些喜极而泣,不住的舀帕子擦拭着眼泪。

    “用了午膳,宣王带兵去迎吧,既已经快到了,晚便晚一点。哪怕再辛苦些,回到宫里,好好休息也不迟。”

    脸上的阴霾,在听到一向疼爱如珍宝的女儿回来的消息后,才稍有舒缓,永成帝放下手里的筷箸。看着贺启暄吩咐道。

    点头应下,贺启暄眉眼带笑的回过头来看了慕嫣然一眼,跟随着帝后的动作,用起了午膳。

    午膳用罢,皇后唤了贺启暄过去,仔细的叮嘱着什么,慕嫣然低头看着怀里的珠儿,雀跃的说道:“珠儿,婉姨母要到了呢,珠儿高不高兴啊?”

    被慕嫣然的情绪感染,珠儿欢喜的拍了拍手道:“珠儿高兴……”

    及至贺启暄快步追上来,慕嫣然拽了拽他的袖子商量道:“带我一起去吧,婉儿看到我,定然高兴。”

    白了慕嫣然一眼,贺启暄打趣的笑道:“难不成她回来宫里看到你就不高兴了?”

    说罢,不待慕嫣然反驳,贺启暄拦阻着说道:“近乡情怯,婉儿的心里,怕是比咱们还急呢,等到了傍晚的时候,你跟着皇后去宫门口候着就是,百里的距离,几个时辰也就赶回来了,放心好了。你呀,就别跟着我去添乱了,我带兵还能跑的快些。”

    想着贺启暄说的也在理,慕嫣然温顺的点了点头。

    回到瑞安宫,稍事休息,贺启暄便出宫去了,看着他大步离开的背影,慕嫣然的唇角边,绽出了一个欢喜的笑容。

    哄着珠儿睡着,慕嫣然自己却觉得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躺在暖炕上,如烙饼一般,不一会儿,就有些口干舌燥的闷热了。

    坐起身倒了杯茶喝着,门外,传来了宫婢的轻声说话声。

    探头进来,见慕嫣然醒着,紫云抿嘴笑道:“主子,毓秀宫的润华来了,说皇后娘娘急着现在出宫呢,问您要不要一起去。”

    老早就和皇后说好,贺婉茹回来,两人要一起出宫去接的,眼下看来,皇后是多一刻都等不及了。

    珠儿仍旧睡得香甜,慕嫣然思忖了一下,一边让紫云去回话,说自己稍后就到毓秀宫,一边唤来了乳母和紫云,吩咐了她们照看好珠儿。

    更衣梳妆完,一回头,珠儿却已经坐起身,揉着惺忪的睡眼,耷拉着小脸嘟囔道:“娘,不许丢下珠儿……”

    “小鬼灵精……”

    宠溺的嗔着,慕嫣然无奈的摇了摇头,让紫云取出衣服,给珠儿穿戴了起来。

    再到毓秀宫时,才刚过申时,正殿内,皇后已急切的迎了出来道:“嫣然准备好了?那这就出发吧……”

    此刻的皇后,哪里还有国母的端庄沉稳,眼角眉梢透着着急,便连脚步,也带出了几分凌乱,恨不得长出一对翅膀来,好飞到贺婉茹身边去。

    马车驶出宫门,看着湖水鸀的落纱车帘外干净喜庆的街道,皇后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怅然的说道:“本宫都有些不记得,上一次出宫,是什么时候了。”

    话语中透着几分落寞,慕嫣然抬头看了一眼,抿了抿嘴,终究什么都没说,而怀里的珠儿却全然不惧的说道:“皇祖母,可以骑大马出来……”

    显然,珠儿误解了皇后的意思,可童言童语的稚气,却顿时缓解了车厢内的尴尬。

    马车驶到城门外,赶车的太监却是不敢再朝前去了,将车驶到路边,静静的侯在了一旁。

    焦急的看着远方,皇后的脸上,有些急切,一旁注视着她的慕嫣然,顿时发现,皇后,也老了。

    冬日的阳光,带着一丝慵懒的暖意,静静的坐在车厢内,不一会儿,慕嫣然就有些困倦的耷拉下了眼皮,而一旁的皇后,仍旧不时的掀开车帘去张望一下,随即有些失望的放下车帘,周而复始。

    不知过了多久,慕嫣然只觉得袖子一紧。

    睁开眼睛去看,珠儿正一脸欢喜的眨着眼睛,手还伸着朝前方指着。

    掀开车帘,却是什么都没有,慕嫣然故作凶狠的朝珠儿做了个鬼脸,小家伙顿时咯咯的笑了起来。

    母子俩玩的高兴,外面,响起了小太监激动的唤声:“主子,来了,来了……”

    一瞬间,车厢内坐着的几个人,都兴奋了起来。

    顺着小太监掀开的车帘望去,远处,正是一队约莫百余人的队伍,当前打着墨色的旗帜,棋子上,正是秦字,而位于队伍正中的四马并驾的鸾车,正是贺婉茹的仪仗。

    “婉儿……”

    失声唤着,皇后的眼中,滑下两行喜悦的泪。

    城门口的百姓,听闻秦国王后,大梁长公主的车驾已近在眼前,都欢呼起来,而皇后和慕嫣然,只能静静的侯在马车里,不敢出去,以免惊动百姓造成混乱。

    秦国仪仗已越来越近,中间是贺婉茹的车马,旁边是骑着白马的贺启暄,间或还转头跟马车里说着什么。仪仗的两边,则是贺启暄带去的兵士,几步一人的护在左右,大红的仪仗从远处盘旋而来,带出了一份无可比拟的贵气,而鸾车中贺婉茹的面孔,却是一点儿都看不见。

    百姓的雀跃欢呼声愈发喧闹,耳边,似是什么都听不到了一般,慕嫣然眉目不动的紧紧注视着那缓慢移动的鸾车,眼中隐有温热。

    似乎是贺启暄告诉了车内的贺婉茹,车帘稍卷,贺婉茹娇艳贵气的面容,出现在了众人面前,顿时,身边人声鼎沸,而贺婉茹的目光,则直直的朝皇后和慕嫣然坐着的马车看来。

    “母后……”

    扬声唤着,声音却被淹没,只依稀能透过她的唇瓣读出她在唤自己,皇后冲贺婉茹点了点头,旋即深吸了一口气道:“回宫……”

    车帘拉下,马车调转车头,缓慢的朝宫里驶去。

    身后,是百姓们磕头大声唤着“长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的恭贺声,皇后的脸上,不由自主的泛起了一抹柔和的笑容。

    回到毓秀宫,皇后端坐在正殿里,静静的候着,依稀夕阳落下,殿内已经昏暗了起来,宫门口,响起了车马的声音。

    “母后……”

    娇俏的女声响起,院落里,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强忍着的泪意,再次汹涌而出,皇后站起身,疾步迎了出去,刚到门槛处,一袭大红凤服的贺婉茹,便扑到了怀里。

第四百二十一章 相对

    正月初二,是外命妇进宫朝拜太后以及皇后的日子,而今年因为贺婉茹回大梁省亲的缘故,一众外命妇呈上来的贺礼,与往年相比也厚重了几分。

    在毓秀宫坐了一会儿,贺婉茹便带着慕嫣然出来,两人极有默契的眨着眼睛笑了笑,朝夕颜殿去了,刚进了殿门,外面有宫婢通传,说长平郡主来了。

    似乎有些意外,贺婉茹挑眉看了慕嫣然一眼,出声应道:“请郡主进来吧……”

    长平郡主护着肚子进来,有些笨拙的给贺婉茹见了礼,一边,面有赧色的低声说道:“知晓长公主回来了,长平也不敢来叨扰过多,所以趁着今儿来宫里,便特来跟公主打个招呼。”

    虽长平郡主一向都是安静的跟在姐姐长乐郡主身后,未得罪过贺婉茹,可看着她那张与长乐郡主一模一样的脸,再想起长乐昔日做过的丑事,贺婉茹没来由的就有些厌烦,敷衍着说了几句,便借着她如今身怀有孕的借口,让她回去了。

    “嫣然姐姐,我瞧着,你好像并不讨厌她,还有点喜欢她呢。”

    见慕嫣然望着长平郡主吃力的跨过门槛的背影蹙了蹙眉,贺婉茹有些不解的说着。

    抿嘴一笑,慕嫣然轻声叹道:“她是她,长乐是长乐,不能因为讨厌长乐,就迁怒于她啊。”

    “可那是同一张脸……”

    嘟囔着,贺婉茹的脸上,露出了孩童一般的不缀。

    忽的起了一丝顽皮的笑容,慕嫣然转过头盯着贺婉茹狡黠的问道:“婉儿,你可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跟我说过什么吗?”

    慕嫣然这般问,自然是有缘故的,当即。贺婉茹一脸冥思的回忆起来,过了一会儿,有些费解的摇着头,“我想不起来了。嫣然姐姐,怎么了?”

    嗔怨的斜了她一眼,慕嫣然的唇边,溢出了几分和煦,“那日,是咱们的十二岁生辰,你跟我说。只看一个人的眼睛,就知道她是不是真诚的……”

    慕嫣然的话,唤起了二人少女时初次见面的美好记忆,一时间,贺婉茹有些明白她的意思了。

    “虽是孪生姐妹,可她们的眼睛,是全然不同的。长乐的眼中,透着一份骄纵的野心。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而长平郡主,则更像是一潭温润平静的湖水。只看一眼,便能触及她的柔软一般,所以,虽然她们是一样的面孔,可我却很喜欢长平郡主。”

    解释的说着,见贺婉茹点了点头,慕嫣然俏皮的说道:“好了,你也不用自责了,终归你和她也没什么交情,你对她的生疏。想来她也不会放在心里的。”

    两人说笑着,不一会儿,院落里便有孩童的话音响起了,屋帘掀开,手牵着手的文宇和珠儿并排走了进来。

    “娘,我带哥哥去看爹爹的马儿了……”

    娇声说着。珠儿一脸邀功的表情,一旁,文宇也老实的点头说道:“母后,宣王舅舅的白马好威风,不过,没有父王的追风威风。”

    在孩子的眼里,总是自家的东西最好,一时间,慕嫣然和贺婉茹相视一笑。

    贺婉茹从秦都启程时,正是十一月二十九,因着冬天的缘故,天寒地滑,竟整整一个月才到大梁都城,而来之前与秦王议定的返程的日子,是正月十六,原本就是计划着让贺婉茹陪着永成帝和皇后过个年。

    初一傍晚才进宫,初二开始,又有外命妇轮番的前来请安,直到过了初八,贺婉茹才清闲下来,再一想只有几日的功夫就又要踏上回程的路途,贺婉茹便有些怏怏的。

    初八开始,永成帝又开始上朝了,都城里的一切,都渐渐的恢复如常,不如前几日那么热络了。

    宫里的日子,也静谧了下来,贺婉茹便整日的陪在皇后身边,抑或是和慕嫣然一起,逗着两个孩子玩闹一番,倒也另有一份趣意。

    宫里的异象,早在进宫那日,贺婉茹便注意到了,及至后来整理妥当,又让兰芝兰蕙去打听了一番,饶是贺婉茹自小到大都生活在宫里,脸上也不由的显出了一抹惊诧。

    静下心来思忖了一会儿,结合兰芝兰蕙打听来的消息,贺婉茹心里渐渐有数了,可想着正是过年,她便按捺下来,压在了心里。

    如今,眼看着过年的热乎劲儿已经过去了,贺婉茹便整理好心情,将文宇送到瑞安宫让他与珠儿一起玩,自己则去了毓秀宫。

    “母后,父皇可曾怨怪过您?”

    开门见山的问着,见皇后脸上显出了一抹自怨自艾的悲伤,贺婉茹的心里,暗自叹了口气。

    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也不知道,皇后从周掌事手里接过暖炉递给贺婉茹抱着,一边猜测一般的低声叹道:“自宛贵妃逝去,你父皇,也不大往后/宫里来了,就是偶尔去棠荔殿玉良媛那儿坐一会儿。母后知道,你父皇心里,是怨怪母后的……”

    轻柔的说着,皇后的脸上,透出了几分沮丧,“从前的事,不堪回首,即便是母后已经意识到错了,可宛贵妃终究已经去了,母后又能怎么办呢?这一年多,母后刻意伏低做小的逢迎,只盼着你父皇能回转心意,莫要再怪我,可……”

    皇后幽幽的长叹了几口气。

    “贤妃和淑妃,都是因为宛贵妃,而被父皇发落的?”

    贤妃自缢身亡,淑妃被贬斥为贵人,这两件事究竟起因如何,无人能知,此刻,贺婉茹就打听来的消息,问询着皇后。

    抿着嘴顿了一会儿,皇后不确定的说道:“当年在王府时,宛贵妃小产,其中大半是贤妃的缘故,想来,是错不了的。而淑妃,却是因为和威远侯牵扯,查出了不少祸害黎民百姓的勾当,你父皇雷霆震怒,才有了如今的形势。到底是何缘故,怕是只有你父皇才最清楚。”

    “母后,您可真是糊涂了。”

    低声埋怨着,贺婉茹放下手里的暖炉,走到皇后身边偎着她靠着说道:“母后,您想啊,宛贵妃都已经去了这么久了,即便真的是查出了贤妃和淑妃是罪魁祸首,难道父皇还会大张旗鼓的棒杀她们不成?先不论贤妃和淑妃会如何,这样做,岂不是搅得死者也跟着不安了?便是因着这个缘故,父皇也绝不会如此做,所以……”

    挽着皇后的胳膊,贺婉茹有些苦口婆心的劝道:“母后,您有太子哥哥,还有女儿,父皇便是心里怨怪您,也绝不会罔顾这么多年的夫妻情分而对您如何的。可您呢?您有没有想过,这往后的几十年,您就要如此和父皇走下去吗?说句大不孝的话,您和父皇百年以后,您就不担心父皇是带着对您的怨怼而去?到了奈何桥前,父皇饮下孟婆汤,可还会愿意保留几丝对您的挂念?”

    贺婉茹的话,正是这些日子皇后夜不能寐的担忧所在。

    如今表面看来,帝后二人如从前一般相敬如宾,可皇后心里自知,打从贤妃事发开始,永成帝的心里,怕是头一个怪罪的便是自己这个皇后,只不过他再也不愿面对自己而已。

    “婉儿,那母后如今,该如何是好?”

    急切的看着贺婉茹,期盼着她能给自己支招,皇后浑然发觉,昔日事事依赖着自己的娇憨女儿,已不知不觉的成了自己依靠的大树。

    “婉儿,你长大了,看到您这样,母后便真的放心了……”

    欣慰的说着,再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皇后有些唏嘘的叹了起来。

    “母妃,宛贵妃从前小产,以及后来宫里发生过的这么多的事,您可参与过?”

    不敢面对的事,仍旧是要面对,贺婉茹低垂着头,轻声的问着,而心里,却不自禁的有些紧张的乱跳了起来。

    耳边久久没有皇后的话语声,贺婉茹抬头去看,便见皇后的脸上有自责有怨怼还有矛盾,一瞬间,贺婉茹心里明白了。

    握住皇后的手,贺婉茹柔声劝道:“母后,后/宫是没有硝烟的战场,胜者为王败者寇,这是必然的。如今的局面,又岂是您一个人的错?”

    见皇后抬眼期冀的盯着自己,贺婉茹沉声说道:“若是父皇雨露均沾,没有独宠宛贵妃一人,也许,宛贵妃便不会像现在一般红颜薄命。”

    附和的点着头,皇后像是找到了明白自己苦楚的人一般,眼中蓄积出了满满的泪水。

    话锋一转,贺婉茹抬眼定定的看着皇后说道:“母后,若您还想和父皇携手白头,那您务必要听女儿的。”

    心中一顿,皇后有些泄气的问道:“婉儿,你可是要母妃去跟她赔罪?”

    心思被皇后说中,贺婉茹有些不忍的别过了头,下一瞬,却转过头语气坚定的说道:“母后,无论您心里有多么的不愿意,为了您自己个儿,为了太子哥哥,您都一定要这么做。”

    “为了我,为了太子?”

    皇后的脸上,泛起了一丝疑惑。

    “母后,假若……女儿是说假若。假若父皇驾崩前未留下遗诏立定新君,假若宣王兄成了焕王兄,抑或是庐王兄的助力,您觉得,太子哥哥登基,还有几分的胜算?”

    沉声问着,贺婉茹的脸上,有一丝微不可见的隐忧。

    一瞬间,皇后脸色巨变。

第四百二十三章 惜别

    十六日一大早,天还蒙蒙亮,夕颜殿里已灯火通明。

    从秦都回来时,与贺婉茹的仪仗一并前来的,是二十辆满载的马车,全部都是司徒南和贺婉茹备给众人的礼物,而回去的马车,又多了一倍,从皇后到慕嫣然,吃的穿的用的玩的,从前贺婉茹喜欢的,如今俱都准备了,应有尽有,唯恐贺婉茹回到秦国思念家乡时情愁无处寄托。

    清晨第一束曙光划破黎明的时候,仪仗的队伍已赶到了城门外十里亭处,贺婉茹的两眼,早已哭的红肿,便连一同从马车上下来的皇后,面上也是泪迹斑驳,显然两人方才已抱头痛哭过。

    “婉儿,你要好好儿的,莫让母后担忧,时常捎信回来,啊?”

    柔声嘱咐着,皇后不忍的背过脸去,拭去了眼中滑出的泪水。

    吸了吸鼻子,深吸了几口气,贺婉茹绽开一个柔美的笑容看着皇后应道:“母后,您放心吧,女儿一定会好好的,您也要保重身子。”

    冲站在皇后身边的周掌事和润华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们把皇后搀回到宫车里,贺婉茹牵着文宇走到贺启暄和慕嫣然身边拜别道:“宣王兄,嫣然姐姐,婉儿这便回去了,自此一别,下次再见便不知是何年何月了,你们务必珍重,但愿后会有期。”

    早起和贺婉茹说话时,慕嫣然的泪水便没停歇过,此刻见贺婉茹笑语盈盈的和自己说话,慕嫣然却觉得满心的不舍又铺天盖地的席卷开来,眼眶,便不由自主的红了。

    “嫣然姐姐……”

    如同小时候跟慕嫣然撒娇一般,贺婉茹拽了拽慕嫣然的袖子,带着浓重的鼻音嗔道:“你可不许再招惹我哭了,婉儿要漂漂亮亮的跟你们道别。”

    背过身子,抬起衣袖将脸上的泪水抹尽,慕嫣然绽开一个欢快的笑颜。转过脸跟贺婉茹柔声说道:“婉儿,无论何时,咱们都还是好姐妹。以后得空了,你就带着孩子们回来。若是有机会,我也会去秦国瞧你,咱们便各自珍重。”

    肯定的点了点头,贺婉茹笑呵呵的拽起珠儿的手道:“珠儿,婉姨母要走了,你会想婉姨母吗?”

    早晨起来穿衣服时,见文宇穿了一身新衣服。珠儿就有些不高兴的问慕嫣然,为什么自己不穿新衣服,知晓文宇是要回自己家里去了,珠儿当即就有些怏怏的。此刻听贺婉茹这般问,珠儿瘪了瘪嘴,将头埋在了慕嫣然的怀里,贺婉茹心内发酸,回头微笑着看了慕嫣然一眼。转身朝凤辇走去。

    刚走了几步,身后,传来了珠儿糯糯的唤声:“婉姨母。文宇哥哥,珠儿会想你们。”

    回过头,却是慕嫣然教着小家伙在喊话,贺婉茹下意识的低头去看,手里牵着的文宇,也一脸不快的耷拉着头,不时的,抬头去看看珠儿,冲她挥挥手。

    号角声响起,凤辇的车帘缓慢的垂了下来。贺婉茹强忍着笑的面容,顺着车帘被遮了起来,顿时,皇后乘坐的宫车里,响起了压抑的哭声。

    太子带人去送贺婉茹,贺启暄便带着慕嫣然返回了宫里。及至马车停在瑞安宫门前,慕嫣然下马车时,一双眼睛已红肿如桃,说不出的可怜。

    一连几天,慕嫣然都有些提不起精神来,食不下咽,夜不能寐。

    以往她心情不好,只要珠儿撒撒娇,便是再大的事,慕嫣然也能放下,这一次,她却着实伤心了好久,让贺启暄看着心里也极不是滋味,成日里想着寻些什么乐子逗她。

    这一日从宫外回来,贺启暄手里拎了一个小盒子,表情也颇有些神神秘秘的,舀着帕子过去递给他净手,慕嫣然审视着问道:“可是出去捡着钱袋子了?瞧把你乐的……”

    挤眉弄眼的冲慕嫣然努了努嘴,示意她朝案桌上的那个锦盒看,贺启暄一脸兴奋的说道:“准保你喜欢……”

    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慕嫣然放下帕子,走到案桌旁,径自掀开了盒盖。

    伸手舀出了里面的东西摆弄着,不一会儿,慕嫣然的脸上,便一点点的柔和了起来。

    当日宛贵妃生辰,慕嫣然送了一套自己雕的小石子,凑在一起,正是宛贵妃和永成帝在梨树下下棋的情景。

    宛贵妃对那套东西爱不释手,后来贺启暄见到,也赞叹不已,尤其对慕嫣然别具一格的用心感慨。

    如今,贺启暄竟让人做了一套类似的东西,一瞬间,又勾起了慕嫣然往日的美好回忆。

    一个用竹片搭建而成的芷兰阁,竹片上还涂上了艳丽的色泽,美轮美奂,竟像真的芷兰阁一般,只不过,却是缩小了的芷兰阁。从半开的几扇窗看进去,讲台上的宫装女子,虽看不清脸,却也知道定是陈小蝶。而殿内正中央的位置,摆着两个绣架,绣架后,各坐着一个少女,两人相视一笑,眉眼中,尽是少女的纯真无邪。

    暗灰色的假山,碧鸀色的池塘,甚至还有两个泥人儿,一个是粉衣的贺婉茹,另一个是淡鸀色裙装的慕嫣然……

    一个个小东西,做的栩栩如生,拼凑着摆开,竟能布置出许多不同的场景,可无论摆在那里,少女脸上洋溢着的灿烂笑容,却温婉柔美的如出一辙。

    “如今,你们彼此都有了好的归宿,大好的年华都在后面,以后,只会越来越好。到时候,婉儿带着孩子们回来也好,抑或有机会,咱们也可以去秦国看看婉儿,好不好?”

    走到慕嫣然身侧,贺启暄一边柔声哄着,一边,舀起锦盒里的小小物件,摆出了一副姐妹二人依山傍水趣话家常的闲逸情景。

    深吸了一口气,慕嫣然的脸上,露出了这些日子鲜少出现的温和笑容,一旁,牵着乳母的手走进内殿的珠儿欢快的扑过来唤道:“娘,娘,珠儿要荡秋千,娘陪珠儿去玩。”

    因为贺婉茹的离别而带来的无尽愁绪,终于烟消云散,慕嫣然的日子,恢复如常。

    再到毓秀宫给皇后请安,慕嫣然总是觉得,皇后看向自己的目光,颇有些意味深长,好几次,她似乎要张口说什么,可最终却都收了回去,一时间,倒让慕嫣然的心里愈发疑惑。

    联想到贺婉茹走前那一夜和自己说过的话,慕嫣然却也猜到了些许,可如今,慕嫣然却宁愿皇后不要开口,否则,难堪的又岂是她一人?

    过了十五,贺启暄又朝军营里去了,每日大半的功夫,慕嫣然都是带着珠儿呆在宫里,抑或是去棠荔殿找玉良媛说说话。

    秦素儿有三个孩子要照顾,如今庞良娣也诞下了孩子,正华宫里,倒比往日热闹了许多。慕嫣然去了几次,没一会儿,不是这个孩子哭,就是那个孩子闹,几个小家伙扯起嗓子来,着实让人头疼不已。

    这一日歇了午觉起身,瞧着外面阳光正好,慕嫣然牵着珠儿朝棠荔殿慢慢的走去。不期然的,竟遇上了昔日的淑妃,如今的赵贵人。

    从前见面,慕嫣然是要给淑妃见礼,如今,却掉了个个儿,一时间,两人的面上,都有些微微的尴尬。

    “宣王妃这是往棠荔殿去吧?”

    浅声问着,见慕嫣然点了点头,赵贵人闪身让开了路,一边却好似自言自语一般的说道:“眼看春天就要到了呢,也不知道,一朝春尽红颜老,是不是只应验在嫔妾身上。”

    知晓她话里的意思,慕嫣然不置可否,颔首一笑,牵着珠儿朝前去了。

    进了棠荔殿,玉良媛如往日一般亲热的迎了出来,看着她把珠儿抱起来转了一圈,珠儿仰着头咯咯的笑着,慕嫣然浅笑着嗔道:“怪不得珠儿每每最爱来姐姐这儿呢,在瑞安宫,我可是没这么好的性子陪她玩。”

    斜了慕嫣然一眼,玉良媛宠溺的捏了捏珠儿的鼻子,回过头来说道:“这会儿,可是孩子最好玩的时候呢,等再大几岁,可就要读识字,哪里还能如现在一般无忧无虑的啊?再说了,珠儿可爱,我才愿意陪着她玩,要是旁人,我可是懒得搭理的。”

    想起方才见面,赵贵人那已大不如从前的气色和风礀,慕嫣然无奈的苦笑道:“从云端跌到谷底,可见不是谁都能消受的了的。”

    附和的点着头,玉良媛拉过暖炕边的一个布偶,递给了珠儿,一边看向慕嫣然问道:“长公主,没在你面前求情?”

    顿了一下,慕嫣然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也不算求情吧,只不过,她也知晓我为难,提了一句而已……”

    “如今这样,已是不易了,再强求,可就真是要毁了这份姐妹的缘分了,好在,长公主明事理,这样,你也不会太为难。”

    感慨的说着,玉良媛见慕嫣然神情有些落寞,再未继续往下说。

    二月初二,民间俗称龙抬头的大吉之日,皇后在毓秀宫设宴,一众外命妇俱都应旨入宫赴宴。

    午宴结束,贺琳蓉跟着襄王妃一起出宫了,柳氏便到了瑞安宫,母女二人逗着珠儿说笑起家里的事情来。

    不一会儿,紫云面色凝重的进来回禀道:“主子,皇后娘娘去漪兰宫了。”

第四百二十八章 难舍

    “什么?这么快就走?”

    明徽园正屋内,柳氏看着表情有些落寞的慕嫣然,一脸错愕,旋即,眼角嘴角俱慢慢垂下,脸上带出了几分伤感。

    原本想着,贺启暄八月里过了生辰,永成帝才会提起让他就藩的事,到时候,慕昭扬再去永成帝面前恳求一番,让慕嫣然过了生辰,二人再往藩地去,这样拖延几日,在京里还能停留半年,虽说并不长,到底聊胜于无。

    可眼下,这个有些沉重的话题就这么猝不及防的摆在了台面上。一时间,屋内诸人的脸上,都透出了几分难舍的愁绪。

    “娘……”

    起身走到柳氏身旁偎着,慕嫣然娇声说道:“娘,女儿和殿下迟早要去藩地的,也只是早了几个月而已。殿下说了,早些去,早些打理好那里的事情,父亲母亲和老太太知晓了,心里也能跟着放心不是?不论是麟州还是郓州,离都城也就半个多月的车程,女儿每年都带孩子回来看你们,可好?再不济,娘要是想女儿了,就将府里的事尽数交给大嫂和三嫂,娘去瞧女儿,到时候,女儿和殿下带您览尽藩地内的大好河山,可好?”

    知晓慕嫣然的心里必定也不好受,此刻却要故作轻松的宽慰自己,柳氏心里一暖,长叹了几口气,方抬眼疼爱的看着慕嫣然道:“嫣儿,自你出生,从未离开过娘半步,想到日后我们母女二人再不得见·娘这心里,便空落落的,嫣儿……”

    长吁短叹了一番,柳氏却觉得心里乱七八糟的,竟不知要说什么,脸上的忧伤,也愈发沉重起来。

    “娘……”

    带着浓重的鼻音唤了一声,慕嫣然搀着柳氏的胳膊,靠在了她肩头·眼中的泪水,也跟着滑落下来。

    过了许久,柳氏方有些为难的问道:“老太太的身子,这些日子才刚调理的好些,若是知晓了这个消息,怕是又伤心又不舍,万一·……”

    “娘,先不告诉老太太,等到了过端午那日,女儿亲自回来跟老太太说。”

    斩金截铁的说着·慕嫣然的眼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用了午膳,将珠儿哄睡,慕嫣然去了山水居,见到叶氏,说明自己跟随贺启暄就藩的日期,叶氏也颇有些感伤。

    两个人闲聊了一会儿,又叮嘱了她莫要将此事告诉慕老太太,慕嫣然才抱着珠儿回了宫。

    瑞安宫里,贺启暄正对着大梁地形图发呆·时而蹙眉沉思,时而长声叹气,慕嫣然牵着珠儿迈过门槛的时候·正见贺启暄合上地形图往身后的书架上塞。

    “可定了藩地?”

    见贺启暄的脸上一派舒展,似是刚才犹豫了好久终于下定了决心,慕嫣然有些失笑的问道。

    点了点头,走到慕嫣然身边将欢喜的朝自己伸手的珠儿抱过来,贺启暄轻声叹道:“父皇说,郓州是母亲的母族,我们到了那儿,能一世无忧·而且我也能去大营里练兵·这样母妃更能安心。不过父皇又说,若我执意想去麟州·他也随我。”

    似乎还是前几日贺启暄提及时的内容,慕嫣然挑眉问道:“然后呢?”

    “我定了郓州。”

    沉声说着·贺启暄眼中的失落轻微的滑过,随即有些欢喜的看向慕嫣然,“嫣儿,郓州在大梁东南,民风淳朴,又带着千百年传承下来的古韵,定是极美的一个去处,虽不似麟州那般苍茫辽阔,可也有江南般婉约的秀美,你一定会喜欢的。”

    肯定的点了点头,慕嫣然发自肺腑的叹道:“能孕育出母妃这般灵秀的女子,定是极好的地方,咱们能在郓州就藩,未必不是母妃的心愿,合该庆幸。”

    至此,就藩之事,终成定局。

    内务府里,已开始着手宣王就藩的一应事宜,永成帝和皇后也频繁的赏东西下来,没几日,瑞安宫的小库房,竟已满了。

    某一日聚集了宫内的一众奴才,言明往郓州之意,询问他们的意思,倒也热闹了一番。

    按着贺启暄的意思,宫里的人,只挑了合心意的带去藩地便是,其它一众人便全部遣送回内务府,让他们重新安置便是。可慕嫣然却说,到底伺候了两人这几年,虽是下人,终究是有感情的,不如听听他们的意思,于是,便有了清晨请安时正殿的一幕。

    任嬷嬷和徐嬷嬷,两人早在宛贵妃薨逝前便许诺过,此生都会常伴贺启暄和慕嫣然左右,直至终老,其中,也是让贺启暄替两位老人养老送终的意思。

    紫云紫月,白薇佩云,四人从慕府跟着慕嫣然嫁至瑞安宫,已是贴身心腹之人,而小贵子和小平子,又是常跟在贺启暄身边的,这几个不可摈弃的。

    而其它人,却各有心思。

    让慕嫣然没想到的,却是年前新挑进瑞安宫的两个丫鬟,名桃枝和梨白的那两人。

    两人年纪不大,态度却着实坚决,慕嫣然的话刚说完,别人尚在犹疑之间,这两人已先后叩头,说只愿终生追随主子左右,宁死不悔。

    本打算让各人思忖清楚的慕嫣然,见两个小丫头都这般果决,再一看其他人,顿时觉得没有往日那么顺眼了,当即衣袖轻摆:“往郓州去,路途遥远,倒也用不了这么多人伺候左右,再加上你们自小都是在都城中长大的,身边交好的人也都是在宫里,没的让你们也饱受离别之苦。既如此,除了桃枝和梨白,其他人还在宫里吧,另外,我会嘱咐内务府赵总管,务必让他把你们分配个好去处,也算全了咱们这么久的主仆情分。”

    此时,方有人醒悟过来,思及出宫后在藩地王府的自由自在,颇有些追悔莫及,再连呼愿意誓死追随时,慕嫣然已没了兴致,此事就此一锤定音落下帷幕。

    过了四月,天气愈发暖和,都换上了轻便的春装。

    御花园里,迎春花渐渐凋零,桃李已是另一派芬芳烂漫的绚丽姿态。

    到漪兰宫几次,看着梨林一片素白,想及宛贵妃定然在天上某处含笑看着贺启暄和自己,慕嫣然的唇畔,也渐渐的有了几许真心的笑意

    四月二十五,是珠儿两岁的生辰,大清早,给小家伙换了簇新的粉衣粉裙,又梳了两个小小的发鬏缠上了晶莹的珠饰,铜镜里看起来,也有了一副小女孩儿的娇憨明丽。

    到毓秀宫给皇后请了安,又得了一堆赏赐,却不及午后时分永成帝的恩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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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圣旨云,宣王长女,擢封为明珠郡主。另有赏赐若干。

    皇室家的女儿,很少有在孩提时便得封号的,因为一旦有封号,逢年过节,是要随帝后去宗庙祭拜先人的。而皇家的孩子多有早夭,所以,大多封号都是在豆蔻之年才能获得。像太子长女贺语玫被封为锦容公主,也仅仅是因为太子是储君的缘故,而珠儿得此殊荣,一时间,让贺启暄的风头,在都城内无人能出左右。

    洗三礼上丰厚的嫁妆,两周岁时耀眼的封号,珠儿的地位,赫然已超过了锦容公主。

    五月端午,慕嫣然带着珠儿出宫回到了慕府,此刻的慕府,上至慕昭扬,下至看门的老伯,尽数都知贺启暄和慕嫣然要前往藩地了,唯独瞒着慕老太太一人。

    到柏松堂,陪着老人家说笑了一会儿,珠儿便好动的跟着怡姐儿出去玩了,何氏、贺琳蓉、叶氏等人俱在左右,一众人等说说笑笑的,好不热闹。

    慕老太太低垂着眉目,看不清眼眸中的色泽,过了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看着坐在身侧的慕嫣然说道:“嫣儿,到了藩地,凡事细心谨慎,多和殿下商量,知道吗?可也莫让自己受了委屈,你是我慕家掌心里呵护着的女儿,莫说你父亲,便是祖母,也绝不让人欺负了你去,可记住了?”

    本还和贺琳蓉聊着怡姐儿和珠儿两姐妹的淘气趣事,话语停顿的功夫,耳边传来了慕老太太慈爱更甚以往的话语,慕嫣然的表情一怔,随即泪珠滚滚滑落。

    这些日子贺启暄和慕嫣然的频频回府,柳氏等人眼中刻意压下的愁绪,下人们异常的忙碌,慕老太太口中不提,心中却也大致有数了,与其看着自己熟知心性的孙女儿私下里在自己跟前哭的跟个泪人儿似的,倒不如趁着此时气氛和乐,能稍稍冲淡这离别的伤感。

    “祖母……”

    哽咽的唤着,慕嫣然扑到慕老太太怀里,哭了个肝肠寸断,让屋内的一众人,都跟着落起了眼泪。

    午膳前慕昭扬等人回到府里,柏松堂正屋一众女眷,包括慕老太太,俱是一副眼肿如桃的模样,一时间,倒让男人们也跟着颇有些情绪低落,最后,还是慕容睿一句“又不是生离死别,到底还在大梁,互相走动勤勉些便是了”,给劝住了。

    一顿午膳,吃的颇不是滋味。

    膳罢,见慕容睿频频给自己使眼色,慕嫣然跟慕老太太和柳氏打了招呼,跟着叶氏去了山水居,进了正屋,看着慕容睿翻箱倒柜的取出了几张素笺递给自己,慕嫣然接过来只扫了一眼,脸色微变。-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wdianca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ps:ps谢谢伊若夜雨和幸福微笑着两位亲的粉红票,还有幸福微笑着的打赏,爱你们~~~要继续支持wu哦,拜谢诸位!

第四百三十三章 春晖

    “到底怎么回事儿?”

    叫了起,让面前跪着的那一百多号人尽数退了,慕嫣然跟着贺启暄一边朝正屋走,一边看着身后的小贵子问道。

    “主子,奴才也不知啊,奴才来的时候,已经这么多人了,问过先到的人,也都说他们来时已然如此了。不过奴才这几日私下里打听了下,是文府那边派来的下人。说知晓殿下和王妃来此,必定不会带太多的人,与其要另添人手,不如从府里拨了知根知底的下人过来伺候,所以……”

    小贵子仔细的说着。

    “王府里统共就殿下和我,还有珠儿,可也用不着这么些人吧?”

    诧异的嘟囔着,慕嫣然不解的撇了撇嘴。

    “文府可有三房呢,每房拨一份人手来,可不就三份了?”

    看了慕嫣然一眼,贺启暄低声说着,话语中,有些意味不明的奚落。

    小平子带路,一行人顺着九曲回廊走了好久,又穿过了几道月亮门,才到了宣王府中心的院子,慕嫣然迈进门槛的时候还不忘抬头看一眼,匾额上,赫然三个大字:春晖堂。

    说差也不差,可说好吧……

    慕嫣然只觉得心里有些怪怪的,心里,却暗自叨念着过几日把王府里的事都理顺了,一定要把这院落的名字给改了。

    “主子,这便是正院主屋了……”

    跨进了院门,小平子指着眼前的主屋介绍着。

    白薇和佩云走快几步,掀开了门帘,贺启暄和慕嫣然便一前一后的进去了,扑面而来的一股淡淡茉莉香,说不出的沁人心脾,可慕嫣然心里那丝怪异的感觉,却愈发深重。

    春晖堂的正房有七间上房,正中的一间是待用的。一进屋,便看见了墙上悬着的一副字画,画中是一片深邃宁静的湖泊,溪水边。有孩童嬉闹,画尾还题了两句诗,正是诸葛亮《诫子》中的两句:“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

    两旁依次是梢间和次间,慕嫣然朝左梢间走去,便看见里面归置的极是干净利索,空气中。依稀还浮动着几丝脂粉气,若是不知道的人来了,定然以为府中一直住着人。

    忙着让紫云等人归置带来的东西,先把内屋收拾出来,慕嫣然且顾不上那些让自己觉得有些格格不入的感觉来于何处。

    坐在靠窗的软榻上,接过紫云递来的茶水喝着,门外,响起了小平子的通传声:“主子。外院的林管事来给您请安见礼了。”

    瞟了贺启暄一眼,慕嫣然放下茶碗站起身,和他并排坐在了上首处。门帘掀开,一位四十约许的中年男子稳步踏了进来。

    “小的给殿下,王妃请安了,主子万安。”

    跪倒在地行了礼,林管事站起身,只快速的看了贺启暄和慕嫣然一眼便低下了头,低眉敛目的站在了一旁。

    林管事面相正直,一身黑色长袍干净整齐,头发用一根布带束在后脑,一眼望去。倒不像是常在外院跑腿指挥的管事,更像是斯文的账房先生。

    “林管事是吧?不知是来自文府几房啊?”

    端起茶碗抿着茶,贺启暄静静的打量着林管事问道。

    “回宣王殿下,小的来自文府三房,是老太太特意指来为殿下和王妃安排王府事宜的。”

    林管事轻声答道。

    老太太?想来,便是三房的三老太太。宛贵妃的母亲了。

    “如今王府什么情形,你便先说说看吧,其它的,日后本王和王妃再慢慢巡视吧。”

    想起刚进府时门口那乌压压一片人头,贺启暄扬声问道。

    拱手一拜,林管事历数着说道:“殿下和王妃自宫里带来的下人不算在内,如今王府内共有丫鬟二十四人,仆妇七十九人,男仆三十三人,小厮十二人,合计一百四十八人。这其中,文府大房送来四十八人,二房送来四十八人,三房送来五十二人。小的已按着各自的差事分配了去处,回头将花名册送来王妃处,若有不妥之处,主子随意蘀换便是。”

    如今这王府,正头主子只有三人,下人却零零总总的有一百五十多号人,顿时,慕嫣然只觉得一路的疲惫有些显现出来了,此刻只觉的头晕。

    又问了几句,贺启暄一挥手,让林管事退下了。

    撇了撇嘴,贺启暄有些好笑的说道:“咱们人都还没到呢,各府竟蘀咱们把要用的人都准备好了,可真是眼疾手快哪。”

    来的路上,两人原本合计着,先就宫里带出来的这些人先用着,一边再相看着买些下人回来,务必让这王府干干净净的,谁成想,人算不如天算哪……

    “算了,先不去管那么多,好好休息两日再说。”

    叹了口气,贺启暄扬声唤了紫云过来吩咐道:“内屋的东西,除了家具以外,其它的东西,全部置换了。”

    抿嘴一笑,慕嫣然抬眼去瞧,正对上贺启暄有些埋怨的眼光,顿时,慕嫣然有些心虚的低下了头。

    几个丫鬟手脚麻利的将里面的床褥全部都换了,又铺上了新的,一会儿的功夫,屋内的茉莉清香已尽数从打开的窗户内散去了。

    紫云和紫月伺候着慕嫣然和贺启暄梳洗,白薇便取出了昔日在瑞安宫时常燃着的安神香,洒在了墙角高几上的铜炉内燃了起来,不一会儿,床上并排躺着的两人,和两人中间圆滚滚的珠儿,便睡得香甜了。

    及至再醒来,太阳已经西斜了,外间声音清浅,却能听到偶尔有碗碟碰撞的瓷器响声,慕嫣然只觉得肚子里咕噜叫着,真有些饿了。

    转过头去看,珠儿还径自睡着,贺启暄却已经醒了,两人相视一笑,手脚轻轻的下了床,梳洗完去用了晚膳。

    在路上奔波了近一个月,栈也好,酒楼也罢,到底不是平日吃惯了的味道,此刻看着锦桌上摆着的菜式,两人顿时觉得胃口大开,埋头苦吃起来。

    等白薇捧着托盘,端着两碗三鲜高汤猫耳朵进来的时候,慕嫣然已经两眼放光的顿住筷箸等着了,那副活似饿了多少日的饥荒模样,惹得贺启暄低头闷笑不已。

    黑的冬菇木耳,红的胡萝卜片,鸀的香菜葱花,香浓的高汤,劲道的面,二人大口的吃着,只觉得心里的那一小丝缺憾,瞬时消失殆尽了。

    吃饱肚子,打了个饱嗝,里间,隐约听着珠儿醒了,贺启暄站起身,大踏着步子进去抱了珠儿出来,接过乳母捧来的碗喂着小家伙吃起来。

    饭后,一家三口在春晖堂的院子里散着步,如同往日在瑞安宫里一般模样。

    头顶的月亮已近乎满月,算着,已经快六月十五了,贺启暄有些懊恼的说道:“只顾着赶路了,竟把母妃的生辰都给忘了,哎……”

    宛贵妃的生辰是六月初八,已经过去好些日子了。

    抬眼看了一眼深邃的夜空,慕嫣然释然的劝道:“晌午从大门进来,走到正屋也用了好一会儿的功夫,我估摸着,这王府还挺大的,内院的空屋子多,到时候在找一间清净的布置成佛堂,摆上母妃的牌位,平日里去陪母妃说说话,总比记着母妃的生辰要好,殿下爀要挂怀了。”

    想想也是,贺启暄点着头,甚是满意的笑了笑。

    不知不觉的,二人便走到了春晖堂门外,看着头顶那个崭新的匾额,慕嫣然低声嘟囔道:“过几日休息好了,这内院定要好生整顿一番,头一个便要换了这牌匾。”

    深以为然,贺启暄仰头哈哈大笑的应道:“随你……”

    说着,贺启暄有些意气奋发的说道:“从前在宫里,咱们说什么都做不得数,如今到了这藩王府,你便是此间唯一的女主人,你说怎么改,就怎么改,直到你满意为止。”

    贺启暄说的诚挚,慕嫣然听的舒心,两人愉悦的面色,衬着皎洁的月色,说不出的和美。

    两人正欲抬脚朝前走,游廊处有光亮闪动,慕嫣然不自禁的便顿住了脚步,及至来人到了跟前,却是几个巡夜的婆子,都是陌生的面孔。

    行了礼,打头的那个婆子嘴快的介绍道:“殿下,王妃,老奴姓李,男人李全是前院的管事,府里的丫鬟婆子们都称老奴一声李大娘,殿下和王妃叫老奴李全家的便是。”

    点头应了,询问了每日巡夜的时辰,贺启暄便招了招手,示意她们继续往下一处去巡夜,却不料,那李大娘见两人方才驻足评论着门上的匾额,心下一动,瞟了一眼春晖堂的匾额,有些卖弄的说道:“殿下和王妃可是瞧着这字儿写的好?这可是府里的三小姐写的呢,三小姐的字啊,在这云都城的小姐里可是数一数二的呢……”

    三小姐?

    “不知李大娘是哪房的啊?”

    定眼看着李婆子,慕嫣然扬声问道。

    “不敢当王妃这么叫……”

    心里美滋滋的,面上却愈发恭敬,李婆子笑着道:“老奴是三房的。”

    见贺启暄和慕嫣然面上看不出什么,李婆子又继续说道:“屋里的布置,殿下和王妃可喜欢?都是三小姐亲自带人布置的呢……”

    听李婆子这般说着,慕嫣然眸色渐深。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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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女反攻记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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