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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沙漠     锦衣春秋txt下载     锦衣春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三七八章 皇城内外尽烽烟

    “这是谋反!”

    兵部尚书卢霄一脸震怒,面对礼部袁老尚书厉声道:“没有兵部的调令,甚至连我这个兵部尚书都一无所知,玄武营和黑刀营竟敢进入京城,虎神营.....虎神营不但没有阻拦,反而打开城门,他们是要谋反。”

    因为盛怒而握住的拳头在颤抖。

    袁默贤也是一脸凝重,问道:“卢大人,事先你们就没有任何的风声?”

    “半夜的时候,我被人叫醒,才知道兵马入城。”卢霄道:“自立国至今,还没有哪支兵马在兵部不知情的状况下,擅自进京。即使是先帝病危,黑刀营入城换防,司马岚实现也是知会过兵部,而且有兵部发下的调令。”

    袁老尚书靠在椅子上:“没有兵部的调令,玄武营又是如何能入城?那只有一个缘故,就是皇上直接颁下了旨意。”

    “可是皇上下旨调兵进城,总有一个理由。”卢霄道:“他们为何要进城?那可是上万兵马,兵权控制在秦重的手里,如果.....如果是另有缘故,京城危在旦夕。”

    袁默贤眸中也是显出骇然之色:“虎神营能开门放行,自然是与玄武营合为一流,如果......如果他们真的要谋反,皇城只有区区千名羽林营,绝对无法阻挡。”

    “有阴谋!”卢霄赫然起身,沉声道:“虎神营统领薛翎风被刺杀,陆晓朝控制虎神营,现在看来,也许就是为了今天。”

    袁老尚书脸色也是不好看,但情绪还算平静,忽然起身道:“我们入宫!”

    “入宫?”袁默贤一怔:“父亲,此时又如何入宫?”

    袁老尚书冷笑道:“就是在这种时候要入宫,老夫倒要瞧瞧,今次到底是怎么回事。”

    “玄武营已经入城。”袁默贤立刻道:“谁也不知道玄武营是否谋反,这时候......!”

    “你是担心叛军一刀杀了老夫?”袁老尚书冷哼一声:“老夫就是要看看,这次到底是谁的刀要砍下来。”

    卢霄也道:“我随老尚书一同前往宫中,无论如何,都要面见皇上。”

    皇城脚下,一队骑兵率先出现在广场边缘的街口,皇城之下的广场宽阔而空旷,往日里除非举行朝会,文武大臣才会出现在城门外的广场上等候,否则绝无人敢轻易靠近这座广场。

    皇城城头的弩机并不是摆设,其最远的距离,正好可以射到广场的边缘处,是以整座广场其实都在弩机的射程范围之内。

    城头的守兵并不多,不到三百来人,但却都是严阵以待。

    皇城的城墙不比外城薄,十分厚重,而且修建时用的都是从远方运过来的坚固巨石,在城头之上完全可以骑马,而城墙之中还可以储存物资,最多的便是箭矢,羽林营所有的兵士不但可以骑马,而且都能射箭,是以所有人都是腰佩利刃背负长弓,城墙中储存的箭矢足以让将士们尽情挥霍。

    远方出现火光的时候,守兵就已经往城头搬运成箱的箭矢,而且一字排开的八架弩机也都上了弩箭,弩机是守卫皇城的特殊武器,与普通的箭弩不同,十分巨大,其箭矢也是特殊打造,杀伤力极强,一箭射出去,可以轻易射杀一匹高头大马。

    马蹄声中,那一队骑兵率先进入广场,其后则是跟着一队又一队骑兵。

    “是玄武营!”城头有人瞧见在风中招展的旌旗,高声道:“大家戒备。”

    余别古双手按在墙垛上,盯着进入到广场的骑兵,数百骑兵进入之后,随在后面的大队步兵手持长矛也是毫无顾忌地踏上了广场,很快就如同天边席卷而来的乌云,占据着广场大片地方。

    “校尉大人!”操控着弩机的兵士看向余别古。

    皇城重地,非比寻常,羽林营的职责所在,但凡有疑似叛乱者进入广场,便可射杀。

    此时玄武营将士毫无顾忌进入羽林营视为禁区的所在,羽林营当然可以随时射杀。

    余别古神色凝重,没有立刻下令。

    密密麻麻的玄武营将士如同冷峻的阴兵一样继续靠近皇城,战马长嘶和铠甲摩擦的声音让本来平静的广场瞬间充斥着肃杀之意,对方肆无忌惮甚至强横霸道的气势,让城头的守军无来由的心头发紧。

    “给他们警告,先不要杀人!”余别古终于道。

    弩机迅速做了调整,很快,一声令下,数支粗大的弩箭从城头爆射而出,广场之上,立时响起“砰砰砰”之声,那几支弩箭都是射在第一排骑兵前面几步之处,强悍的冲击力虽然没有完全击碎青石板,却还是让青石板出现了裂纹。

    这是一种警告!

    最前面的骑兵终于停了下来,骑兵们抬起头,望向城头的守军,弩机在第一轮射出弩箭后,守兵迅速重新放上了弩箭,而其他守军也都已经弯弓搭箭,对准了来势汹汹的兵马。

    玄武营兵临城下,齐宁很快就得到了禀报。

    何庆脸色冷沉,道:“果然是早有预谋,萧绍宗早就准备好了调兵围城。”

    “所以皇城就是陷阱。”齐宁冷笑道:“傀儡被杀,自然是要嫁祸到我的头上,如此一来,我入宫行刺成为事实,他带兵剿贼也就师出有名了。”

    忽听到不远处传来喝声:“有刺客!”

    一众羽林卫立时持矛冲过去,齐宁瞧见一群身影正往这边过来,见到那群人都是身着夜行衣,眼见便要与羽林卫交手,齐宁沉声喝道:“都不要动,是自己人。”快步过去,只见来者有不少人,都是身着夜行衣,当先一人瞧见齐宁,立刻道:“国公爷!”听声音却正是影耗子灰乌鸦。

    齐宁今夜行动,兵分三路,灰乌鸦和飞蝉小太郎各带一路人手,事先约定,无论任务成败,都要退回雪蟒池,见到灰乌鸦出现在这边,皱眉道:“情况如何?你们怎会在此?”

    灰乌鸦道:“我们准备行动之时,忽然发现大批的宫女太监四处乱窜,抓住一人询问,知道羽林卫杀了进来,宫中一片混乱,还有人说羽林卫入宫是要抓捕国公爷,以为国公爷的踪迹已经暴露,退回.....!”瞥了齐宁身边何庆一眼,才道:“退回约定之处,赤姑娘唯恐国公爷有失,所以分派我们在宫中找寻国公爷。刚才发现国公爷在这边,以为是被羽林营抓获,所以......想要过来营救。”

    齐宁叹了口气,事先已经有约定,无论哪一路出事,其他两路都不必多管,但赤丹媚显然还是没有遵从自己的吩咐,得知羽林营要抓捕自己,依然派人营救。

    “他们在何处?”

    “还在宫中。”灰乌鸦道:“我们分散找寻国公。”

    齐宁点点头,这才向何庆道:“我料定皇上被萧绍宗囚禁,所以今晚带人入宫本想营救皇上,却中了萧绍宗的圈套。”

    何庆其实也猜到大概,对齐宁带人营救皇帝倒是没有怀疑,只是奇怪皇城守卫森严,齐宁却又是如何能够带人潜入宫中?他自然不知道那条密道的存在,心中虽是狐疑,却还是道:“国公爷,玄武营叛乱,四面围困皇城,末将先行前往城头。”

    当下何庆带人赶往城头,齐宁令灰乌鸦放出了讯号,那是一支响竹,只要弹射到空中,便会发出刺耳的声音,也是齐宁事先约定好用来聚集的讯号。

    讯号发出之后,并没有等太久,便见到飞蝉小太郎带着一帮人迅速赶过来,随即赤丹媚也匆匆赶过来,见到齐宁安然无恙,赤丹媚这才放心,俏容凝重:“宫中已经乱作一团,羽林军都杀了进来。”

    齐宁当下简单解释一番,赤丹媚蹙眉道:“萧绍宗已经调兵围困皇城,那自然是冲着你过来,他是要置你于死地。”

    “他本就不可能让我活下去。”齐宁冷笑道:“不过大动干戈,也不仅仅只是为了杀我,定然还有其他的目的。”

    “皇城之内的守军太少。”赤丹媚道:“用不着攻打皇城,只要将皇城围困,用不了多久,这里面的人也都要饿死。”美眸一转,低声道:“我们从密道撤出去,用不着在这里坐以待毙。”

    “密道一定被封住。”齐宁道:“萧绍宗早就知道我们发现了密道,他故意装作不知,就是想让我从密道进入宫内。我前脚进来,只怕他后脚就让人将密道封堵住,再想从密道出去,已无可能。”

    赤丹媚柳眉更是紧蹙:“那.....那该如何是好?”银牙一咬,道:“趁着天黑,我护着你冲出去,你我联手,就算是千军万马也未必能够阻拦。”

    齐宁摇头道:“皇城已经被团团围住,我们只要出城,立刻就会陷入重围。且不说你我二人是否真的能够杀出重围,就算真的有那能耐,也必然要杀死无数人,玄武营将士大都是被萧绍宗所欺骗,他们都是楚国的将士,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伤了他们。”冷笑一声,道:“萧绍宗给我扣上的就是叛逆之名,如果当真在众目睽睽杀出去,我这叛逆之名就再也洗刷不清,而萧绍宗的阴谋也便得逞。”

    “那.....那该如何是好?”

    便在此时,却听得号角声响起,号角声此起彼伏,连成一片,齐宁脸色一紧,也不多言,转身就往外城冲去,赤丹媚等人也不犹豫,紧随在齐宁身后。

第一三七九章 箭来

    旌旗招展,空旷的广场已经被杀意凛然的将士们填满,最前方的骑兵距离皇城正门不过几十步之遥,一旦战马冲驰,眨眼间便可冲到城门下。

    玄武营两千将士处于前方,旌旗招展之中,有的是黑底红字的“玄武”二字,有的则是绣着张牙舞爪的玄武兽。

    在玄武营正后方,也是阵列整齐的甲胄武士,却是举着“虎”字旗,普天之下,除了虎神营,没有任何人敢打出“虎”字旗,金线绣出下山猛虎,獠牙狰狞,虎爪锐利,似乎要扯碎阻挡在它身前的一切。

    “玄武营,虎神营,果然是威风凛凛。”站在城头上的齐宁望着在风中飘扬的旌旗,淡淡笑道。

    他虽然带着笑,但心头却还是禁不住有些发紧,头皮有些发麻。

    广场上玄武营和虎神营的兵马加起来不下四千人,虎神营似乎将主力全都集中到了皇城正门方向,放眼望去,甲胄鲜亮,刀枪生寒,地方兵马十倍于守军都不止,虽然羽林营据城而守,也都是以一当十的精锐,但兵力太少,一旦敌方攻城,齐宁实在不知道能够支撑多久。

    “他们想要以气势压人。”余别古冷笑道:“只是羽林卫都是勇悍无双的壮士,岂会畏惧他们?”

    便在此时,却见到从军阵之中驰出三骑,当先一人手举大旗,径自往城门驰过来,余别古脸色一沉,抬起手,边上的羽林卫立时将箭矢对准了来骑,只要余别古手臂麾下,箭矢齐发,三骑瞬间就能被射成刺猬。

    明知凶险,三骑却还是冲出来,齐宁知道他们自然不是为了送死而来,平静道:“先别轻举妄动。”

    三骑距离城门还有一段距离,停了下来,战马打着响鼻,当先那人抬头望向城头,高声道:“弑君叛逆齐宁听着,立刻自缚出城,否则攻破皇城,诛灭锦衣齐家满门!”

    齐宁皱起眉头,那人继续高声道:“羽林营的弟兄们听好,齐宁勾结敌国,叛国忤逆,刺杀皇上,你等立刻将这叛国逆贼拿下,绑缚出城,否则便是与叛逆合谋,皆为叛军。”

    这人声音极为高亢,皇城内外一片死寂,是以此人的声音远远传开。

    羽林卫岿然不动,那人依然在下面高声大叫,齐宁叹了口气,向余别古道:“余校尉,你可知道他为何有勇气上前来大喊大叫?”

    “也许是仗着人多势众。”余别古冷笑道:“又或者他觉得我们不会杀他。”

    “勇气可嘉。”齐宁淡淡一笑:“可是在皇城之下,如此嚣张,总是让人不舒服。”他忽然从边上的羽林卫手中拿过长弓,沉声道:“箭来!”

    羽林卫立时递上一支长箭,齐宁弯弓搭箭,根本没有做任何的犹豫,利箭爆射而出,带着狠厉的劲道,轻易撕开空气,直往那大叫的骑士射过去,等到那骑士发现箭矢射来,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利箭已经直没入他胸腔,恐怖的是那箭矢的劲道委实太过霸道,将他的人直接从马背上射落下去,余势未消,那骑士落地之时,利箭狠狠地钉入青石板,将那骑士的身体钉在了石板上。

    “箭来!”

    “箭来!”

    齐宁连叫三声,三箭连续射出,另外两名骑兵还没来得及瞻仰同伴的遗容,也先后被从马背上射落,身体钉在了石板上!

    “威武,威武,威武!”

    城头响起呼叫之声,虽然不过几百之众,但气势惊人,被玄武营和虎神营数千将士一度压制的气势,瞬间迸发出来,反倒是在前方亲眼见到三名骑士被钉在地上的将士,却都是悚然变色。

    能准确无误射杀三人,并不会让将士们震惊,行伍之中,能弓善射的箭手大有人在, 即使是将人从马背上射落,也不算稀奇,可是以利箭将人钉在青石板上,那却是骇人听闻,遍观三军,能够做到的几乎没有。

    无数人呆呆地看着被钉在石板上的三具尸首,看着鲜血流淌下来,在石板上流动,心下发毛。

    一片死一般的寂静,甚至有许多人从心底升起一阵冰冷的恐惧。

    那三匹战马似乎也被镇住,但很快便扬蹄而起,齐齐发出长嘶,受惊之下,在广场上不明方向地乱窜。

    那面大旗此时落在地上,宛若偃旗息鼓。

    不少人看着尸首边上的那面大旗,“玄武旗”代表着玄武营的尊严,这面本应该高高举起在风中飘扬的大旗此刻竟然狼狈地如同抹布一样躺在地上,那就是玄武营的脸面被狠狠地践踏,有不少将士眼中已经显出愤怒之色,而城头上羽林卫的喝彩声,又像皮鞭子一样,狠狠地抽打在玄武营将士的脸上。

    齐宁先声夺人,可是他心里很清楚,一面旗帜关乎的只是脸面和尊严的问题,对皇城下这支兵马的实力并没有太大的影响。

    玄武营没有轻举妄动。

    凭心而论,羽林营射杀进入广场的兵马,那是规矩,所有人都知道,没有皇帝的允许,骑马带刀来到皇城之下,那就是谋反,羽林卫有足够的权力将之射杀,虽然已经有诏令告知谋逆巨贼齐宁就在皇城之内,此番围困皇城是为了平定叛贼,但楚国的军人在内心深处对这座皇城有着天然的敬畏,是以没有接到直接的命令,谁都不敢向皇城哪怕射出一箭。

    “守不住!”本就站在齐宁身边的赤丹媚贴近齐宁,低声道:“他们人太多,撑不了多久的。”

    齐宁微微颔首,道:“我知道。”

    “就算能守住,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赤丹媚轻叹道:“萧绍宗不会放过你,只要你不死,他就一定不会撤兵。皇城之内,除了羽林卫,还有宫女太监,加起来有数千之众,粮食根本撑不下去,而他们在外面不会缺粮,只要围死皇城,便会不战而胜。”左右看了看,羽林卫的目光都在广场上,她凑近齐宁耳边,低声道:“羽林卫不会困兽之斗,山穷水尽之时,他们很可能出卖你。”

    赤丹媚行走江湖多年,久经风霜,见多了世态炎凉,在她看来,羽林卫虽然目前还遵从齐宁的号令,可是真的到了山穷水尽无粮可食的地步,这些人绝不可能继续为齐宁陪葬。

    齐宁唇边泛起一抹笑意,道:“不会等到那个时候,我只是不想让这里血流成河。”

    赤丹媚一怔,还没有听懂齐宁的意思,正要询问,忽听得城下号角声响,乌云般的兵马之中,忽然裂开一条道路,随即从军阵之中缓缓地出现几人,都是骑着高头大马,当先一人在马背上颇不显眼,如同蜷缩在上面一般,在此骑左右,都是一身甲胄的重将,见到左首大将一挥手,从队伍中立刻冲出十数人来,这些人手中都持着巨大的盾牌,转眼之间,在众骑之前用盾牌搭成了一面铜墙铁壁般的保护盾,随着几骑前行,这面盾牌在前方缓缓移动,始终护着那几骑。

    齐宁看在眼中,泛起一丝冷笑。

    先前自己先声夺人,射杀三名骑兵,显然是让对方心生忌惮,不敢再堂而皇之大摇大摆地靠近城墙。

    齐宁的眼里极好,其实不用细看,只要看到当先一骑的身形轮廓,他就猜到正是萧绍宗。

    萧绍宗终究还是出现了。

    齐宁记得上一次见到萧绍宗的时候,萧绍宗就像秋天树上的一片叶子,随时都要凋落,只是齐宁万没有想到,此人竟然会在今日统帅大军,兵临皇城城下。

    那个看似废人般的侏儒,其心机之深手腕之高明,就是齐宁也忍不住有些赞叹。

    当日的落魄和眼下的威风,判若两人,但萧绍宗最强大之处,就是永远也不会有人能从他的脸上看出他心里在想什么,无论在何时何地,他都能够保持云淡风轻的淡定,当日落魄如此,今日威风亦如此。

    勒马停住,萧绍宗抬头望向城头,在甲胄鲜明的羽林卫中要找寻齐宁并不难,当萧绍宗的目光落在齐宁的身上时,他唇角终于泛起一丝轻笑,对着城头朗声道:“齐宁,锦衣齐家的荣耀和前程,都毁在了你的手中,你现在是否后悔?”

    萧绍宗开口一瞬间,齐宁心下一凛,眉头锁起来。

    许多人都知道,萧绍宗幼年之时就患有绝症,为此淮南王花费了无数的人力和物力为萧绍宗求医,但终究是天命所定,萧绍宗行将就木,也因此就连隆泰对这位命不久矣的淮南王世子也疏于防备。

    齐宁现在当然已经知道,萧绍宗之前的绝症,很有可能是故作姿态,若说他幼时就开始佯装患有绝症,那也未免太过,但很可能所谓的绝症早就痊愈,只不过对外故意隐瞒,本就是想让皇帝对淮南王一系放松一些,毕竟淮南王除了萧绍宗之外并无其他子嗣,这唯一的子嗣患有绝症,淮南王篡位的可能性也就大大降低。

    无论绝症是真是假,萧绍宗身体虚弱却是不争的事实。

    但此刻萧绍宗声音响亮,中气十足,他虽然只是很平静地说出几句话,但却远比先前那骑兵高声喊叫让人听得更为清晰。

    “好深的内力!”赤丹媚轻声道。

第一三八零章 皇城之下

    萧绍宗狡诈非凡,齐宁自然已经看透,可是此人竟然有如此深厚的内力,着实让齐宁大感意外。

    他忽然意识到,小萧绍宗对自己知之甚深,可谓知己知彼,但自己对萧绍宗了解的却又实在是太少,仅此一项,萧绍宗就已经大占上风,在这侏儒一般的世子身上,实在是藏着太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盯着城下的萧绍宗,唇边再次泛起笑意,对着城下开口道:“萧绍宗,你可知罪?”

    他内力充沛,这一声喊出去,两边的将士都是听的清清楚楚。

    萧绍宗露出一丝笑容,道:“你入宫行刺了皇上,如今更是带着羽林营谋反作乱,锦衣老侯爷和齐大将军泉下有知,定是痛彻心扉,他们又怎能想到,齐家竟然会出现如此不忠不孝的逆徒。”

    “淮南王也算是相貌堂堂身材伟岸,可却为何生出你这样短小如同侏儒一般的儿子?”齐宁叹道:“萧绍宗,你实话告诉我,你是否真的是淮南王所生?”

    如此恶毒的语言,齐宁轻描淡写说将出来,许多人都是骇然色变。

    这已经形同刁汉骂街了,可是杀伤力却又是那般的强劲。

    萧绍宗眼角微跳,但却还是保持了淡定,道:“堂堂锦衣齐家的人,竟然口出如此粗鄙之语,实在是让人失望。”

    “相比而言,我想淮南王更失望。”齐宁道:“为达到自己的目的,以自己的亲生父亲作为工具,萧绍宗,你这心肠之狠毒,世上也算少有。”长叹一声,道:“只可惜淮南王那等蠢笨之夫,即使是死,也没有明白是他的儿子将他送入绝境。”

    萧绍宗摇摇头,道:“你很清楚,要攻破皇城,并非难事。城内所用之兵,不过千人而已,你又何必连累他们成为叛国之军?”

    齐宁双手搭在城垛上,盯着萧绍宗没有说话,许久之后,终是道:“萧绍宗,投降吧!”

    这一句话远远传开,无论是城头的羽林卫还是城下的兵马,都只觉得齐宁已经疯了,眼下兵临城下,皇城被困,羽林卫被十倍于己的兵马所围困,齐宁已经如同瓮中之鳖,可是在如此局面下,齐宁竟然让萧绍宗投降,所有人都觉得荒谬无比,甚至有人觉得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否则又怎能听到如此匪夷所思之言。

    赤丹媚也是一怔,看向齐宁,见到齐宁面带微笑,一副气定神闲模样。

    “你若是现在下马跪在城下,我可以保证你性命无忧。”齐宁道:“我会请奏皇上,让你去为太祖皇帝守陵,多少年来,你像乌龟一样所在淮南王府之内,想必也已经习惯了孤单寂寞。”

    萧绍宗似乎觉得无法与齐宁沟通,直接道:“交出皇上的圣体!”

    齐宁心下冷笑,萧绍宗没有说交出皇上,而是说交出皇上的圣体,也就是让所有人觉得皇帝生死未卜。

    便在此时,齐宁却见到军阵后方出现一群人,本来死一般寂静的军阵顿时出现一阵骚动。

    萧绍宗当然也发现了后方出现的扫动,兜转马头,调马回身,只见到一大群官员正被兵马拦住,听到那边有人叫喊,萧绍宗向身边的一名大将低语几句,那大将纵马过去,令兵士让开道路,数十名官员顿时向萧绍宗这边过来,当先一人正是老态龙钟的礼部袁尚书,兵部卢霄和袁默贤一左一右搀扶,身后跟着众多官员。

    萧绍宗翻身下马,迎上前去,倒是先向众官员拱手。

    袁老尚书向城头看了一眼,终是道:“王爷,这.....这究竟是怎回事?”

    “老尚书,齐宁行刺皇上,如今与羽林军据守皇城。”萧绍宗苦笑道:“事发仓促,小王受皇上旨意,调兵围剿叛逆。”

    众官员都是齐齐变色,卢霄立刻问道:“王爷,你说齐宁行刺皇上,那.....那皇上现在何处?”

    “皇上......已经驾崩了。”萧绍宗眼圈一红,哽咽道:“小王受命出城调集兵马,不敢耽搁......!”

    此言一出,群臣惊骇,不少人已经嚎啕大哭起来,卢霄急问道:“皇上被害,那.....那圣体如今在何处?”

    萧绍宗道:“尚在宫中。”叫道:“贵和何在?”

    从后面便有一人上前来,正是宫中执礼太监贵和,贵和泪脸满面,跪倒在地,颤声道:“诸位.....诸位大人,皇上驾崩了......!”

    袁老尚书厉声道:“到底发生何事?”

    “王爷今晚正与皇上议事之时,突然有刺客出现,我等护卫皇上离开,但刺客人数众多......!”贵和抹着眼泪道:“我们认出刺客正是逆贼齐宁为首,那帮刺客心狠手辣,皇上将金箭交给王爷,令王爷调羽林军入宫捕杀刺客,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卢霄厉声道。

    “可是还没来得及调来羽林军,皇上就......就被刺。”贵和哭道:“奴才没有本事救出皇上,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此时众官员哭声此起彼伏,后面抢上一名官员,大声道:“王爷,咱们杀进城去,抓住齐宁那逆贼,将他千刀万剐......!”正是户部尚书窦馗。

    萧绍宗叹道:“羽林军有内鬼,帮助齐宁控制了羽林营,小王无奈,只能立刻调动城外的兵马,进城平乱。”

    卢霄道:“王爷应该知道,调动兵马,必须要有兵部的调令,今夜兵马入城,兵部毫不知情,这是否.....?”

    “卢大人,平贼如救火,耽搁不得。”窦馗立刻道:“难道要王爷先去知会兵部,然后再经兵部商议调兵?若是那样,逆贼早就跑得一干二净了。”

    “不错,王爷干脆果断,这才能够及时将齐宁困在城内。”立时有官员接腔道:“如今皇城被围,那干逆贼插翅也难飞了。”

    萧绍宗道:“卢大人,皇上赐我金箭,本就是要迅速调兵平乱,实在不敢耽搁,若是卢大人觉得这样有违国法,等平定叛乱之后,小王自当领罪。”

    卢霄被他这样一说,却是无言以对。

    “取金箭来!”萧绍宗沉声道。

    后面又上来一人,手捧用黄绢卷起的金箭,萧绍宗接过之后,小心翼翼打开,那金箭只是箭矢造型,却没有普通箭矢那样的长度,众官员都知道,此金箭与金牌以及玉玺三件都代表着皇帝的权位,金牌素来是以赐给外派钦差,而金箭则是直接用来调兵之用,京畿兵马见到金箭,就如同见到皇上,以此金箭,倒是可以在危机时刻调动兵马。

    “王爷,刺客入宫行刺之时,宫中暗卫莫非没有出手?”卢霄皱眉道:“为何皇上要让王爷去调羽林卫?”

    “暗卫分布在宫中各处,人数并不多,若只是几名刺客,由宫中暗卫应付自然是绰绰有余。”萧绍宗平静道:“但今夜入宫的刺客人数众多,而且分击各处,为确保能将刺客一网打尽,自然是需要调动羽林军。”

    “既然已经调动羽林营,为何王爷还要将玄武营调入京城?”卢霄问道。

    萧绍宗从怀中取出一张便笺,递给卢霄,卢霄伸手接过,扫了一眼,脸色骤变:“羽林营有内奸?”抬头看向萧绍宗:“王爷,这是从何得到?”

    萧绍宗道:“小王赶到羽林营,下令迟凤典领兵入宫剿贼,出英之时,忽然有人塞给小王这张便笺,当时人数众多,小王不知是何人塞过来,看到里面的内容,也是将信将疑,可是......如果羽林营果真有内鬼,那么宫中必有变故,所以小王才从城外调兵,以策万全,殊不知羽林营竟然真的反了。”

    卢霄与老尚书对视一眼,都显出狐疑之色。

    “王爷确定皇上已经遇害?”袁老尚书微一沉吟,终于问道。

    萧绍宗叹道:“小王只盼是假的,可是贵公公亲眼所见,他出宫来报,小王也是不敢相信。”

    卢霄看了一眼皇城城头,才道:“王爷,宫中还有皇后娘娘和诸多贵人,若是下令攻城,你可知道后果?”

    “小王自然是知道的。”萧绍宗叹道:“所以小王并没有下令攻城,而是暂时围困,就是担心齐宁丧心病狂,会对皇后和贵人们不利。”

    袁老尚书道:“那王爷现在准备怎么办?”

    “小王已经让齐宁交出皇上的圣体。”萧绍宗肃然道:“只是此人冥顽不灵,好在诸位大人及时赶来,接下来该怎么做,小王想与诸位一同商议,总要商量出个好法子来,既能让皇上的圣体不再受损,亦能保证皇后和贵人们的安危,最紧要的是定要将此等弑君逆贼正法。”

    卢霄忽然问道:“王爷,恕我直言,齐宁入宫行刺皇上,原因何在?他已经贵为帝国的公爵,深受皇上的器重,为何会反叛朝廷,潜入宫中行刺皇上?”盯着萧绍宗:“他有什么理由要这样做?”

第一三八一章 唯一的机会

    萧绍宗尚未说话,窦馗却已经冷笑道:“卢大人,带着刺客擅闯内宫,是不是叛逆?刺杀皇上,是不是叛逆?”

    “那是自然。”卢霄点头道:“本官问的是他为何会反叛。”

    “那你就该去问齐宁。”窦馗道:“谁知道此人还有何等祸心。”又向萧绍宗拱手道:“王爷,皇上遇害,此事暂不可对外宣扬。当前危难之时,还求王爷主持大局,稳住乾坤。”

    边上立时便有不少官员道:“恳请王爷主持大局!”

    萧绍宗叹道:“小王愚钝,可是如今却是我大楚危难之际,小王乃太祖皇帝嫡亲血脉,国难之时,为了保住祖宗留下的江山,自然是责无旁贷。”拱手向众官员道:“诸位大人,危难之际,还请诸位与小王同舟共济,共渡难关。”

    “王爷,老臣愿意过去劝说齐宁。”袁老尚书道:“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即使无法说服他缴械投降,也定要劝他交出皇上和皇后。”

    萧绍宗摇头道:“万万不可。老尚书乃是我大楚重臣,国之重器,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齐宁既然敢对皇上下毒手,已经是丧心病狂,眼下羽林营被他所蒙蔽,若是老尚书亲自过去,万一有闪失,那可.....!”

    “老臣已经这把年纪,何惜这一身枯骨?”袁老尚书正色道:“宫中危难,身为臣子,又岂能在意自己的性命。”一把推开搀扶着自己的袁默贤,也不顾萧绍宗反对,径自向城门过去,萧绍宗摇了摇头,随即沉声道:“保护老大人!”

    盾牌兵护住袁老尚书,袁默贤见到老尚书步履蹒跚,还是跟上前去,他知道老父亲要强,并没有在此时伸手搀扶,而是紧随在侧。

    城头之上,齐宁当然看到老尚书,眸中竟是划过一丝欣喜,向身边余别古道:“城下是袁老尚书,传令下去,谁都不得轻举妄动。”

    老尚书走到城下,这才抬起头,高声道:“齐宁,你为何要叛?”

    他虽然尽力高声,但皇城极高,他年事已高,中气不足,城头将士根本听不清楚,好在齐宁内力深厚,耳力惊人,却是听得十分清晰,袁默贤倒是担心齐宁听不见,正要传话,却听齐宁已经道:“老大人,是是非非现在也是说不清楚,不过皇上绝非晚辈所害。”

    “深宫禁地,你带人闯入宫中,这可有假?”老尚书再次问道。

    齐宁叹道:“不假。”

    “既然不假,那不是反叛是什么?”老尚书怒道:“锦衣齐家两代侯爷都是帝国的栋梁,对大楚忠心耿耿,立下了无数的汗马功劳,你身为齐家的子孙,不思报效朝廷,竟然弑君反叛,老夫现在要一个答案,你为何要这样做?”

    齐宁居高临下看着老尚书,沉默着,片刻之后才道:“我若说入宫是为了向大楚效忠,想必也不会有人相信。”

    老尚书叹了口气,道:“城头上是我大楚的羽林军,城下是玄武营虎神营,这都是我大楚的勇士,难道你当真想要我大楚的勇士互相残杀?此等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难道你要执意到底?”向北方指过去,大声道:“秦淮军团正在前线浴血厮杀,京城发生如此动荡,你是真的想一手毁掉我大楚?”

    齐宁叹道:“老尚书想要我怎样做?”

    “你若还自认是锦衣齐家的子孙,还自认是是大楚的臣子,现在就自缚出城。”老尚书道:“到底发生何事,你大可以当着文武百官说清楚。”

    齐宁苦笑道:“老大人,萧绍宗图谋篡位,如今手握兵马,我此时出城,岂不是自寻死路?”

    “你说淮南王篡位,有何凭据?”老尚书道:“你若有真凭实据,现在就拿出来,相信满朝文武的眼睛也都是雪亮的。”

    齐宁摇头道:“老大人,形势比人强,就算你们眼睛雪亮又能如何?萧绍宗欲杀我而后快,我若不死,他心中不安,今次无论我有无道理,他都不会善罢甘休。”

    “我自然是要杀你的。”萧绍宗的声音传过来,他早已经上马,在盾牌兵的保护下来到老尚书身后不远,仰望城头的齐宁,面无表情:“我是太祖皇帝的子孙,无论是谁想要祸乱大楚,本王都不会心慈手软。”

    齐宁抬手指着萧绍宗笑道:“萧绍宗,我就在你面前,你现在就可以攻过来!”

    “你似乎低估了我要攻打皇城的决心。”萧绍宗叹道:“皇城毁了,可以重建,叛逆不除,后患无穷。我只是不希望我大楚将士流淌太多没有价值的鲜血而已。”

    齐宁点点头,微笑道:“你这番话,说的是否连你自己也相信了?只是你又何曾在乎过别人流血牺牲?”微微一顿,才道:“老尚书,萧绍宗要除掉我,我自然不能任由屠戮,不过我不想因此而连累到宫里的贵人们。我想求你一件事情,不知老大人是否答允?”

    “你说!”

    “皇后还在宫里。”齐宁叹道:“真要打起来,只怕会惊扰到皇后娘娘和宫里的贵人们,所以......我可以让皇后出宫,不过老大人要答应我,皇后出宫之后,你要保证她们的周全,不可让任何人伤害到她们。”

    老尚书立刻道:“你要让皇后出宫?如此甚好,老夫可以担保,皇后出宫之后,必会妥善安置,绝不会有人能伤害到她们。”

    “我不怕别人,就只担心萧绍宗丧心病狂。”齐宁叹道。

    萧绍宗淡淡一笑,道:“你是想以此为借口,故意拖延时间?只是就算拖些时间,又能如何?莫非还有其他叛军前来助你?”

    老尚书转身道:“王爷,先让皇后出城,以免皇后和贵人们受到惊吓,这.....自然不是坏事。”

    萧绍宗颔首道:“老大人所言极是。”向齐宁道:“距离天亮还有一个多时辰,天亮之前,你必须将皇后恭送出城,否则本王只能下令攻城。”

    齐宁并不废话,而萧绍宗却已经兜转马头,回往军阵之中。

    老尚书却并没有回往军阵,而是高声道:“老夫就在此处迎候皇后!”

    袁默贤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没有说出话来。

    齐宁看了余别古一眼,道:“余校尉,这里交给你,我去凤仪宫请皇后出城。”

    余别古拱手道:“遵令!”

    齐宁下了城头,赤丹媚紧随在身侧,蹙眉道:“为何要放皇后出城?你是否有什么打算?”

    “皇后要出城,你也要出城。”齐宁神色变得严峻起来:“如你所言,重兵围城,一但萧绍宗下令攻城,支撑不了多久,而且萧绍宗明显已经控制了局面,一旦城破,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可以扭转局面的方法。”

    “你让我出城?”赤丹媚一怔,蹙眉道:“你让皇后出城,是否就是为了让我混入其中,安全离开?”

    齐宁微笑道:“我总不能真的让你和我一起死在城里。”

    赤丹媚摇头叹道:“我不走。我既说过要与你同生共死,自然不会丢下你离开。”

    齐宁停下脚步,想了一下,才道:“只不过是想到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也是萧绍宗唯一的漏洞,或者说,这唯一的漏洞也许是我们翻转局面的唯一机会。”

    “漏洞?”

    “皇上!”齐宁肃然道:“萧绍宗性情偏执,也注定因此而留给我最后的机会。他篡夺皇位,只是因为在他心里,这大楚皇位理应属于他,而先帝和当今圣上都是霸占了他的皇位,所以他要皇上亲眼看到他将皇位夺回去,为此在登基之前,他不会对皇上下毒手。”

    赤丹媚冰雪聪明,齐宁这样一说,她立刻明白意思,低声问道:“你是说找到皇帝,就可以让眼前的局面迎刃而解?”

    “只要救出皇上,萧绍宗手中的权势瞬间消失。”齐宁冷笑道:“萧绍宗自始至终所使用的手段都是见不得人的阴谋,并非真正收拢了各路兵马,他虽然如今手握大权,可是根基却不牢靠,如果文武百官和将士们看到皇上还活着,那么他编织的谣言就不攻自破,一切也就轰然塌陷。”

    赤丹媚想了一下,才道:“萧绍宗留下皇帝,当然也知道那是他有可能存在的唯一弱点。这就像习武之人,都有致命的罩门,与人搏杀,自然会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好罩门,皇帝是萧绍宗的罩门所在,自然会穷尽心思保护。皇帝不在宫中,是否就一定会在京城?他有没有可能早已经被萧绍宗送出城去,早就远离了京城?”

    “自然是有这个可能。”齐宁颔首道:“可是我相信皇上还在城中,萧绍宗演了这样一出大戏,当然希望就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上演,所以他应该不会将皇上送出京城。”

    “就算真的在京城,那皇帝又在何方?”赤丹媚蹙眉道:“京城有上百万人,市坊众多,房舍无数,若是有心在京城藏匿一个人,即使调动上千人将京城从头到尾翻一遍,那也未必能够找到.....!”

    “我一直都在想。”齐宁若有所思,沉默了一下,终于道:“最有可能的地方,只有两个!”

第一三八二章 凤仪亮刃

    凤仪宫外,此刻却是严阵以待。

    天香公主自齐国而来,当时齐国国君安排了不少太监宫女陪嫁而来,这些宫女太监也一直都是留在天香公主身边,伺候着这位大楚皇后。

    羽林军杀入内宫,自然有人立刻禀报到皇后这边,皇后身边立刻有人组织起凤仪宫内的太监,虽然并无兵器在手,却是拿起椅子木棍等诸多物件当做兵器,护卫在凤仪宫门之外,而宫女们也拿起了瓷器等物事,作为第二道防线。

    其实谁都知道,一旦羽林军真的杀进凤仪宫,众人根本阻挡不住,但这些人对皇后却是忠心耿耿,虽然宫内许多地方太监宫女乱作一团,如同没头苍蝇般四处找寻躲藏地方,但凤仪宫这边一切却是井然有序。

    皇后当然没有因为羽林军入宫而乱了手脚,令人一直在打探消息,得知羽林军已经退出内宫,众人松了口气,很快就得知,羽林军封锁皇城,城外兵临城下,这又着实让皇后吃了一惊。

    “皇后娘娘......!”一名太监匆匆跑来,跪倒在皇后面前:“护国公齐宁求见!”

    “齐宁?”皇后蹙起秀眉,微一沉吟,道:“让他进来!”

    齐宁来到皇后面前,单膝跪倒在地,开门见山道:“启禀皇后,叛军围城,臣卫戍皇城,不过叛军势众,臣已经与城外达成协议,天亮之前,娘娘带人出城,他们会安顿好娘娘。”

    皇后起身道:“护国公,今夜突然生变,究竟发生何事?本宫听闻你在前线,何时回京,又是何时入宫来?”

    齐宁左右看了看,皇后明白齐宁意思,挥挥手,示意左右退下,等众人退下,齐宁才看着皇后道:“娘娘可知道萧绍宗谋反篡位?”

    “萧绍宗?”皇后蹙眉道:“就是那位刚刚承袭爵位的淮南王世子?”

    “正是。”齐宁道:“皇上被此人所控制,如今生死未卜,臣今夜入宫,本是要营救皇上,但中了萧绍宗的圈套,反被围困在城中。萧绍宗如今给臣扣上了弑君叛逆的罪名,调动兵马要杀进城内取臣的首级,臣自然不能向叛臣屈膝,所以要与皇城共生死,只是臣担心一旦城破,叛军杀入城内,乱军之中,难免会伤及到后宫的贵人们,所以.....臣才请皇后先行出城。”

    “你弑君叛国?”皇后虽然诧异,却还是十分镇定:“萧绍宗为何会给扣上这样的罪名?皇上.....现在何处?”

    “臣也无法确知皇上的下落。”齐宁道:“萧绍宗找了一名酷似皇上的傀儡,一直以傀儡冒充皇上发号施令,他将玉玺霸占在手,借皇上之名颁布圣旨,满朝文武无法辩其真假。”

    “傀儡?”皇后娇躯一震,一副恍然大悟模样:“原来如此,原来.....那人是傀儡!”

    齐宁立刻问道:“皇后难道已经察觉?”

    皇后道:“本来皇上料理完朝事之后,都会前来凤仪宫休息,即使再是繁忙,也不会超过三天。但此番皇上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踏足凤仪宫,本宫派人去找皇上,皇上也说政务繁忙,抽不出时间前来。”顿了一顿,才继续道:“半个多月前,本宫亲自去见皇上,见到皇上正在批阅堆积如山的奏章,他.....没和我说几句话,只说过些时日再来瞧我,奇怪的是,他只看了我一眼,后来便一直不曾再看我。”

    齐宁道:“皇后所见的,自然就是假冒皇上的傀儡了。”

    皇后叹道:“本宫一直以为是因为齐国的缘故,皇上才会疏远。”犹豫了一下,终于问道:“护国公,你告诉本宫,齐国那边......是否发生了变故?”

    “皇后为何这样问?”

    “你也不必瞒我。”皇后轻叹道:“本宫虽然身在深宫,却并非对外面的事情一无所知。而且此等大事,皇上就算想隐瞒本宫,那也并不容易,宫内人多眼杂,要得到一些消息也并不难。”

    齐宁想了一下,才道:“无论发生什么,皇后依然是我大楚的皇后,皇上对皇后,也是一片真心。”

    “本宫明白皇上的心意。”皇后道:“本宫当初前来楚国,也并非只是为了两国的盟好。”苦笑道:“本宫又何尝不知,只凭一个女人,又如何能够改变天下大势。”随即眉宇间显出担忧之色,问道:“你是否派人在宫中找寻皇上?”

    “皇上不在宫中。”齐宁道:“臣怀疑皇上早已经被带离出宫,如今就在萧绍宗的手中。”

    皇后闭上眼睛:“如此说来,皇上.....已经凶多吉少?”

    “萧绍宗一心想要夺回他自认为属于他的皇位,在他登基之前,皇上应该无恙。”齐宁道:“臣现在只能送皇后出城,还请皇后赶紧准备一下。”

    “那你留守皇城,又有何意义?”皇后道:“皇上不在城中,你守着皇城,又是为谁而守?”

    齐宁对皇后的心意却是无法完全确定,毕竟楚国攻灭齐国,皇后对此到底是什么心思,他根本无法做出准确的判断,此刻并不想将自己的计划全盘托出,只是道:“萧绍宗要篡位登基,自然要在皇宫之内,如今臣没有别的法子,能守一天,就能拖住萧绍宗一天,也许......!”淡淡一笑,道:“如果臣真的战死在城内,也算是为皇上尽忠了,皇后,臣先在外面等候。”

    他也不等皇后多言,径自出去。

    赤丹媚正在门外等候,见齐宁出来,欲言又止,齐宁轻笑道:“你想说什么?”

    “如果破城之时,还没有找到他,我会回来带你一起走。”赤丹媚犹豫了一下,才叹道:“你已经尽力了,一旦城破,你也没有必要将性命丢在这里。”

    两人走到僻静处,齐宁这才道:“我会尽可能给你争取更多的时间。攻破皇城,对萧绍宗来说就是一种象征,城破之时,才代表他真正拿回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所以只要皇城不破,就能将他吸引在这边。出城之后,你定要联络上丐帮的人,千万不要独自行动,而且那两个地方,必须同时出手,如此才能出其不意。”想了一下,才道:“如果羽林卫全力守城,以皇城之坚固,撑上一天应该没有什么问题,所以你们的动作一定要快。”

    赤丹媚蹙眉道:“如果......你所说的两个地方都没有皇帝,那又怎么办?”

    “那就只能说明我的运气不好。”齐宁叹道:“我与萧绍宗的这场对赌,我便一败涂地。”

    赤丹媚心知齐宁如今是真正的身处绝境,自己此番离开,也不知道是否还能再见,一咬嘴唇,忽地张开双臂保住了齐宁的脖子,香唇贴在了齐宁的唇上,齐宁环抱住赤丹媚腰肢,与赤丹媚拥吻片刻,这才轻声道:“你也先收拾准备一下,找寻一套宫女的衣衫换上,皇后马上就要动身,你混在人群中一起出城。”

    赤丹媚心知自己也是身负重任,轻轻点头,一咬嘴唇,柳腰一扭,闪身而去。

    齐宁对赤丹媚的能耐自然没有什么怀疑,以她的手段,乔装打扮混入人群实在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他抬头仰望夜空,黎明将至,忽听身旁有人道:“国公,皇后有请!”齐宁扭头看了一下,一名宫女恭敬站在边上,低头请自己入内,齐宁心想皇后收拾的倒是快,便要往里面去,猛地感觉劲风袭来,那请自己入内的宫女手中赫然多了一把匕首,直往自己刺过来,两人距离极近,齐宁根本没有想到凤仪宫内的宫女竟然会对自己下狠手,吃了一惊,那宫女出手不但狠厉,而且速度极快,一看就知道不是平庸之辈,若是换做别人,这一刺十有**是要得手,怎奈她的目标是齐宁。

    不等匕首袭来,齐宁低喝一声,也不躲闪,探手往那匕首抓过去,那宫女显然没有想到齐宁竟然会赤夺刃,手腕一扭,锋刃直刺齐宁手掌,齐宁手腕却变得更快,似乎早就料到宫女要变招,一个后翻,避开匕首,随即手掌猛地向下一拍,重重打在那宫女手腕上,那宫女手臂一麻,匕首脱手而落,但宫女来势未减,身形依然向前,齐宁也不客气,手臂一挥,手背已经反打在那宫女的肩头,他虽然是随意一挥,但内力实在惊人,即使只使出五成的功力,这天下间也没有几人能经受得住,好在齐宁想要留下活口,没想立刻取其性命,饶是如此,那宫女的身体却也是直飞出去,撞在一根石柱上,尔后重重落地,“哇”的吐出一口鲜血来。

    这声音立时惊动附近的太监,早有数名太监冲过来,瞧见那宫女躺在地上挣扎没能起来,都是诧异,齐宁脸色冷峻,缓步走上去,冷声道:“你是何人?为何要杀我?”靠近过去,见到那宫女抬起头来,嘴角带着鲜血,一张脸庞却是清丽可人,齐宁瞧见那张脸,变了颜色,失声道:“怎么.....怎么是你?”

第一三八三章 且以冥花唤痴意

    出手刺杀齐宁的宫女,齐宁虽然只是第二次见到此女的面孔,但却对她并不陌生。

    在齐宁的心里,却早已认定她便是卓仙儿。

    卓仙儿在秦淮河上消失之后,齐宁始终无法找到她的下落,却在宫中发现了此女,她身段动作与卓仙儿一般无二,唯有面容改变,齐宁早先只是怀疑,但知道焰摩使者拥有能让人改头换面的本事时,便确信此女一定是卓仙儿。

    卓仙儿改头换面进入宫内,却是为了找寻凤凰琴,只不过得手那夜,却为他人做嫁衣裳,凤凰琴被赤丹媚和陌影联手截走。

    卓仙儿那晚受伤离开之后,齐宁便再也不曾见到,也不知她是继续潜伏在宫中,还是早就离开。

    此时卓仙儿突然出现,而且对自己狠下杀手,齐宁自是大感吃惊,却见到卓仙儿俏脸含霜,一双魅力的眼眸子此刻却以怨毒之色盯着自己,齐宁那一拍虽然没有要了她性命,但内力深厚,却也让她受了内伤,嘴角溢出鲜血来。

    卓仙儿冷笑道:“我不是你对手,你尽管动手。”

    “你为何要杀我?”齐宁皱眉道。

    卓仙儿恨声道:“你.....你杀了他们,我....我当然饶你不过。”

    齐宁一怔,但立刻想到卓仙儿口中的“他们”是谁,道:“你是说焰摩他们?”苦笑道:“仙儿,你果然和他们是一党。”

    地藏六使之中,焰摩使者、大力使者和持宝童子俱都是齐宁亲手所杀,鬼王自然就是摄天使者,随时服毒自尽,却也是因齐宁而亡,地藏手底下的六大使者之中,如今活下来的只剩下宝藏天女和大慈天女。

    宝藏天女花想容下落不明,而齐宁如今却也确信卓仙儿便是地藏六使之中的大慈天女。

    “我不知道什么仙儿不仙儿。”卓仙儿恨恨道:“我只想要你的性命。”她挣扎了一下,但显然内伤不轻,齐宁看在眼里,却有些后悔自己出手太重,上前两步,卓仙儿却已经闭上眼睛,本以为齐宁会出手取走自己的性命,可是却不见动静,睁开眼睛,只见到齐宁竟然用一种十分柔和的目光瞧着自己,那目光毫无敌意,反倒是充满怜爱,卓仙儿一怔,她自然看出齐宁这神情并非作伪,而且齐宁一抬手便可取走自己性命,也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假惺惺,蹙眉道:“你.....你为何不动手?”

    “我不知道你从前到底经历过什么,但是你难道一丝儿也记不得我们在一起的时候?”齐宁凝视着仙儿漂亮的眼眸子,忽然拉开自己胸口衣襟,卓仙儿见他要扯开衣服,或许是因为女儿家天然的羞臊,竟是撇过脸不看他,齐宁将衣襟扯开,道:“你瞧瞧这是什么?”

    卓仙儿好奇转过头来,见到齐宁并没有露出胸膛,贴着胸痛肌肤处,却是一件极为古怪的衣衫,色泽纯乌,乍一看去,倒像是蟒蛇的蛇皮一般。

    “这是乌蟒麟。”齐宁柔声道:“你担心我遇到凶险,将这件护身宝甲送了给我,你可还记得?”

    卓仙儿紧蹙眉头,想了一想,似乎根本想不起此事,却是冷笑道:“你说这是我送给你的?好,既然是我的东西,那你还给我。”

    齐宁皱眉道:“你当真一丝儿也不记得?你若真的要,我现在便给你。”

    卓仙儿伸出手,道:“拿来!”

    齐宁也不犹豫,竟是脱下里外衣衫,将那件贴身的乌蟒麟脱了下来,精赤上身,将乌蟒麟递给了卓仙儿,四周众太监都是惊诧莫名,但都知道这位是帝国的国公爷,却也不敢多言。

    仙儿接过乌蟒麟,见齐宁兀自用柔和的目光看着自己,也是显出诧异之色,显然没有想到齐宁竟然真的将乌蟒麟脱下来,她忍不住道:“这.....这真是我给你的?”

    齐宁蹲下身子,凝视仙儿,轻声道:“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

    仙儿听到这几句话,娇躯一颤,似乎想到什么,脱口而出道:“曼珠沙华!”

    “曼珠沙华是自愿投入地狱的花朵,却被众魔遣回,但却仍旧徘徊在黄泉路上。”齐宁爱怜地看着仙儿,轻声道:“众魔看见心有不忍,遂准许她开在此路之上,给离开人间的灵魂一个指引。”

    太监们面面相觑,不明白这到底是是什么意思。

    卓仙儿善音律,而她弹奏最能打动人心的一首曲子,正是曼珠沙华,当初隆泰在秦淮河密见毒使秋千易,仙儿弹奏词曲,闻着都是沉浸其中,此曲曲调悲凉,齐宁心知音律并非只是简单的曲子,一首曲子如果弹奏着无心其上,那是无论如何也打动不了听者,只有弹奏者的心与音律相融,方能让人感受旋律中的情感。

    齐宁不懂音律,可是当日却也因为这首曲调而心中惆怅悲凉,感受其中。

    他知道卓仙儿既然能够将一首曼珠沙华弹奏得让人情动,那自然是因为卓仙儿在这首曲子上寄寓了存在骨髓中的情感,他并不奢求曼珠沙华能够让卓仙儿想起当初的一切,只是期盼能对仙儿有一丝触动。

    果然,仙儿听得齐宁所言,娇躯颤抖起来,喃喃自语:“曼珠沙华.....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恍惚之中,眼角竟然落下泪水来。

    齐宁柔声道:“仙儿,你也许永远都不会想起我是谁,可是我却不能忘记你。我只想能够再听你弹奏一次曼珠沙华......!”竟是伸出手,轻轻握住仙儿一只手,仙儿身体一颤,微用力似乎是要抽出手,却还是被齐宁握着,齐宁这只手十分温暖,轻声道:“曼珠沙华是生在冥界三途河边、忘川彼岸的接迎之花,铺满地狱之路,有花无叶,是冥界唯一的花,传说能让亡者的灵魂唤起前生的记忆。咱们这一辈还没走完,哪怕你这辈子记不起我,等到咱们离开人间,到了三途河边,曼珠沙华必能让你想起今生的一切,那时候你也就能记起我是谁.....!”

    仙儿呆呆地看着齐宁,神情恍惚,泪水顺着香腮滚落,陡然猛地抽回手,俏脸显出痛苦之色,双手抱头,痛苦道:“我的头好疼,我....我脑子里好乱,我......!”再次看向齐宁,忽地伸出一只手,抚在齐宁脸上,声音发抖:“这种.....这种感觉好熟悉,我.....我以前.....以前似乎也有这样的感觉......!”

    齐宁抬手抓住她手,紧贴在自己的脸上,竟是眼圈泛红,点头道:“你当然熟悉,你以前也是这样摸着我的脸,仙儿,你.....你是否想起来了?”见仙儿依然是一副痛苦之色,忽地凑近过去,竟是横身将仙儿抱了起来。

    几名太监都是大惊失色,心想这里是内宫重地,这位国公爷竟然光着膀子将一名宫女抱在怀中,当真是胆大包天、

    可是齐宁却似乎对周围的太监们视而不见,而且这边的动静已经引起了更多人的注意,不远处出现许多太监宫女,所有人看着齐宁将仙儿抱起,都是惊诧万分,有些宫女更是脸红心跳。

    仙儿被齐宁横抱在怀中,也是惊了一下,欲要挣扎,可是目光所见,却是齐宁面带微笑看着自己,恍惚之间,四周的一切似乎都有了变化,经宛若是幻化成了在画舫的闺房之中。

    当初她几次被齐宁这般抱起,柔情蜜意,她脑中凌乱一片,曾经与齐宁在一起的画面极其零碎地在脑海中浮现,却始终无法合成完整的图像,双手抱着脑袋,咬着嘴唇,齐宁却已经凑近低声道:“仙儿,你别误会,其实......其实我也只是在考验一下自己,看看自己的承受力到底有多强,其实.....其实就算你方便,我估计自己也能顶得住.....!”

    轻柔的声音钻进仙儿的耳朵里,恍惚间却已经回到了从前,仙儿脸上竟然泛红,羞赧道:“侯爷是好人,我知道侯爷不会欺负仙儿的!”

    周围众人目瞪口呆,眼前发生的一切实在是匪夷所思。

    这宫女刚刚行刺国公爷,国公爷非但没有杀她,反而将她抱在怀中,而且此刻两人的表现,完全是一对恩爱有加的小儿女,哪里还有半点你死我活的迹象,不少人甚至觉得这两人是不是忽然都中了魔障。

    却只有齐宁和仙儿知道,这一说一答,正是当初两人一次在闺房情意绵绵时候的重演。

    齐宁听到仙儿所答与当初的情景一字不差,知道她想起那时的情景,欢喜交加,仙儿也终于回过神来,泪水流出,抬手摸着齐宁脸颊,颤声道:“侯爷,你.....你回来了!”

第一三八四章 血脉疑云

    黎明将近,皇城内外剑拔弩张。

    袁老尚书始终不曾回到军阵之内,而是站在皇城之下,晨风习习,老大人苍老的身体微微晃动,他毕竟年事已高,哪怕只是站上一个时辰,那也是十分吃力,袁默贤站在父亲身边,看着执拗的父亲,关切之余,心下却也是有一丝诧异。

    老尚书为官多年,在这错综复杂的朝堂之中,却始终屹立不倒,固然是因为德高望重门生遍天下,但最紧要的是老尚书从来不卷入朝堂的纷争。

    老尚书坐镇礼部多年,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按照国法来施行,让人找不出毛病,他为官公正,即使是当初的四大世袭候,对这位老尚书也都是礼让三分。

    司马氏与淮南王斗得你死我活之际,老尚书却是呆在自家的菜园子里,两耳不闻窗外事,似乎朝堂的纷争与他全无干系。

    袁默贤在父亲手下当差多年,也学会了装聋扮哑的手段,与他无干的事情,他绝不会沾染分毫,就算真的与他有关,那也是凡事只管三分。

    可是今次袁老尚书的所为,却与他从前的为官处事判若两人。

    老尚书年事已高,用不了多久便可以告老还乡,在这节骨眼上,无论京城发生何事,最好的选择便是待在家里,如同往日一样,两耳不闻窗外事,但此番老尚书得知兵马入城,竟然穿上官袍,连夜赶到了皇城之下。

    更让袁默贤诧异的是,文武百官众多,没有谁主动上前,却恰恰是父亲主动来到皇城脚下,准备说服齐宁出城。

    袁默贤实在不知道老父亲为何此番要如此主动涉足此事,看到风中的老大人闭着双目,颌下白须飘动,却又不敢多说什么。

    听到后面传来脚步声,袁默贤回过头,见到萧绍宗竟然端着一把椅子走过来,忙拱手施礼,萧绍宗微微一笑,将椅子放在袁老尚书身边,轻声道:“老大人年事已高,不可久站,坐下等候吧!”

    老尚书这才睁开眼睛,看了萧绍宗一眼,却没有拒绝,坐了下去。

    萧绍宗一挥手,四周的盾牌兵迅速移动,在四周围成一道铜墙铁壁般的保护层,老尚书抬手抚须,凝视着萧绍宗,却没有说话。

    萧绍宗微一沉吟,终是道:“兵临城下,并非小王所愿,但却不得不为。”

    “王爷想要置齐宁于死地,是否真的只是因为他弑君叛逆?”老尚书看着萧绍宗眼睛问道。

    萧绍宗并没有立刻点头,犹豫了一下,才道:“老尚书睿智非常,小王钦佩。齐宁弑君叛逆,为了我大楚的江山社稷,自然是该死,只是......小王对他存有杀心,却并非只是今次,很早之前,小王就想过要诛杀此人。”

    一旁的袁默贤一怔,嘴唇微动,但他当然知道在这种时候还轮不到自己多说一个字。

    “王爷的意思,老臣没有听懂。”老尚书倒是显得十分平静:“难道齐宁早就有叛逆之行?”

    萧绍宗摇头道:“从前是否有叛逆之行,小王并不知道,但此人从生下来的那一天,就注定不该活在世上,又或者说......!”他微一沉吟,才道:“又或者说他不该生在锦衣齐家!”

    老尚书这才显出一丝诧异之色。

    萧绍宗抬头望向东方,平静道:“此人叛逆之心,乃是天生注定,今日不叛,明朝也会叛。”

    老尚书自然听出萧绍宗话中有话,想了一下,才道:“卢大人先前问过一句话,齐宁弑君叛逆,究竟是所为何故?”抬手抚须道:“齐宁奇袭西北,为大楚立下了赫赫战功,老臣实在想不明白,他谋反的动机何在?”凝视着萧绍宗眼睛,缓缓道:“凭心而论,他虽然是出自锦衣齐家,但却根本没有谋反的实力,秦淮军团不在他的掌控之中,攻略西北的楚国兵马出自西川,他领兵攻打北汉,那些兵马自然相随,可是他要谋反作乱,驻军在西北的那些兵马绝不可能为其所用。”

    萧绍宗淡淡一笑,道:“老大人是觉得他没有实力谋反?”

    “至少老臣实在看不出他谋反的实力何在?”老尚书轻叹道:“如果只是说没有谋反的实力,那还不足以证明他就没有谋反之心,最紧要的还是那句话,他为何要谋反?”抬头望向皇城:“如今他被困在皇城之内,四面被围,想要脱身已无可能,齐宁不是笨人,他入宫弑君,应该就想到后果。这样的结果,老臣并没有看出他得到什么利益,反而是将自己和锦衣齐家彻底断送。”

    “小王说过,他从一生下来,就注定有反心。”萧绍宗叹道。

    老尚书道:“锦衣齐家是开国功勋世家,两代侯爷都是帝国的柱梁,锦衣齐家亦是我大楚极为荣耀的世家之一,所以老臣想不明白王爷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双眸显出狐疑之色:“王爷说他一生下来就有反心,恕老臣直言,这不但无法让我大楚百姓信服,甚至会让所有人觉得荒谬透顶。”

    “因为齐宁本就不是锦衣齐家的人!”萧绍宗平静道。

    老尚书身体一震,脸色剧变,就是一旁垂头不语的袁默贤也赫然抬起头来,显出惊骇之色。

    许久之后,老尚书才道:“王爷,老臣没有听清楚,你说什么?”

    “齐宁并非锦衣齐家的人。”萧绍宗重复了一遍:“此人本就不是齐家的血脉,所以齐家的忠诚,自然不可能延续到此人身上。”

    老尚书虽然心下震惊不已,但还是足以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摇头道:“王爷,齐宁虽然谋反,但.....有些话却说不得。齐宁虽反,可是锦衣老侯爷和齐大将军都是帝国的忠臣,他们为我大楚立下了赫赫战功,人虽然都不在了,但他们的英名,却实在容不得亵渎。”

    萧绍宗声称齐宁不是锦衣齐家的血脉,这当然是石破天惊之事。

    古往今来,大到皇室帝胄,小到贩夫走卒,对子孙的传承看的都是极重,像锦衣齐家这等帝国功勋世家,对于家门血脉的传续自然更是异常的在意,齐宁承袭了锦衣候的爵位,在世人看来,那自然是极为纯净的齐家血脉。

    如果有人说齐宁不是齐家血脉,那当然是对锦衣齐家莫大的侮辱。

    老尚书坐镇礼部,对于人伦纲常自然是十分在意,萧绍宗说出齐宁不是齐家的血脉,老尚书震惊之余,却也略有些恼怒,如果萧绍宗只是信口开河,以此来攻讦齐宁,那老尚书对此等言行实在是鄙夷至极。

    “小王当然知道这不是小事。”萧绍宗缓缓道:“所以至今为止,小王从无对别人透露过此事。只是老尚书想知道齐宁谋反的动机,小王不得不如实相告。”

    一阵沉寂之后,老尚书才道:“王爷既然这样说,当然有证据在手?”

    “至少有一位证人可以证明此事绝无虚假。”

    老尚书摇头道:“如此说来,王爷也是听人所言?难道王爷所说的那位证人,就不会信口雌黄?”

    “不会!”萧绍宗语气异常肯定:“在小王看来,如果天底下只有一人能够实话实说,那就只能是他,如果知道他是谁,老尚书也一定不会怀疑小王所言。”

    “王爷说的证人,到底是谁?”老尚书直视萧绍宗的眼睛。

    萧绍宗却是摇头道:“并非小王卖关子。今日将真相告知老尚书,本就是无可奈何,在得到那位证人同意之前,小王却不能透露他的身份。”顿了一顿,才道:“小王只希望老尚书能够相信小王所言,不到万不得已,为了维护锦衣齐家的名誉,小王也不想对任何人再透露此事。”见老尚书眯起眼睛,萧绍宗低声道:“只要此番平乱成功,诛杀了齐宁,稳定京城之后,小王定会向那证人请求,由他亲口向老尚书告知真相,不知老尚书意下如何?”

    老尚书微一沉吟,才道:“王爷所言,老臣实在难以接受,也实在难以想象.....!”

    “老尚书为官多年,即使足不出户,京中发生的事情,老尚书也会尽收耳底。”萧绍宗轻声道:“当年锦衣齐家发生的那桩事情,别人或许知道不多,但老尚书知道的应该不会太少。”

    “王爷的意思是?”

    “齐大将军的夫人柳氏当年身怀六甲,市井之间都知晓柳氏临盘在即。”萧绍宗缓缓道:“柳氏孕期的时候,府中下人还在外面说起齐家即将有后的事儿,可是据我所知,就在柳氏要临盆的那些时日,齐家上下忽然三缄其口,没有人再提及一句,而齐大将军在那时候突然回来,很快就有风声说,柳氏因为难产,虽然保住了孩子,可是......柳氏却因此而死。”凝视着老尚书,轻声问道:“这事儿老尚书应该比小王清楚吧?”

    老尚书微眯起眼睛,似乎回想当年往事,片刻之后,才微微颔首道:“确有此事。”

    “那后来又如何?”萧绍宗唇边泛起一丝浅笑:“柳氏好歹也是大将军夫人,亦是锦衣齐家长媳,如果过世,总该厚葬,可是据小王所知,锦衣齐家似乎从未为柳氏办过丧事,老尚书,不知小王所言对不对?”

第一三八五章 毒心刺骨

    老尚书眼角跳动,萧绍宗所言,老尚书自然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当年齐家发生此等怪事,也确实让许多人心中暗暗纳闷。

    不过侯门深似海,达官贵人的家族之中,多少都有一些不为人道的事情,而这样的事情,往往其他人也都会十分自觉地三缄其口,不去议论,更何况那时候的锦衣齐家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齐景手握十万大军,坐镇前线,发生在齐家的事情,谁又敢在背后聒噪。

    或许当时还有人心中狐疑,但京城里每天发生的怪事不在少数,齐家的事情很快就被其他怪事所替代,湮灭在许多的奇闻怪谈之中,不过半年,很多人甚至都忘记齐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今日萧绍宗忽然提及起来,老尚书便即想起了当年发生在锦衣齐家的这桩往事。

    “当年齐家这桩怪事,朝野讳莫如深,并无太多人提起。”萧绍宗轻声道:“只不过大家所知,也仅此而已,可是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蹊跷的事情,知道的人却寥寥无几。”淡淡一笑,道:“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当年那桩事情发生之后,齐家竭力掩饰,并没有让内情为外人所知。”

    老尚书这才道:“王爷说齐家的事情不为外人所知,可是王爷却似乎对当年发生的事情了若指掌。”

    “齐家虽然竭力隐瞒,可是那桩事情背后却深藏着巨大的祸患。”萧绍宗道:“参与当年那桩事情的人确实不多,可是除了齐家的人,却还是有外人参与其中......!”顿了一顿,才道:“老尚书,小王言尽于此,不过老尚书见多识广,心思缜密,小王今日所言是真是假,老尚书自有判断。”随即目光一寒,才道:“也正因如此,齐宁此人就不得不除。”

    老尚书道:“王爷既然说齐宁不是齐家的人,而且是巨大的祸害,也早就想将其诛杀,却为何一直没有出手?此事皇上是否知晓?”

    “此事匪夷所思,那证人心存大善。”萧绍宗叹道:“他觉得只要将此事隐瞒,让齐宁自以为是齐家之后,尔后效忠于大楚,那也不是非要诛杀。小王......虽然不敢苟同,但人心向善,那证人既然坚持,而且不愿意出来指证,小王就只能严密监视齐宁,只盼此人能够为我大楚建功立业,莫要生出叛逆之心。”

    老尚书皱眉道:“莫非这些年,王爷一直在监视他?”

    “老尚书自然知道,齐宁早年时候神志不清,痴傻愚钝,如果一直如此,自然不会对帝国有任何的威胁。”萧绍宗叹道:“可是几年前发生变故,据说是北汉九天楼的人绑架了此人,要将此人带回北汉,以此威胁齐景,后来齐家的人找回了齐宁,不知为何,死里逃生的齐宁因此而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老尚书颔首道:“不错,老臣当年知道此事,也是十分吃惊。不过那孩子或许是受了惊吓,反而脑子开窍。”

    萧绍宗凑近老尚书,压低声音道:“老尚书可知道齐宁为何会变的痴傻?”

    老尚书立时听出萧绍宗话中有话,他这明显是说齐宁当年痴傻是另有蹊跷,但还是显得十分平静,看着萧绍宗近在咫尺的眼睛,虽然没有开口,但眸中却带着几分询问之色。

    “柳氏难产而死,齐宁是由齐家太夫人亲自养育。”萧绍宗唇边泛起一抹诡异的微笑:“开先几年,那位太夫人也确实一直都在照料齐宁,可是此后太夫人做主,让齐景纳了刘氏为妾,而且刘氏还为齐家生了一个男丁,等到齐宁四五岁的时候,齐太夫人将齐宁交给了妾室刘氏照料。”

    老尚书颔首道:“便是生下齐家次子的那位姨娘。”

    “正是。”萧绍宗道:“据小王所知,齐太夫人将齐宁交给刘氏的时候,脑子就已经开始出现了问题,沉默寡言,终日里只是对人傻笑。”

    老尚书叹道:“此时老臣也是知道。齐宁幼时,老臣也是见过,那孩子天资聪颖,天赋极佳,小小年纪,便是那古贤文章,只要看过一遍,就能够过目不忘,老臣还记得齐大将军说过,等到那孩子年长几岁,便要交到卓青阳手里,由卓青阳亲自施教。可是.....后来听说那孩子忽然魔怔,口不能言,痴傻愚钝,实在是让人意想不到。”

    萧绍宗含笑道:“老尚书自然不会想到,齐宁从神童变成痴傻,不过是有人做了手脚而已。”

    老尚书身体一震,萧绍宗凑在老尚书耳边道:“齐宁被齐家太夫人抚养的那几年,一直都在服用药物,是药物让天资聪慧的神童变成了傻瓜!”

    两人在低声私语,远处窦馗等人自然也是看到,见到萧绍宗和老尚书在铁盾保护之下,似乎正在商议着什么,都是有些奇怪,暗想如今兵临城下,正是非常时候,怎地小王爷有雅兴袁老尚书??掳胩欤苛饺说降滋傅氖鞘裁矗?/p>

    众人心下奇怪,但自然无人敢靠近一步。

    听闻齐宁是被药物伤了脑子,一直保持镇定的老尚书终于显出骇然之色,低声道:“王爷,这可不能开玩笑?”

    “老尚书放心,今日小王与你所言,每一个字都是有来处,绝非信口开河。”萧绍宗道:“而且小王迟早会将证据摆在老大人的案头。”

    “你说.....齐宁当年被药物所伤,那.....那又是谁下此毒手?”老尚书皱眉道:“齐宁由太夫人照料,日夜都有人在身边,谁能对他下毒?”

    “自然是太夫人。”萧绍宗轻笑道:“不瞒老大人,齐宁被交到太夫人手里后,食物之中就一直被下毒,只不过齐景对此子还是十分在意,所以太夫人并不想让大将军知道齐宁受到伤害。那毒药十分特殊,服用之后,不能立刻奏效,需要长年累月慢慢积累,如此既能破坏齐宁的脑子,而且大夫也查不出端倪来。过了几年之后,齐宁已经开始反应迟钝,太夫人却趁机将齐宁交到了那位妾室的手中......!”眸中划过一丝阴厉之色:“妾室刘氏已经有了孩子,齐宁虽然迟钝,但却是正室嫡出,齐宁交到刘氏手中,自然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老尚书一生见多识广,洞悉人心,萧绍宗这番话一说,他立时便明白其中的关窍,神情凝重起来,嘴唇微动,却没有说话 。

    “太夫人自然是一开始就知道齐宁不是齐家的血脉,否则又怎可能对嫡亲长孙下此毒手?”萧绍宗冷笑道:“或者说那位太夫人对这不是齐家血脉的孩子存有怨恨之心,只不过是因为齐大将军的缘故,所以没有明目张胆对他如何。她明知道刘氏对齐宁必然也没有什么好心肠,却还是将她交过去,无非是想借刘氏之手折磨齐宁,此外......!”顿了一顿,才继续低声道:“齐宁虽然由刘氏接着照料,但饮食之中依然一直放有那种毒药,老尚书自然明白太夫人为何要这样做。”说到此处,萧绍宗唇边泛起嘲弄的笑意。

    老尚书当然明白了太夫人的意图。

    太夫人顾忌齐景,所以只能是暗中给齐宁下毒,那毒药长年累月下来,让齐宁脑子受到破坏,变得反应迟钝,齐景当然是精明之人,一个幼时天资聪颖的孩子突然痴傻愚钝,这不可能不让齐景起疑心。

    太夫人自然也是担心齐景有朝一日发现其中的蹊跷,会伤及到母子之情,是以转手将齐宁交到琼姨娘的手中,那本就是找一个替罪羊。

    如果齐景发现齐宁是被药物所伤,自然会追究到照顾齐宁的琼姨娘身上,而琼姨娘又怎敢说是太夫人下令她对齐宁用药?更何况当时府中上下都知道琼姨娘对齐宁多番折磨,那么琼姨娘下毒,自然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不可能有人会怀疑到太夫人的身上。

    结果便是太夫人如愿以偿让齐宁彻底变成痴傻之人,而即使东窗事发,也有琼姨娘顶缸。

    老尚书明白其中的关窍,心下骇然。

    “这既然是齐家的事情,连齐大将军都不知道真相,王爷又从何而得之?”老尚书叹道:“王爷比齐宁大不了几岁,这些事情发生的时候,王爷也是正当少年,总不会那个时候王爷就会关注齐家之事?”

    “小王说过,此事的前因后果,一直有一位证人存在。”萧绍宗道:“那位证人其实也一直担心因为这个孩子的存在,不但可能会伤及齐家,甚至会伤及到大楚,所以多年以来,一直对齐家都是十分的注意。”顿了一顿,才低声道:“那位证人这些年,有几次悄悄进入过齐家,这自然是没有人知道的,他对太夫人下毒一事也是十分清楚,也曾试图阻止,但终究没有阻止成功,而且......齐宁如果真的变成痴傻之人,那么对齐家和大楚也就不会再有威胁,这其实不是什么坏事。”

    “你的意思是说,那证人一直与太夫人有联系。”老尚书道:“而且他也一直在关注齐宁?”

    萧绍宗颔首道:“正是如此。如果齐宁真的就那般痴傻下去,也许就不会有后来的事情。可是几年前,因为九天楼绑架一事,齐宁忽然脱胎换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他目光深邃,寒光闪烁:“老尚书,齐宁成为迟钝之人,并非是受刺激所致,而是长年累月的药物积累所致,从医理来说,脑子已经受到严重破坏,怎可能因为被九天楼绑架受到惊吓,便能够恢复神智?”

第一三八六章 十二时辰

    黎明将至,皇城之内尚无动静,但萧绍宗却很是从容。

    皇城已经是他的掌中之物,上万兵马将皇城团团围住,何时发起攻击,也只是他一声令下的事情。

    老尚书沉吟了片刻,才道:“你是说,齐宁被绑架的时候,有高人出手帮了他?”

    “到底是怎么回事,小王也不知。”萧绍宗叹道:“不过齐宁恢复神智,事情自然就变得十分棘手。那证人知道后,一直忧心忡忡,但他并不方便亲手过问此事,所以监视齐宁的担子,就落在了父王的身上。”

    “你是说.....老王爷?”

    萧绍宗颔首道:“正是。那位证人对父王十分信任,此事他没有告知任何人,独独告诉了父王,父王身在朝中,可以随时监视齐家,是以那位证人将此事交托给了父王。”

    老尚书心想能让淮南王亲自来做此事,那位证人的身份自然也不一般。

    “王爷,既然那位证人早知道齐宁不是齐家血脉,又为何不将此事禀明皇上?”老尚书问道:“只要皇上知道此事,不对齐宁加以重用,齐宁手无权势,自然不会对朝廷再有太大的威胁。”

    “那位证人早先一直将此事隐瞒,父王知道此事,也是在齐景过世之后。”萧绍宗道:“当时齐宁得到皇上的器重,而且齐宁也确实在协助皇上对付司马岚,为了大局着想,证人这才对皇上隐瞒此事。”

    “原来如此。”老尚书微微颔首,虽然萧绍宗说得有鼻子有眼,但却都是一面之词,甚至拿不出像样的证据来,老尚书对萧绍宗所言,自然还是心存疑窦,微一沉吟,才道:“王爷今次将这秘密告诉老臣,不知所为何故?”

    萧绍宗肃然道:“小王只是想要告诉老尚书,今次小王不惜一切代价诛杀齐宁,不但是为了皇上,也是为了我大楚的江山社稷。”顿了顿,才继续道:“方才卢大人还在疑虑,不明白齐宁有什么道理要谋反。”

    “王爷,恕老臣直言,即使齐宁真的不是齐家血脉,也不代表他就有谋反的道理。”老尚书道:“难道王爷是想说,齐宁幼时遭受齐家太夫人的虐待,所以因此而恨及我大楚,这才要谋反?”

    萧绍宗摇头道:“自然不是这个缘故,那只是他与齐家的私怨,而且皇上待他隆恩浩荡,他倒也没有道理因此而谋反。”

    “那老臣就不解了。”

    “老大人,齐宁既然不是齐家的血脉,那他总不会是从地里冒出来的?”萧绍宗冷笑道:“他确实是柳氏所生,只不过父亲是另有其人而已......!”

    老尚书眼角再次抽动,萧绍宗贴近他耳朵低声道:“齐宁一旦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谁,就一定会心存反意,据我所知,他其实早已经怀疑自己的出身,而且暗中也一直在调查自己的身世,若是我没有猜错,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父亲是谁,所以才会有这次的弑君谋逆之举。”

    “他父亲到底是何人?”老尚书急问道。

    萧绍宗尚未说话,忽听得城头鼓声响起,城下所有人都是抬头向城头望过去,只见齐宁已经出现在城头,居高临下俯视城下,很快就听齐宁高声道:“老大人,皇后和宫里的几位贵人都已经过来,现在便可以出城。”

    老尚书立刻拱手道:“臣等恭候皇后娘娘出城!”

    “老大人,陪同皇后和几位贵人出宫的侍从众多,还请你们好好安置。”齐宁目光移向萧绍宗,大声道:“萧绍宗,若是他们中任何人有丝毫损伤,责任便都在你。”

    萧绍宗背负双手,淡淡道:“宫女可以出宫,太监一个也不许出城。”

    齐宁皱眉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此番潜入宫中行刺,带有众多杀手。”萧绍宗道:“若是你让他们扮作太监混出城来,那也不是没有可能。此番入宫的刺客,一个也莫想从城中出来。”

    齐宁哈哈笑道:“有道理有道理。”沉声道:“开城门!”

    皇城大门很快便发出“嘎嘎嘎”之声,厚重的城门缓缓打开,齐宁主要是安排皇后出城,不过却也将凤仪宫附近的几位内宫嫔妃送出城来,这后宫贵人众多,自然不可能一个多时辰之内便将所有人都组织起来出宫,虽然出城的不过皇后和几位贵人,但随行的太监宫女却是不少,长长的队伍早已经在城门后等待,城门大开,一群宫女便簇拥着皇后的凤辇从城门里出了来。

    萧绍宗不准许太监出城,那些随行的太监只能退后,留在了城中。

    长长的队伍自城内出来,如同长蛇一般,亦有好几百名宫女随同出城,皇后的凤辇靠近过来,萧绍宗和老尚书都已经跪在了边上,军阵也早已经闪开了一条宽敞的通道。

    “王爷,司马府虽然被抄没,但庭院并未受损,一直都是被封门。”等到皇后的凤辇过去,老尚书起身向萧绍宗道:“老臣以为,可以暂且让皇后和几位贵人在司马府暂时安顿,不知王爷意下如何?”

    司马氏被诛灭之后,家产被抄没,原来国公府也已经被封存,朝廷一直也没有具体处理,不过司马氏发迹数十年,显贵多年,司马府也是占地极广,庭院众多,皇后出城之后,一行好几百人,临时在京城找寻住处还真是不容易,而司马府也确实是个暂时安置的好地方,萧绍宗立时道:“一切就依老大人的意思。”

    “袁默贤!”老尚书叫了一声,袁默贤立刻过来,老尚书吩咐道:“你护送皇后前往之前的司马府,派人立刻去通知京都府尹铁铮,令他调派京都府的差役保护皇后和众位贵人的安全。”

    袁默贤拱手退下,匆匆而去。

    等到最后一人出城来,皇城的城门立时关上,齐宁望着长长的队伍,他知道赤丹媚此时就在其中,可是人数太多,也不知道赤丹媚究竟在何处,只等着队伍穿过军阵远去,齐宁才抬头看了看天色,发现东方的天边已经出现了一丝鱼肚白。

    黎明已至!

    “齐宁,皇后已经出城,你是否也要自缚出城?”萧绍宗仰望城头的齐宁:“本王没有耐心继续等下去了。”

    齐宁哈哈一笑,忽然抬手指着萧绍宗厉声道:“萧绍宗,你还在这里装模作样,皇上是被你所害,你竟然倒打一耙,诬陷在我身上,简直是无耻透顶。”

    “哦?”萧绍宗却是淡定自若,唇边泛起一丝轻笑:“你有证据?”

    齐宁冷笑道:“我已经派人在找证据,而且也找到了端倪,但很快就有充分的证据证明皇上是被你所害。”

    此时窦馗等人却上前来,窦馗抬手指着城头的齐宁大骂道:“齐宁,你这个弑君叛逆,死到临头,还在这里血口喷人。你带刺客潜入宫中,行刺皇上,连贵公公都可以作证,你竟然还在狡辩?”

    “齐宁,你辱没了锦衣齐家的声明。”又有一人厉声高叫道:“你要是还有羞耻之心,立刻自缚出城,向王爷和满朝文武请罪!”

    “你若再冥顽不灵,大军攻城,城破之后,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一群人对着齐宁大声辱骂,齐宁叹了口气,道:“这里不是菜市场,也莫要在这里泼妇骂街,好歹也都是朝廷大员,保留一丝体面为好。”他声音也不如何大,但劲气穿透出来,将众人的声音轻易地压了下去。

    袁老尚书却是抬起手来,示意众人静下来,老尚书在朝中德高望重,众人倒也都是给老尚书几分面子,声浪渐息,老尚书待众人静下来,这才向城头齐宁道:“齐宁,目下的情势,你也都看到,以城中的守卫力量,根本不可能抵挡大军攻城,皇城内外,都是我大楚的勇士,你当真要让我大楚将士自相残杀?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害人害己,又何必如此?”

    “老大人,实不相瞒,我据城而守,不为其他,只为找出证据。”齐宁大声道:“我相信皇上是被萧绍宗所害,此人道貌岸然,其实他才是真正的叛国巨贼!”

    “你说是王爷害了皇上,有何证据?”袁老尚书冷着脸:“大家都看的明白,是你带刺客入宫,若非如此,你为何会被困在城中?”

    “老大人说的极是。”窦馗立刻道:“此人垂死挣扎,明知必死无疑,却要反过来诬陷王爷,真是丧尽天良,此等逆贼,不惜一切代价都要将至铲除。”又向萧绍宗道:“王爷,不用和这逆贼废话,立刻下令攻城,城破之后,将此人千刀万剐,首级悬于城头,以示天下!”

    萧绍宗却很是淡定,并不言语。

    “我已经找到了一些证据。”齐宁朗声道:“只要再给我一些时间,我便可以证明一切都是萧绍宗所为。”盯住人群中的萧绍宗,冷声道:“萧绍宗,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做的事情,终将要大白于天下!”

    这时候兵部尚书卢霄忽然高声道:“齐宁,你若是没有证据诬陷王爷,那就是血口喷人,你说有证据证明皇上是王爷所害,那你将证据拿出来?”

    “卢大人,我说了,还要一些时间。”齐宁道:“只是我担心这位王爷害怕我将证据完全找出来,会立刻下令攻城,做贼心虚,总是怕真相大白于天下!”

    萧绍宗忽然笑道:“齐宁,你无非是想拖延时间。你说能找到证据证明是本王谋害皇上,那本王就给你半天的时间,清者自清,本王倒要看看你能耍什么花样。”

    “萧绍宗,看来我倒是小看你了。”齐宁笑道:“这样,我和你打个赌如何,十二个时辰之内,我若是能找到证据证明一切是你所为,那就不必多说,如果找不出来,我自缚出城,由你发落,你看如何?”

    窦馗立刻道:“王爷,莫要和他废话,他就是在拖延时间,大军严阵以待,王爷一声令下便可攻城,何必与他多??拢?挂?盟?嗷钜惶臁!?/p>

    萧绍宗瞥了卢霄和他身后几名大臣一眼,又看了袁老尚书一眼,终是向着城头的齐宁淡淡道:“好,十二个时辰之后,我等着你献上首级!”

第一三八七章 最后的时光

    齐宁与萧绍宗定下约定,以十二个时辰为限,若是十二个时辰之内齐宁找不出皇帝是被萧绍宗所害的证据,齐宁便要自缚出城。

    城头上下众人都是听得明白,卢霄内心深处一直都觉得这次事变大有蹊跷,甚至怀疑萧绍宗在这其中扮演了极不光彩的角色,如今萧绍宗手握重兵,一声令下,便可强攻皇城,而且这种情势下,也根本无人可以阻拦,但萧绍宗竟是出人意料地答允了齐宁的条件。

    如果心中有鬼,担心齐宁真的找到证据,萧绍宗自然不会给齐宁留下时间,但萧绍宗既然敢给齐宁十二个时辰,包括卢霄在内的一些官员心中都忍不住想,难道萧绍宗当真是坦坦荡荡?

    心中无鬼,才会如此坦然。

    “王爷,为何要答允他的条件?”窦馗忍不住道:“此人狡诈多端,迟则生变,下官以为,该当立刻攻城。”

    萧绍宗淡淡一笑,随即叹道:“一旦攻城,双方必有死伤,羽林卫骁勇善战,玄武营和虎神营也都是帝国悍卒,本王实在不忍让我大楚的将士因为齐宁这样的卑劣之徒而自相残杀血溅皇城。”瞥了城头齐宁一眼,道:“他既然污蔑是本王害了皇上,本王就给他十二个时辰,看看他是否真的能够无中生有找出证据来。清者自清,本王知道百官之中还有人对本王心存芥蒂,本王就要让朝中百官亲自辨明是非。”

    窦馗叹道:“王爷心怀坦荡,让人钦佩。”

    袁老尚书也道:“王爷心怀宽广,以十二个时辰为代价,免去我大楚将士自相残杀,宽厚仁善,这也是我大楚之福。”

    “老大人,既然给他十二个时辰,小王就不会差他半点时间。”萧绍宗道:“诸位大人暂且歇息。窦大人,你掌理户部,十二个时辰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还劳你派人准备将士们的饭食。”

    窦馗立刻道:“王爷放心,下官定当竭力办好。”

    齐宁在城头看着萧绍宗和众官员退走,唇边这才泛起一丝笑,他心里自然很清楚,萧绍宗既然在宫中设下圈套,就不可能留下任何证据被自己所用,否则萧绍宗也不可能答应的如此痛快。

    他也知道今夜发生的一切,事起仓促,萧绍宗虽然早有准备,但不可能在这短时间内做到完美无缺,今晚萧绍宗在仓促之下的部署,终归还是存在破绽,虽然那些破绽并不足以证明萧绍宗有罪,但却能让一些官员心中起疑,譬如玄武营和虎神营进程的速度实在是太快,这就难免会让心存疑惑,毕竟宫中刚刚发生弑君事件,萧绍宗就能在几个时辰之内兵临城下,如果事先没有安排,着实让人难以置信。

    如果萧绍宗拒绝自己的要求,立刻下令攻城,定然会让许多官员觉得萧绍宗是做贼心虚,害怕自己找出证据来。

    萧绍宗虽然眼下手握重兵,但他要得到朝臣们的拥戴登上皇位,势必要消除群臣心中的疑窦。

    萧绍宗谋夺皇位,虽然处心积虑,但为了迷惑先皇帝和隆泰小皇帝,一直都是深居简出,这就注定他在朝中的根基很浅,无法依靠真正的实力得到拥护上位,只能是以阴谋诡计达到目的。

    此种情况下,要消除群臣疑窦就成为萧绍宗必须做的事情。

    齐宁料定萧绍宗不会拒绝,事实也恰是如此。

    赤丹媚已经混出城,接下来赤丹媚必然会按照自己的计划去行动,有十二个时辰,足以让计划得到实施。

    可是自己所料是否准确,赤丹媚是否能够顺利达到目的,这却不是齐宁能够掌控的。

    此番萧绍宗谋夺皇位,齐宁与他的争斗从一开始就落于了下风,萧绍宗隐忍多年,便是齐宁之前也一直没有提防到此人的威胁,可说在这场争斗中,萧绍宗在暗处,而齐宁却是在明处,萧绍宗的计划步步有序,齐宁处处被动,这场争斗一直持续到眼下兵戈相见的局面,齐宁依然是处于下风,他知道要想扭转局面,就只有那最后一个机会,他只能赌这一次。

    余别古当然不明白齐宁的用心,忍不住低声道:“国公,十二个时辰一到,若是.....没有证据,难道您.....?”

    “余校尉,我既然和他有了约定,就不会食言。”齐宁道:“十二个时辰一到,如果我没有证据,自会出城,你们也都不要继续抵抗,到时候将所有的责任都放在我身上便好。”

    “国公.....!”

    “不必多言。”齐宁抬手拍了拍余别古肩头,微笑道:“这一次能得到你们的相助,实在是我的荣幸,亦是先帝爷高瞻远瞩。”往城下看了一眼,才道:“这里先交给你了。”也不多言,径自离开了城头。

    他走下城头,心中却是冷笑,暗想如果赤丹媚的计划失败,十二个时辰之后,自己也确实要出城,只不过却绝不可能任人屠戮,到时候也只能是鱼死网破,凭借自己的一身功夫,强行杀出一条血路。

    旭日东升,齐宁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筋骨,径自到了宫内的一处暖室内,两名宫女见到齐宁进来,立刻行礼,齐宁挥手示意二人先退下,这才转过一道屏风,屏风后面有一张软榻,卓仙儿此刻便在软榻之上。

    她之前刺杀齐宁,电光火石之间,齐宁也并没有手下留情,反手伤了她,虽然伤势不至于威胁性命,但却也是受伤不轻,齐宁本想着让卓仙儿随同皇后一同混出宫去,但考虑到一旦走动很可能会让内伤更重,就只能暂且留在了宫内。

    见到齐宁进来,仙儿勉强坐起身,齐宁加快步子上前,在床边座下,握着她手道:“你别动,小心伤势。”随即懊恼道:“都怪我,当时.....!”

    仙儿已经打断道:“都是仙儿的错,和侯爷无关。”那一双双往往的眼眸却是恢复了从前那股温柔,齐宁看着仙儿柔和的眼神,心中一暖,轻声道:“仙儿是不是都想起来了?”

    “有些事情都记得了。”仙儿轻声道:“可是.....并没有全都想起来,我只记得......侯爷是好人。”

    “是好人,是好人!”齐宁忙道:“那可是大大的好人,你别急,慢慢总能想起来的。”看着仙儿这张陌生的脸庞,轻叹道:“我只以为再也见不到你,好在上天有眼.....,仙儿,你容貌改变,若非还记得你以前的身形动作,我恐怕也是认不出来。”

    “侯爷,是不是.....是不是你不喜欢我现在的样子?”仙儿微显黯然之色。

    齐宁握紧仙儿的手,摇了摇头,道:“无论仙儿变成什么样子,在我心里都是最美的姑娘,你什么样子,我都会喜欢。”

    仙儿嫣然一笑,齐宁犹豫了一下,才问道:“你是地藏六使中的人?”

    仙儿低下头,沉默了一阵,终是抬头道:“我是大慈天女,侯爷.....是不是早就知道?”

    齐宁摇头道:“也是不久前才知晓。焰摩使者一直潜伏在京城,是受了地藏的吩咐,暗中协助萧绍宗篡位。”

    仙儿嘴唇微动,却没有说话。

    “仙儿,你别误会,我不是想从你口里打探什么。”齐宁叹道:“你若不愿意说,我就不问。萧绍宗已经带领兵马将皇城团团围住,我还有十二个时辰,十二个时辰一到,我若不出城,萧绍宗就会下令攻城,为免那些将士自相残杀,时辰一到,我必须出城,只是外面千军万马,到时候我不能带你走,只能将你留在宫中。不过你只要不透露与我的关系,萧绍宗应该不敢在宫中任意杀戮,找到机会,等你伤势好之后,再伺机出城。”

    “十二个时辰?”仙儿娇躯一震,盯着齐宁眼睛:“侯爷十二个时辰之后要出城?”

    齐宁微微颔首:“我也不知道是否能够死里逃生,如果我能活着,日后自会与你相会,否则......!”神色微有些黯然,但很快便笑道:“不说这些,至少我们还能一起呆上十二个时辰,只可惜你现在受了伤,否则真想听你弹一曲曼珠沙华!”

    仙儿娇躯动了动,似乎要下床,齐宁忙道:“你做什么?”

    “侯爷,你帮我找一具古琴,我.....我现在就弹给你听。”

    “傻姑娘,你这样的伤势,我若是还让你弹琴,岂不是太没人性。”齐宁哈哈一笑,将仙儿按住在床上,这才道:“上天待我不薄,至少在我决死一战之前,能和你相认,知道你还好好的,我.....也就没什么遗憾了。”

    仙儿低头沉默许久,终于道:“我们.....都是地藏收养的孤儿!”

    齐宁一怔,皱眉道:“孤儿?”

    仙儿微点螓首,犹豫一下,终是道:“焰摩使者和摄天使者都是古象人,持宝童子......他是昆仑山人后人”

第一三八八章 数十年如一日

    “古象人?”齐宁一怔。

    之前古象王国一行,齐宁已经知道了不少关于大宗师的秘密,也断定当今天下那几位大宗师之所以能有现在的成就,起因很可能就在古象王国。

    当初从西门无痕口中,齐宁已经洞悉了几位大宗师之间的渊源。

    北汉牧云侯还是皇子的时候,暗中出使古象王国,而白云岛主莫澜沧那时候还只是北堂幻夜身边的人棋奴而已,也随同到了古象,至若北宫连城,当年为了追寻剑道,前往极西之地,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但十有**也是出现在古象。

    至若黑莲教主,齐宁记得他恢复记忆之后,带着自己在大雪山穿行许久,到得一处雪崖边,教主对那里的路径十分熟悉,一看就不是初到雪山。

    也便是说,五大宗师全都在古象王国境内出现。

    地藏拥有大宗师的修为,但她化身夙影夫人,齐宁至今还不知道地藏的真实身份,也找不到任何证据能证明地藏也曾出现在古象。

    但卓仙儿此刻突然透露地藏六使之中竟然有两人乃是古象人,那是否说明地藏也确实到过古象?

    卓仙儿见到齐宁脸上的疑惑之色,微点螓首道:“地藏曾经为了找寻灵丹妙药,走过无数地方,也曾到过古象,焰摩使者和摄天使者当时都只是孩童,据我所知当时这两人都差点死去,是地藏将他们收留,他们这才活了下来。”

    “找寻灵丹妙药?”齐宁更是诧异:“仙儿可知道她要找寻什么药物?”

    仙儿微微摇头,道:“到底找什么灵丹妙药,我.....其实也不知道。我们跟随地藏,她.....她并非什么都和我们说,有时候.....有时候她一个人孤零零沉默不语,会说些奇怪的话,但我们都不敢多问。”

    齐宁更是好奇,但立刻想到,几位大宗师虽然都拥有着骇人听闻的巅峰武道修为,但也因此都各受其害,极炎极寒两股天地之气反噬**,几位大宗师都是经受此等折磨,地藏既然也拥有了大宗师的修为,当然也逃不脱此等折磨。

    逐日法王和莫澜沧一直都在找寻化解痛苦的良药,为此还暗地里做过交易,那么地藏四处找寻药物良方,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那仙儿的出身......?”

    仙儿肌肤白皙,身形体态都是典型的南方女子,自然不可能出身古象。

    “仙儿......!”卓仙儿微一沉吟,才道:“仙儿的父亲是一名商贾,他本来是楚国人,早些年楚汉两国并没有像如今这样烽火连天,也曾互通贸易,父亲从北方收购皮货往南方来售卖......!”她微抬头,回忆往事:“本来生意兴隆,我们一家就在东北定居,可是父亲后来不知为何得罪了一名官员,祸从天降,父亲被抓之前,安排我们逃亡,我们离开之后不久,父亲就被拘押下狱,我娘派人打听消息,才知道他们给父亲扣上了奸细的罪名,不但将家产全都抄没,而且父亲也在狱中死去......!”

    齐宁感觉到仙儿娇躯轻轻颤抖,更是握紧了仙儿的小手。

    “我娘带着我一路北逃,到了草原上,可是没过多久,她就染上了重病。”仙儿道:“我们在草原上无依无靠,母亲很快就去世,我记得那时候才四岁,处理不了我娘的后事,一个放羊的老头帮我埋葬了母亲,可是却要我做他的奴隶......!”苦笑道:“我没有别的法子,而且那时候我就算不答应也由不得我,娘亲被掩埋后,我就跟着他一起放羊......!”

    齐宁陡然间明白过来,为何仙儿的琴音之中,能够出现苍茫寂寥的韵律,身在江南水乡,没有经受过北国凛冽,很难相信一个人会体会北方那种苍廖味道,却原来仙儿竟是真的在北方草原生活过。

    一个四岁的女童,父母双亡,孤身在草原之上与人为奴,那当然是极为悲惨的处境。

    仙儿看到齐宁眼眸中的爱怜之色,轻轻一笑,继续道:“那放羊的老头自然不会存什么好心,他.....!”说到此处,美丽的眼眸显出寒意:“那天夜里他变成了一头禽兽,我赤着脚在草原上奔跑,草原太大,我看不见人,他就像一头狼一样,一直在后面追我,如果......如果不是地藏出现,我早就死了。”

    齐宁心下一颤,仙儿虽然说的简单,但他能够想到那夜对仙儿来说就是一个难以遗忘的梦魇,这时候竟是不由对地藏生出一丝感激之心。

    “地藏让他不能动弹,然后将那老头随身携带的弯刀递给了我。”仙儿道:“我就是用那把刀.....割断了老头的喉咙.....!”

    齐宁心下一凛,仙儿却是苦涩笑道:“侯爷是不是觉得我心肠狠毒,小小年纪就杀过人......!”

    “我只恨当时不在你身边,否则我会亲自动手。”齐宁叹道:“地藏救了你,她是你的恩人。”

    “不错,她是我的恩人,如果不是她,我早就死了。”仙儿道:“从那天开始,我就被她收留,她不但照顾我的生活,而且......还传授我们武功,那时候她已经收留了四个人,直到一年后收留了大力使者,她便说我们六个是她身边的使者,给了我们六人名号,告诉我们说这世间都是无情无义的邪魔外道,她要带着我们将世间的邪魔外道尽数铲除。”

    齐宁微微颔首,地藏六使当然都是在危难时候被地藏所救的孤苦孩童,他们幼时遭受悲苦,自然对这世间心存怨恨,而地藏正是利用这一点,将他们训练成了兴风作浪的工具。

    “地藏收留你的时候,焰摩的岁数似乎已经不小。”齐宁道:“那时候地藏有多大年纪?”

    “焰摩使者在地藏六使中年岁最大,也是最早跟随在地藏身边。”仙儿道:“我被地藏收留的时候,焰摩已经二十多岁,武功也是略有小成,所以他算是我们的长兄。他也是在孩童之时就被地藏所收留......!”微微想了一下,才道:“地藏多大年岁,我们从过来都不知道,我记得地藏收留我的时候,样貌看上去不到三十岁,似乎只比焰摩使者大上几岁,但焰摩使者说过,当年地藏收留他的时候,样貌也是那般,地藏似乎从来不曾老去。”

    齐宁顿时便想到了北宫连城和莫澜沧那些老怪物,他们的岁数都已经十分苍老,可是样貌却保持在壮年时候,岁月似乎对他们毫无作用。

    “仙儿,地藏是否受过伤?”齐宁轻声问道:“她四处找寻灵丹妙药,是否为自己疗伤?”心想仙儿自幼跟随地藏,地藏如果真的经受痛苦折磨,卓仙儿定然会有所察觉。

    仙儿欲言又止,似乎有些为难,齐宁忙道:“我方才说过,你若不愿意说,我不会为难你。”

    “其实.....!”仙儿犹豫了一下,才轻声道:“她找寻灵丹妙药,似乎是想要让一人起死回生。”

    “起死回生?”

    仙儿微点螓首:“据我所知,地藏收留焰摩的时候,也是在找寻灵丹妙药的途中,其实对此事我们私下里也不敢多说,地藏也从不对我们提及此事。”想了一下,才道:“地藏待我们很好,有些时候她很奇怪,经常独自一个人自言自语,有一次.....有一次我瞧见她坐在一处池塘边,自言自语说着让人听不懂的话。”

    “她说些什么?”

    仙儿若有所思,才道:“我记得她是这般说。”扮作地藏模样轻声道:“不用长生不死,只要你睁开眼睛来,听我说上两句话,那么这辈子我就心安,我一定会找到让你醒转过来的法子......!”

    齐宁一怔,皱眉道:“她让谁睁开眼睛?”

    仙儿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她时常独自一人重复这些话,可说的究竟是谁,我们从不知晓,而且也从来不敢多问。不过.....她既然这般说,那么找寻灵丹妙药,就应该是为了让那人睁开眼睛,那人似乎昏睡不醒,所以地藏想找到灵丹妙药让他醒转过来。”

    “那地藏这般自言自语,有多长时间?”

    “焰摩从幼时开始就偶尔听她这般说过,我在她身边时候,从小到大,也听她说了十来次.....!”仙儿蹙眉道:“至少这般说了快三十年.....!”

    齐宁惊骇道:“三十年?那.....那便是说,这三十年来她一直在找寻所谓的灵丹妙药,而她口中的那个人,三十年来一直昏睡不醒?”只觉得实在是匪夷所思,能让地藏三十年如一日记挂,而且不遗余力找寻办法让那人醒转过来,那人却又是何方神圣,能够让地藏如此人物甘心情愿为他做这一切?

第一三**章 鬼府

    仙儿叹道:“地藏对那人的感情一定很深,否则也不会如此。”

    齐宁微微点头,沉吟片刻,才问道:“地藏派你们潜入京城,暗中协助萧绍宗,她这又是因为何故?既然是找寻灵丹妙药,为何会与萧绍宗扯上干系?”

    “两年前我和焰摩受地藏之命,前来京城。”仙儿道:“那时候我也不知道地藏为何会派我们在京城潜伏,不过地藏吩咐,凡事都遵从焰摩的指示便好,至于其他,我当时一无所知。”顿了顿,才继续道:“焰摩暗地里与萧绍宗往来,我也一无所知,不过焰摩后来告诉我说,地藏让我们进京,是为了找寻一件宝物,那件宝物对地藏十分重要,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都要弄到手。”

    “你说的是凤凰琴?”

    仙儿一怔,道:“侯爷已经知道了吗?”

    “也是刚刚知道不久。”齐宁叹道:“你自然也不知道,地藏为何非要得到凤凰琴。”

    仙儿点头道:“我只怕焰摩也不知道那具凤凰琴到底有何用途。焰摩说凤凰琴应该藏在楚国皇宫之内,不能操之过急,只能慢慢找寻机会。”顿了顿,才道:“他说除了要找寻凤凰琴,还要协助一位贵人办事,让我帮忙打探消息,而消息最灵通的地方,就在秦淮河。”

    齐宁恍然大悟:“所以你在花魁大会上出现在了秦淮河?”

    “焰摩一切都安排的十分妥当,给我编造了来历,即使有人调查,也不会出现破绽。”仙儿幽幽道:“本来我是按照他的吩咐,在秦淮河上与达官贵人交往,从他们口中探听讯息,可是.....!”脸颊微红,低下头去。

    齐宁苦笑道:“可是第一个上钩的却是我这个锦衣世子。”

    “其实.....其实仙儿知道侯爷的身份后,也.....也确实想过侯爷身份尊贵,定然可以从你身上得到不少消息。”仙儿略带一丝歉意道。

    齐宁道:“那仙儿后来和我在一起,是为了从我口中探听消息?”

    “不是。”仙儿摇了摇头,娇羞道:“仙儿那些年见过许多丑恶的嘴脸,那天.....那天侯爷上了我的画舫,我.....我本以为侯爷会像那些丑男人一样急不可待,可是.....!”脸颊晕红,显然是回想起了当日的情景。

    齐宁亦是想到那夜的情状,自己似乎也算是彬彬有礼,没有太过失礼之处。

    “侯爷自然记得那天晚上有人袭击,仙儿被点了穴道昏睡过去。仙儿咬了一下嘴唇,才轻声道:“其实仙儿一直都醒着,侯爷离开的时候,对我守礼有加,丝毫没有轻薄之举,而且....而且还体贴地将被子帮我盖上,那时候.....那时候.....!”没有继续说下去,齐宁却知道仙儿定然是因为自己的举动,对自己生出了情愫来,心想倒也不是我不喜欢美色,只不过当时不好趁人之危而已。

    “若是那晚我真的.....真的对你有所图谋,那你又该如何?”齐宁叹道。

    仙儿娇柔一笑,道:“仙儿学了一门功夫,可以让男人觉着和我有了肌肤之亲,可事实上一切都没有发生。若是侯爷那晚当真.....当真要和仙儿有肌肤之亲 ,仙儿只能出手了。”

    齐宁一怔,惊讶道:“仙儿还有此等功夫?”暗想那定是幻术一类的功夫,宝藏天女花想容似乎就精通幻术,看来仙儿也是有此能耐。

    细细一想,倒也释然,如果那晚自己没有与仙儿有交集,而是其他的男人上船,仙儿自此之后迎来送往,那些男人自己都会图谋仙儿的美色,不可能只是上船听听曲子那么简单,仙儿也只能利用幻术让那些男人自以为得逞,但实质上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见仙儿脸色略有些苍白,想到她还有伤在身,柔声道:“仙儿莫要再说话了,好好歇息,我.....!”

    “侯爷要走吗?”仙儿却是抓住了齐宁手腕,楚楚可怜道。

    齐宁含笑道:“不走,我在这里陪你。十二个时辰一到,我想陪你也是不成,还有最后的时光,我自然会留在你身边。”

    “仙儿的伤势不打紧。”仙儿道:“仙儿就想和侯爷多说说话。”

    齐宁点点头,轻声问道:“那仙儿可知道地藏化身陆商鹤的夫人,一直在西川?”

    仙儿摇摇头,幽幽道:“这些年我们已经很少见到地藏,也不知道她身在何方。你说的陆商鹤,仙儿听过此人的名字,不过对他并不了解。”

    “如此说来,东海世家那边的事情,仙儿也是不知道?”齐宁道:“摄天使者一直都在东海,那自然是地藏所派。”

    “摄天使者在东海?”仙儿错愕道:“仙儿并不知此事,焰摩也从未对我提及过。几年前摄天使者被地藏派出去,我一直不知道他的去向,直到不久前在宫里才见到他,我还以为他一直在宫内。”

    齐宁心想看来地藏手下的地藏六使各有使命,互相之间都不知道对方的任务是什么,唯有居于地藏六使之首的焰摩对个中隐情知道的多一些。

    “那地藏如今是否在京城?”齐宁终于问道。

    仙儿摇头道:“焰摩说地藏有要事在身,并不在京内,他还说萧绍宗已经掌控了京城,只要将你除掉,萧绍宗便可以登基为帝,我们的使命也就完成。”

    “看来地藏确实是让你们协助萧绍宗登基。”齐宁神色凝重:“你们地藏六使所为,几乎都是在帮助萧绍宗,地藏如此费力,那萧绍宗与她到底是什么干系?”

    “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我们是要协助萧绍宗登基,可是为何如此,焰摩只说是地藏的吩咐。”仙儿苦笑道:“仙儿也不知道地藏为何会对萧绍宗如此器重,此番.....此番为了萧绍宗登基成功,他二人甚至将性命都......!”却是没有继续说下去。

    齐宁也是叹道:“我与他们水火不容,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我明白。”仙儿幽幽道:“地藏若是知道你杀了他们,日后.....!”眉宇间显出一丝担忧之色。

    齐宁心下苦笑,暗想不只是焰摩和摄天,那持宝童子和大力使者也都是自己所杀,地藏早就对自己视若眼中钉,今次就算真的死里逃生,日后只怕也要遭受地藏追杀,一想到地藏那恐怖的实力,齐宁头皮就有些发麻。

    地藏身上的秘密实在是太多,且不说她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何方神圣,此外她与萧绍宗到底有什么渊源也是让人疑惑,还有地藏一心想要救醒的那人,到底是哪路神仙?

    重兵围城,京城的百姓们自然都已经知道大事不妙,皇城被围的消息早已经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非常之时,小名百姓唯恐殃及池鱼,虽然今天是个好天气,艳阳高照,但京城的大街小巷几乎没有一个人影,所有人都躲在家中不敢踏出大门一步,而京城各门也都是城门紧闭,严禁出入,不过即使城门不关上,也不会有人赶到城门边上。

    往日里热闹喧嚣的大楚京都,今日却是死一般寂静,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

    一直到天黑时分,大街上也是难得见到一个人影。

    淮南王府在京城可谓是首屈一指的大宅,太宗皇帝和先皇帝对淮南王眷顾有加,这淮南王府也是一扩再扩,早已经是京城中最好阔的宅院,当初四大世袭候的府邸与淮南王府比起来,实在是小巫见大巫。

    早年间这座王府可谓是门庭若市,淮南王时常举办宴会,宾朋满座,可是皇陵之变后,淮南王府被查抄,这座王府也早就是门庭冷落鞍马稀,一度只有萧绍宗被软禁在器重,身边也只有一个贴身伺候的大夫袁陌离。

    在淮南王府附近,也一直都有官兵看守,名曰保护世子,实际上就是为了看守王府。

    萧绍宗为淮南王萧璋平凡之后,王府四周的官兵自然都已经撤走,但萧绍宗却并没有返回王府,而王府如今也已然是冷冷清清,诺大的王府看不到一个人影,夜深之时,宛若鬼屋一般。

    王府被查抄,金银珠宝古董字画固然是抄没一空,就是连王府里的桌椅器皿也都一扫而空。

    淮南王封邑极广,而且还有朝廷时常的赏赐,此外淮南王派人暗地里经营商贸,曾经的淮南王可算是朝中第一富贾,而这位王爷也从来不亏待自己,王府里的桌椅家居固然都是上等木材所制,就连吃喝所用的诸多器皿,那也都是贵重的很,是以当初窦馗带人查抄王府之时,将王府的这些东西尽数抄没,转卖出去,倒也是收获满满,却也因此让整座王府空空荡荡。

    王府的大门紧闭,黄昏时分就有几名乞丐绕着王府转悠了好几圈,等到天黑之后,从王府四周的街巷冒出无数的身影来,尽数往王府靠近过来。

    王府后面是一条空阔的巷子,此时却也是冒出一群人,众人都是穿着粗布衣衫,谈不上有多齐整,却都还干净,当先一人身材瘦长,目光有神,却正是丐帮的朱雀长老,他此番却并没有持着朱雀杖,而是手握一根黑木棍,一群人跟在朱雀长老身后,脚步轻快,直走到王府后门,朱雀长老抬头看了看天色,这才一挥手,身后立刻窜出两人,手中带拿着绳爪,抛向高高的墙头,铁爪扣住墙头后,两人抓住绳子,宛若灵巧地猴子一般,翻上墙头,随即跳进王府之内,很快,王府后门被打开,朱雀长老并不犹豫,率先冲进了王府之内。

第一三九零章 托镖

    京城东门大街,青石板路笔直地伸展出去,一座宏伟的宅邸就座落在东门大街正中间,门前左右两座石坛之内,各竖着一根两丈来高的旗杆,杆顶飘扬着旗子,右面那面旗子上绣着一轮红色的朝阳,虽然天色已经黑下来,但门头的灯笼还是照着那轮朝阳殷红如血,而左面的旗子则是绣着“旭日镖局”四字,银钩铁划,霸气之中不失内敛。

    宅子的大门上布满了茶杯大小的铜钉,闪闪发光,门头匾额写着“旭日镖局”四个金漆大字。

    皇城被围,旭日镖局也如同普通的百姓一般,紧闭大门,整整一天都不曾打开大门接生意,不过这种时候,也不可能有人前来托镖。

    京城四大镖局,旭日镖局实力最强,甚至有许多人都知道,旭日表头的总镖头丁易图与户部尚书窦馗的渊源不浅。

    丁易图曾经是秦淮军团的部将,却触犯了军法,被逐出了秦淮军团,无官无职,一度十分低落,但后来却纠集了一帮从军中被逐出的军人,以这些人为骨干,竟然在京城开了一号镖局。

    四大镖局之中,旭日镖局开设最晚,各条线路的生意几乎都被其他三大镖局垄断,大宗的生意那是接不了,旭日镖局只能接下小生意,艰难为生,可是后来也不知道丁易图使了什么手段,竟然走通了窦馗这条门路,在秦淮大战其间,帮助户部向前线护送粮草,一时间旭日镖局名声大振,不但生意如潮,而且直接垄断了北线的生意。

    这倒不是朝廷没有护粮官兵,只不过当时旭日镖局主动提出参加护粮任务,并不索取费用,对户部来说,粮草不容有失,增加护卫力量,自然是求之不得。

    旭日镖局发迹后,户部甚至经常将押送税银的差使也交到丁易图手中,于是短短数年间,旭日镖局便已经成为四大镖局中实力最强的镖局。

    丁易图坐镇京城旭日镖局总号,镖局内上上下下有上百号人,除了一部分是从军中出来的悍勇之士,亦有江湖上的好手投奔过来,而近两年也几乎用不着丁易图亲自出镖。

    兵马入城,旭日镖局本以为今日不可能有生意上门,可是天黑之后,镖局大门被敲开,一名衣着华贵的中年人带着两名随从来到了镖局内,声称要请旭日镖局护镖,按照镖局的规矩,有客登门,自然是先请到客厅用茶,落座之后,茶水上来,旭日镖局副总镖头白离来到厅内,拱手笑道:“鄙人旭日镖局白离,敢问阁下尊姓大名?”说话之间,已经将对方细细打量一番。

    镖局有客,请入客厅,看上去是待客之道,但其中中间大有门道,这中间其实就是用来观察来客的身份。

    镖局里的人迎来送往,察言观色的本事很是了得,从对方的衣着举止,就能够大致判断出对方的地位,若是普通的客户,随意找一名镖头便可以打发,若有些分量,则是会让副总镖头出面,真正来了厉害的角色,则是由丁易图亲自出马,不过如今真正能让丁易图出面的人却是少之又少,就是让白离出马的人也并不是很常见。

    这中年人四十多岁年纪,虎背熊腰,十分魁梧,但皮肤黝黑粗糙,倒不像是养尊处优的人,但一身衣衫却是很为华贵,而且此人走路的气势很足,一看就不像是普通人,正因如此,今日才由白离出面接待。

    本来以白离的身份出来接待,也算是给了对方面子,孰知那人端着茶杯,瞥了白离一眼,问道:“丁总镖头可在?”

    “这......?”白离笑道:“总镖头还有些事情要处理,阁下如果是要托镖,白某可以做主。”

    “找丁总镖头过来。”中年人道:“我这趟镖,必须和丁总镖头谈。”

    白离皱起眉头,却还是赔笑道:“白某说过,阁下的镖,我可以做主。”

    “你做不了主。”中年人不客气道:“你资格还不够,这趟镖太重要,必须要丁总镖头亲自来谈。”

    镖局吃的是江湖饭,给的是面子,对方态度不好,白离便有几分恼怒,却还是勉强笑道:“旭日镖局接过的镖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对我们来说,每一趟镖都很重要。阁下尽管告知要我们做些什么,白某会按照阁下的要求去办,不会有差池。”

    他话声刚落,却听得“呛”一声响,那中年人竟然将茶杯砸在地上,好好的茶杯顿时碎成一地,白离赫然起身,门外立时有数名镖师冲进来,都是神色凶悍。

    旭日镖局实力雄厚,这些年少不得为许多达官贵人走过镖,可是却何曾有人敢在镖局内摔东西。

    见到镖师冲进来,白离抬手示意众人不可轻举妄动,按住性子,盯着那中年人道:“阁下若是托镖,现在就可以说,如果是来闹事,旭日镖局也不是吃素的。”

    “你耳朵聋了?”中年人目光冷厉,看着白离道:“我要找丁易图,你没听见?”

    “请!”白离抬手向门外做了个送客的姿势。

    中年人却毫无要离开的意思,靠在椅子上,冷笑道:“旭日镖局是要据镖吗?老子今日既然登门,这趟镖你们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

    白离握起拳头,目光如刀,冷哼一声,道:“果真是来找茬的,也不睁开眼睛瞧瞧这是什么地方。”沉声道:“来人,送他们出去!”

    数名镖师再不犹豫,冲上前去,一人伸手便要将中年人从椅子上扯起来,还没碰到中年人,就听一声冷喝:“做什么?”却是那中年人手下的一名随从探手出来,那只手已经搭在了镖师肩头,只是一扯,也不见他如何用力,那镖师却是蹭蹭蹭连退数步,其他人见状,知道来者不善,“呛啷”一声,已经有人拔出了刀来。

    那中年人叹道:“旭日镖局名声在外,却不想徒有虚名,我登门托镖,你们竟然拔刀相向,怎么,当真要见血吗?”

    白离正要说话,却听一个声音冷冷道:“都住手!”众人循声看去,只见到一人身着紫袍从后面转出来,神色冷峻,却正是旭日镖局的总镖头丁易图。

    见到丁易图出现,众镖师不敢妄动,丁易图只是使了个眼色,众人互相看了看,都退了下去。

    丁易图打量那中年人一番,露出一丝浅笑,拱手道:“鄙人丁易图,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丁总镖头好大的架子啊。”中年人哈哈一笑,竟是没有起身的意思,“今日有一趟镖要交托给丁总镖头,除了丁总镖头,别人都接不了。”

    丁易图微笑道:“好说。”在中年人对面坐下,含笑问道:“不知道阁下这趟镖要去哪里,何时出发?”

    “去往襄阳。”中年人道:“丁总镖头,不知道贵镖局眼下有多少人可以出镖?”

    “只要是在镖局内的,都可以出镖。”丁易图道:“除了丁某和白镖头,还有八名镖头,几十名趟子手,若是阁下觉得人手不够,我这边还可以召集人手,就只问阁下这趟镖需要多少人?”

    “人越多越好。”丁易图从怀中取出一只小锦盒,放在手边的案上,“这就是托镖的货物!”

    白离瞧了一眼,冷笑道:“阁下这趟镖,我们派出一名趟子手,足以将它顺利送达。”

    “东西不大,但实在太重要。”中年人道:“我的意思,是要请旭日镖局目下所有可用之人一起护镖。”

    白离盯着中年人道:“护镖可以,不过阁下是否知道,要动用这么多人,这镖利......!”

    “你们放心。”中年人笑道:“这趟镖只要顺利送达,镖利足以让你们一年不用再接其他的生意,少说也能分到四五万两银子.....!”

    白离一怔,丁易图却是淡定自若,含笑道:“能有四五万两银子的镖利,阁下这件货物确实很贵重,多派人手护送,那也是理所当然。我这边安排好,阁下说清楚地点以及送达的时间,在付些定金,我这边就可以给阁下开出镖单。”

    “如此甚好。”中年人道:“那么丁总镖头让你的人准备一下,最迟一个时辰之后,咱们便要启程出发,这一趟镖由丁总镖头亲自护送,自然是马到功成。”

    白离微显吃惊之色:“今晚出发?还要.....总镖头亲自护镖?”

    “不错。”中年人点头道:“这件货物不能耽搁,需要立刻出发,我们三人会跟所你们一同前往。”取出银票:“我听说镖局走镖,往往收取镖利的两成,按照五万两镖利来算,需要先拿出一万两,这里刚好是一万两银票,剩下的送达之后,立刻支付。”

    丁易图却是含笑摇头道:“今晚走不了,而且这趟镖丁某也不会亲自护送,丁某会安排白总镖头带队,而且最快也要等到明天才能出发。”

    中年人摇头道:“等不得,今晚就要出发,一个时辰之后立刻启程。”

    白离冷笑道:“阁下难道不知,今日京城各门都已经封锁,今晚根本不可能出得去,你要今晚出城,简直是异想天开。”

    “别人出不了,旭日镖局可以。”中年人笑道:“听说旭日镖局神通广大,与朝中许多官员交好,别人出不了的城,对旭日镖局来?实在算不得什么,否则我又何必花重金找上你们?”

第一三九一章 最后的大礼

    朱雀长老从淮南王府后门冲进之后,身后众人也如同潮水一般紧随而入。

    丐帮作为天下第一帮,那可不只是说出来的,下辖的二十八分舵,任何一处分舵的实力,都足以媲美江湖上名气不小的门派,作为南方七宿分舵实力最强的鬼金羊分舵,帮众不少,精锐也是众多。

    朱雀长老虽然在丐帮四大长老之中的才干不算突出,可是行事谨慎,未雨绸缪。

    虽然齐宁之前并不希望丐帮卷入这次事件,但朱雀长老却还是暗中将京畿附近的丐帮好手召集了过来,能战之士不下两百来人。

    齐宁利用皇后出宫之便,让赤丹媚也顺利从皇城脱身,而赤丹媚脱身之后,立刻与丐帮取得了联系,更是按照齐宁的吩咐,将详细部署与丐帮众人商议。

    齐宁判断皇帝虽然不在宫内,但定然还在京城,而最有可能囚禁皇帝的地方有两处,其中一处便是淮南王府。

    朱雀长老今夜亲率数十名丐帮好手来到淮南王府,便是要从此处找寻到皇帝的下落。

    朱雀长老当然也无法确定皇帝是否就在淮南王府,但他却很清楚,如果皇帝不在此处,那一切倒也罢了,可是如果被齐宁猜中,皇帝确实被囚禁在这里,那么萧绍宗必然会安排人在此看守,到时候难免一场恶战。

    朱雀长老虽然年纪不小,但此番却是精神焕发,身法轻快。

    今晚对淮南王府进行的突袭,朱雀长老事先做好了部署,与赤丹媚议定之后,他立刻派人在淮南王府周围打探情况,确定淮南王府四周的官兵已经撤走,而且没有其他埋伏,便与鬼金羊分舵舵主百圣浩兵分两路,从淮南王府前后门同时突入。

    众人分散开来,行动迅速,直往王府中央突进。

    诺大的王府庭院众多,即使皇帝真的被软禁在此,要想找到还真是要花费一番功夫,不过丐帮弟子最厉害的本事就是擅长观察,朱雀长老带人穿庭过院,到得王府中庭时候,立时发现对面也是身影闪动,他脚下停住,口中竟是如同口技般发出一声鸟雀的脆鸣,对面也立刻回应过来,朱雀长老这才上前,迎面过来一道身影,正是白圣浩。

    “长老!”白圣浩拱手道:“前院并无发现人迹,王府似乎是空的。”

    朱雀长老颔首道:“我们从后院过来,也没有发现身影,不过一切都要小心。”抬头看了看天色,低声道:“还剩下不到五个时辰,五个时辰之内,必须要找到皇上。白舵主,吩咐大伙儿依计行事,但绝不可掉以轻心。”

    白圣浩点头称是,当下回身向身后的丐帮弟子做了个手势。

    事先早有安排,此番两人带了近百人前来王府,固然是为了防止王府有埋伏,但最紧要的是做好了搜找王府的准备。

    丐帮弟子擅长观察搜找,朱雀长老考虑到王府太大,在深宅大院要找寻皇帝,必然需要众多人手。

    当下众弟子三人分为一组,数十组人各自负责一片区域,一旦发现敌踪立刻放出讯号,附近的同伴便可迅速前往支援。

    众人自然都不耽搁,只是眨眼间,近百号人都分散开去,朱雀长老带了两个人往王府东院去,到得一处院子,三人进去之后,将屋里找了个遍,并无发现半个人的踪迹,还没出门,却猛地听到惨叫声传来,万籁俱静之中,那声音显得十分凄厉,朱雀长老心下一惊,知道不妙,他听出那声音在西南角,并不犹豫,带人往那边冲过去,只奔出一小段路,却又听得正东方向传来凄厉惨叫。

    朱雀长老神色更是凝重,沉声道:“这王府里有埋伏,你们小心。”发出惨叫的声音出现在两个地方,他却无法分成两个人分头去救,想到大部分弟子还没有搜寻到正东方向,那边人手薄弱,西南角自然有其他人增援,当下回转向正东方向奔过去。

    夜色之下,朱雀长老手持黑木棍,奔行间劲风呼呼,动作很是矫健。

    猛然间又听到西边隐隐传来惨叫声,朱雀长老脸色冰冷,这时候也顾不得那边,依稀听到前面传来打斗声,他足下飞快,借着月光,瞧见前方不远处有几座假山,假山边正有人在缠斗,朱雀长老低喝一声,黑木棍在地上一点,整个人飘然而起,瞬间飘出数丈之远,距离假山已是不远,那边数道身影正围攻一人,朱雀长老尚未赶至,其中一人一剑已经刺中被围那人,随即几道身影似乎是发现朱雀长老赶过来,并不停留,转身便走。

    朱雀长老飞身过去,瞧见地上已经躺着两具尸首,一瞧那打扮,正是自己手下的弟子,被刺那人也是丐帮弟子,此时躺倒在地,尚未死去,身体抽搐,朱雀长老过去抱起那人,那人口中溢血,气息微弱:“有....有埋伏.....!”头一歪,就此死去。

    朱雀知道这三名弟子定然是在搜寻之时,却突遭袭击。

    他方才已经瞧见对方有三四道身影,而其他地方也先后传来惨叫,自然是有众多弟子遭受袭击,如此看来,这王府之内竟然早就设下了埋伏。

    王府设有埋伏,那就说明皇帝很有可能就被软禁在王府内。

    “随我来!”朱雀长老声音低沉,带着两人向那几道身影撤离的方向追过去。

    王府之内杀机重重,皇城之下却是一片死寂。

    虽然数千兵马就在城下,但无论是玄武营还是虎神营,都是帝国精锐将士,军纪严格,昨天深夜将士们就已经围在城下,将近一天,无论是城头的守军还是城下的将士,都没有疲惫之态。

    为了节省体力,萧绍宗早便下令将士们席地而坐,但军阵却依然是井然有序,没有丝毫的凌乱。

    不但是将士们,便是那些朝廷官员,也都席地而坐,有些官员养尊处优,在这城下呆了一天,十分疲惫,甚至想着回家歇息,但此种时候,谁又敢真的离开,更何况德高望重的老尚书都能坚持下来,其他人自然不敢多说一句。

    皇城四门被围,萧绍宗自然不只是待在正门,白天的时候,就已经骑马绕着皇城转了一圈,那是要鼓舞士气。

    夜色之下,萧绍宗骑着马,太监贵和也骑马跟在他身边,后面不远处则是随着十多名骑兵。

    萧绍宗抬头看了看天色,才喃喃道:“快亥时了吧?”

    “王爷,还有片刻就进亥时。”贵和道:“距离齐宁所说的十二个时辰,也就只剩下五个时辰了。”

    萧绍宗微微颔首,嘴唇挂着一抹笑意道:“想必这位护国公现在心中一定是焦急万分。”

    “他自称能找到证据,简直是异想天开。”贵和压低声音冷笑道:“便是再给他一百二十个时辰,他也休想如愿。”

    “你错了。”萧绍宗摇头道:“他不是在找证据,而是在等待!”

    “等待?”

    萧绍宗扭头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真当齐宁是为了顾念皇后的安危,这才让她出宫吗?”

    贵和一怔,意识到什么,皱眉道:“王爷是说,皇后出城的时候,有齐宁的人混在其中?”

    “齐宁潜入宫中,不会想到本王迅速将皇城围困起来。”萧绍宗道:“等到皇城被围,齐宁再想派人出城,已经来不及。他困兽犹斗,并非真的是拼死一搏,自始至终,他都是在拖延时间,想从中找寻到扭转局面的可能。”

    贵和轻声道:“他有什么法子能扭转局面?”

    “在他心中,本王给他留下了致命而且是唯一的弱点。”萧绍宗唇边一直带着笑:“他觉得只要利用这个弱点,就有反败为胜的机会。”瞥了贵和一眼,道:“你自然知道我说的弱点是什么?”

    贵和道:“是萧.....!”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回头看了跟随在后面护卫的骑兵一眼,那些骑兵都保持了一些距离,倒也不用担心谈话被他们听见。

    萧绍宗微微颔首:“不错,在齐宁心中,一定觉着只要找到他,就能够反败为胜。”

    “王爷,其实......奴才以为,夜长梦多,其实早就该将那人.....!”贵和抬起手,做了个下切的手势,才继续道:“如此一来,也就不会有任何隐患。”

    “你可知道,两大高手对决的时候,最吸引他们的是什么?”萧绍宗轻笑道。

    贵和道:“奴才愚钝,求王爷赐教!”

    “弱点。”萧绍宗声音平和:“高手与敌对决,自然会将自己的弱点尽一切可能掩饰好,以免被对手发现,而自己要做的则是找出对手的破绽,一击制敌,而对手要做的,也同样如此。”他抬头望着夜色苍穹,喃喃道:“谁都知道对方一定有弱点,可是要真正找出对方的弱点,那却并非易事。齐宁的弱点,就在于他一定不会放弃那个人,本王看穿他的弱点,而且知道利用他的弱点发起攻击,所以他才成了瓮中之鳖。”

    贵和微点头,却没有说话。

    “他觉得也找到了本王的弱点,也想反戈一击,可是......他却没有明白,当你真的发现对方的弱点发起反击时,一个不慎,反而会陷入更深的陷阱。”萧绍宗缓缓道:“齐宁利用皇后出城,让他的人也混入其中,那人定然带出了齐宁反击的计划部署,他提出要十二个时辰找寻证据,本就是要给他反击的计划争取时间。”

    贵和微变色道:“王爷既然知道他的诡计,却为何.....?”

    “因为本王要让他明白,这场戏,只有一个主角,那就是本王。”萧绍宗平静道:“他所谓的聪明才智,只不过是在本王手中上蹿下跳的笑料而已。在他的戏码演完之前就让他下台,他一定不舒服,既然如此,那就让他的戏码继续下去,等到时辰来临,让他看到遍地鲜血,本王才能让他真正明白,他自己就是一个任本王踩在脚下的可怜虫而已,他想要力挽狂玩,只不过是一场笑话而已。”

    “王爷是说,他会派人在城中搜寻那个人的下落?”

    萧绍宗含笑道:“以他的智慧,一定会想到王府,而且一定会将他手头上能够用到的最后力量投到这次计划之中。”

    “他.....还有什么力量?”

    “一些可知或不可知的力量。”萧绍宗道:“既然是最后一搏,他就不会留力,最后这十二个时辰,他想利用本王的弱点做最后一搏,而本王等着他,让他将最后的力量送到本王的刀口,至少这样可以一劳永逸地真正解决他在京城最后的力量。”眉宇间显出一丝轻松神态:“他既然最后还要送一份大礼到本王面前,本王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

第一三九二章 血手利刀

    月色之下,朱雀长老身法迅捷,依稀看到前面那几道身影,他握紧手中的黑木棍,双目冷厉。

    朱雀行事稳重,不到万不得已不与人搏命,可是他知道今晚却是要搏命的时候,能够坐上丐帮长老的位置,当然不只是因为资历够,也是因为他的武功不弱。

    虽然多年没有与人殊死搏杀,但朱雀却是从来没有耽搁自己的武功,无人之时,一直苦心修炼。

    那几道人影显然知道身后有人追赶,奔出好一段路,到得一处凉亭,却忽然停了下来,转身亮出兵刃,朱雀足下两点,蹭蹭蹭便已经飘然赶到,长棍一横,盯住对方。

    对方共有四人,都是握着兵刃,互相瞧了瞧,便在此时,却听到一声怪笑,朱雀心下一凛,循声抬头望过去,夜色之下,却见到那凉亭的六角顶盖上,竟然有一道身影正坐在上面,夜风吹拂,那人长发飘飘,朱雀视力不弱,只瞧见那人不到三十岁年纪,样貌倒是颇为俊郎,并不认识对方,却已经听到那人道:“丐帮是江湖第一大帮,果然是人多势众,今次竟然擅长王府,当真是好大的胆子,这是要造反吗?”

    朱雀长老冷笑道:“什么丐帮?”

    “朱雀长老又何必否认。”那人笑道:“你虽然不认识我,可是我却认得你,南方七宿之主,岂不正是你?”

    “你是说朱雀?”朱雀长老淡淡道:“我也认得他,他是我同胞兄弟,只不过他是丐帮的人,我与丐帮的人没什么瓜葛。”

    朱雀长老当然知道对方已经认出自己,自己就算这样说,对方也绝对不会相信,可对方就算不相信,自己这番话却还是要说出口。

    朱雀长老当然明白,今次京城之变,作为江湖帮派,实在是不能轻易卷入其中,若是今次的事件不是关系到齐宁的生死存亡,即使改朝换代,朱雀也不会轻易带着丐帮弟子出手,丐帮卷入朝变,日后定然会招来不小的麻烦。

    是以今晚虽然他手下的丐帮弟子精锐尽出,却都更换衣衫,也算是乔装打扮。

    朱雀心知即使这样,日后也未必能撇清干系,但如此一来,至少以后也还能死咬住不放,不至于太过被动。

    那人笑道:“丐帮弟子遍天下,你们若真是丐帮的人,我还顾忌三人,既然不是丐帮的人,那就好说了。”脸色一冷,沉声道:“擅闯王府,反贼无疑,将他们都拿下了。”

    他话声刚落,就听得“嗖嗖嗖”之声响起,从暗处有箭矢向朱雀三人射过来,朱雀早有提防,沉声道:“都小心了。”足下一点,已经飞窜而起,手中黑木棍直往前面的杀手点过去。

    他虽然没有带上朱雀杖,但这黑木棍却也是极为厉害的武器,此木棍不但是选用了质地坚韧的木材,而且浸过炼油,异常坚固,这一棍点出去,虎虎生风,对方挥刀迎过来,朱雀手腕子一转,棍头生莲,那人眼前一花,“啪”的一声,长棍已经打在那人的手腕上,一声脆响,那人腕骨瞬间就被打碎,惨叫一声,不等那人多做反映,朱雀长棍上撩,猛地戳在那人的胸口,力道十足,虽然不似长枪刺穿那人的胸腔,这一点却是让那人的身体直飞出去。

    一轮箭矢过后,从四周冒出十数条身影来,二话不说,直往朱雀三人扑了过来。

    朱雀心下微凛,心知今晚的突袭在已经被对方猜到,实际上这座王府就成了一座陷阱,近百丐帮弟子可算是主动往陷阱里钻了进来。

    对方早有防备,那么今晚一场死战在所难免,丐帮想要全身而退只怕不可得。

    朱雀更是担心自己手下的弟子分散在王府内,对方便有机会各个击破,既是如此,只能将众弟子聚集过来,木棍扫出去,口中忽地发出一声清啸,这一声清啸穿透力极强,远远传了开去,本就是夜里,再加上王府本就寂静,这一声清啸即使不能让王府各处所有人都能听清楚,但朱雀自信大部分弟子都能听见,而弟子们听到声音,便知道是长老的讯号,自会向这边聚集过来。

    十多人围住朱雀三人,三人以寡敌众,倒也没有落於下风。

    屋顶上那人冷冷瞧着,并没有出手,看到朱雀老当益壮,挥舞着那木棍威风凛凛,众人都是靠近他不得,屋顶那人唇边泛起一抹冷笑。

    很快,便听到王府其他各处也传来喝叫搏杀之声,更时不时传来惨叫。

    朱雀心知王府埋伏不了不少人,丐帮那些弟子听到讯号往这边聚集过来,却必然不顺利,沿途自然会被伏兵所阻杀。

    “砰!”

    一声闷响,朱雀一棍子将一人打飞出去,先前他出手之时,还存了一些仁慈,并没有取敌性命,但此刻对方这些人出手明显是招招杀意,知道再也不能手下留情,他这一棍子挟力打出去,正打在一人的喉咙处,那人身体飞出之时,喉咙发出“噶”的一声,显然是被朱雀这猛力一击打断了喉骨,那人落在地上,抬手捂住喉咙,脸上显出痛苦之色,挣扎几下,便即再不能动弹,喉骨一断,无法呼吸,自然是必死无疑。

    朱雀击杀一人,却是精神一振,杀气更浓,黑木棍变幻多端,地方虽然人多势众,却根本近不得朱雀的身,便是朱雀身边那两人,也是朱雀手底下的高手,以多敌少,丝毫不怵,见到朱雀出手击杀一人,也都是士气大振。

    屋顶那人见到朱雀竟是大占上风,脸色冷峻,猛地站起身来,足下一蹬,整个人宛若一只鹰隼般从天而降,却并非攻向朱雀,而是向朱雀的一名手下掠过去,那弟子正自一刀砍向敌手,猛地感觉身侧劲风袭来,眼角余光瞥见一道黑影从天而降向自己扑过来,这弟子反应却着实迅速,一个半转身,手中大刀向上斜撩,到得一半,却变撩为削,照着那黑影的腿部砍过去。

    眼见刀刃便要砍在那人的腿上,那人竟然在空中匪夷所思地一个扭身,轻巧避开这一刀,弟子大吃一惊,还没多想,那人却已经探手出来,两根手指夹住了弟子手中的大刀刀身,弟子心下骇然,低喝一声,大刀后拉,就听到“咔”的一声脆响,大刀竟然从正中间断成了两截子。

    弟子显出惊骇之色。

    对方竟然只用两根手指就夹断了刀身,一时呆住,那人两指却已经夹住断刀另一半,手臂向这边一挥,弟子还没有反应过来,便感觉喉咙一凉,那人却已经用断刃割断了弟子的喉咙。

    弟子捂住喉咙,连退两步,边上一人却是一刀砍过,却是砍下了这弟子的脑袋。

    那屋顶之人出手之前,这弟子与敌厮杀并不处下风,朱雀和另一名弟子万没有想到眨眼间这弟子就被砍了首级,都是惊怒交加,朱雀低喝一声,长棍如射,直往屋顶那人点了过来,屋顶那人唇角带笑,躲过朱雀黑木棍,竟是背负双手,淡淡笑道:“今晚你们一个也走不了,这王府就是你们的葬身之地,不过也不要怪我们,要怪就怪齐宁让你们过来送死。”

    朱雀长棍横扫,厉声道:“你是何人?”

    “朱雀,你若想保住手下这些弟子,就只有一个法子。”那人道:“束手就擒,跪伏在我的脚下,自今而后,丐帮听从我们的吩咐,否则.....!”

    “你还真是大言不惭。”朱雀长棍如风,连连出击,“咱们别的没有,就是有一身硬骨头。”连连变招,长棍始终与那人近在咫尺,可是那人身形飘忽,长棍始终沾不得那人半缕衣襟,朱雀心知对方身手了得,不敢有丝毫的掉以轻心。

    远处的杀声也是越来越激烈,朱雀知道不但是自己在此处恶战,王府各处眼下都在激斗之中。

    “你骨头硬,那我就扒开你的皮,看看你的骨头到底有多硬。”屋顶那人显出冷酷笑意,长棍戳向他喉咙,这次他却没有闪躲,抬手又是两指夹住了黑木棍,如同剪刀一般,轻而易举地将黑木棍夹断一截子,朱雀吃了一惊,那人却并无停手,两指夹断一截,却顺着棍身继续向前,所过之处,黑木棍一节一节往下落,等到朱雀收回黑木棍,黑木棍另一半已经被夹断下来五六节。

    “这是.....什么功夫?”朱雀瞳孔收缩。

    那人只是狞笑,欺身扑向朱雀,声音森然:“我要将你的皮囊一点点剪开,瞧瞧骨头有多硬。”探手直往朱雀抓过来。

    朱雀知道此人的手指厉害,不敢硬接,长棍斜挥,那人一个闪身,左手呈刀状,不等那黑木棍变招,掌刀已经切在黑木棍上,黑木棍瞬间又断成两截子,朱雀赫然变色,那人却已经趁机欺身到朱雀面前,左手掌刀斜切下来,朱雀竭力闪躲,但兀自感觉肩头一阵刺疼,他足下一蹬,掠了开去,低头一看,竟发现自己肩头的衣襟裂开一道缝隙,衣襟下面的肌肤也被切开一道口子。

    无论是衣襟裂缝还是肌肤伤口,竟真的如同被锋利的刀刃划过。

    朱雀震惊地瞧向对方的手刀,对方那只血肉手掌,竟然比利刃还锋利!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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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忍不动如大地,静虑深密如秘藏!地藏卷轴突现世间,黄金凤凰再临天地,南北争雄,密云重重。深宫诡虞,疆场喋血。以天地为棋盘,众生为弈子,英雄豪杰,风月美人,演一出旷世棋局!本书官方群:563369419 微信公众号:锦衣沙漠锦衣春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锦衣春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锦衣春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